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散開，不情願地拖著腳步去完成自己的工作。安傑拉忍不住望向最近河岸邊的樹林，冰封著樹木與藤蔓的晶亮冰層讓樹榦看起來彷彿是結凍的象牙，天與地是會將他們嚼碎的上下顎。這一切只是她想象力作祟而已。

「將軍，很遺憾你會如此看待我。死者已逝，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辦法復活。我唯一的目的是要保護生者，所有的生者，無論他們在哪裡，無論他們是誰。」

「你是指叢林和植物？我們的確認為聖天秤星是生化製造出來的，沒錯。」

「重複：能否請你進一步描述？」

康斯坦丁開啟與克萊頓的聯機：「你怎麼樣？」

「你知道答案。終於輪到我出去玩了。」

「將軍，請明白我無意與你為敵。我只是認為我的定位更適合處理這個事件。引起它注意的是諾思家族，它想要的是我們。」

「請不要這麼做，請停止殺人，讓我努力找到解決辦法。通道一旦關閉，地球或任何人類對你來說就再也沒有威脅。你說你跟另一個化身是連接在一起的，是瑟貝迪亞吧？讓我跟它說話，讓我通過它直接跟我在巫崗車隊里的代表通話。」

「反正我們需要加油。」埃爾斯頓說。

「現在對於我們的人力物力是很關鍵的一個時間點。」安特利奈對他們說，「我查看了我們的燃料情況，我想放棄卡車二號。我們可以把剩下的有機油裝入油車和卡車一號的油囊。少一組能源槽消耗燃料，能夠大幅擴大我們的使用範圍。」

「我想是高山來救穆罕默德·安瓦了。」維梅齊亞輕聲說。

安傑拉花了幾分鐘才穿好衣服出去。外面沒有風，但過去兩天溫度突然驚人地下降。大家都很疲累。那些沒中毒的人一直在開車，以及負責大多數補給燃料的工作。每個人都很容易犯錯。上一次加油時，利夫脫下手套處理一個卡住的卡榫，皮膚碰到了水管的金屬噴嘴。當時冷到他整隻手都失去知覺，所以他沒有注意到，等他發現把手往回收的時候，撕下了一大條皮肉。

「我們有消息時會跟你聯絡。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為什麼？」

沙克將軍看著前面的大屏幕牆，上面顯示最靠近木星的五顆HDA衛星所能搜集到的所有信息，但是根本不能讓他滿意。負責繞行太陽系的深宇宙衛星警報系統的設計獃子和預算大王們，不覺得高解析度光學感測器是當務之急。這些科技偵測器的主要目的是偵察任何量子力場的波動，這是沾斯動靜的先兆。太陽系小組從五顆衛星中取得的影像顯示北方星群只是一小團模糊的畫面，像是暗銀色的星雲，除了主要居住所群集外，很難看出其他位置有什麼。即使如此，他仍然對於星群的大小很訝異。

「出門旅行果然就要用這種船。幸好我不會頭暈，我居然看到太陽在我們後面不斷縮小。」克萊頓回答。

「植物，我的植物，是我的生理結構的一部分。我住在裏面。」

庫朗·沙克將軍，人類保衛聯盟最高指揮官，走入愛麗斯泉下方的跨星際戰情中心，身邊有維梅齊亞少校與芬第斯少校陪伴。太陽系小組的軍官看到他向他們走來，立刻行禮。他在控制台的指揮坐下。從來沒有人看過他這麼生氣的樣子。

「上尉，通道最近可以開到離木星多近的地方？」沙克說。

維梅齊亞聳聳肩，「這是合理解釋。」

「那是什麼？」沙克質問。

「為什麼不行？」

「它很乖。你看到它的內部結構嗎？」

大片的雪從MTJ的雪鏟兩側激起，安傑拉正不斷對轉軸馬達施加動力。雨刷猛烈地清除擋風玻璃，掃掉不斷打上的如水晶般剔透的雪泥。她全神貫注于面前狹窄的平坦雪地，確保路中間沒有大石塊，擋風玻璃上時有時無的雷達影像沒有幫助，因為雷達外殼上有大塊的雪。專心可以讓她忽略MTJ車廂里的臭味。奧馬爾在副駕駛座上，咬緊牙硬撐過噁心與不舒服，想要顯示出對前方延伸的河面的興趣。他們順著支流開車已經三天，車隊里的其他人才剛開始複原。埃爾斯頓和加瑞克置身於她身後的乘客座椅，兩人都裹在毛毯里，靠身體硬扛排毒時的不適。

「長官，是跨太空聯機，非常穩定，幾乎沒有任何起始雜訊，直徑大概一米。」

「上尉？」將軍沉聲問。

「將軍。」

「看到了。非常有意思。」

「確實。你需要滿足你們政治上發餉的老闆，還有他們對於保持現狀的永恆追求。而我不用。我會找出這個生物到底是什麼，它從何而來。我也會找出它的意圖。有了這個信息后，我會把這個信息免費提供給所有人。無論有沒有你們的批准或許可。我相信我們正進入一個即將發生劇變的時代，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上。我希望你能適應，將軍，我真的希望如此，因為我看得出來你內心其實是個很有榮譽感的人，像你這樣的人在這個時代已經非常難得。」

「可是你以前有，而你的化身是橋樑。知識的傳遞只是語言和數read.99csw.com學的問題。這是宇宙的恆律。你的協助將會是無價之寶。雖然我們有很多缺點，但人類不應該倒在沾斯面前。」

「謝謝。」一分鐘后，接待大廳的天花板變形，一個半透明的藍色燈泡往下伸展，直到底端碰到牆壁。外星人在裏面站著，被智慧液體固定在原地動彈不得。藍色液體像是濺起的雨滴倒流回天花板，但外星人仍然站在原處。

「武器。你們帶了武器去聖天秤星。我可以感覺得到它的存在，即使我們的時空對應點是如此的不同。」化身舉起粗壯的手臂，彷彿像人類那般祈禱，刀刃收縮放開，「即使在這裏，我仍然能感覺到。它對我是有極大危害的。如果你們使用它，我會被毀壞。我當然還是會存在，卻再也無法完整了。」

紅色符號出現在她的瞳孔智元，她氣得一咬牙。「狗娘養的。」她繼續在雪地里找尋可能的阻礙，然後才將引擎動力降低。「剎車。」她告訴串聯中的其他司機。

「諾思先生。」

「你想找我？」

「我能跟它一起下去嗎？」

「好，開啟戰用通道，上尉。」

「出去小心。」埃爾斯頓虛弱地說。

「為什麼要這樣大費周章？」喬希問。

「為什麼？」康斯坦丁問。

「星群里現在有多少……單位了？」他問。

「長官。」托伊上尉轉身看將軍，滿臉詫異，「它發出通信鏈接，跟我們的戰略通信衛星小組聯機，利用木星的外交加密程序發來通話請求。」

外星人轉頭，康斯坦丁研究分子的量子狀況是如何讓堅實的皮膚變得流動。它的波動規則極端複雜，想來就是如此才能讓堅實的指刃屈伸，撕裂人類的心臟。

「抱歉。可是我們都知道不可能一直這樣下去。」紅色的符號來自盧瑟的軀網，納莓帶來的嚴重噁心癥狀對他的器官來說太過嚴重，他的五臟六腑原本已經因為意外而極為虛弱，運轉得相當辛苦。一方面，安傑拉很佩服他撐了這麼久，可是他也因此遭受很大的痛苦。紅色的符號正在變成白色——無反應。就像十個小時前穆罕默德·安瓦的符號那樣變色。

「我不認為這個情況能用暴力解決。可是我會小心的。」

「因為你是不同的，你很清楚這點。你知道如果我們知道你的存在，會如何反應。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們？為什麼在我們打開通道九十多年後，才派來這個化身？」

「它到底對他們做了什麼？」安傑拉靜靜地問，「馬克·奇蒂，還有其他消失的人怎麼了？畢竟他們會被帶走一定有原因。有誰想猜猜是什麼原因嗎？不想嗎？好吧，那我明說了，我不要被留下來，讓它寄生或用在它的邪惡儀式上，不論我是死是活。既然說開了，那我就說得更清楚點，我們的燃料還沒到那麼緊張的程度，他們在不在雪橇上重量不會有什麼差別。」這根本是假話。她知道他們現在要撐到薩瓦都很勉強。但她暗自希望他們到達的位置能近到讓營地的留守成員開油車來接他們，甚至最好是開柏林直升機來。

「很可惜，不行。」

康斯坦丁獨自搭乘運輸艙到了三號環輪。這個不停旋轉的環輪在居住所群末端，就在原始的暫居環輪旁邊，中間隔著許多交錯的長軸，每根都有三百米長。康斯坦丁不希望與外星人的接觸發生時會讓居民陷入危險，以防萬一，長軸甚至可以爆炸脫離卡鎖。

「將軍，你的話我無法贊同。你們知道外星人是真的。你們二十年前就知道，卻刻意把這個信息封鎖起來。我看過可憐的安傑拉·特拉梅洛遭受的暴力審訊影音記錄，我知道你們從她的記憶中取出了什麼。可是你們仍然把它鎖在資料庫最深處，方便你們忘記這件事。你無權教訓我什麼是責任感。」

「怎麼樣？」

「瑟貝迪亞！那個化身是瑟貝迪亞。」

「用我的解碼密鑰，把通話轉到這裏來。」沙克告訴他的e-i。

埃爾斯頓悶哼著醒了，「發生了什麼——噢。」

「我是聖天秤星的生命。」

卡姆·蒙托托沒花多久就找到毒素，把它解析出來。微小的納莓孢子被以注射的方式加入合成凝膠，孢子的毒性非常有名，顆粒非常細小，靠空氣傳播，一年之中因為沒洗乾淨的食物引發的中毒高達數十起，但經過分析以後發現合成凝膠中的含量絕對遠超被泥土弄髒的生菜，就連她的腎臟都可能無法完全恢復。不管那是誰，差點成功把車隊里的人都殺了。

環繞星群的衛星將感官不斷喂入康斯坦丁的大腦，讓他看到光波船抵達，在三號環輪的尖軸停泊港停下。

康斯坦丁站起身。在他的指示下，接待室牆面的巨分子打開，變成一道拱門。

「讓我幫忙。不管這個武器是什麼，發展這個武器的一定是HDA，我會讓他們立刻把武器收回。」

康斯坦丁已經知道答案，但他還是得說出口。這是為了向自己證明，雖然他對自己做了許多改進與改變，但他還是九_九_藏_書人類。「泰恩河裡的屍體是奧爾德雷德，對不對？」

「我們認為是七百萬公里，長官。」

所以安傑拉正猛力地踩著MTJ的油門，以她心理能承受的最快速度在支流上往前沖，彷彿這樣就能帶她離開危險，離開殺人兇手與樹林間的怪物。利夫說得沒錯，河面是穿過這片崎嶇大陸的馬路，又平又順，有些地方還有兩百米寬。她學到在路面寬的地方反而要更小心，因為那裡的河水比較淺，意味著會有大石塊埋在冰雪裡，車輛開過去時不一定會看見。有幾次她帶隊，沒讀雷達的顯示，害他們撞了幾次車。雷達能起到的作用很有限，很多次已經太遲了的時候才看到形狀異常的石塊，接著就是刃叉剮上岩石的可怕尖銳聲音，MTJ會猛然一抖后才停下來。幸好MTJ撐得住。她喜歡啟動這粗獷的車輛用力往前沖——彷彿她在報復星球，一切的不順也是正沖她來。她一直在帶領他們離開危險，離開過去。

「什麼東西？」

「我明白。我們應該再過一兩天就能到恬河，之後就可以一路順暢地抵達薩瓦。」

奧爾德雷德化身離開牆邊，「當然。兩者不可能同時存在。這次，這個化身，更加適應人類生活。我從上一個化身吸取教訓，我們兩邊衝突的想法現在已經沒有那麼敵對了。在我考慮過該如何修正後，奧爾德雷德在聖天秤星上時便被鏡像。不幸的是，他在我完全出現前就回到了通道。可是奧爾德雷德在安全方面有許多所謂的最先進技巧，我很容易便找到方法追隨他通過通道，將他引誘到舊女友的公寓，而且他的地下社會關係對於處理屍體來說寶貴至極。」

「怎麼做？」

「沒有這種細胞。我說過，植物是我的生理結構。我有許多面向，但我的根源是來自生理髮展。這是我在這個量子實界中的根。」

「通道技術人員認為是某種等同於我們的地球護盾量子扭轉站的技術。」

奧爾德雷德化身走到房間牆邊，一根手指輕柔地劃過表面，幾乎像是愛撫。「你們住的每個世界都被你們這樣對待。為什麼要獨獨對我懺悔？」

「一個心智受創的女孩意識中的影像，不能作為實際的證據。那可能是她忘不掉的全像劇劇情，一個噩夢，一個臆想。我們並不能確認。正式公開宣稱有怪物存在只會造成恐慌。我們要保護的不只是實體存在。文明需要秩序才能繼續運作。我們同樣需要維持秩序。」

「它原本的創造程序有太多瑕疵。它變得獨立了。諷刺的是，它現在比較像你，而不像我。」

外星人的量子信號突然再次改變。分子變成正常狀態，完美地與宇宙時空銜接，變得真實。這個變化引起的外部改變非常驚人。不到一秒鐘的時間，堅硬的皮革有了顏色和質地，變成一套利落的藍灰色西裝，裏面是一件灰白條紋襯衫，還有時髦的紫色領帶，臉孔則縮回人類皮膚，深褐色的頭髮剪成昂貴的整齊樣式。

「我的名字是康斯坦丁·諾思。」他的聲音充斥接待大廳，「我必須說，從量子力學的角度來看，你的組成結構真是驚人。」以防那怪物沒有聽力，同樣的文字以五十厘米高的紫色字體在弧形牆壁上流動。康斯坦丁同時慷慨地在訪客身旁的空中投射出一個影像作為講解說明。影像輪廓以人類為基準，內部結構則充滿陰影。

「確實如此。沒有生命應該如此。」

「他們不行。」

「準備好了嗎？」他問。

「這是我原本的意圖。我、我的化身們，被創造出來的目的是要了解你們，評估大我上正在發生的事情。他們原本是要進入你們的文明，檢視你們的本質，讓我能得到足夠的了解后做出決定。我其實正從奧爾德雷德開始，建造橋樑的基礎，然後一切改變了。」

奧爾德雷德剛出現就消失在一陣量子扭轉中。康斯坦丁利用他們塞在接待室周圍的所有感測器，研究著假冒他侄子的變形生物。它的原子結構似乎又恢復成異常的階段。不論它是如何造成這種不自然的變化，木星顯然沒有能偵測得到它的動靜的感測器。康斯坦丁當然沒有自以為一分鐘內就會成功，但他也沒有預料到失敗會是來自科技。

「它已經脫離他們了。」

「我的兒子抓了一隻外星人，很有可能是殺死我兄弟和侄子的外星人。」

「那巴克雷呢？」

「是的，那個怪物。改變形狀、改變狀態對我來說是本能，是我賦予鏡像生物與生俱有的古老能力。它選擇自己的樣子。那是你的一部分——諾思。你在你面前看到的是出生於你的潛意識的怪物。」

「巴特拉姆豪宅的凶殺案。」康斯坦丁瞠目結舌地低語。

奧爾德雷德化身把脖子往前伸，將面具一般的臉伸到他面前。康斯坦丁看到它沒有眼睛了，在原本眼睛的地方只剩一層石質皮膚。

「為什麼？為什麼不直接聯絡我們，跟我們好好談，解釋這是怎麼一回事，還有你是什麼？」

「是聖天秤星的嗎九_九_藏_書？」

「不可能的原因是，第一個化身即便是我，也不會聽我。我聽到你的話的同時，它也聽到了。」

安傑拉瞥向卡芮茲瑪，但對方的臉藏在一條條布和護目鏡后。她沒有反對。

「這是奧爾德雷德的副本。它使用他的生物結構、神經系統，以及記憶。可這不是他，這是我與你們這一族之間的橋樑。」

「我沒有說我會去請求許可。我說的是我有能力替你關閉。這個方法不需要用到D炸彈或是鏡像化身軍隊。一個不需要殺害任何人的方法。」

「你反應真快，在這渺小的生物軀殼裡，真快。在你自己的觀點之外你想不到別的什麼了嗎？我對事物的察覺與你們不同，我思考的速度已經不同，我不會瞬間反應。當我感覺到植物被毒害，正在死亡，有新細胞來到聖天秤星卻無法容納我時，我的確想要與你們聯絡。我醒過來后，找到最強大的異種思緒，就是你的思緒——你們諾思家族的。有好多類似的意識被我解讀為一個。我通過鏡子來找你們，把自己變成你們的形狀。我以前不常做這種事。我招來的第一個化身不太成功，它被自己的存在弄迷糊了，不完全了解它是什麼，我的思緒與原本的人類思緒發生極大的衝突，所以它以非常人類化的方式做出反應，因為它當時擁有著人類的形態。」

安傑拉這下懂了，他們又在質疑車隊行動的合理性，逐漸侵蝕領導者的權威。提出懷疑，鼓勵立場不堅定的人質疑目標。埃爾斯頓會直接把他們壓下來，安特利奈則不一樣，他是個好副手，但缺乏威信。

「那就這樣——」他突然震驚地打住，因為他的e-i傳來一級警告。兩面太陽系的屏幕牆正在改變，換成緊急狀況列表。地球的高環球感應衛星群察覺到太平洋五萬公里上方，宇宙時空正出現變化。

聯結終止。在大屏幕上，感應衛星正在回報跨太空聯機已關閉。

「第一個被殺的是巴克雷。畢竟一個宇宙里不能有兩個巴克雷。」

「康斯坦丁·諾思。做夢的遠見者，奧爾德雷德的父親如此稱呼你。」

「我無意獨佔這次接觸產生的信息。」

接待室里的東西歪歪頭。一個請求送出，與房間進行聯結，使用的是奧爾德雷德的e-i。「我是通過我的鏡子看見的奧爾德雷德。」

康斯坦丁發現自己的雙唇凝結成讚歎的笑容，「植物有集體意識？我們從來沒有找到有等同於腦部神經傳導的細胞。」

「啊！」康斯坦丁愉快地驚呼，「是奧爾德雷德侄子吧？」

「我不用這種方法思考。」

「你的分子結構有很奇特的量子信號，跟宇宙時空並不同步，但同時又模仿我們的肢體結構，彷彿是胚胎狀態，隨時準備可以成為我們之一，也可能是反過來。」

三號環輪是八年前製造完成，原材料是木星發展出的超堅硬鈦碳合金，從此之後，它的外殼維持不變，但內部的系統則不斷改造，確保隨時以最新的技術等待這一刻。

「為什麼不行？如果你讓我動手，我可以解決這件事。」

「康斯坦丁——」

一名成年的諾思族人緩緩深吸一口氣，以略帶有鄙夷的表情環顧房間。

「現在不是因私廢公的時候，康斯坦丁。這是我們第一次碰見的智慧外星生物。我們需要與它進行對話，不是進行報復。我們不能再有一個宇宙敵人。」

「很好。我能派遣一個小組去木星確認接觸的情況嗎？」

所有人看著康斯坦丁·諾思年輕的臉出現在沙克將軍面前的屏幕上。

「現在停止討論屍體的去留。」安特利奈逮到機會立刻說，「開始補充燃料。我要求入夜前完成。極光很亮，今天晚上應該能夠繼續前進。」

「HDA得不到我的全心信任。」

「現在該怎麼做？」托伊上尉問。

「小心點。」

「我想知道我在跟什麼樣的化身說話——假設你是化身，還是你只是遙控奧爾德雷德？」康斯坦丁說。

康斯坦丁走到接待大廳中央的監控中心，一個簡單的圓形房間，中間有一張簡單的黑皮革辦公椅。他不需要其他人類倚重的控制面板、屏幕和全像環境，因為他的大腦已經完成重新建構，內建許多聯機與可視化程序。他坐在五十五年前從地球一路帶來的老椅子上，等著。在大分子牆對面，直徑十米的接待廳半球形主室，牆壁和地板的表面目前設定為柔軟，像是一層海綿，唯一堅硬的物品是簡易床、洗臉台、廁所。天花板上的一個環散發著藍白色的光，與天狼星在正常情況下的光譜一樣。

托伊上尉轉向她的全像控制台，讓纖薄的屏幕包圍上她的臉龐。「啟動。」她告訴開普敦基地指揮官。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另一個化身，第一個，它現在與武器在一起。HDA把武器和埃爾斯頓上校一起送到巫崗營地，現在他們在巫崗跟薩瓦之間迷路了。第一個化身一直在緩緩接近這個大害。它很害怕，從它被創造出來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很害怕。有許多人https://read.99csw.com類在守衛它，而且他們有武器。雖然我們有很強大的力量和能力，這些鏡像創造並非是不可毀壞的。所以它正在一次一個地消滅人類士兵，直到沒有士兵留下來保護那個大害。之後，武器將不存在，只剩下通道。在我了解情況、明白該做什麼之後，通道也會被摧毀。」

「好了，請把它送下來。哦，對了，幹得好。」

「這不可能。」

「我在宇宙另一處的星球上于數十億年前進化。我是我的星球生命的巔峰與終極。我成為『1』。我現在住在聖天秤星上。它的恆星很年輕，我可以在它溫暖的環境中住很久。」

「我可以現在就告訴大家，如果我被怪物害死了，你們也可以把我留下來，我不想成為拖累倖存者的負擔。」利夫說。

「我會鏡像另一個你。一千個你。必要的話，一百萬個你。」

「我認為是商業間諜。」少校回答。

「不是裂縫。重複，不是沾斯裂縫。」托伊上尉響亮地宣布。

「什麼？」

「哎，太空特戰隊！希望早日用不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跟沙克將軍也說過類似的話。」

「你無權獨自處理這件事。我們需要知道我們面對的情況是什麼。」

「這是對我們的侮辱。我的人隨時準備犧牲一切以保護人類，無論他們在哪裡。假使有一天木星有需要，他們亦在所不惜。」

幾區數據變成紅色。托伊上尉的背一僵，開始跟控制通道的開普敦技|師們進行快速的對話。數據變回琥珀色，又變回紅色。

「不要這麼做。我會替你把通道關閉，作為懺悔。我有這個能力。」康斯坦丁說。

「怎麼說？」

「對。還有誰會宣揚人類是邪惡的存在，應該從聖天秤星被放逐？這是我的觀點通過你們意識的不正確所產生的結果。」

她踩上凍僵的雪，順著MTJ走到內圈。紅色尾燈的光線加上偏紅天狼星的橙紅色，讓整個世界呈現深深淺淺的紫紅。在陰暗的天光中，總共有九個幸運兒——但也要看是從哪個角度說——他們都是逃脫中毒的人：洛爾萊、露露、雷歐拉、安特利奈、卡芮茲瑪、利夫，還有那些恢復情況好到可以幫忙照顧病患的人：她、瑪德琳、喬希。

「那我會繼續消滅車隊人員，最後是武器。」

「父親，你在做什麼？」克萊頓質問。

「你一定使用了某種方法，某種量子力場的操控。」

「你忘記了，除了起源，我在各個方面都是奧爾德雷德·諾思，我很了解奧古斯丁。他不會同意。」

「所以你原生星球上的生命進化成了單一意識？」

「你不擔心沾斯。你有抑制行星之火的力量。你一定有保護自己不受沾斯攻擊的方法，能讓它不蜂擁向天狼星。我需要知道你是怎麼辦到的。」

「是的，長官。」托伊上尉回答，「開普敦正在準備中。」

「確實是。」將軍看著數據在屏幕上不斷出現，顯示開普敦戰用通道正在啟動。跨太空聯結正在向外延伸，要將地球與木星之間四十分鐘光年的距離壓縮到零。要求這個偉大的機器對這麼短的距離進行連接幾乎是種侮辱——它被設計用來通向各個星系，幫助人類打敗宇宙中最可怕的敵人。可是現在他卻想要用它來跟一個固執孤僻的傢伙進行一場憤怒的對話。

「是的。一如你渴望將你的機器帶到巔峰，讓機器成為你們的神與奴隸，你們渴望智能躍進，我的祖先們也安於讓生命流向命運的方向。如你可想象，這個進程比較長，但長遠來說更可靠。我相信這些祖先的動物形體沒有你們這麼短命，他們因此也沒有你們這種情有可原的急迫心情。」

他坐回椅子中，微微左右搖晃，等待……

「父親。」

「真的？你準備好了嗎？」

「等待。」將軍說，「或許還要加上祈禱。」

「我也是。人類保衛聯盟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守護我們的種族。」

「對我來說，就是如此。沾斯很……奇怪，即便在我看來，可它的強大不是沒有極限的。我想要它離開，它便離開了。」

「謝謝你。」安特利奈說。

「他們犧牲個屁。他們是被殺害的。如果被他們拖累了，接下來就輪到我們。」卡芮茲瑪說。

「我說的是你們的宇宙飛船引擎。」

安傑拉必須承認她很欣賞這個邏輯，雖然這個念頭讓她打從心底不舒服。

「這有什麼意義？我們為什麼要耗費有限的有機油拖著一堆屍體到處跑？我們應該把屍體留在這裏，等戴達勒斯飛機出現來救我們的時候再把屍體帶走。畢竟又不是整個叢林里都有野生動物，他們不會被吃掉。」

「我不知道你還有哪些能力，但我們會儘力束縛你。如果你打破了束縛，那麼我們只好對你使用終極武器。我把你帶來不是出於敵意，只是想要與你對話。如果你無法逃脫這個接待室，那你就會被留在這裏直到你選擇開始溝通。我言盡於此。」

「你說的只是軀體，是指單獨的存在。我已經超越這些。」

「我不明白。」

康斯坦丁等了一會兒，但它仍然沒動，ｒｅaｄ.９9ｃsｗ•coｍ看起來就像個石質堅硬的雕像。他將視線放大，檢視怪物的眼睛。眼睛泄露怪物的動靜，如人類一般的眼球左右閃動，目光掃視了房間。

「他們製造了武器，他們製造它的意圖是要摧毀聖天秤星上的所有原生生命。他們製造的原因只是為了以防萬一。你能想象嗎？把滅絕整個星球的演化進程當成戰略假想而已？你能想象他們會帶著怎樣的懷疑來看待我嗎，一個比較小、比較沒有那麼凶暴版本的沾斯，卻擁有滅絕恆星的力量。他們永遠會有恐懼。因此，你們的政客與軍方將永遠想要尋找毀滅我的方法。當我告訴你我不信任他們時，你應該理解我的想法。」

她轉身面對他，額頭上出現一線汗水，「長官，我們無法打開靠近木星的通道。對方那端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在阻擋聯結。」

「你對於語言和語法的掌控非常精妙。你能否更細節地定義你的存在本質？」

接待室的奧爾德雷德化身把頭往後仰了幾度，彷彿聽到奇怪的聲音。「康斯坦丁，我想我們都知道這個說法並不完全正確。我從一開始很顯然就不是聖天秤星上原生的。」

「沒錯。你們那裡似乎發展出了非常驚人的技術。」

「因為已經死了夠多人。你的叢林和植物也被破壞得太多。因為我們都活著，而這是非常珍貴的東西。我們是不同的，這一點更為重要。對我來說，還有一件我最需要從你那裡得到的東西。」

「謝謝。你也是。我對地球護盾也相當欣賞。」

「你的客人呢？」他只是禮貌性問一下，其實他有超過一半的感測器都在跟關著外星人的掃描儀聯機。

「我不同意。這個技術可能是木星自行開發出來，如同無反應宇宙飛船引擎，或是從高等智慧種族那裡取得的。」維梅齊亞說。

「我可否知道你住在哪裡？我們從未看見智慧生物在聖天秤星的蹤跡。如果看到過的話，我們就不會在那裡定居。」

「當然。」她響應，然後離開去處理食物包。

「一種瘟疫，一種病毒，一種病害。它在聖天秤星上，是我思緒上盤旋不去的陰影。我已經盡我所能，一如之前有另一個異星種族前來想把我的世界佔為己有時所做的那樣。我的意念讓太陽變冷，森林凍結，在新到來的冬天安全地冬眠。我讓我的世界變成你們無法居住的環境，把你們大多數都趕走了。這個化身原本正要毀掉你們的通道，好讓你們的侵犯不能再發生。這樣武器本身就會留在這個星球上，最終在冰寒中死亡。」

「這個說法雖然粗糙，也算是合適。我想我們成功用你的話來定義我了。恭喜。」

「我們還是會讓醫療人員和太空特戰隊待命。」

「你還不懂我嗎？」她勉強自己故作輕鬆，她看得出他在棉被下依然整個人顫抖，而且她一直留意她的MTJ病號吃了多少東西。他們進食的量根本不夠。

康斯坦丁苦笑，「似乎不是很滿意的樣子。」

「當然。」

「你的人從紐卡斯爾帶走某種東西。」

「什麼改變了？」康斯坦丁銳聲問。

「他們是我們的同胞。我們應該對他們的犧牲表示敬意。」安特利奈沙啞地說。

安傑拉讓MTJ停下，擺正了輪子。車隊的車輛緩緩地排成圓圈，感測器和遙控機關槍指著聖天秤星冰霜的蠻荒。還要兩個小時才會入夜，但他們還是打開頭燈，讓光束照向兩旁如水晶般的低矮樹榦形成的山壁，標示出河岸的位置。雷達來回掃射，盡量掃描附近環境。他們現在絕對不會被任何東西偷襲，安特利奈的命令是誰都不許離開圓圈。

「他怎麼回應？」

「知道是什麼嗎？」

「我兩個小時前才剛跟將軍說過一樣的話。」

「能不能請你告訴我，『我』是誰？這很重要。」

「什麼武器？」震驚的康斯坦丁問。

康斯坦丁不理他，走過柔軟的地面，直到沒有動作的怪物面前。「我們之間必須有信任。」他告訴它。

「超過一百，長官。」托伊回答，「還有一些大塊的小行星岩。我們目前辨認出了金屬和碳質球粒種類，還有一座頗大的冰山，應該是用以提供所有種類的金屬和礦物原料。他們沒閑著。」

沙克將軍冷冷地看芬第斯一眼，「康斯坦丁是怎麼弄到這個技術的？」

康斯坦丁滿臉愁容，隨著一切逐漸明朗而感到疲累與無力，「結果從我們到達的那天起，我們就一直在毒害你的環境。毒害你。」

「蓋亞智能躍進。」康斯坦丁敬畏地說。

「我會聯絡HDA。沙克將軍會聽我的。」

「為什麼？」

「好。」安特利奈說。他顯然原本以為會有一陣爭辯。「喬希，你跟我把盧瑟搬到雪橇上，把他跟其他人放在一起。」

「我只想他媽的離開這裏。」安傑拉告訴他。她看著瑪德琳緩緩走向油車，她現在跟亞提歐搭乘同一輛車。她不想要瑪德琳去那裡，那女孩應該跟她一起在MTJ里，這樣女孩會比較安全，但她現在還沒辦法這樣安排。也許過幾天等大家都恢復過來，能夠將工作分還給所有人時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