「你的手會在我之前開始顫抖的。」

洛克嗤之以鼻：「除非您長了鐵鑄的眼珠，否則咱們的處境實在彼此彼此。金，難道你不這麼認為？」

洛克只覺得臉上汗如雨下，身體里的濕氣彷彿都要背叛他，趕在大難臨頭前各奔東西。

「好啦，三對一。」金沖錨墩上吐了口唾沫，「你讓我別無選擇，不得不在出發前和這兩位先生的僱主達成協議——該死，都是你逼我的。真對不起。我還以為他們下手前會先有接觸呢。現在，把武器遞給我。」

洛克盯著弩箭的金屬尖頭，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周遭的世界盡皆暗淡下去，剩餘的唯有那個小小的箭頭，它倒映九*九*藏*書著洛克背後泊地的煉獄烈火，發出橘黃色的光芒。

「咱們四個似乎都讓流沙淹到一半兒。」金說。

「實際上，」金說，「我知道他們是誰的人。」

「金，」洛克臉上沒了笑容，「這不好玩。」

「不對。」金向對面的男人抬起一隻手，手掌向外。接著，他開始改變瞄準方向，動作既緩慢又謹慎，最後把十字弓對準了洛克的腦袋。他先前的對手大為驚訝，直眨眼睛。「洛克，我已經不跟你了。」

身後的水面上，咆哮的烈焰正從裡向外吞噬著舊帆船，舊帆船又是呻|吟又是噼啪作響。幾百碼的範圍內，黑夜亮如白晝。遍布亮黃ｈtｔｐｓ://rｅaｄ.9９cｓw.cｏm色火線的船殼已開始分崩離析，猶如地獄縫隙的裂口中，小股小股的黑煙直往外噴。巨大的木製蠻獸顫抖著吐出最後一口氣，在痛苦中死去。身處吸引了全城視線的強光和噪音當中，錨墩上的四個男人反倒顯出了一種奇特的孤獨感。

「我若累了就把箭尖撐在你的鼻子上。誰派你們來盯我們的？你們得了多少好處？我們手頭也算寬裕，商量出個皆大歡喜的結果也不是不行。」

「金，我不得不說，這一番意外反轉實在收效甚微。」洛克說，若不是金對面的人適時接納了金的提議，他大概還要多說幾句。

「金——」

「趕緊拿九_九_藏_書過來。動作利索點兒。你的腦子是不是出了問題？還不快把傢伙從我臉上挪開，給我對準他。」

「通情達理一些。」面對他的男人說。汗珠淌下他積滿塵垢的雙頰和額頭，留下清晰可辨的痕迹。「請多多考慮您處境的不利之處。」

「我同意。把你的傢伙遞給我。」

「換個場合我一準相信您的誠懇，」洛克說，他笑得越發燦爛了，「可惜我向來不敢相信拿武器對準我喉管的人。實在抱歉。」

「結果已經商量出來了，可惜實在算不上皆大歡喜。」

「呃……金，對不住，我沒跟上你。」

「我不敢相信，」洛克說，「我只是——」

「金，你他媽動什麼—九-九-藏-書—」

「真的？」洛克抽空瞥了金一眼，又趕忙把視線轉回對手身上。

金先前的對手緊張地舔舔嘴唇，但還是沒有行動。金咬緊牙關：「聽我說，海綿腦子的港口猿猴，我在替你幹活。把你的十字弓對準我那位天殺的搭檔，好讓咱們離開這該死的錨墩！」

「閉嘴。一個字也別他媽說。別跟我耍心眼，我對你太了解了，千萬不能讓你開口。安靜，洛克。手指從扳機上拿開，把十字弓遞給我。」

洛克·拉莫瑞站在塔爾維拉城的錨墩上，船隻燃燒的熱風從背後吹來，上弦弩弓的冰冷箭頭頂著咽喉。

他咧嘴一笑，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中的弩弓上，瞄準對手的左眼。兩人九九藏書之間的距離夠近，若是齊齊扣動扳機，噴出的鮮血定會灑遍對方全身。

「看在眾神仁愛的分上，放低武器。」洛克的對手說，「上頭交代過，盡量留活口。」

錨墩上的四個人兩兩相對，洛克身旁是金，意圖攻擊他們的人也是肩並肩。金和他的敵手腳趾貼著腳趾，手上的弩弓交叉相對。四隻冰冷的金屬箭頭正躍躍欲出，急於消弭這四位先生頭顱間短暫的距離，他們的緊張心情可想而知。在這個距離上，誰也不會射失，就連天上地下的神靈有異議也無濟於事。

「洛克，我再說最後一遍。」金又一咬牙，穩住手腕，瞄準了洛克的兩眼之間，「手指從扳機上拿開，把天殺的傢伙遞給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