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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3年1月20日,星期天

2143年1月20日,星期天

「木星回話了。康斯坦丁親自回答將軍的問題,完全否認他們與凶殺案有任何關聯。」維梅齊亞說。
「應該吧。」席德有點懷疑地回答,剩餘的空隙一定不大。超悍的機翼平平地折在機身側邊,HDA訂購的每架飛機都有這個功能,因為要穿過通道,而且一過到對面,就必須能夠立刻起飛。高大的兩片尾翼此時垂下。
她搖搖頭,把最後一點咖啡倒在停車場堅硬的雪地上,看著髒兮兮的褐色液體融化雪面。「我知道幾十個人。我抽身後,全死了。你懂了嗎?」
「所以這麼做的唯一原因是要為自己的種族先佔地置產。」安特利奈下結論。
「他媽的,我只是要一個名字而已,坎尼莎。一個而已!你欠我的。名字沒什麼危險吧。」
「所以你們喜歡那棟房子嗎?」雅辛塔問。
萬斯欣然地向維梅齊亞打招呼。「忙嗎?」他問。
兩人確認扎拉跟威廉包裹得嚴嚴實實,外套扣好,圍巾繫緊,手套戴上,然後雅辛塔領著眾人走向格雷紀念碑。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飛機通過通道的景象吸引走了,店家的人潮比平常的周日中午要少一點。席德走進中央購物中心賣校服的史坦納頓商店。店面以光滑的褐色瓷磚裝飾,門邊有棕櫚樹,看起來像是二百四十年前此處建造時留下的,絕對老派的裝飾,孩童大小的模型人偶展示著十幾所私立學校的校服,不過運動器材倒是很現代。席德向來不喜歡小孩子們運動時戴著大大的保護頭盔,面前還有鐵條擋著,再配上其他誇張襯墊的配件,完全彰顯他十分鄙夷、經由官方提倡的多疑與反風險文化。他當年踢的足球是真正的足球,不是孩子們現在在學校里打的追趕跑半垃圾。受傷的話,下次更小心就是了,不這樣學不到東西。但他在這件事上頭從來沒爭贏過雅辛塔,她捨不得她的寶貝暴露在「不必要的傷害」下。史坦納頓的鏡子是22世紀的,所以威廉可以旋轉影像,從各個角度欣賞他的新外套,於是也引起他跟媽媽關於樣式與合身度的爭論。席德帶著扎拉躲得遠遠的,看著扎拉說她沒有就活不下去的東西。她說得沒錯,她的學校圍巾已經磨平了,手套也太小。他們走出店家時,一行人提著三大袋,席德的第二賬戶也少了五百歐法元。歐洲一半的人民都有第二賬戶,來源都是干私活或是不入賬的獎金。
「確定得很。所以如果有人想要硬上那硬得不得了的壟斷市場,單挑他們的投資、無限資金,還有很硬的政治支持,那下手的人就要遭殃了。當然啦,如果要玩,是有很多有機油相關市場可以玩,像是瞄準排氣量債券、碳交易證、乾淨燃燒證照、雙倍用戶、事後交易機制等等,只要有膽量,人人都能玩。如果你夠瘋又有膽量,敢在這上頭玩花樣,那你最少需要一批極有辦法的人,知道怎麼樣引誘敵人的員工,快速解決問題。這種人就是暗兵,他們才知道怎樣跟那些拿錢去干真正糟糕事的街頭混混打交道。寶貝啊,這個不是你能動得了的,這些人的背景太硬。就算你真的因為誰有嫌疑把他抓了,他們寧可選擇被流放到米尼薩或被關上二十年,也不會跟你拿情報交換。他們沒那麼笨。」
「這不是第一次諾思家族的人被殺。記得巴特拉姆·諾思嗎?」
「第一天重獲自由,很興奮,試了一下我們的底線在哪裡——意料中的事。目前她很安分,絕對是堅信異形存在的人。」
「這是心理學的問題,而且只是一個問題。我們卻因為這個問題組織幾十億的探勘行動?我覺得這樣反應有點極端。」
「有人報告看見那裡有外星異種生物出沒。」席德複述官方說法,卻痛恨自己這麼說。
「大概記得。我得叫e-i調檔案才能確定。」
「不是。」她用戴著手套的手指戳戳自己的臉,「我看到你一見到我的臉,就在心裏打算盤。我得的這東西一定要處理。我必須離開,離開到很遠的地方,才能找到可以幫我熬過去的基因治療法,那可是貴得不得了的玩意兒。我不會冒險,我這輩子冒了太多險,人生的冒險時代已經過去了。」
「我等一下回來。」席德告訴雅辛塔。她不滿地看了他一眼,但仍然點點頭。
「腰斬?腰斬是什麼?」
「如果當初是為了種族擴充,那幾千年後就應該能佔據那個星球了。」
「不論那個諾思族人上星期是因為什麼理由死的,那殺手棄屍時有很多人幫忙,但我缺乏線索。你一定有點消息,你原來就是負責城裡的幫派調查,他們跟企業之間一定有關聯。」他端詳著坎尼莎部分露在外面的臉,看到許多又干又裂的小黑點,有些甚至看起來還在流血——似乎也化膿了。她戴著手套,所以他沒辦法看到她的九-九-藏-書手。
坎尼莎不情願地說:「沒你想的那麼多,也沒跨網編的那麼誇張。企業那幫小夥子有自己的暗兵去處理安全部門的骯髒事,當然他們絕對不會承認,你絕對找不到可以在法庭上成立的關係。」
「是啊。」
從那時起,席德的第二賬戶每個月都會收到一筆從新摩納哥不可追蹤賬號轉來的外聘費。奧爾德雷德有時候會聯絡他,問個問題,問題的答案只有能接觸到政府保密資料庫的人才能回答。他們當然有十幾個渠道,但席德是個有用的渠道,可靠的渠道,懂規矩的渠道。一切如常,直到去年9月,他進入英國財政部,下載一家已經被標記要審查的公司數據,才出了問題。除此之外,他的事業一切順利,如期升遷。就連新摩納哥的支付金額也跟著水漲船高,與他的警銜成等比上升。
「他們是要去進行探勘行動,笨蛋。」威廉嘲笑他的妹妹。
在第二架戴達勒斯通過通道后,席德開車載雅辛塔和孩子們回市中心,車子停在市場街警局,購物位置方便,又不用付停車費。
「啊——這根本是勒索。」威廉抱怨。
威廉的臉皺成一團,看著拖曳機緩緩進入通道的空間扭曲迷霧中,然後是超悍的機鼻子,聚集在飛機周圍及下方的外套人越來越激動,綠色的激光不斷從橢圓形的門口以扇形掃描機體,測量位置與間隙。飛機一寸一寸地前移。
「那你得小心點了,寶貝。他們玩起來可不手軟的。」
「這些全都埋在很冷僻的科學期刊里。況且,他們沒怎麼進行挖掘工作,聖天秤星這麼大的星球,不能只拿一塊大陸上很靠近的八個樣本點就做出判斷。還有一個問題,就算不考慮缺乏化石記錄這件事,聖天秤星的斑馬種植物鏈也實在太先進。別忘記了,這是一顆很年輕的星球,存在時間根本不夠它演化出這麼複雜的植物。這些跡象加起來讓科學團隊推論聖天秤星其實是人工物種催生的,而非自然演化的結果。也就是說,聖天秤星的生物圈是由人製造的。在兩百萬年前,有人把一堆細菌和種子被丟在這個星球上,讓它們自生自滅。」
扎拉含著吸管,笑著說:「我知道我要哪個房間。」
安特利奈嘆口氣,「什麼都沒有。整個城市已經被一圈偵查器緊緊包圍了,就算是一顆沾斯分子打噴嚏我們都會知道。」
「沒必要。至少現在不必。她神秘的過去讓我有點介意,但我看得出來她對於異形的存在很掛心。她認為,如果我們讓它有機可乘,它會殺掉我們所有人。」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維梅齊亞一眼。
「他們要去布洛加探險。我們對那個大陸不太了解,HDA要去檢查那裡是不是安全。」雅辛塔說。
坎尼莎喝了一口她的咖世家義大利濃縮咖啡,「我聽說你被暫時停職了。」
隨行護送的技|師們穿著灰綠色HDA制服外套,在緩緩行進的巨大飛機旁來回忙碌奔跑,拖曳機的自動駕駛被徹底關閉,由駕駛員親手操作,筆直地在橋中央前進。機首來到橋頭時,一隊前導的灰綠外套人檢查柏油路面上的冰雪是否確實清理乾淨,現在可沒有人想看到拖曳機打滑。更多外套人圍攏到主起落架下方,確認有足夠空間通過。
「爹地,通道塞得下嗎?」她問。
「我看過特拉梅洛的證詞,還有諾思二代的解剖報告。我必須說,我覺得犯案者像是個穿著奇怪動力裝甲或是有邪惡人機合體武器的人。」安特利奈說。
「坎尼莎!」
「我最擔心的是,如果那些智慧生物找到方法,可以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進出通道,那該怎麼辦?這絕不是什麼好事,雖然絕對可以解答很多問題。」
他們合作的第二個案子出了個問題。坎尼莎當時在跟蹤一個嫌疑犯,結果被一群街頭混混圍堵。那不是陷阱,只是天時地利通通不合,標準的警察噩夢。席德中斷追蹤,立刻加入混戰,使用多連發電擊器,以及一些他剛好裝在非標準遠距噴射瓶里的非制式高強度催淚瓦斯。「你跟我,我們之間沒有秘密的啊。」
「有出發日期的消息了嗎?」萬斯問。
「也許吧。另外一件他否認的事情是說他們在聖天秤星上從來沒有發現過智慧生物,但是也承認沒發現不代表那裡不會有。這麼說也合理,畢竟那是個大星球。」
「是沾斯嗎?」扎拉焦急地問。
她別過頭,喝著咖啡,「例如?」
「如果聖天秤星上有智慧生物,我們一定會找到。」萬斯說。
坎尼莎含著杯子塑料蓋的嘴唇翹起,「逃不掉的是吧?我記得那是什麼感覺。」
人群擠在紐卡斯爾的西A1環城道路旁,從A696機場連接道路到臨門區和通道本身,幾乎是從頭到尾站滿了人。雷明頓的跨河大九_九_藏_書橋兩岸更是絕佳的觀賞地點,所有坐在斜坡上的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第一批雙層超悍機來到路口。馬路幾乎不夠容納飛機的起落架,大家開始猜想,這座橋到底撐不撐得住。滿員時的超悍飛機會超過六百噸,但是空機狀態只有不到三百噸,仍在橋的負重範圍內。
他一定練習過。等他真的成了青少年,不知道會怎麼樣?天啊,其實也沒多久了,席德心想。
席德猜想自己被暫時停職對坎尼莎算是一種最終認可。她六年前申請提早退休,接受大為縮水的退休金,以躲避三起內部風紀調查案。她當然是不愁錢用的,現在她住在碼頭區的頂層公寓,就在烏賽波區東邊,在巴西屬薩傑洛尼星球上還有第二棟屋子。市場街警局的小道傳言說她付得起是因為收了幫派的賄賂,不過被這麼說的人也不止她一個,只是席德聽說資深警官如歐魯克之類的人,一直擔心她會不會從走入市立招募辦公室開始實習警察訓練前,就一直是個徹底的幫派成員——這才是他們允許她退休、靜靜地趕快從警隊溜掉的主因,如果警隊被滲透的消息走漏……席德不知道事實如何,也不打算以此評判一個人。他們兩人合作過幾次,結果不錯。

「不是的,扎拉寶貝,不是。是別的。他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所以才要去找。也可能什麼都找不到,但還是以防萬一,這是他們的工作。」他與雅辛塔交換眼神,後者正努力克制住自己的鄙夷。
在沉默聽話地當了六個月初級警探后,席德把一名諾森伯蘭星際企業的中層經理從夜店裡的一個麻煩境況中給弄了出來。這件事從沒出現在任何警察檔案上,他也從來沒要過任何東西——但他知道這會引起某些人的興趣。幾天後,奧爾德雷德本人跟席德一起在一家牙買加藍咖啡館加盟店坐下,親自向他道謝。
「是異形嗎?」維梅齊亞直接問。
剛過午夜,兩架空中巴士C121T-FC超悍型飛機飛入紐卡斯爾機場,巨大的勞斯萊斯泰晤士引擎低空飛過的聲音把半個城市的人都吵醒。萬斯·埃爾斯頓覺得那些人是故意的,為的是要讓所有人意識到他們的存在,強調HDA的權威和意義——諾思家族也許擁有這座城市,但就連他們都必須承認,最終還是HDA說了才算數。每個人現在心裏想的都是探勘行動,往返不斷的飛機和車輛讓這一天變成了狂歡節。幾千居民無視寒冷的天氣,成排站在路邊欣賞重型軍用機器進入通道的景象。除了迎戰沾斯潮攻擊以外,這恐怕是聖天秤星通道參与的最大一次行動,誰想錯過?
「我知道,可是為什麼?」
「我相信你們。」維梅齊亞朝教堂門口示意,鐘聲此時安靜下來,「各位,我們進去吧。你們的任務絕對需要主能給予的所有祝福,況且,誰知道你們下一次能好好禱告是什麼時候。」
「我看到一個老朋友。」他響應,然後開始推擠過一波又一波湧向柵欄的人群,完全無視過程中引來的怒目。終於他來到人群最後方,站到乍看之下像是普通駱駝毛做成的圓駝峰,上面還堆了一個比較小的、用紅黃兩色羊毛纏成的駝峰之前。席德從外套和帽子間露出的一小片臉龐認出了她:(退休)警探坎尼莎·薩依德有東南亞人的深色皮膚,上面一堆深黑色的斑點,捲曲油膩的發梢從緊繃的手打毛線帽邊緣探出,厚重的眼鏡扭曲了她棕色眼睛的輪廓。距離上次見到她已近四年,在這段時間中她大概圓了兩圈。對於一個幾乎不到他肩膀高的人來說,這樣的體重增加讓她看起來幾乎像是顆球。
「你別想『順道』過去看看案子的進度。」雅辛塔邊下車邊警告。
「諾思家族搶車案。說不定跟這一切都有關,難說得很。」
棄屍在愛思維克碼頭的是計程車二十二號。
「謝謝你來見我。」他說。
「科學顧問團隊的確進行了一段很長時間的研究。首先,天狼星離得很近,這意味著太空胚胎理論有可能成立,或許這個銀河系裡的基本生命體是來自星際往來間的微生物。」
「如果是的話,它也得到了本地人的協助。」
「你們看,上斜坡了。」威廉興奮地指著。
席德看著她搖搖擺擺地離開,牙關緊咬。他想追上她,抓住她逼她轉身,繼續朝她大吼,讓她明白他多麼需要這個消息。可是他知道那是沒用的。況且,她也說了也許。在她的世界里,這已經等同於鍍金保證。
坎尼莎終於認真看向他,她盯著他的瞳孔被鏡片詭異地放大。「席德,你跟大孩子們一起玩啊?」
「不可能。它以前叫作有生源說,一個世紀前終於被推翻。任何複雜到能夠克隆自己的東西,就算只是在星際流星之間搭了順風車的單細胞生物,都沒有辦法在絕對零度的真空狀態里長時間維持分子結構的完整。」九-九-藏-書
席德網格里出現一個紅色高優先的符號。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必須用盡全力才能克制住往空中狠狠揮拳的衝動。「好啊。約個時間去現場看看吧。」他說。
「哎喲,你就幫個忙吧。我得弄點東西給歐魯克和諾思家族看,而且得是真材實料,否則我就完了。」
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沒想到你這麼有興緻。」
剛過九點,超悍就過了橋,看到巨型飛機順利朝環城道路前進,所有人都發出歡呼。第二架超悍和三架戴達勒斯平緩地尾隨在後。
「我會的,謝謝。」
「請注意用詞,謝謝。」席德威脅地指指他。
「又復職了。」
「你認為呢?」
「他本來就會這樣說,不是嗎?」安特利奈說。
逛完購物中心,他們去了灰街中段的利維餐廳享受周日午餐。宏偉石造建築物前的寬面玻璃窗讓孩子們可以一面用吸管喝香蕉奶昔,一面看著車水馬龍。
「為什麼會有諾思家族成員想要打破現在的局面?」
「為什麼會不安全?」
當引擎通過聖天秤星通道時,聚集在停車場里的人全都興奮地歡呼、吹口哨,之後只剩下修長的后機身。
雅辛塔警告地瞥了兒子一眼。
「靠!坎尼莎,說這話的你甚至讓我不認識了。我需要名字,是給我不是給他們的。你這樣會把我逼死。我只是要個在幫派里會跟企業說話的人而已。幫個忙吧。」
「家人都好嗎?」
「企業們跟他們是有些聯絡,但牽扯不大。他們需要皮條客替來訪的高層主管提供長得不錯的男孩和女孩,也許還加點毒品,就這樣了。」
「也許,假設啦,寶貝。如果有什麼見不得光的腰斬動作,他們也許需要一些道上的人來下狠手,把自己跟行動之間再隔一層。」
「讓我想想吧。」她轉身走向停車場出口生鏽的柵欄。
「很高興你對它們這麼熟悉,但是確實有東西在追殺諾思家族。雖然他們是一堆詭異的克隆人,但這個群體對星際文明來說卻是很寶貴的。」維梅齊亞說。
「這個案子即使真的是企業鬥爭的產物,也有太多說不通的地方。」萬斯承認。
「幫派與企業重疊的地方在哪裡?」
又是一個無雲的冬日清晨,清冽冰冷的空氣允許太陽澄澈明亮地照射在冰封的城市。陽光沒有足夠溫度,所以對於積雪毫無作用,只是讓馬路和人行道平添幾道濕漉漉的雪泥。
席德想起威廉朋友家花園裡的巨大彈跳墊。「沒辦法那麼大,但可以買一個給你。」
「不要再找我了,永遠別找我。我會找你。也許。」
「你聽我說,我有個麻煩。他們把諾思家族的案子給了我,但我覺得沒辦法用標準程序破案,我需要別的突破口。現在看來,那個諾思家族的人參與了一些企業之間的麻煩事。」
「赫斯特警探的團隊其實很努力。」萬斯承認,「他們創造出一個很厲害的城市虛擬現實,好追查兇殺犯的行蹤。」
「你們喜歡那棟房子嗎?」食物上來的時候,席德問。他們全部都看過了從中介那裡下載的虛擬現實,輪流在全像控制台里待了一會兒,每個人都可以自行決定是要看得仔細還是匆匆略過。
「為什麼會有這種壯觀場面,席德?他們何必這麼大費周章?」
「時差嚴重到我得彎成一團咬自己的屁股一口。」維梅齊亞沒好氣地回答,「轉達將軍親自的問候,預祝你一路順風。」
「喜歡。」威廉跟扎拉異口同聲地回答。
「孩子們長得很快。」席德回應,「我需要知道幾件不在檔案里的事,坎尼莎。」
「爹地,你要去哪裡?飛機又來了。」扎拉急急地問。
「我不信。沒人會想得這麼長遠。」萬斯說。
「很壯觀吧。」他朝第二架開始爬上通道斜坡的超悍飛機揮揮手。
紐卡斯爾市中心的交通很擁塞,環城道路整天只允許HDA相關的車輛行駛。
就在他們正前方,拖曳機厚重的前輪爬上微微揚起的斜坡。雖然這個斜坡已經盡量平緩,席德仍然不確定拖曳機是否真能把巨大的飛機拖上斜坡。他一手環著扎拉,寵溺地摟緊了她。
「你為什麼不問問你的朋友奧爾德雷德?從另一邊下手。」
安特利奈read•99csw•com不情願地嘆口氣,「我明白,可是科學顧問團隊沒人提出在別的地方進化出雙足生命體是多不可能的事嗎?在我們造訪過的所有星球上都沒有這種證據。瓜尼馬洛星上的動物甚至沒有腿,還不是過得好好的。」
萬斯皺眉,「我不知道這件事。」
「請告訴他:非常感謝他的問候。」萬斯說。
當引擎來到通道前,席德幾乎以為要撞上去了,飛機的速度現在放得十分緩慢,旁邊的人隨時在測量。技|師們聚集在引擎下方,瘋狂地揮動手臂。他很確定兩旁的空隙一定只有幾厘米寬,但是飛機仍然平穩緩慢地在前進。
「你想要再審問她嗎?」
「是右轉。你連左右都分不清啊?」威廉輕蔑地說。
「一點也沒錯。而且最快也要等到夏天。」席德附和。
「他們為什麼都要去聖天秤星?」扎拉問。拖曳機把第一架超悍從羅貝利出口拖下A1,緩緩地爬入臨門區,拐個彎以後停在橢圓形通道口的灰霧前。
威廉露出典型青少年的叛逆表情,在他的約克郡布丁上倒了濃稠的肉汁。
三個人站到一旁,避開正走入大教堂、衣著光鮮的信徒們微微好奇的目光。
扎拉刻意不理她哥哥,「它面向花園。我的窗戶現在往外看都只有馬路,很無聊。爸爸,我真的很喜歡花園,我用了虛擬的季節顯示的功能,夏天裡面有好多花呢。」
「也許吧。但沒有人在問他們為什麼還沒出現,這是聖天秤星的另一個大問號。你想想看,如果當初催生的人回來查看計劃進度,結果看到我們的浮藻田在他們的土地上到處亂排地球廢料,會怎麼想?也許這是某個見鬼的藝術項目——據我們所知,就算他們擁有在星際間的催生技術,他們也並沒有相應的經濟條件。或者這是某個帝王的自然公園。我們不知道,這才是重點,所以探勘行動才要成行。」
「更重要的是,聖天秤星的生物圈實在很反常,它沒有任何動物或昆蟲的環境非常獨特,獨特得令人生疑。我們沒有碰到過另一個只有植物的星球。當然,從來沒有人對聖天秤星的化石記錄進行更多研究。高堡市只有一所大學,那所學校專門培養浮藻田和提煉廠所需的有機油工程師,而不是考古植物學家。目前有兩個團隊在聖天秤星上進行調查,過去三十年來逐漸搜集到的結果確實讓我們擔心。他們發現,聖天秤星在一百五十萬年前左右是沒有生物的。」維梅齊亞說。
「唉,我就想什麼搶車案嘛,簡直是爛透的屁話。」
萬斯的轎車靠近摩斯利街的時候放慢了速度,繞過堵塞水溝的雪堆,靠近路邊。他下了車,抬頭望著聖尼古拉斯大教堂的古老岩石尖錐屋頂,皺眉看著建築一半高的地方,有個突兀的金紅相間小木箱子,裏面裝了時鐘。鐘聲歡快地迴響,不少人正在順應|召喚,前來參加聖日的聖餐禮。萬斯不滿地發現,主要都是年紀大的信徒。這年頭的年輕人都沒有時間留給主了嗎?維梅齊亞少校和安特利奈·維亞納上尉站在拱門入口兩扇雕刻繁複的古老木門旁邊等他。
「那些人根本不怕。但我很擔心。我已經撇得乾乾淨淨的了,寶貝。我可不要我的名字又在警方那裡出現。」
安特利奈雙手一攤,搖搖頭,「隨便。」
「靠。我還以為是百分之十五。你確定嗎?」席德低聲咒罵。
萬斯笑了,「我喜歡這個比方。但不是沾斯,不符合它的風格。」
「還早,將軍想要先看看調查結果如何。他要後勤部再花幾天把事情處理好,但現在實際上已經不可能撤回命令了。」
「我說不上來。我現在手上有件大案子。」
「那是個好房子啊,寶貝,而且又在我們預算範圍內。」符號無比精準地展開。
其他人認同地笑了起來。
「這點我不確定。我有HDA挺我,他們挺有說服力的。」
「嗯。反正崇拜沾斯的瘋子已經不少了,如果聖天秤星上還藏著其他種族,八九不離十也會有追隨者。」
她的經典反應讓他笑了,甚至也有點得意,「為什麼?」
「拜託!」她像個毒販一樣一步步引他上鉤,而且如果他沒看錯,她還很樂在其中。
坎尼莎深思地看了一眼緩緩駛進通道的巨大飛機,「結果變成這樣。他們到底在怕什麼,席德?」
「當然有,寶貝。」
「這個理論被推翻不是因為不可能,而是因為沒辦法去實驗檢查其論點。當時被推翻的原因是相信另一個理論的科學家的勢力比較龐大,就這麼簡單。這是針對數據與可能性的爭論。換句話說,根本沒人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席德的警察薪水是走正式途徑,但他的工作也帶來許多增加額外現金流的機會。難就難在要維持平衡,有太多警察像是進入遊戲店的小孩,一過試用期就整個不受控制,變成read.99csw.com幫派勒索與稅務局稽查的明顯目標。席德則在兩年以內都保持兩袖清風,直到他升職,即便如此他仍然保持低調以避免被查,而且他向來都不碰輕微犯罪:需要證據出問題或憑空消失的本地辯護律師、夜店老闆、被困在地盤鬥爭的毒梟、無照營業小公司等等。好歹他人在紐卡斯爾,這裏可是天文數字般的有機油的錢從所有企業核心湧出,讓每個路過的人都能一夕致富的好地方。
「我想要後面的房間,就是上了樓梯以後左轉的那間。」
「真的?」
「但殺人方法卻是極為一致的。」維梅齊亞下了結論,「傑·超米克的偵查系統呢?」
坎尼莎一口咖啡差點沒噴出來,「席德,你不能問我這種問題。」
「我們能有彈跳墊嗎?很大一個,像艾瑞克家那麼大的?」威廉充滿期待地問。
「如果是一個瘋子單獨的行動,為什麼等二十年才再下手?」維梅齊亞問。
「我從來沒想過。今天是我們家庭活動日,我跟你說過的。」他大聲抗議,然後裝作沒看到她投來的目光。他們吵了很久她才同意讓他見坎尼莎,況且他的瞳孔智元網格有一個小小的實況窗口,讓他可以查看他的小組成員在全像劇院里的進展。他們已經查了十八輛計程車。沒有一輛是出現在愛思維克碼頭的那輛。
「好歹讓我爭取到一點時間。」席德說。
雅辛塔意味深長地看了席德一眼,用叉子捲住意大利麵,「怎麼樣?」
坎尼莎嘆口氣,「這年頭警察學院都教了些什麼?所有聖天秤星的有機油製造商,以諾森伯蘭星際企業為首的大企業,都喜歡操縱原油市場未來一切走向。自己辛勞種出的果子他們可不打算分人,所以如果有什麼事情會威脅到他們訂定的價格,一律會被他們腰斬,這樣讓對方可以賺點錢,卻又不會扼殺星際經濟。你知道他們擁有塞滿幾棟樓的經濟學家在計算油價到底該是多少嗎?這價格必須在增長和衰退間達到微妙的平衡,畢竟沒人想要倒退到2092年沾斯潮攻擊之後的經濟大衰退期,我們花了二十年才爬出來。所以啊,寶貝,現在的有機油價其實跟生產成本以及產量沒關係,而是經過仔細的計算到最後一個百分比點,不讓它造成星際經濟的下滑。2111年的企業聯盟介入,進而穩定市場后,他們最後控制了一大塊完整的有機油販賣過程,誰都別想要他們輕易拱手讓出。如果有人想要動這一塊,想耍什麼小動作重新打開一塊未來市場,那麼那個人最後漂在泰恩河上,我也毫不意外。」
「在這之前,你們兩個都必須有驚人的乖巧表現。」雅辛塔警告。
席德、雅辛塔和孩子們站在原本是班山醫院停車場盡頭的俯瞰點,就在臨門區東方邊界的火車軌道旁。醫院已經被拆掉一半,建築商正等著市政府發下許可證,要把這一區重新開發成三座三十層高的豪華辦公大樓。這裏離通道不過幾百米,因此成為紐卡斯爾市中現存最寶貴的地皮之一。至於這一塊原屬市政府所有土地到底是怎麼被賣掉的,已有五名議員正在接受地方預算審查辦公室的調查。
擠在停車場高聳的金屬圍欄旁邊,赫斯特一家人的確有著極好的視野,可以俯瞰整個臨門區凹凸不平的太陽能屋頂,一路看向通道本身。通往跨太空聯結的金屬斜坡道路目前空無一人,但是已經被放到下方的出口路徑,好讓通道有更多空間能容納飛機主體。其他前往聖天秤星的車輛,無論是商用車還是私人車,都已經被禁行,就連從不間斷的步行移民們也難得地必須暫時等待。今天他們只能在臨門區的入口徘徊,直到HDA的運輸工作結束。
「恭喜你,寶貝。」
「是沒錯。特拉梅洛怎麼樣?」
「也許他不想,這就是你想說的,對吧寶貝?但其他人也一樣狠。想想他們在爭什麼。」她朝通道口揮揮咖啡杯,「你看到斜坡下的管子沒?想過那管子有多粗、每秒輸入多少有機油嗎?所有人都在說謊,說什麼聖天秤星的有機油產量只能提供GE和同盟星球百分之十八的用量。實際上是更多,多很多。沒有人要那一大片一大片的浮藻田漏到他們乾淨的新世界上,地球土地又太寶貴,只能拿來種食物,這件事早在一個世紀以前就已經確定了,但是沒人承認我們有多依賴聖天秤星。聖天秤星對布魯塞爾來說是個揮之不去的小尷尬,因為那是唯一一個他們沒有政治控制力的通道。它屬於諾思家族,而諾思家族不打算把這通道交給任何歐洲政府單位。」
「探勘行動是因為我們對整件事的不確定。我們必須要知道。一定要。」
「造物時期。」萬斯笑了。
「沒有人類會這樣想。」維梅齊亞反駁。
他瞪著她,「你沒斷聯絡。」
「坎尼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