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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43年3月18日,星期一

2143年3月18日,星期一


安傑拉的頭往後仰,看起來像是要昏迷過去,影片甚至錄下她額頭不斷冒出的汗。萬斯開始懷疑他們在警局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事。
警車的後門解鎖、滑開,看起來徹底迷惘的亞歷安正探頭往外看。他看到席德和其他人佩槍出現時,表情變成驚訝。
「你認識的他叫作巴克雷·諾思。他在他父親死後整個人崩潰,換了名字,開始宣傳要聖天秤星切斷所有跟地球的鏈接,包括關閉通道。你見過他嗎?」
亞歷安被簇擁著帶入審訊室時,詫異很快變成憤怒,但看到席德和奧爾德雷德同時出現時,憤怒很快又變成了擔憂。
「什麼星期五?我好幾個月沒去過聖詹姆斯了。」
「我不是直接回來。我在高堡有公寓,在那裡待得太頻繁了,住公寓比住旅館便宜,所以我去那裡待了幾個小時打理自己,再準備回家,這時我才發現我被搶了。我的GE簽證晶元不見了。相信我,要通過這半邊的邊境管理局,真的需要晶元才行。」
「我想也是。」
維梅齊亞說:「有道理。我來授權。我們在獨立國區有潛伏得很深的線人。我可以讓——」
「能讓我來告訴埃爾斯頓嗎?」席德問奧爾德雷德。
有東西刺穿他的胸膛,撕裂藍灰色的條紋絲襯衫、皮膚、肋骨,把他的心臟撕開。鮮血從多層的傷口流出,淹過地面。安傑拉無助地看著他的臉,巴克雷臉上的神情異樣地令人依戀,是一種平靜的訝異。她知道這是他。他戴著她送的香蕉袖扣。可是血太多,不可能只是來自一個人。她抬起頭。
「我想從問詢你開始。」
它們不能錯。
伊恩和里安娜正在第三辦公室等他們,臉上掛著大大的笑容。
「那他就是死者,因為我們不可能互相殘殺。」奧爾德雷德說。
「我們想要確定11日星期五,你是何時離開聖詹姆斯鎮樓,還有走的是哪個出口?」
「不,萬斯。我很感激你在做的事,但是你需要想想該怎麼結束巫崗的行動了。」
亞歷安深吸一口氣,「紐卡斯爾時間,星期五很晚的時候。我回來的時候是晚上,我記得,到處都在放煙火。我想應該是慶祝融能站的合約吧。我也記得當時的極光很燦爛。」
安傑拉甚至懶得敲埃爾斯頓的門。快速房舍很小,他早就聽到她來了。她闖入他的辦公室,看到他坐在一張極小的書桌後面盯著屏幕。從她站著的位置,看不到紫色和綠色的數據內容是些什麼。不等他開口,她徑自坐了下來,享受辛勞的空調吹出的微涼空氣。
萬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HDA高層已經開始接受案件起因是企業鬥爭的說法。從政治角度來說,探勘行動已經是被扒了褲子、光著屁股晾在外面等的狀態了。「有誰對諾思家族內部的爭執原因有推論?」
「如果巴克雷死了,瑟貝迪亞又是誰?」拉爾夫問。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對。我每隔五周就會有三周待在聖天秤星,我監管那裡一半的提煉廠。那個星期我過得很辛苦,所以我去了高堡的一家夜店放鬆一下。」
「對,本名是巴克雷·諾思,在他父親死後就發瘋的那個。可惜的是,年齡不對——他不符合進來的冒牌貨。」
伊娃負責監控,她站在全像控制台前,從城市的全區罩網擷取出罩網影像與交通信息,像是隱形的電子天使在守護警局的巡邏車。席德不敢冒險。他找了離碼頭區最近的巡邏車,命令他們繞到亞歷安·諾思二代的公寓大樓去把他接來進行保護管束。附近另外三輛巡邏車被派去支援,一輛外聘巡邏車也跟去當備用,還有一架外聘巡邏直升機做空中掩護。
「我們今天就是要來談這件事。」
「那是什麼時候?」
「對。這件事也許很重要。」
「我不知道那賤東西殺人的順序。我只知道我趁它在地上時往外跑。」
這是個很標準的場景。沒有窗戶的方形房間。中間有桌子,一端各有兩張椅子。
「這是最奇特的一點。沒有人想得出為什麼。他們當然完全否認。進入紐卡斯爾的冒牌諾思有可能來自B支,所以最有可能的動機就是布琳凱爾想要接管諾森伯蘭星際企業,但這個說法也有點荒謬。從這件事情爆發以後,警方和布琳凱爾兩邊同時有興趣的對象,就是瑟貝迪亞·諾思。」
「不知道。很難判斷。那些小國非常得意他們與跨網間的阻隔。諾思家族會派人去調查。」
「你這是在——」
「不是。」
「好。我需要知道這個瑟貝迪亞·諾思人現在在哪裡,而且我絕對要知道他1月11日在哪裡。聯絡這個比阿特麗絲,找出來。」
「好,你去了夜店。哪一家?」席德說。
雖然溫雨濕透了他的衣服,萬斯仍然覺得背上一陣寒意。我一分鐘前才在快速房舍里。營地的網路當然不只靠一個通信巢,它應該能繼續運作,但是巫崗很小,很多的聯機都是通過快速房舍里的大處理器運行,所以那裡是最明顯的破壞點。
「不用了,那麼做對我們也沒幫助。」席德說。他叫e-i把亞歷安的通信碼從警局網路抓出,直接撥出通話要求。
「沒錯,老闆。然後亞歷安·諾思又在11日周五晚上十點三十一分再次通過通道,這次用的是高堡邊境管理處辦公室發放的暫時晶元。」

席德和奧爾德雷德兩人面對他坐著,偵查小組有半數的人通過安全聯結正看著這一幕,一如拉爾夫·史蒂文斯——不管他人在哪裡。席德覺得這是很奇特的一刻,審問一個臉長得跟謀殺案死者一樣的男人,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克隆人從旁協助。他雖然沒有特別虔誠的宗教信仰,但用這種方式來扭曲自然法則,應該是一件從根本上就有問題的事。
營地網路接到緊急醫療警報。是埃斯特·昆比斯的軀網在求救。她的醫療監控智元正在回報有重挫性心臟功能喪失、胸口肌肉受損、血壓為零、腦波功能進入死亡衰竭跡象。位置是在營地邊緣,離行動生化實驗室只有兩百米遠。
「德法希,在三十四街上。」
「就在你剛問我,想知道我在宅邸里做什麼——」她打住話,警覺到自己也許說太多了。
「有。他是個二代,在諾森伯蘭星際企業的製造部擔任有機油專家。」
「HDA關於兇器推斷的病理報告。」萬斯說。
安傑拉關上書房門,打算溜回巴特拉姆的卧室。半路上,她一腳踩進某種液體。她站在客廳外面,發現大扇的雙開門有一邊打開了。裏面一片漆黑。
「然後呢?」席德問。
「謝謝。」席德說。
席德未被這種說法轉移注意力。「你們追蹤過他嗎?」
那棟樓可以俯瞰千禧橋,席德心想。這應該是個無關的巧合,畢竟誰都不會知道屍體當晚會漂到哪裡。
「不能算有。我們不認為他具有真正的威脅性。對於住在獨立國區的人而言,他有一定程度的吸引力,因為他脫離了家族,他的追隨者比較像是宗教信徒,而不像政治運動者,只是人數不多。如果他做出極蠢或極離譜的事情,比阿特麗絲可能偶爾會收到關於他行蹤的報告。」
「你不了解。我當時人在聖天秤星。那個星期的事情我記得很清楚。我被搶了。」
晚餐的時候,天狼星快速朝天邊降落,星環從冰銀色變成南方天空較為溫和的柔光。萬斯正要離開快速房捨去弄點東西,拉爾夫的安九_九_藏_書全通話要求傳來。
「你摔倒了嗎?」奧爾德雷德嚴厲地問。
「我沒有斯德哥爾摩症候群。對虐待我的人沒興趣。」
「是的,長官。」
三名克隆人交換了一個充滿擔憂的眼神。
「被搶?」
「不會。絕對不會。」
「靠,他們居然沒注意到?」席德問。
「你能不能冷靜一下,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安傑拉吸口氣,平靜下來,「我們只是發生過關係。」
「進來的絕對是B支諾思家族的。」席德說。
「不是。那裡不太順利。他知道的事情不多,絕對不包括誰殺了那個諾思,但我們從他身上弄到了一些有用的名字,應該能讓我們更接近知道棄屍令是誰下的。」
「因為巴克雷·諾思二代死了。那天晚上他跟那些被怪物屠殺的其他人一樣,都死了。我找到……我在宅邸里看到他被砍爛的屍體。懂嗎?我、看、到、他、的、屍、體。而且我很確定是他。不論瑟貝迪亞是誰,他都不是巴克雷。」
「沒問題。你在那裡小心點。」
「你會上全像新聞嗎?」興奮的扎拉問。
「同樣是亞貝利亞的諾思家族研究院給我們的,因為當時他們擔心真的有外星人,有幾個檔案直到現在的讀取限制還是很嚴格。」
蘇絲躺在鋼琴旁邊,喉嚨被劃破的傷口猙獰到幾乎身首異處。另外兩個諾思家族成員躺在地上,一人跟巴克雷一樣有奇怪的心臟傷口,另一個人從胯|下到喉嚨都被切成兩半,器官、腸子和鮮血一同潑在地面。
萬斯暫停檔案。安傑拉沒有動機要去提巴克雷死了,根本沒有原因。她只提了兩次,二十年前甚至沒有留意。她的唯一證詞多半被視為完全不可靠,而且出現外星怪物之後,整件事變成更可笑的虛構故事。看著她在錄像中的身體狀態,他幾乎可以相信整個不在場證明筆錄,都是在她高燒神志不清時捏造出來的結果。
席德跟奧爾德雷德回到走廊。審訊室里有武裝警衛,警方的警探,沒有外聘人員。他們走向第三辦公室。
她再次對於自己克制情緒的能力感到自豪。爸爸一定會以我為榮。「我是個妓|女。這樣說你的心情會好一點嗎?」
凌晨兩點的時候,雨雲從海面上滑入,遮蔽了聖天秤星的環光,安傑拉穿著短褲,自信地走在七樓的長廊。燈光昏暗,有幾名兄弟還在客廳,蘇絲正在彈鋼琴,唱歌的嗓音渾厚。
安傑拉抓住門框穩住身體,頭探出到主長廊上,準備快速奔向台階。從客廳透出的光散到黑暗中。五米外,通往巴特拉姆卧室的門正無聲地打開。這幅景象足以驅散她所有的情緒,腦子頓時清楚了起來。她屏住呼吸,啟動手中的暗黑武器。
「對。」
心跳如雷的她把書房門推開一條縫,窺看外面的情況。那群兄弟一定終於睡覺去了。走廊上的燈全都熄了。一切絕對安靜,黑得異常。星環被濃雲遮蔽,走廊末端只有極少的環光從窗戶滲入。
「你明天再派出一次。你上傳到探勘隊網路的報告我都讀過了。其他幾個營地也開始採樣了,結果一模一樣。那裡什麼都沒有。聖天秤星上只有斑馬種植物。很奇怪,很有趣,這會在那些不懂得欣賞上帝傑作的演化學家之間引起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學說,但也只是如此而已。」
「請先把你的e-i提供給警局網路,謝謝。」席德說。
然後營地網路斷線了。他不是很確定,因為當時他還在跑,腳步不斷在泥土地上打滑,但似乎有好幾盞燈同時熄滅。「地獄之火啊。」他悶哼一聲。他的軀網信號強到可以跟博坦進行直接聯機,「我們必須讓網路恢復。沒有網路,簡直就是等著挨打。叫你的人陪沃代爾還有他需要的人去快速房舍。」
「一切很順利。」席德告訴她。
「很好,謝謝。」
「安傑拉,我可以用《聖經》發誓,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生氣。」
「是的,老大。」
「明白。」
「你不覺得也太巧合了嗎?兩起奇怪的五刃爪凶殺案,兩次附近都有身份不詳的諾思家族成員?」
「什麼鬼……」
「你這麼一說,我就要當沒事了是吧?」
「席德!別鼓勵他。」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們一直無法辨認出遺體身份。這件事一直讓我們很擔心。」阿布納不情願地說。
「先生,是1月11日的星期五,就是找到你兄弟遺體的那個周末。」
「是的,長官。現在啟動。」中尉回答。
「冰箱里大概也沒吃的吧。」
「對。他們都不知道為什麼。他在凶殺案兩天後就消失了。他們好幾個月沒再看到他,直到他又出現在獨立國區里。」
「哎,還算可以。」他說。
「這件事並不好笑。」奧爾德雷德毫無笑意地說,「你的意思是,這是某個內部人士針對諾思家族企業的攻擊行動?」
「好,所以你的晶元不見了。後來呢?」
「為什麼?」
他的e-i找出警局醫生的醫療報告。他們進行了一個標準的血液毒素篩檢,發現她體內有微量的奇特有機化合物,不存在於GE的藥物資料庫里,但這也不能代表什麼,市面上每天不斷有實驗性新產品推出,而且她之前人還在聖天秤星上。安傑拉否認嗑藥,如同她否認拉維斯所有的指控。醫生最後判定她的發燒是聖天秤星孢子引起的變種感冒,五天之後就結束了。
「沒問題。」奧爾德雷德說。
「我都已經拿到盤子了。好幾天沒這樣好好吃頓飯。」她抱怨。
那液體不是水。她很清楚,太濃,太黏。而且奇怪的是,太暖。她皺眉,不知道自己踩到什麼。真討厭,她溜回床上前得把腳上的東西給清乾淨。
「等等!我不懂。請你,這是,這是……」他結結巴巴地開口。
奧爾德雷德氣急敗壞地嘆口氣。
他有點氣急敗壞地嘆口氣,「我真的很抱歉,可以嗎?」
「所以這是B支在後面搞鬼。」伊恩說。
「非常謝謝你這麼說,但對我而言,這件事很清楚。一個身份不明的諾思家族的一員從通道進入,利用亞歷安的身份,然後去了聖詹姆斯。我們有兩個可能性。其一是這個假亞歷安殺了你們家的人之一,接收了他的身份,或者就是這個人被殺掉。」
但能離開這裏也好。
「年紀不對。瑟貝迪亞已經六十幾歲了。假的亞歷安四十幾歲。」奧爾德雷德說。
他看到前方潮濕的黑夜中,手電筒的光束在揮來揮去,所以改變方向朝他們衝去。他的e-i送出詢問,找到朱斯提克和科瓦斯基,以及異種生物研究隊的蒙托托還有急救員馬克·奇蒂。萬斯停下腳步時,昆比斯的軀網同時也傳出了壞消息。先鋒軍和蒙托托站著,用手電筒照著她,方便跪在地上的奇蒂處理她的傷口,但奇蒂已經整個人往後傾,肩膀沮喪地垮下。
亞歷安抿起嘴唇,尷尬地遲疑了一會兒,「夜店的安全人員,他們在廁所里找到我,說我摔倒撞到頭。」
安傑拉停頓下來。她仍然無法平復情緒,痛恨自己居然還想為他開脫。「巴克雷·諾思是吧?你說的是他?這麼無辜地問我,我認不認得他?」
這兩件事情的關聯性是毋庸置疑的。可是證明這件事將會嚴重考驗他的能力。至於要如何說服HDA的高層……
萬斯驚訝得一瞬間說不出話來。「你確定嗎?」最後他只問得出這一句話。這不是個專業的反應,但是……
九_九_藏_書葛茲曼以後不能走路了。」
安傑拉驚呼。到處都是血,遍布在大理石地面上。她也踩在血泊里。她再次喊出聲,聲音變得更大,恐懼與噁心在大房間里回蕩。她快速轉身,再次失去重心,手足無措地以四肢著地跪了下來,直直看見兩米外巴克雷的屍體。
昨天的晚餐是送到家的中餐。「沒有呢,寶貝。好奇怪,昨天晚上我花了比原本預計的更多時間拆箱放東西。我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我沒時間讓我的e-i去買東西。」席德瞥了牆邊一排沒有拆封的箱子,決定要當個膽小鬼,「幸好傑斯蒙這麼豪華的地區有家咖啡館開在聖喬治巷上,聽說那裡的早餐很不錯。」
她急急忙忙再次站起。沾滿皮膚的鮮血引起的噁心感,威脅要以無可控制的嘔吐從她的胃部衝出。別理它。專心。
「有可能是他的孩子,一個我們不知道的三代。」
「真是令人安心。」萬斯說。很可惜他濃濃的嘲諷似乎沒有通過安全聯機傳遞迴去。
「很好嘛。先打好關係,博取受害者的同情,然後強|暴他們的腦子。你的罪行現在又可加上強|暴了。」她站起身,氣到發抖。
「原本的簽證晶元于早上十一點五十分被通報遺失。高堡邊境管理處自動取消了晶元,才能發出臨時的新晶元,晶元必須搭配本人身份才能使用。」阿布納說。
「他想要關閉通道。他宣稱整個聖天秤星因為人類文明而受到污染,應該被隔離,好讓住戶能跟星球和諧共處。基本上他是個超級環保分子,想要讓時光倒流,把浮藻田給全撤了。」
「怎麼可能,我怎麼會忘呢。」
「你把我找進來,就是為了發泄情緒?」
安傑拉僵直地坐著,冷氣的涼意被皮膚下鼓噪的熱血衝散,壓抑怒氣變得非常困難。我怎麼會這麼蠢?居然讓他安撫我,放下了戒心。我幾乎開始以為他是個人了。她開始狂吼:「你這虐待狂!我希望你得癌症,爛成一大塊快點死掉。如果你的神存在,我相信他一定會把你送到中古世紀的地獄去,就算是那樣都讓你過得太爽。」
「有人看到嗎?」席德問。
「厄尼·雷因特?」萬斯立刻問。
「所以這是一個很簡樸的天堂?」
「我知道那家店。很高級,我們有些人是會員。」奧爾德雷德說。
「他在碼頭區有公寓。」洛雷勒從她的瞳孔智元顯示上直接讀出信息,「通過DNA確認,所以不是冒牌貨。」
「嗯,我們都聽說了。」她沮喪地說,「還是有治療的方法的。神經重生術,就是諾思家族在亞貝利亞的研究院里研究的那種——」
所以亞歷安自己坐在一邊,努力不要因為這個奇怪的早晨而顯得太局促不安。他大概四十幾歲,跟被害人的條件有點類似。
「警察發現一個身份不明的諾思族人,在紐卡斯爾的凶殺案發生前從通道進城。所有人開始認為這件凶殺案跟企業陰謀有關,或者是某種家族權力鬥爭。」
安傑拉皺眉,「誰?」
安傑拉溜入埃及風的卧室。至少今天晚上沒人在床上用油,她不用擔心臟污或毛巾的問題。短褲的褲腰裡藏著小支的攔截針。她把針抽出,鑽到書桌下。
「我們剛檢查過。GE邊境管理局記錄顯示,亞歷安·諾思於1月11日周五早上六點四十八分通過通道。」
扎拉的臉擠成質問專家的表情,「可是——」
宅邸的AI沒有回應。「拜託!」安傑拉掙扎著想站起身。客廳里的味道很奇怪,很不愉快。她辨認不出來,但其中絕對有明顯的薄荷味。不知道為什麼這氣味引起她深深的不安。整件事也太詭異了,她感覺得到身上沾滿了這種液體。一定是哪裡的水管炸了。空調的冷凝劑?至少她現在有了深夜時分還在外面走動的理由:我聽到了怪聲。
「多謝你。」
「應該是幾十億。」里安娜說。
「那種治療的費用連HDA都負擔不起。跟你『十選一』的療程差不多吧。」
安傑拉壓下想要從氣管湧現的歇斯底里尖叫。唯一讓她保持安靜的是保命的直覺,她最細微的一絲殘餘理智知道那瘋子一定在附近——絕對不可以引起他的注意。她抬頭看著盤附在天花板上美麗如緞帶一般的光條,知道剛剛開燈的動作是一個極可怕的錯誤——還有剛才發出的聲音。
「不可能。他的e-i確認了他的身份。」阿里堅持。
「對,你最慘。」埃爾斯頓情緒很差地回嘴。

「我聽到聲音。」安傑拉以喑啞的聲音說著。她看起來狀況很不好,似乎病得很重,穿著警局提供的深綠色的罩袍,裹在一條毯子里。她的肩膀不斷地在發抖,一直在喝水,「我走到走廊時,一片漆黑,所有燈都關著。我站在走廊外的一個水窪里,然後走了進去。我開燈的時候,看到他們,巴克雷還有其他人,蘇絲才剛來兩個星期。有人……老天啊,他們都被撕裂了。」
「所以他被人用假藥騙了?」
那天晚上選擇溜到七樓是很大胆的舉動,但安傑拉覺得冒這個險是值得的。雙重保障。有人在的時候,不會有人想做壞事。雖然不是很多人,只有幾個巴特拉姆的兒子。巴克雷那天晚上出現,還有巴森、巴雷克以及巴瑞特,討論生意的家庭聚餐。她當然陪同在餐廳里,科伊、瑪麗安傑拉、蘇絲(奧利維婭-傑伊的接班者)也一起。羅安娜和馬克-安東尼讓女友們穿上極短的昂貴雞尾酒禮服,好讓她們坐在巴特拉姆兩側,形成誘人的火辣風景。吃飯時要她不多留意巴克雷非常困難,但是她很節制。他也一樣小心,跟所有女友聊天,跟所有女友調情。
「該死!你呢?你怎麼想?」
「還少了什麼?」
「所有無牌網站都這樣說。」威廉說。
「天堂。」雅辛塔喃喃低語。她閉著眼睛,臉上卻有笑容。
「沒人這麼說。我們對瑟貝迪亞·諾思有興趣。」
席德早上八點來到市場街警局時,全像劇院已經沒有在運行聖詹姆斯的虛擬現實了。阿里和洛雷勒正在第三辦公室,就等著他進來。他知道他們昨天晚上值班,從桌上的咖啡杯數量來看,他猜他們沒回家。
「瑟貝迪亞是我們的兄弟之一,原名巴克雷,是個二代。他因為巴特拉姆的死而大受打擊,整個人崩潰了,把名字改成瑟貝迪亞,開始在聖天秤星的獨立國區里進行很奇怪的遊說。」
席德下床,非常努力地想要猜出到底哪個箱子裝著他的乾淨襯衫。
「不明人士偷了亞歷安·諾思的身份穿過GE邊境管理局。他進入鎮樓后就消失了,所以要不是他被殺,就是他殺了人,偽裝成被害人。」
「我沒發現別的。」
「我會去跟奧爾德雷德·諾思說這件事。不論這是怎麼一回事,被殺的都是諾思家族的人。他們真心想要得到答案。」
「你這說謊的小賤人。你當時穿著體能強化外裝,對不對?是你殺了他們。」
萬斯低頭看著昆比斯,咬緊牙關壓下恐懼與怒氣。這傷勢一看就知道,無論奇蒂的急救包里有多少靈巧的醫療器材,都不可能救回她的性命。
「我知道!」聖喬治巷離他們家走路只要五分鐘,路上一邊是店家和公司,另一邊是住宅。兩邊高大的櫻桃樹剛剛開始發芽,席德猜想粉色的櫻桃花綻放的時候一定很漂亮。
「什麼?」
「如果你想問是不是不同的瘋,那絕對不是。我為什麼要跟你說九_九_藏_書這些事?」
「你不需要律師。」奧爾德雷德說。
「我知道你們寧願相信你們的兄弟是別人殺害的,但如果是心理狀況不穩定的諾思家族成員呢?你們有人精神異常嗎?」席德問。
「然後你打退它,跑走了?」
「唯一的可能目標。」阿里說。
「好問題。身份不詳的諾思家族成員。那又是誰在1月時從通道進入地球?」
「所以紐卡斯爾的確有一個假冒的諾思族人。」席德說。
他們速度快到幾乎比席德先進入地下停車場。席德、伊恩和洛雷勒才剛出了電梯,警車就衝下了斜坡,警燈投射出詭異的陰影,灑在陰暗的水泥地窖里。
安傑拉不讚許地狠瞪他一眼,「這個信息絕對幫不了你。」
「我從來不知道這件事。有多不同?」
席德的微笑消失。他瞥向阿里和阿布納,兩人跟他們的兄弟一樣,臉上都出現憤憤不平的表情。三張一樣的臉,一樣的目光,直直盯著席德看,還真是有點毛骨悚然。「那不然你們自己說,還會是什麼?」他口氣不佳地回問。
「我們有了一些很有意思的進展。」他開口。
「你把怪物撞倒?」
「你有很多種身份,絕對不包括妓|女。」
布萊克咖啡館是一個小小的家庭餐廳,菜單的選擇很不錯。席德選擇全套英式餐點,吐司上放著炒蛋、培根、蘑菇、烤西紅柿,還有一塊炸黑血腸。
回到六樓讓羅安娜和馬克-安東尼打扮,準備在巴特拉姆的卧室度過夜晚的是安傑拉、瑪麗安傑拉和科伊。瑪麗安傑拉穿著一件長蕾絲絲質洋裝,自然傾瀉而下的長發讓她顯得高貴炫目。科伊穿著簡單的白色兩件式睡衣,看起來無辜又期待。安傑拉則穿著白短褲、薄薄的黑色弔頸上衣,兩人對於自己的選擇都很滿意——只不過這其實是安傑拉的推薦。這是最關鍵的部分。
他的e-i抓出安傑拉·特拉梅洛全部的原始證詞,尋找所有關於巴克雷·諾思二代的部分。果不其然,在她被逮捕第三天,她對紐卡斯爾警探描述她在宅邸客廳里看到的景象。萬斯取消對話謄本,直接讀取檔案中的影音檔。屏幕包圍著他的臉,讓他進入全像空間,隔著二十年的時空,望入了秘密審問室。一個髮型剪得很難看的紅色短髮安傑拉·特拉梅洛,戴著手銬坐在桌子後面,旁邊坐著一名不知所措的辯護律師,兩名警探中資深的那個問了一個又一個問題。
「萬斯。赫斯特和他的人表現得很好。他們正在重新問詢一些有可能是冒牌的諾思家族成員。厄尼也確認了他接走屍體的公寓,我們再過一天左右就得把地點告訴他們,然後鑒證組會把那裡拆得翻天覆地。」
「什麼樣的遊說?」伊娃問。
「看樣子是。」
「他不就是這家人有名的瘋子?」
「弄錯!你開我玩笑嗎?如果沒有怪物,你的意思就是我殺了他們。你娘的混蛋。如果你認為我會乖乖回監獄里去,那就大錯特錯了。」
「真的?那他根本就是最標準的諾思家族成員。」席德說。
「唉,不是,抱歉。安傑拉,你在巴特拉姆那裡到底做了什麼?現在你說實話,絕對不可能有什麼不好的影響吧?」
「安特利奈找到變種基因了嗎?」
「那又怎麼樣?總有一小群他們不肯提的二代。」拉爾夫說,「只是更加驗證整件事都是家族內鬥的說法。」

「沒有。他也開始覺得這整件事是在浪費時間。」
萬斯的開場白是:「有新發現。安傑拉剛告訴我,巴克雷·諾思被那怪物殺了。」
「什麼時候?」
「我們的記錄顯示你去過,先生。」席德告訴亞歷安。
「是諾思族人死掉的案子嗎?」威廉問。
「好。」
「其他人聽著,我要你們帶11日星期五去過聖詹姆斯的每個諾思家族成員來這裏,進行仔細的問詢。」他直直看著奧爾德雷德,「我們要最後一次嘗試看能不能找出誰是冒牌貨。盡量搜集他們的背景資料,檢視他們每天的記錄,看看他們是不是真的在過每一天。我們需要能夠徹底讀取你的家族記錄。」
「你不懂。」她咆哮地學著他的話,「你這是照抄虐待狂手冊里的內容吧?」
萬斯打開書桌上方牆壁上的武器櫃,拿出福克林卡賓槍,檢查安全栓,塞入彈匣,又在口袋裡塞了兩個彈匣,這才往門外跑去。
「一名強壯到可以撕裂其他十四個人的怪物。」
「獨立國區。」扎拉回答,得意地微笑。
「你在說什麼?」維梅齊亞問。
他一臉震驚,「你跟巴克雷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萬斯嘆口氣,倒回狹小的座椅。
阿里大聲吐出一口氣,「亞歷安·諾思於1月11日星期五早上八點零三分來到聖詹姆斯。他來得很坦然,我們從三個罩網都看到他下了計程車,從正門進入。他的e-i響應了聖詹姆斯網路的安全程序一般進入詢問。他絕對在那裡出現過。」
「用聖天秤星的時間來算?傍晚吧。那裡的時間沒有調整成地球時間。聖天秤星的一天大概比地球的一天要長八分鐘,所以是聖天秤星的傍晚,地球的星期四。」奧爾德雷德說。
「博坦。」萬斯對e-i下令,「中尉,啟動營地紅色一級安全警戒。我們的防線被突破了。所有人負責守住邊界。」
外聘巡警陪亞歷安·諾思二代上了他們的車,直接開往市場街警局。距離只有不到一公里,但在伊恩很快私底下跟席德說了他的懷疑,認為修車廠受到炮彈攻擊是雪曼的人下的手之後,席德已經不敢冒險。他利用案件授權在城市交通中清出一條快捷道路,重新調整交通信號,令自動駕駛功能暫停,以便警車和隨行車輛能夠快速抵達。
幾乎整個下午都在下雨,沉重的雨滴從黑暗濃雲之間傾盆而下,伴隨而生的涼風使雨滴幾乎是橫向飛行,讓巫崗的生活變得更令人沮喪了那麼一點。每個人都只想躲在自己的帳篷里逃避工作。萬斯·埃爾斯頓絕對不會允許這種事發生。他堅信滾石不生苔,認為規律工作才是讓所有人都能好好集中精神的方法,這樣才不會有人有空再去多想MTJ意外。因此,工程隊忙著在四面大開的維修棚里,利用當場微製造出的零組件修復飽受摧殘的車輛。更多人正在準備第二輛行動生化實驗室以及測試其他車輛,準備再次進行取樣行動。AAV技|師操作著貓頭鷹機低空飛過,找出通往東北方的可能路徑。異種生物研究隊的卡姆·蒙托托和埃斯特·昆比斯正檢視影像,判斷在無盡的森林里,哪兒會有特別值得探究的植物。
資深警探加瑞·拉維斯正要她複述找到屍體的過程。
「他們說布魯塞爾想要讓聖天秤星變成GE的一部分,唯一阻止他們的就是諾思家族。」
「安傑拉……該死的。」
「一個有正確e-i的諾思族人……」席德開口。
「他人現在在哪裡?」席德問。

「然後呢?」拉維斯毫不留情地問。
「藍色的那個。」雅辛塔說。
「巴克雷·諾思開始自稱瑟貝迪亞·諾思,還跟家族斷絕聯絡?是這樣嗎?」
雅辛塔睜開眼睛,露出笑容,「你沒忘記怎麼討女孩子歡心吧?」
她按部就班地準備退出,強迫自己不要匆促,用巴克雷的授權碼把賬戶收回,關閉滲透,收回攔截針,塞入短褲。關閉控制台。
「怎麼了?」席德問。
「不是個亂嗑藥九-九-藏-書的人。」奧爾德雷德說。
「所有非必要人員待在帳篷中。認定有敵人在逃。進行搜尋逮捕,完全授權。」
簡單的二進位數以一條紫線的形式出現在席德的瞳孔智元網格,確認為亞歷安(至少是他的e-i),而且這個碼跟那個星期五早上八點零三分提供給聖詹姆斯網路的是同一個。「我現在面對一個問題。在凶殺案發生的那天早上,有一名諾思家族成員用了你的e-i進入了聖詹姆斯。他沒有出來,至少不是用你的碼出來。」
「他是個怎麼樣的人?」席德問。
「對啊,整件事越來越像是某種諾思家族內部的恩怨了。」
「那他還真聰明啊。」她怒氣沖沖地說。
3月清晨的晨光不是特別明亮,但是卧房的窗帘已經很老舊又不合框。光線不安分地把席德喚醒,讓他覺得異常地刺眼。他盯著時鐘,綠色的數字告訴他現在已經六點二十分了。他強撐起精神,準備迎接赫斯特家標準的一天。
「這不是鼓勵,這是發問。他們在說什麼?」

當他的e-i通過安全聯機聯絡到拉爾夫和維梅齊亞之後,又下起了雨。大顆的雨滴重重地撞擊快速房舍的屋頂,蓋過所有其他聲響。
「布琳凱爾的女兒。她負責B支家族安全。」
「誰知道?我甚至不記得去過廁所。」
「不會,上新聞的會是警察局長。」
「對。」
安傑拉是關鍵,他知道。如果他能知道她為什麼會在巴特拉姆的宅邸……他告訴e-i:「聯絡特拉梅洛。」
阿布納清清喉嚨,整個辦公室的人都看向他。「還有瑟貝迪亞。」他說。
「所有信息都是有用的。」
「嗯。我們查過亞歷安嗎?」
「我們沒有找到任何基因變異。看起來你弄錯的概率變大了。」
「你不先派我們的人去?」
「我們可以想辦法駭進諾思家族生化基因研究院。」
雨又密又暖,把能見度降到只剩方圓幾米而已。整個營地的燈光都打亮,在髒兮兮的夜晚中罩出白色的光暈。萬斯開始朝昆比斯跑去,軀網也不斷發送出辨識信號,以免撞上一群草木皆兵的先鋒軍。
「那就問吧。要快點,我再半個小時就得進公司。」
「在此之前,我們有正事要做。」席德對辦公室里的人說,「冒牌的亞歷安進入聖詹姆斯,卻出來了一具屍體。死者要麼是冒牌貨本人,或者他殺了另一名諾思二代。我們知道紅盾幫通過厄尼·雷因特而有某種程度的參与,所以整件事變得簡單很多。外星怪物的理論已經完蛋了。伊娃?」
萬斯握緊拳頭,輕捶在桌面上,敲出煩躁的節奏,「我們星期六時出了一件很嚴重的意外。」
「對。」
席德很滿意他沒有瞥雅辛塔一眼,「他們付我薪水,所以也沒那麼糟糕。」
「老闆,我們一分鐘一分鐘地查過了,一路查到星期六晚上。」洛雷勒很堅定地說,「總共有二十三名諾思家族人員進出,他們開車,坐計程車,跟一群朋友走出去,沒有一個是亞歷安。要不就是他避過我們的追查,再不就是他待到了星期六晚上以後。總而言之,他是我們第一個可能的目標。」
伊恩露出大大的笑容,「好幾億。」
手動開關在門後面。她像是在冰宮裡全身包裹得層層疊疊的幼兒,又滑又溜地想要走到門邊。五個細小的綠色LED在面板上發光,指引著她。又滑了一次后,她來到門邊,用力一拍按鈕。
「爸,你會抓到他嗎?」威廉問。
「是啊,也許我們真的能買下那裡。不過天堂應該會有跟窗戶吻合的窗帘。」席德贊同。
「沒多少。」
「學校里每個人都說這不是車輛搶劫案。他們說是布魯塞爾把他幹掉的。」
確認這件事帶來的滿足感感覺像喝了一杯三倍伏特加:純然的喜悅。我猜得沒錯,這的確是企業陰謀行動。沒有什麼外星怪物,從來就沒有。他笑了。「靠,那個聖天秤星探勘行動花了納稅人多少錢?」
「我看過了她當時的審問檔案。她那時也是這麼說,沒人留意。」
「沒錯。因為只要有對於當地政府不滿的人,都會去聖天秤星住,他們那裡絕對有地方容納每一個人。GE最不需要的就是幾百萬個人去反抗他們的權威。」
1月時案子剛發生,他相信這次的探勘行動有極端重要性,當然也有他的虛榮心作祟。現在他開始承認探勘隊成行的證據原本就很薄弱。來自一個被藥物灌得神志不清的少女頭腦里的影像,她聲稱自己無辜的可悲抗辯。
「我去了我們在高堡的辦公室,他們幫我處理好這件事,畢竟我們在布魯塞爾還是有點影響力。管理處給了我一個臨時晶元,我就回來了。」
「你說得沒錯。抱歉,這幾天我們壓力很大。」
「我沒有否定這點,但沒有奇怪到值得我們再花十億歐法元去支持探勘隊。不要擔心,你不會有事。推動整件事的是帕薩姆委員,她回來以後可以去跟布魯塞爾以及HDA資金委員會解釋。不會提到你的名字。」
「你聽起來很有信心,寶貝。」雅辛塔懶懶地握著一杯茶說。
「有些四代腦子有點問題。」阿里坦白地說,「可我們知道死者是二代。」
客廳燈點亮。有一瞬間,她的腦子拒絕接受自己身上的景象。布滿她全身的液體是赤紅色的。這個顏色朝她腦中最原始的部分送去最直接的警告。血!
「對。我說的是它離巴特拉姆的房間很近。我出去透透氣了。」
幸好,傍晚時,雲朵都朝東邊捲去,露出晴朗的天空,儘管地面上的積水立刻開始蒸發,讓濕氣更加濃重,至少大家可以不用穿雨衣就能在外面走。
「赫斯特警探發現了一個身份不詳的諾思族人,在凶殺案發生那天從通道進入紐卡斯爾市內,他直接去了聖詹姆斯鎮樓。」
「明白,謝了,拉爾夫。」
「我們知不知道瑟貝迪亞是否還在獨立國區?」萬斯問。
「比阿特麗絲?」席德不解地問。
安傑拉離開狹窄辦公室之後,萬斯在書桌后坐了超過一個小時。她說的不可能是真的,但是……從他們二十年前第一次會面以後,萬斯很確定自己終於從安傑拉·特拉梅洛口裡問出了一句真話。巴克雷·諾思二代已經死了。她的憤怒與不解是假裝不來的,這點他很清楚。她真的看到了他的屍體——如果真有人能辨認出來誰是巴克雷的話,那一定是安傑拉。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巴克雷從那次屠殺之後就成了瑟貝迪亞。所以如果安傑拉是對的,那在未知的地方,以未知的方法,有一個身份不詳的諾思家族成員取代了巴克雷,成為瑟貝迪亞。如今,二十年後,又一個身份不詳的諾思家族成員,從聖天秤星的通道進入地球。
「另外兩個前進營地也沒找到任何東西。」
「我需要你再運行一次虛擬現實給我。從這兩個亞歷安一踏出通道開始。我對第一個亞歷安到達聖詹姆斯之前做的所有事情都想知道,但也不要疏忽掉第二個。」
放鬆之餘,安傑拉輕聲呻|吟一聲。難得一次沒有因為情緒外露而生自己的氣,她的雙眼立刻湧起淚水。完成了。結束了。其他都不重要了。
「我們早就談過這件事了。如果有冒牌貨,那也會是個二代。我們查過你們所有人。」
「這是他現在自稱的名字。」奧爾德雷德不情願地說。
安傑拉眨眨眼,仔細地端詳起他。他平常極為彬彬有禮,態度好得讓人九*九*藏*書覺得詭異,是那種特別虔誠的標準教徒。別的時候她會很樂於看到那張硬邦邦的臉上出現疑慮和擔憂的表情,但絕對不是現在這種「意外」頻傳的時候。「怎麼了?」
「我們的無名氏先生用了亞歷安的簽證晶元。」席德說。
「小心點,寶貝。」雅辛塔說。她只點了茶和吐司,孩子們吃早餐麥片和吐司。
「他的襪子。那是德藍西毛,記得嗎?只有在聖天秤星上才有。他們殺了一個B支的人。」阿里說。
「無意冒犯,但不是應該由我們派人去嗎?」
「政府真的會殺人嗎?」扎拉問。
「他們是誰?」伊恩諷刺地問,「不都是你們嗎。」
「我的天哪。居然是這樣。」萬斯低聲喃喃自語。他差點就要錯過這個細節了,而且他又發現坐在房間里比較年輕、資歷較淺的警探是羅伊斯·歐魯克。他不可能看錯那張臉上圓腫的五官,即使那時還沒有像現在這樣隨時都漲得通紅。
她走進客廳,地板上到處都是同樣的液體。她腳下一滑,整個人跪倒,重重撞在地板上。「痛死了!屋子——客廳燈最低亮度。」
「維梅齊亞不肯鬆口,除非有很大的突破,否則你大概一個星期左右就會收到撤退令。」
「我聽到走廊有聲音。我出去時,它在外面等我。」
「這樣啊。」席德很努力才把聲音中的質疑壓下。這是很標準的受害人宣言:我沒碰過那東西,再不然就是那批葯有問題。總而言之,不是我的錯,「所以你回了紐卡斯爾?」
她現在真的開始好奇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埃爾斯頓。「發生什麼事了?」
「快點,快點。」席德呵斥。他們把亞歷安拖出警車,直接進入電梯,帶到二樓的收押警戒區。
「你要我們把虛擬現實拓展到周日和周一嗎?看看能不能找到他離開的畫面?」阿里問。
漫長的沉默,就等奧爾德雷德想出辯駁的話。「我不知道。」他投降了。
「我們有發現了。」阿里的表情疲累與興奮混合。
一切準備就緒。要給德加多谷的合約金已經在昨天轉到亞貝利亞的主要行政賬戶。朱利歐星際公司的標價依然登錄在案,跟所有競爭者的標案一樣等待交易。她再次使用巴克雷的授權碼,把得標交給朱利歐星際公司。一億零八百萬歐法元消失在跨網的金融交易區。
「這裡有地方不對勁,有很奇怪的事情。」
「那你的記錄就是錯的。」
「你還在假裝不是故意從我口中套話?」
「我不許你去看無牌網站。」雅辛塔說。
席德立刻看了阿里一眼,把通話轉成靜音,「你有可能看錯嗎?」
「學校里的人還說了什麼?」
「我們目前為止只出過一次採樣任務。一次而已。」
「我會負責把資料給你。」奧爾德雷德說。
「有何指教?」亞歷安·諾思二代問。
「對。」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們只是在釐清車輛搶劫案的最後幾個疑點。」席德說。
「布魯塞爾並不想讓聖天秤星成為GE的一部分。你知道為什麼嗎?」
「瑟貝迪亞是誰?」席德問。
亞歷安很顯然正準備去上班。他穿了西裝長褲,筆挺的襯衫,戴了袖扣,但扣子沒扣到脖子,金紅色領帶的尖端從口袋裡探出來。
「進來。」席德帶他們進入他的私人辦公室。他沒有開啟安全指示燈,因為剩下的小組成員正陸陸續續地來接早班。
在她心臟上方,彷彿被刀刃刺穿胸腔的五個利落切口,讓這一判斷毋庸置疑。
「你因為這件事把我吵醒?」維梅齊亞問。
「那還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
「希望是這個星期。」席德說。
「你聽到我說的了。諾思不像大家想的那樣,他們也是有分別的。他比其他人……」她很小心翼翼地斟酌字句,「……都好,尤其是跟他父親相比。」
「這很難接受。我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不完全相信那是意外。」他一邊說,一邊痛恨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如此執拗又絕望。這是一場絕對會慘淡收場的行動,他就是那個到處在找替罪羔羊的老闆。只是必須人在現場,才會真的知道有哪裡不對勁。
「嗯。你說到這裏我就迷惑了。你一開始說它是從巴特拉姆的卧室出來的,可那是你原本在的房間,不是嗎?」
卧室外面的某處有腳步聲響起,可是沒有爭執、喊叫和拳頭捶門聲。扎拉的卧室有很小的浴廁,因為威廉不屑地說:「我才不要馬桶在我的床旁邊。」他可以隨意使用外頭的大浴室。
「我們找不到他離開的記錄。」
「你嗑了多少?」席德問。
席德終於冒險瞥了雅辛塔一眼,「一切都是因為要抓到人花了很久時間。大家都以為我們可以馬上就找到嫌犯。」
「沒錯,就是那裡。總而言之,那天晚上一開始還不錯。有兩個女孩似乎對我有興趣。我們坐在一起,還有一些朋友,吃了頓飯,喝點酒,跳舞,嗑藥,再下來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我在夜店經理辦公室醒來,大概是當地時間凌晨四點,一邊腦袋痛得要命。」
「對,新聞都報了。」
「可是巴特拉姆房間里的所有人都被殺死了。那你要怎麼解釋當你從卧房走到客廳,頂多十米的距離內,怪物在哪裡?你走過這段距離的時間里,它在你身後的卧房裡無聲地撕裂了巴特拉姆跟另外兩名女孩,然後出來跟你打鬥,卻打輸了。」
席德差點被橙汁嗆到,「什麼?」
兄弟們去了七樓的客廳,繼續談交易、公司和財務。巴特拉姆叫蘇絲跟他們一起去,允許她展現她的鋼琴演奏技巧和美妙的嗓音。安傑拉不覺得她能跟奧利維婭-傑伊相比,但承認這有可能是她先入為主的成見。
「我們負擔不起。」
「哪裡聰明?」
「爸,你喜歡GE嗎?」
「我真希望你能夠信任我。」
「對。」
「你在那裡做什麼?」萬斯問著飄浮在虛空中的沉默靜止畫面。他覺得很痛心,她從未向他坦承。都是因為他們在前線共度的時間,引起了她內心的憎恨,會演變成這樣也是理所當然。
「看樣子是。」
「吃你的麥片。」雅辛塔命令。
「被維梅齊亞否決了。他要警察的調查工作不受影響地進行。」
「我們能不能至少看一下宅邸當時的鑒證報告?找找有沒有第十五具屍體的證據。」萬斯問。
「沒有任何鑒證報告。至少沒有可用的。屍體被帶走後,六樓和七樓被拍了些照片,內容基本就是地板上有很多乾涸的血跡,他們沒有提供更多的細節,就連審判時都沒有。諾思人不想要他們父親和兄弟的屍體照片出現在跨網上,我可以理解。警方或法院里一定會有人把照片外泄。這些照片很值錢。」
第一批探勘採樣小隊在下午時回到營地,成員個個沮喪又筋疲力盡。萬斯對工作的執著再次完全展現,他毫不猶豫地要求他們立刻開始收拾裝備,評估車輛狀態。
「那不是我。」亞歷安爭辯。
「有可能。但赫斯特從泰恩河裡拖出來的絕對是二代,而且所有二代的行蹤都已經被確認過了。」
「怪物?」
「抱歉,但是你一定把我跟哪個兄弟搞混了。我今年沒去過聖詹姆斯。上次去的時候是9月,應該是去薩克羅斯劇院那裡聽某個音樂會吧。」
洛雷勒在門內站定,臉上帶著笑容。這是非常重要的象徵——從案子開始以來,席德在她臉上就沒有見過半分笑意。「怎麼了?」
「上帝啊。」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