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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2

第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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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包里裝著她的妹妹繁榮給兩位老人買的東西。繁榮在縣城的報社工作,丈夫是縣財政局的副局長,繁花就是妹夫派車送回來的。去年,村裡有人頂風作浪,老人死了沒有火葬,而是偷偷埋了。上頭查了下來,當場就宣布了,撤掉了繁花村支書的職務。是牛鄉長來宣布的。那牛鄉長平時見了繁花,都是哥呀妹呀的,可真到了事兒上,那就翻臉不認人了。那真是狗臉啊,說變就變了。要不是妹夫從中斡旋,繁花的村委主任也要撤掉了。這會兒,等進了家門,繁花又把那個包從殿軍手裡拿了過來。那個「拿」裏面有點「奪」的意思,是那種撒嬌式的「奪」,還是那種使性子的「奪」。殿軍空手站在院子里,雙手放在襠部,臉上還是那種討好的笑。繁花揚了揚手中的包,對父親說:「帽子,圍巾,還有一條大中華。我妹夫孝敬您的。」然後她又把東西塞給了殿軍:「接住呀,真想累死我呀。」殿軍用雙手捧住了,然後交給了岳父。
外面黑燈瞎火的。那天空就像個巨大的鍋九九藏書蓋扣在那裡。繁花眯著眼,看見除了慶書還有一個女的。領他們進了做廚房用的東廂房,繁花才看清那是裴貞,民辦教師李尚義的老婆。裴貞和慶書的第二個老婆裴紅梅是一個村的,還是本家。裴貞以前也是個民辦教師,很有點知識女性的意思,天一暖和就穿上了花格裙子,天一冷就穿上了高領毛衣。這會兒她手裡就打著毛衣,不時地還穿上兩針。繁花以為慶書和紅梅打架了,平時充當「大姨子」的裴貞看不過去,把慶書押來說理的,就問紅梅為什麼沒有來。慶書說紅梅是條瞌睡蟲,早就睡了。繁花又看了看慶書,慶書臉上沒有血道子,不像是打過架的樣子。繁花拎起暖水瓶,問他們喝不喝水。他們說不喝,繁花就把暖水瓶放下了,動作很快,好像稍慢一步,他們就會改變主意似的。
「頭髮呢?」她問。殿軍裝起了迷糊,問什麼頭髮。繁花說:「頭頂怎麼光了?」殿軍說:「說我呢?哦,是這麼回事。它自己掉了,也就是咱們說的鬼剃頭。」九*九*藏*書繁花就伸手去摸。什麼鬼剃頭啊,胡扯。鬼剃頭的頭皮是光的,連根絨毛都不剩,他的頭皮卻有一層發茬,硬硬的,扎手。繁花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殿軍這才說,他站在機器上修理一個東西,一不小心栽了下來,碰破了頭皮,縫了兩針。殿軍還拍著腦袋,說:「已經長好了,騙你是狗。」說著,殿軍就像狗那樣一下子撲到了繁花身上。
老爺子拿出那條煙,撕開抽出了一包,又還給了殿軍。繁花問殿軍:「祖國統一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沒聽說?」殿軍哈著腰說:「痔瘡不流血了。」繁花又問:「聽到布谷鳥叫了?」殿軍抬頭望了望天,又彎下了腰,說:「天上有個月亮。」小夫妻的對話,像接頭暗號,像土匪黑話,兩位老人都聽迷糊了。老爺子說:「布谷鳥?早就死絕了,連根鳥毛都沒有。也沒有月亮啊!眼睛沒問題吧殿軍?」
在房事問題上,繁花也稱得上巾幗不讓鬚眉。她不喜歡被騎在下面,也就是說她更喜歡騎在上面。有一次她聽村裡的醫生https://read•99csw•com憲玉說過,女人在床上要是比男人還能「搞」,那肯定是生女孩的命。好事不能讓你全佔了,又能「搞」又能生男孩,天底下哪有這等美事?所以女人再能「搞」,再想「搞」,也得忍著。一句話,一定要夾緊。憲玉啊憲玉,你這是典型的事後諸葛亮嘛。早說啊,早說的話我就忍著點,現在什麼都晚了,豆豆已經快上學了,忍也白忍了。想到這裏,她心裏有那麼一點空,腦子裡有那麼一點迷糊,但身子卻有那麼一點放縱,是那種破罐子破摔的放縱。她來了一個鯉魚打挺,就把殿軍壓到了身下。有一股味道飄了進來,她聞出來了,是鋸末的味道。嗬,母親又燒上香了,又祈拜那送子觀音了。有那麼一會兒,恍恍惚惚的,她聽到了敲門聲,好像那送子觀音真的上門了。據說送子觀音都是來無影去無蹤的,而這會兒,那院門的鎖環卻被拍得嘩啦啦直響,還喊呢:「我,是我,是我啊。」
繁花聽出來了,那人是孟慶書,那是送子觀音的天敵。殿軍從被窩裡伸出read•99csw•com腦袋,喘著粗氣,問那人是誰。繁花說:「還能是誰,慶書,孟慶書。」孟慶書是個複員軍人,在部隊時入了黨,現在是村裡的治保委員,兼抓計劃生育。以前殿軍最喜歡和慶書開玩笑,稱他為婦聯主任,還故意把字句斷開,說他是「專搞婦女,工作的」。慶書呢,不但不惱,還說自己最崇拜的人就是趙本山,因為趙本山演過男婦聯主任,知道這一行的甘苦。這會兒,一聽說來的是慶書,殿軍咧開嘴就笑了,說:「他可真會挑時候。今天我就不見他了,改天我請這個專搞婦女工作的喝酒。」繁花說:「慶書現在積極得很。快選舉了嘛,人家已經有要求了,要求新班子成立以後,再給他多壓些擔子。」殿軍笑了:「壓擔子?這詞用得好,很有水平,進步很快啊。」繁花說:「那得看他跟著誰乾的。火車跑得快,全憑車頭帶。跟著我幹上幾年,蠢驢也能變成秀才。」繁花對著窗戶喊道:「地震了,還是天塌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慶書還是喊:「我,是我,是我呀。」繁花只好穿起了九-九-藏-書衣服。她還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殿軍的屁股,說:「乖乖別急,打發走了這催命鬼,我讓你瘋個夠。」
上門女婿不好當啊。只要兩位老人在家,殿軍永遠放不開手腳。這天上床以後殿軍才放開,才有了點當家做主的意思。他上來就把繁花扒了個精光。繁花反倒有點放不開了,都不敢正眼看他了。當他急猴猴地騎到繁花身上的時候,繁花用胳膊肘頂著他,非要讓他戴上「那個」。瞧瞧,繁花連避孕套都說不出口了。可是「那個」放在什麼地方,殿軍早就忘了。他讓她找,她不願找,說這是老爺兒們的事。他說:「你不是上環了嗎?哦,你不是怕我在外面染上臟病吧?我可是有妻有女的人。我乾淨得很,不信你看。」繁花斜眼看了,臉埋進了他的肩窩,順勢在他的肩膀上咬了一口。繁花本想真咬呢,可牙齒剛抵住他的肉,她的心就軟了,不是咬,是舔了。繁花突然發現殿軍還戴著鴨舌帽。褲子都脫了,還戴著帽子,算怎麼一回事?繁花就去摘他的帽子。這一摘就摘出了問題,殿軍頭頂的一撮頭髮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