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住在聖詹姆斯，所以很簡單。」

「塔魯拉跟我說了一件事。通常這種事情我永遠不會說，但是老大……這很重要。對我們，對案子很重要。」伊恩說。

剛過十一點，席德來到約翰·多布森街的牙買加藍色咖啡館，坐在窗邊的一個空包廂里。他看著在明亮午後陽光下走過的人們，羡慕起他們簡單的人生。他們住在他的世界，卻從來看不到這世界的複雜，還有操控他們的力量。有時候他希望自己也看不到。

「可是這案子已經死了。我們查了每條線索，真的沒有線索可以再查了。我很抱歉。」

席德喝著茶，用盡全力不去偷聽兩人在公寓外的樓梯間說了什麼。門讓聲音變得模糊不清，但從伊恩急切、近乎懇求的語調來看，很明顯伊恩迫切地想要再見到塔魯拉。

「我其實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奧爾德雷德後來聯絡我，說他真的很抱歉，應該是有人在破壞他的名聲，或是要陷害他，是企業高層衝突，我不需要擔心，他保證你和警察不會來騷擾我。他可以辦得到的，他是有權有勢的人。」

「問他？」

「這裏用計程車很方便嘛。完全無法分辨差異，每一輛都長得一樣。」克萊頓若有所思地說。

「所以1月的時候，他還有你公寓的門鎖密碼？」

「歐魯克離開前會把我提到五級。升職委員會已經收到文件了。」

「你他媽的在開我玩笑吧！」席德咆哮。

「所以我們要等多久才下載奧爾德雷德的記錄？」伊娃問。

「我知道。你們這麼做真的很好心。」

「伊恩，我們不查。至少不是替歐魯克和檢察署查。不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這都不是我們能承擔的，我們得要非常小心才行。有諾思族人被殺害，如果有人有做這種事的能耐，絕對不會擔心兩個警察。如果我們找出真相，那也只有我們能知道，為的是讓我們確定這件事有了圓滿的了結，不會再給自己惹禍上身，明白嗎？」

「好，嗯，單身時大家都玩過嘛。」席德覺得這麼說應該沒什麼不妥。

「你們放好了微型智慧監測器嗎？」席德問他們。

奧爾德雷德抿起嘴唇，「只差一步就到頂了是吧？應該的。你做得很好。」

伊恩沮喪地看著他，「唉，我搞砸了。」

「他相信我，因為我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哎，沒問題。那隻小機器螞蟻直接走到他鞋子邊，粘到鞋跟上。幸好你們會面時，咖啡館會把罩網關掉。」伊恩說。

「可那怪物是真的，它在巫崗殺人。」

「好。為什麼？」

「我不知道。如果是他，那他一定有一個很變態的理由才會用這種手法，而且還在他前女友的公寓里動手。不合理。」

「唉，這倒九_九_藏_書是。」

「什麼？」

「明白。」席德說，「接下來這部分很重要。我們把你帶去問話時，你為什麼沒有告訴我們？」

「問奧爾德雷德。」

「天啊。」席德呻|吟，想起那一天，整件事並沒有哪裡奇怪，他擔心的反而是伊恩的行為，「奧爾德雷德說什麼？他威脅你嗎？」

「你要跟我說什麼，席德？你知道我不咬人的。」

「啊。她怎麼說？她願意再見你嗎？」

「你們是偷偷交往？」

「唉。你真的要直接問他？」

「是的，她說我們可以談談。我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對。我們不能去他的，因為珍妮弗小姐還住在那裡。」

「伊恩……」席德真的不想聽這個。

「什麼啊！」

「他當然會。他別無選擇。」

「老天。」

「一旦整個案子公之於世，法院登記在案，絕對會是一場媒體風暴。一堆政客，尤其是敵對政黨的那些人，會來質問警察為什麼找不到兇手。歐魯克會保證這個案子將繼續查下去。」

她吸吸鼻子，「對。」

「你的部門裡還有我的位置嗎？我希望聽你說句真話，我認為這是我應得的。」

克萊頓的e-i在凌晨兩點十分，因為重大警示而把他叫醒，來源是他在伊恩跨網介面上安裝的通話監控程序。他甩甩頭讓自己清醒，要小組的所有人準備。他的e-i從伊恩公寓的微型智慧監測罩網取得實時影像。

「早安。」奧爾德雷德說，坐到席德對面的長椅上。一如往常，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卻不浮夸。典型的叫人難以分辨的諾思族人面孔。如果真的要猜，人們會猜他是諾森伯蘭星際企業的管理人員，但是哪個部門就看不出來了。

「席德，聖天秤星為GE提供了超過百分之六十的有機油，還有很多其他國家也是這樣。水龍頭要被關緊了。明年冬天還能給屋子供暖都算好運。如果你有燒炭的炭爐，我建議你今年夏天就開始砍樹。我們要迎接未來非常艱辛的十年，所以我建議你保留你的政府工作，出錢的會是那光輝燦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納稅人的錢。我現在可以跟你保證你會有工作，但我沒辦法向你保證公司會存活著。」

「這也太令人沮喪了。六成？我沒想到有這麼多。我先生說三成而已。該死的，日子不好過了。」伊娃說。

「好。」席德深呼吸，想要平靜下來，「是什麼事？」

「沒有。還沒有。」部分是對的。「可是，我們必須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告訴我，你跟他交往了多久？」

他一聯絡屋子的外門，門立刻打開。他腳步沉重地爬上樓梯，伊恩在客廳等他，穿著睡褲和一件舊的灰色T恤。

「你為什麼這個ｈttｐs://ｒｅａd.99ｃsｗ.ｃoｍ時候還要來折騰我？」席德劈頭質問，「雪曼殺人了嗎？我得告訴雅辛塔是市場街把我叫出來。」突然間，他沒再說話了。塔魯拉·帕克站在卧室門口，穿著伊恩的睡袍，紅色的頭髮誘人地凌亂，看起來性感得不可思議。

席德開著豐田，直接停到伊恩公寓外面，速度太快，剎車太急，自動駕駛在他的網格中投射出琥珀色的警告標誌，感應到前後都有車輛。他不理它。憤怒讓他在接到伊恩神秘兮兮的電話之後立刻出了家門，兩點半便來到這裏，但疲累感正緩緩溜回身體。他很累，對於被叫醒很生氣，只想回家上床睡覺。

「我劈腿了。」塔魯拉終於說。她沒辦法看席德，眼睛低垂著，「我訂婚時結束的。嗯，幾乎是訂婚前結束的，反正12月起就結束了。」

克萊頓繼續看著席德給自己泡了杯茶。塔魯拉跟伊恩回到卧室，她穿上衣服，伊恩的e-i叫來計程車。

「老大。」他懇求的語氣讓人簡直要聽不下去，「我們的前任，我們談了我們的前任。」

「當然，我記得她。」席德說。

「我可能需要很強硬地問他。我們得準備一下。」

席德一手按上伊恩的肩膀，「今天是真相之夜啊。很不好受，我知道。」

「沒有，沒有這種事。他安慰我。他說他會保護我，不讓我被牽扯進去，沒有人需要知道我們兩個人的事。而且……而且……波瑞斯在。你記得尚蒂伊·桑德斯-沃森嗎？」

「席德，雷因特的案子被送去檢察署的時候，我已經跟奧古斯丁彙報過了。我們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我也知道你儘力了。我也在場，你記得吧。」

「在五級職位上待個兩年，再想過來的事。」

「沒有外力的幫助和支持是升不上三級的，伊恩。這世界已經完蛋成這樣了。」

「不是，我是說我搞砸她那邊了。」

「所以人是奧爾德雷德殺的？」

「是啊，真是幸運。我們也該走一回運了。」

「明白。所以你們在你的公寓會面，不是他的？」

「再等一個星期吧。如果他要跟雪曼聯絡，一定不會太久。我們同時下載所有人的記錄，看看能查到什麼。」

「席德，說到底，諾森伯蘭星際企業是一家公司，僅此而已。我們做好事也只是因為能夠節稅。我們把他們帶回來是因為那裡的農場跟我們的浮藻田一樣完蛋了，讓人員回來比從通道送食物便宜。讓他們在市場上給自己找間屋子租，比給他們的熱帶公寓提供保暖與暖氣電力便宜。整件事結束，等紅光偏移結束、雪水融化時，會把一半的高堡市沖走。那個城市沒紐卡斯爾這麼堅韌，它被建立起來的時候沒有把冷天氣考慮九*九*藏*書在內。我們得重建城市。席德，這件事可能會毀了我們，毀掉整個諾森伯蘭星際企業。」

塔魯拉深吸一口氣，好像自己正在跟一名特別嚴厲不講情面的牧師懺悔，「我那時在跟奧爾德雷德·諾思上床。」

「她其實不是我的律師。她是波瑞斯花錢請的。我不能跟她說那個可憐的諾思族人為什麼會在我的公寓里被殺死，波瑞斯說不定會發現。我們那時要結婚了！」

「所以我們該怎麼查？」

席德環著伊恩的肩膀，開心地晃了他一下，「這是好事啊，如果你們兩個人經歷過昨天晚上那種事以後還能繼續下去，那你說不定真的有機會追到她。」

席德隔著茶杯看他。奧爾德雷德在耍我嗎？「歐魯克那邊你幫了大忙。」

「我呢？」

奧爾德雷德指指窗戶另一邊的街景，「外面天氣很好，暖得很。今年夏天又要乾旱了。」

「沒錯。」

「我……對。換密碼不容易。而且波瑞斯會想要知道為什麼，他的佔有慾很強。奧爾德雷德那時也在跟其他人交往，珍妮弗小姐離開他了。」

「我聽說檢察署今天要對雷因特提起訴訟，表示所有人都會知道你的兄弟不是死於搶車案。」

「我是認真的。她需要談談這件事。別整個晚上只想著要怎麼把她弄回你的床上去。如果你想要兩人能長久走下去，你得表現出對她這個人的興趣。」

「真的嗎？」

「他有沒有可能對塔魯拉說了實話，真的有人想要陷害他？」

「席德，我們不是黑手黨。我對你向來有話直說，我就喜歡我們這種相處方式。沒錯，諾森伯蘭星際企業有你的位置，永遠都會有。我能夠給你點建議嗎？」

可憐的女孩點頭，看起來像是又快要哭出來。伊恩把她摟得更緊。

塔魯拉沒說話，搖頭。

「抱歉。我沒想到這麼嚴重。我沒有留意。」

「對。一開始。可是……我遇到波瑞斯。我們可以一起出現在公開場合，做我和奧爾德雷德在一起時永遠不能做的事。我和奧爾德雷德一起度過幾次周末，但都是我們兩個人而已，去某個度假小屋或別墅，從來沒有去過公眾場合。一開始很刺|激，但到最後我明白他只是在利用我，他只想跟我上床而已。」

「你才不知道，伊恩。你只知道你自己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如果塔魯拉這麼說，那就表示沒事。她會再見你。她需要你，伊恩。只有你才能幫她渡過難關。」

席德揉揉額頭，想要抹掉疲累，「好，塔魯拉，聽我說。伊恩說得很對，你沒有做錯事。我們只是需要知道一些細節而已。調查已經結束了，如果你告訴我們所有事，我們可以盡量避開你，好嗎？伊恩把我叫過來，就是為htｔｐs://ｒeａd.9９cｓw.ｃom了要保護你。」

「聖天秤星上可不是。那裡的所有運轉都要停止。我們正在把我們的人帶回來。」

「怎麼一回事？」席德問。

「哦。」

「我知道。但我們並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著塔魯拉和伊恩回到客廳，「現在就等著看看警察們怎麼想吧。看樣子我低估他們了。」

「我不知道，席德。我父親不知道。沒有人知道。就連滿辦公室的分析師都不知道。可是要讓我們重新建設到太陽黑子發生前的程度，需要幾十年的工作。錢會很吃緊。而且我們得跟其他趁我們動彈不得之時擴張的其他有機油企業一起搶奪貸款，這還沒算入我們引起，但還沒人發現的經濟衰退。」

「這實在很難開口。」席德說。

「我知道。三個星期前，我跟我的兄弟們只在乎凶殺案，我們的父親更是夜不成眠。現在我根本不關心這個了。所以席德，謝謝你的付出，我們不會忘記我們的朋友，但是你需要照顧自己和家人。」

「最近每年都這樣。」

「長官，你要審問她嗎？我們可以攔截計程車，再用我們的計程車把她載走。」伊凡問。

「她沒有涉案。她沒有。奧爾德雷德那個混蛋利用她。」

「所以別搞砸了。今天晚上帶她出去時，你不要像平常那副樣子。」伊娃說。

「長官，時間急迫，我們必須做出決定。」

「所以你裝無辜，宣稱你不知道公寓為什麼被選中。」席德說。

「我們儘力了。無論如何，這件事就快結束了。」席德說。

「私底下交往。」塔魯拉嘟嘴，「我不是第三者，我沒有讓他們分手。我們開始的時候他們已經差不多了。」

「有可能。奧古斯丁在地球上的敵人絕對不少。那個老卡特爾聯盟從外面看起來是夠結實，但誰知道什麼時候腳下的地基就要晃上一晃。去問安傑拉就知道了。人生沒什麼事情是絕對的。」

「經濟衰退？」席德很懊悔自己聽起來有多麼無知。

「拜託，我竟然得聽一個結了婚的男人告訴我該怎麼約會。算了，你們儘管說吧。」伊恩哀號。

「她說得有道理。首先就要避開你平常會去的地方。」席德笑著說。

「沒錯，哦。」

它轉上聖瑪麗廣場，消失在眼前時，伊娃和伊恩來到席德身後。

「是沒錯，但歐魯克也算是個古董了。有用是有用，他幫這個城市做了些大事，我們都很感激，但他應該現在就領走他應得的那份退休金。」

「我不覺得是他。」

計程車停在外面，席德隔著窗戶看到塔魯拉上了車。他順便留意了一下，是一輛市立計程車。我們繞了一大圈。伊恩站在路邊，看著計程車，直到它消失。

「行，那我們要怎麼辦，老大？」

「歡迎之至。」

「不了，別動她。她https://read.99csw.com只是被利用而已，她沒有參与到這件事裡頭去。」

「塔魯拉來電了。你們在裏面說話時，她打電話來，說今天晚上要見我。」伊恩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

我應該也會照做。

「布魯塞爾向來不願意承認我們有多仰賴聖天秤星，真是典型的官僚。」伊恩說。

席德看到櫃檯前的保鏢點了茶和牛角麵包，咖啡館附近的街上還有一個，正仔細看著進入咖啡館的人。

「真的？我沒惹上麻煩？」塔魯拉問。

「你告訴我是對的。」

「等等，奧爾德雷德是你的企業聯絡人？」

「席德，我們不怪你。」

難道只有我看得到他們嗎？

「真是不平常的一晚啊。」席德溫和地對回到客廳里的伊恩說。

席德獃獃地站在那裡，瞠目結舌。「奧爾德雷德·諾思？」他重複一次，因為覺得應該聽錯了，「你是奧爾德雷德·諾思的女友？」

「我們在聊天。」伊恩說，因為尷尬而吞吞吐吐，「哎，你也知道，就是認識一下對方啊，談談自己的性經驗啊，最喜歡什麼啊，想要一起試試看什麼啊——」

「希望他不要換鞋子。」伊娃說。

「他在場。伊恩把我帶去審訊室時，奧爾德雷德在等我。」

「諾思家族成員被殺死在諾森伯蘭星際企業安全部門負責人的情婦家裡，太扯了吧？我們還不知道死者是誰，但我們知道這是企業鬥爭，選這個地方是為了要毀掉奧爾德雷德。我猜應該是奧爾德雷德叫雷因特把屍體運走的，他絕對有這方面的人脈。動手殺人的人肯定沒預料到會發生這種事。」他邊說邊存有一絲懷疑。奧古斯丁·諾思說他想要知道到底是誰殺了他兒子時，顯得非常真誠。如果奧爾德雷德知道有人在陷害他，早就會讓席德不要查得那麼認真。

「你想通之後，就跟他分手了？」

席德跟著奧爾德雷德出了牙買加藍色咖啡館。他站在道邊，看著這個諾思族人走向停在裝卸貨區的賓士豪華轎車。他上車，保鏢們包圍住他，然後車子匯入車流中。

「我認為沒多少人真的相信這個說法。」

「六個月。不對，等等，應該算是八個月。我們去年3月開始的。他想要低調，當時他還在跟珍妮弗小姐約會，可是並不順利，不順利一陣子了。他真的很不快樂。他說他不想讓情況更糟，我們應該給她時間，讓她自己結束掉這段關係。」

「也是，但他們只能告他事後參与罪。如果法院判他有罪，他會去改造監獄里待個兩年，然後被丟到通道另一邊的米尼薩上，再有一塊自己的五畝地，被告知永遠不要回來。」

塔魯拉的嘴唇顫抖，硬憋住眼淚。伊恩走過去，溫柔且親密地抱住她，安撫道：「沒事的，寶貝。相信我，我跟你說過你不會有事。你沒有做錯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