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2143年2月7日,星期四

2143年2月7日,星期四

帕瑞西·艾維特下士緩慢、痛苦地逐漸醒來。一開始他只能感覺到自己的頭有多痛。心臟每跳動一次,疼痛的頭顱裏面就像是被人用鎚子敲了一下。他眼前的景象一片灰,只是每次敲擊時都有可怕的鮮紅色火光閃過眼前。嘴巴又干又臭,味道是他想象中駱駝大便的氣味。皮膚又冷又濕,發燒了。右腿,死了——什麼都沒有,沒有感覺。他想把腿從奇怪的彎曲姿勢伸直,動作引發的尖銳疼痛立刻讓他呻|吟出聲。血液又流入缺氧的肌肉,讓他隨著一波火焰的熱浪一同醒來。這次他突然明白地意識到自己肚子的感覺。
她又露出微笑,開心得看起來像是天狼星的陽光。他給她的快樂。然後她上了床,四肢著地壓在他身上,舌頭挑逗地舔著他的嘴唇和耳朵,一隻手握住他的小兄弟。「我們昨天晚上彌補了一天。」她渴望地喃喃低語,「所以你現在要開始處理剩下的十九年又三百六十四天。」
「呃……你也知道的。」他挪不開眼睛,她實在看起來太耀眼了。完全符合所有男人的想象:聰明、美麗、性感。
「一定會的。」杜倫說。他打開主艙門,然後消失在裏面。
「確認來電身份。」他告訴e-i。
浴室的門打開,安傑拉走了出來,濕發梳在腦後,整個人裹在一條紅色的旅館毛巾里。
索爾立刻轉身離開,沒有回頭。他們以為光這樣一筆錢就能讓他上鉤,哪有這麼容易。索爾·霍華德這個人有些事是他們永遠都猜不到的。
索爾只看得到等待轉賬的符號。「你拿著。」祖拉說。

「對不起。」他沒有辦法看她,恥辱遠比他身上的痛楚要更傷人,「宿醉。想吐。不是因為你。絕對不是。真的不是。」他沖入浴室,猛力把門鎖上,朝著馬桶,立刻吐得昏天暗地。
「我有多餘的房間。你今天晚上需要地方睡覺。我知道現在你會覺得這就是世界末日了,但是相信我,到了早上你就不會覺得這麼慘。什麼事情都是這樣。尤其是聖天秤星的清晨,當你看到太陽從海邊和星環間升起時就會明白。」
無論從現在起會發生什麼事,他絕對不會當他們以為的溫和聽話受害者。
他們一定是用了瞬間移動來到旅館,因為他只記得人到了這裏。兩個人站在床尾,他的舌頭塞入她的小嘴,雙手埋在她的上衣里,抓住她銷魂的雙峰。
「就指望老兄你了。」杜倫漫不經心地朝俱樂部前面擋在柵欄后的草皮一比,大大鎖起的柵門通往碼頭,「這裏的安保不錯啊?」
「我該怎麼辦?」
「我幾天後打電話給你。東西先幫我存在『夏威夷之月』里,我不想打擾你的家人。」
「媽的。」他仰躺在地上,臉頰鼓脹。其實他抬不起頭,太害怕偏頭痛的震動會把他的額頭直接劈開,讓腦漿全部流到床單上。
她走到床邊,直到站在他面前,然後讓毛巾徹底落地。「你記得的。」
我不記得!我他媽的通通不記得!
他們昨天晚上是去了幾家酒吧,這一段他記得很清楚。他們一邊聊,一邊喝了一兩瓶啤酒,就像真正的約會一樣。然後是餐廳。魯夫!沒錯,這個他記得,還有馬陸子。他絕對忘不了那道菜。安傑拉堅持要點。那東西看起來真的像地球的馬陸,只是身上長毛,但其實是可巧娃樹的種子,熟了以後就會從樹上掉下來,爬到不遠的地方發芽,動作緩慢而優雅,直到蘸上辣椒醬,馬陸子就會開始拚命掙扎扭動。吃的方法是一口塞進嘴巴里,整個吞下。安傑拉吃了一大碗,他吃了兩顆就放棄了,她一直笑他這樣算什麼鐵血軍人。九_九_藏_書
「你太扯了。」
懶洋洋的聖天秤星海浪不斷拍打著空無一人的沙灘,發出沙沙的聲音。起伏不大的潮汐開始逆轉,把潮水帶出外海。他看著灰色的海水與白色的浪尖,開始臆想。很簡單,只要帶著衝浪板,趴在溫暖安撫的海面上,開始往外划,一直划,一直划,划向安柏斯,或是落石帶的干島,離開這一切。因為之後會有的壓力和打擊跟在他心愛的海洋里淹死都一樣,死路一條。死在海里還乾淨些。
「老兄,我知道,你也知道,不是重要的大事,我也不會來找你,對吧?」杜倫回答。
帕瑞西好想哭。
「船啊,老兄。」
「什麼?」帕瑞西沙啞地說。
「我回來時,你最好已經脫|光了。」
「哦,對。」索爾叫e-i把「快樂月亮號」的網路碼給杜倫,無聲地補上一句:小妞,抱歉了。不過現在他就算再也見不到這艘船也無所謂。他跟任何犯罪都無關。衝浪袋!他是普通人,只是把船借給外地來的朋友。衝浪袋!他站在碼頭罩網看得見他的地方,根本不需要去問他們要把船開去哪裡。衝浪袋!「把它照顧好。」
「做什麼?」索爾知道他不會得到答案,至少得不到真的答案。他只能決定讓不讓他們用船,原因不重要。
「什麼啊!」帕瑞西呻|吟一聲,倒回床上。他什麼都不記得了。這也太慘了。他這輩子的確有過幾次——其實頂多兩次——一|夜|情第二天醒來時想不起女孩子的名字。那已經夠丟臉了。可是這次……
杜倫把衝浪板袋放在木條搭成的碼頭時,已經累得滿頭大汗。袋子發出沉重的咚一聲。絕對不是衝浪板會發出的聲音。
她心情不佳又多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他直覺地叫e-i打開一個他很久以前開的第二賬戶,已經二十年沒用過了。亞貝利亞沒人有第二賬戶——他們不需要,因為沒有所得稅。他伸出手,撥動了轉賬符號,錢消失在一家越南銀行裏面。
清晨帶著一絲薄霧跨海而來,盤旋在卡米九*九*藏*書洛海灘後方的沙丘。索爾看著霧氣從半昏暗的聖天秤星夜裡浮現,夜色首先被淺白的環光點亮,然後迎來清晨海面的薄暮。他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穿著八年前買的白色厚板球毛衣,一條墨綠色的松垮短褲,有著一樣松垮的口袋,還有簡直可以算是古董的球鞋。他的眼眶通紅,很怕會被別人看到,然後被問你為什麼哭了。還有兩個小時,他的家人就會起床,埃米莉會發現他那天晚上沒上床睡覺。他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可以打起精神,收拾起泛濫的情緒,壓下對於命運的憎恨與怨懟。
「對。」
他只需要閉緊嘴巴,別再像個神經衰弱的廢物一樣。我辦得到。我可以的。
「謝了,老兄。我真的很感謝你把船借給我們用。我保證今天晚上就把它安安穩穩地送回來。」杜倫說。
就這樣。這是他最後記得的事情。真是不敢相信。怎麼可能做了一晚上卻什麼都不記得。可是他們一定做了一晚。他又開始看著房間,瓶子,酒漬,就連他的手臂上都有覆盆子伏特加的舔痕。
他從來沒有這麼羞恥過。這個不可思議的女人把她性感無倫的赤|裸美體壓在他身上,興奮期待的臉離他沒有幾厘米遠,手握著他軟趴趴的老二,懇求要跟他做|愛。而他宿醉、嗑藥過頭的身體卻連一丁點都硬不起來。
「什麼?」帕瑞西終於勉強用手肘把自己撐起來,感覺挺不舒服。好,所以他躺回大床上。沒有枕頭,但他看到地板上有幾個枕頭。沒有棉被。而且他光著身體。真正、徹底地赤|裸著。床單上有某種深色的濕印子。靠,是血嗎?不是。好。其實印子不止一個。一瓶香檳倒在床頭柜上,地板上有另外一瓶紅酒,還有一瓶剩下少許的覆盆子伏特加。瓶子旁是幾個很可疑的銀灰色藥劑空殼。還有衣服。他的制服被丟在房間里,還有……帕瑞西眯起眼睛。安傑拉原本穿著的白襯衫掛在椅背,藍色裙子在他褲子旁邊的地毯上。
「我很遺憾。」就這樣,她便讓他陪著走回他在改裝的海港貨倉里的公寓。三個月後,整棟大樓都被拆掉,因為開發商要將海港變成高級休閑中心,而更大更新的貨港則改建在更遠一點的海邊。他們搬入洛結拉尼歐山谷的新公寓時,埃米莉仍然跟他在一起,那時她已經不是睡在客房裡。索爾一直都不了解這是怎麼一回事。就連亞貝利亞的特聘服務人員里都有比他優秀太多的人選,更不要提那些中級主管——每一個都更年輕、更聰明、更有錢,但是他們兩人之間有過這樣的共同經歷,而他可以信任她,這是他從沒想象過還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其實他的年紀也幫了一點小忙,這麼多年以來,他終於認得出獲得快樂的機會是什麼樣。在他的人生中,第一次沒有自己毀掉一段感情。
混蛋!他媽的混蛋。可是……杜倫、瑟貝迪亞和祖拉是轉移埃米莉注意力的完美方法。他可以從碼頭回去,坦承杜倫突然闖入他的生九九藏書活。
身為丈夫和父親,他有責任。他們不是無法承擔正在發生的事情,他只是不希望這件事發生。只是不要這種事發生在他們的身上。卡米洛海灘、埃米莉、孩子、悠閑舒適的人生:這是他第二次的機會。美麗的證據,證明他終於擺脫可怕的過去。
「我想要請你幫我買點東西。」祖拉說。
直到現在,他悔恨地心想。可是這一次年紀又幫了他的忙,因為又過了多年,他別的沒學會,只學會怎麼當個固執的混蛋。只要他夠有膽量,昨天晚上發生的事就不會摧毀他現在的人生和家庭。
「這麼早會有什麼大事?」
「昨天晚上。」她說完深吸一口氣,展示完美的腹肌線條。
「很小就死了。故事很長,很悲傷,但是這樣也好,至少我一直這麼告訴自己。」
「對不起。」他掙扎地從她身下逃開。
她朝他露出邪魅的笑容,「你覺得怎麼樣?」
然後他們去了夜店。不對——不止一家。很多家!幾個令人尷尬的回憶慢慢爬了出來。
「所以他把你趕出來了?」
「好。」索爾說。
帕瑞西覺得他現在最好立刻死了算了,「呃——」
他緩緩地點頭,說服自己其實情況沒有他想的那麼糟糕。他只是一時被嚇到,昏了頭。
魯埃達碼頭就在老港區,維拉斯可海灘的另一邊。天狼星剛從星環邊緣升起,碼頭的弧形水泥擋海牆在帶著粉色的明亮天色下發光。俱樂部外面只有幾輛車子,都是在海上過了一夜的狂熱船主的。杜倫和祖拉站在一輛老舊的大雷諾貨車旁邊,看著福特洛罕停在旁邊。
「你他媽的開我玩笑是吧。」索爾低聲咒罵,很努力才不跳起來去察看杜倫是不是正躲在沙丘里窺探他。他花了好一會兒讓自己平靜下來——只要跟杜倫扯上關係,就絕對不能氣呼呼的。
所以……也許不告訴她就算了。雖然她會知道有哪裡不對勁——他可以全部怪在杜倫又出現這件事上頭。
杜倫和祖拉無聲地跟著他走到二號碼頭,到了「快樂月亮號」停靠的地方。這艘遊艇有十米長,配有一根伸縮桅以及全自動與人工手控雙功能船帆。他想要孩子們學會真正操控帆船的方法,卻一直很遺憾帶他們在海上度過的周末太少。
埃米莉轉身去看他,臉頰滿是淚水。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又哭了出來。
「真的嗎?她在哪裡?」
索爾其實可以說實話,告訴她像她這樣年輕漂亮的女性,要什麼都唾手可得——只要她願意。她只需要選對酒吧,朝男人微笑。可是她也心知肚明這點——所以她半夜坐在海港的牆邊,掉下的眼淚足夠聚成自己的漲潮。
杜倫用散發紅光的眼睛特意瞥了一眼遊艇,「網路碼?」
安傑拉挑逗地舔舔嘴唇,慢慢地攤開毛巾。她的皮膚因為水滴而閃閃發亮。「就這樣?」
索爾一語不發地走到柵門邊。他的e-i跟碼頭罩網確認密碼,碼頭罩網則用纏入柵門與圍欄的智慧粉塵檢查他的生物辨識。門鎖咔九*九*藏*書啦一聲,門滑開來。
「我連衣服都沒有。他說衣服都是他買的,所以全是他的。他也不肯用他的飛機把我送回高堡。」她啜泣著說。
索爾在舊城區海港牆邊找到她,那時午夜已經過了很久,一個坐在牆邊縮成一團的身影。在看到她之前,他聽見她的啜泣聲。漫長的一瞬間里,他無法下定決心該轉身離開,還是做對的事情。那時候已經過去足夠時間,他終於可以與另一個人類交心。這裡是亞貝利亞,所以他還沒有在她身邊坐下就已經猜出她的故事,因為他還沒在水泥牆上坐定,就看到她有多年輕、多美麗。
「等我一下。」她快步走向浴室,「還有一件事,帕瑞西。」
床單?
「到處都有罩網。這些船不像亞貝利亞大多數的船那麼豪華,但也值一筆錢。」索爾說。
索爾越發擔憂地盯著袋子。黑袋子長約二百三十厘米左右——正是杜倫這種身材的人需要的衝浪板尺寸,但光看袋子圓滾滾的樣子,索爾就知道裏面不可能是衝浪板。而就連杜倫提起袋子時,肌肉都因為重量而緊繃,青筋驕傲地從干黑的皮膚上暴起,索爾的噩夢隨即徹底成形。那裡面到底是什麼?

「我也希望真的太扯了,真的,但我們真的需要用。現在就要。」
他的手伸向瞳孔智元投射出的鍵盤空間,扭轉符號。「這他媽的太早了。」他說。先攻擊,讓敵人採取守勢。
「很好。被偷就討人厭了。」杜倫說完,從貨車裡拿出一個衝浪板袋。
「你說你覺得我白天時應該更好看。」她的手開始性感地摸著自己的腰側,緩緩晃動肩膀,「真的嗎?」
「走吧。」祖拉拿著一個小肩包說。
「怎麼?」
「什麼?」
他眨眼收回淚水和自怨自艾,想要重新集中注意力。某個旅館房間:黃色的牆壁,灰色的地毯,白色的屋頂。裏面是有百葉窗的窗戶,聖天秤星的陽光從百葉窗木條周圍滲入。有門通向套房浴室,有人正在裏面。他可以聽到水龍頭噴洒水的聲音。
「杜倫。」
索爾搖搖頭,可憐兮兮地吞口口水,「不會。」
「沒什麼緊急的事。我過幾天打電話給你。」她的軀網要求跟他的e-i聯機,網格上立刻出現一筆轉賬金額進入他賬戶,「這是一點錢,應該夠付了。不用給我看收據,我相信你會好好幫我處理。」她拿下太陽眼鏡,仔細地端詳他。打量,總是在打量他。「你不會讓我們失望吧?」
「我們只是想在所有人之前出海。如果你現在把船讓給我們用,就可以不用打擾家人,安心回家。」
她給了他一小張摺疊起來的紙。他正要把紙攤開,她便握住了他。
他閉上眼睛,儘可能把世界擋在外面,每一次呼吸都是一陣顫抖。他當然辦不到。他在虛無中唯一能看見的就是他美好的家人隨著時間的拉長、搜救行動的停止而焦急的面容。孩子們沒有他會有多彷徨,埃米莉會有多心碎。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為什麼,永遠不會了解https://read.99csw.com。這份哀傷的迷惘會永遠在他們的人生中徘徊不去,讓他們心慌害怕。
安傑拉還真會跳舞。夠火辣!每個流暢的動作都讓他著迷地傻盯著那身材曼妙到極點的身體。喝了不少啤酒和紅酒,他整個晚上身體越來越熱,越來越熱。她玩得很瘋,但他完全沒落下風,她喝一瓶他就跟一瓶,她喝一杯他就跟一杯,她嗑一顆他也跟著嗑一顆,嘴巴里的保姆智慧網元在他的網格上打出各式各樣的警告符號,直到全部被他關閉。然後,她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輕輕地說:「拜託你,帕瑞西。已經二十年了。你能想象二十年無性的人生嗎?我好需要你。」
「我們需要借你的船。」
這是人類最古老的故事,但亞貝利亞讓故事的版本更上一層樓。埃米莉是個模特,正要開始她光鮮的事業。她在新華盛頓長大,她的愛人是一個年長、有錢的男人,對她展示他的世界有多刺|激、新鮮。他帶她來亞貝利亞的家族宅邸,度過熱情的快樂假期,這時候她才發現他們關係的真面目:她其實只是他的所有物,這個星期的玩物。他們吵架,他不需要這種麻煩,她算什麼東西。
「啊?」他不知該如何回應,開始猜想瑟貝迪亞在哪裡。一定不在有危險的地方。老大向來如此。
一個通信符號在他的網格中出現。他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秒。
「因為要花錢。」索爾替她說完,「那種人只在乎錢。把你留在這裏比花機票錢便宜。畢竟他這樣做不犯法。他不是第一個,也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這樣做的人。」
「真高興看到你啊。」杜倫露出大大的笑容,握緊索爾的手。
祖拉滿意地一點頭,「晚點見。」
也許這才是他們彼此吸引的真正原因。他當時一個人孤獨飄零,想要從自己人生中的醜惡、失落、可怕的彷徨中恢復正常,卻不知道該做什麼。一個只憑本能活著的男人。他當時就已經受到大海以及大海所象徵的事物吸引,那正是他缺失的一片靈魂。
索爾想著過去的幾個小時,仔細回想他做的事、說的話、聽到的事。其實沒有什麼特別嚴重的——至少從法律角度而言是這樣。他擔心的是埃米莉。如果她知道了,會怎麼想?畢竟這是他過去的人生。二十年來,他沒有一秒鐘認為那會是問題。
「我自己有女兒。如果她陷入同樣的境況,我也希望有人幫她一把。」
索爾緊張地瞥了祖拉一眼。她戴著全罩式太陽眼鏡,顯得很緊張。她為什麼會緊張?「當然。我們先進去吧。」
帕瑞西當時最強烈的念頭是,幸好真的是安傑拉,而不是別的女孩。但自己這樣真是可悲到極點。
可是誰都無法真正擺脫過去。尤其是他的那種過去。所以現在是他做選擇的時間。離開一切,或是面對眼前的局面,想辦法找出下一步該怎麼走。其實他毫無選擇。他唯一無法預料的是埃米莉會有什麼反應。她是無辜的,他原本承諾要給她一個好的生活,遠離威脅和奪走她快樂人生的種種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