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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地面(Ⅳ)

第8章 地面(Ⅳ)

職員攤開檔案,指著某處。
雖然轄區警署應該也有瑞貝卡的照片,但現在瑪利亞只想儘快確認關於那張照片的推測是否正確。職員說聲「等一下哦」之後便消失在辦公室外,片刻之後抱回一份厚厚的檔案。
「陷入瓶頸的研究在某個契機下有了突破性進展,這種案例確實很多。可是,假設真空氣囊不是教授他們的發明,那麼在開發材料上照理說完全是外行人的他們,面對『開發具有隱形性能的真空氣囊』這道對他們而言有雙重難關的課題,我不認為他們能在內維爾·克勞福德的實驗筆記的最後日期——去年的七月二十七日之後的短暫期間內順利解決。外行人靠突發奇想打破僵局,這種事情只會出現在小說里。」
「門幾乎紋絲不動是怎麼回事?」
原來是這麼回事。
「學術研討會。」米海爾以平板的聲音回應,「當時M州正在舉行國際學術研討會,包含老爹在內,除了她以外的成員,全都有大約一周的時間不在研究室。」
「能不能告訴我們那時的詳情?」
「已經安排好了。當時的負責人似乎要明天下午才回來,在那之前我們就先去A州立大學吧。」
「那麼,在你們研究室里,瑞貝卡每天的生活是怎樣的?」
「雖然瑞貝卡是個溫柔又善良的女孩,但那時的她比起戀愛,不如說對研究投入的熱情更多。更何況,如果交了男友,她應該會自己說出來,至少也會告訴老爹,因為她不會對『家人』隱瞞這種事——可是,老爹也不像是知道瑞貝卡有戀人的樣子。」
就在兩人閑聊時,漣的車已經抵達加油站。

瑞貝卡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他殺。
「儘管如此,費弗教授他們依舊造出了『紙』,還是一種無比堅固的紙。為什麼?」
漣先發制人。多米尼克回了句「什麼嘛,真冷淡」,隨即露出愉快的笑容。
「很遺憾。」米海爾面露苦笑,「畢竟梅根教授曾經用恐怖的表情警告我們『不準對我好友的孫女出手』。如果隨便來往,可能真的會被趕出研究室呢。更何況,我們也不太想對『妹妹』發動攻勢。當然我們會在老爹家裡開派對,但除了這種機會之外,我們研究室里應該沒人在校外和她有來往才對。」
受到祖父影響而從小熟悉化學實驗,高中時代的化學成績也十分出眾(友人談)的瑞貝卡同學,在入學第一年就加入了研究室,除了聽講之外,也進行與化學合成有關的研究。一般認為,她是在相關人士不在場的情況下,在實驗中發生了意外。在許多人哀嘆失去了一名年輕有為的學生時,也有批判的聲音,質疑所屬研究室的管理指導體制有所欠缺,放任才華橫溢的學生而疏於指導……
照理說他們已經克服眼前的危機。至少,應該失去了坦白真相的理由才對,前述的對立也變得幾乎不可能存在——
這些無機催化劑、有機高分子與反應生成物的結晶構造、反應機制,以及氣囊的製作方法,正是費弗教授的研究成果,也是水母船相關專利的根基。
「喂,漣。我不太了解理工科,可是大一女生,可以實施那種一不小心就會危及生命的實驗嗎?」
「話說回來,我還沒請教兩位到訪的理由呢。為什麼在時隔十三年的現在,你們會跑來調查她的事?」
不該存在的第七人,就在測試機里——那傢伙是什麼人?他從哪裡來,又去了哪裡?
從A州搭飛機前往M州,單程要大約五六個小時。它在U國的最東邊。
「另外——同樣是關於發現屍體時的狀況。當時排氣櫃還在運作嗎?」
——否則,就是有什麼讓人不會覺得不自然的理由。
「一個沒有署名和其他文字的信封,與行李一起放在箱中。這兩張照片是在那個信封里找到的,信封里沒有其他東西。」
對祖父的憧憬
無盡的遼闊曠野暴露在夕陽之下,染上了橙紅色。瑪利亞在副駕駛座用力往後倒,以半躺著的姿勢一直看著手賬。
「哈?!」瑪利亞拔高了聲音,「給、給我等一下。他殺?全員都是?!」
「那麼,你們想要怎樣的資料?選課單之類沒什麼用的東西已經扔掉了。」
「瑞貝卡·弗登同學(19·理學院)」。照片正下方有簡短的說明。
瑞貝卡所做的「化學合成相關研究」,幾乎可以肯定與真空氣囊材料的合成有關。漣想確定周圍有多少人知道這件事。不過,其他成員的聯絡方式只能問轄區警局了。要做的事就像滾雪球一樣不斷增加。
多米尼克有些尷尬地撂下這句話。「你要是看見那時他們的樣子就知道了。他們失去了自己當作妹妹疼愛的女孩,都沮喪得像死人一樣……誰說得出『其實她可能是遭人強|奸,也可能是因此自殺。但我們不知道是誰乾的,也沒有逮捕他的把握』這種只是在傷口上撒鹽的話啊。」
還有一個事實是理應走在真空氣囊研究最前線的內維爾·克勞福德,在開發新材質真空氣囊時碰上瓶頸,十分渴望「R」的知識。
「關於可能會有毒氣這點,你還真清楚呢。」
——R是怎麼確認的?應該在R死前問出來的。
「非常抱歉,現階段我們還不能回答這個問題。」
「我之所以說『不知道』,是指我不知道瑞貝卡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瑞貝卡」死了——根據內維爾·克勞福德的記述。
肯定是去費弗教授的研究室。和她在一起的男生大概是費弗教授的學生之一,恐怕就是——
還有,這意味著「瑞貝卡·弗登」曾是費弗教授研究室的一員——種種跡象表明是這樣。
漣沒有回答。瑪利亞自顧自地說下去。
一股電流躥過脊背。
米海爾的聲調變了。在瀰漫的沉默中,漣開口說道:
銀髮的中年刑警雖然沒講明,然而瑞貝卡的案件最後會定調為意外,恐怕是因為面子問題。如果是強|奸導致自殺,就得先找出強|奸者才行,但是沒有明確的證據。即使能找出那個人,只要對方堅持是你情我願,在被害人無法做證的情況下,也沒有定罪的手段。
瑞貝卡在那之前就喪命,對他們而言搞不好是不幸中的萬幸——
「在她去世的時候,研究進展到了什麼程度?」
真是的,這個部下辦事還真利落。
「剛才也說過,用意現在還不明。不知道單純只是為了折磨教授他們,還是有什麼合乎邏輯的理由。」
「實驗筆記不翼而飛要怎麼解釋?更何況,瑞貝卡為什麼不鎖門,而是用塑膠片將門固定?如果只是不想讓人妨礙自殺,從內側鎖上門不是更牢靠嗎?」
「不管她和教授等人是什麼關係,如果他們對『瑞貝卡』還抱有些許敬意,那麼為了她的名譽,從一開始發表時,就該聲明自己並非真空氣囊真正的發明者才對。可是,就我閱讀的資料,完全找不到他們有任何類似的發言。」
目前還什麼都不知道。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從「應該在R死前問出來的」這句話里,看不見半點對她的哀悼之意。
一張是有瑞貝卡署名的封面,另一張是作為樣本的任意內頁。以恐嚇材料來說已經綽綽有餘。

「順帶一提,A州民用水母船的保有數量似乎是最多的。並不是因為這裡有UFA,而是因為A州的民居稀少,氣候安定,適合水母船飛行。來自其他州的訪客似乎也很多。」
「最後一次目擊是當天上午九點左右,有人看見她從公寓出來。瑞貝卡似乎沒報名暑期班,沒有當天在校內的目擊情報。大概是在離開公寓后,在上午的暑期班開課前前往研究室,一個人做實驗……這是對外公開的說法。」
不過,話又說回來——實驗事故?
「了解。」
以客觀角度來說,這隻不過代表「瑞貝卡·弗登」曾在一九七〇年進行過和真空氣囊有關的實驗。
「哦——」
他們成為時代的寵兒。真空氣囊改變了航空器的歷史,知名航空器製造公司UFA招攬他們加入——再後來連空軍也盯上了他們的技術。
瑪利亞正要問「沒人看見她出入正門嗎」,但轉念一想又把話咽了回去。她也是今天才知道,A州立大學的正門出入相當自由。只要亮出通行證,就連汽車也能輕易通過。儘管有一名警衛,不過雖說是暑假,可能光暑期班就有上千名學生出入,要找到瑞貝卡的目擊情報無疑難如登天。
「筆記呢,或許是因為她自己已經不再需要而丟掉了。塑膠片呢,也可能是為了不讓之後趕來的米海爾他們突然吸入毒氣。死亡地點選擇實驗室,也可能是因為打擊強烈得讓她無法多想。解釋要多少有多少,至少比當成單純的意外合理。」
「沒有。電源關著。排氣櫃的門則是敞開的。」
「素體呀,真空氣囊的素體。內維爾他們將垃圾桶里的塑膠片撒在地上,弄好酸鹼中和滴定的機關后,立刻走出實驗室,將一小塊素體塞進門縫,並且塗上了催化劑。」
如果是這樣——在教授等人的論文和著作里完全找不到瑞貝卡的名字,本該是瑞貝卡的名譽則由他們不正當地享有。看見這種狀況——即使是小學生也聯想得到,逼死瑞貝卡的就是教授他們。
開發陷入瓶頸,又找不出突破僵局的眉目,日子一天天過去,引來空軍懷疑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大,於是有人主張應該乾脆說出真相,與認為該繼續隱瞞下去的人形成嚴重對立——不對。
漣靜靜九九藏書地看著筆記複印件里的一張將格線內頁放大的照片。「……然而,如果這是事實,一切都會有很大的改變。無論是這次事件的樣貌,還是這份複印件的意義。尼森少校,這兩張複印件,具體來說是以什麼形式發現的?您剛剛說是在行李箱內?」
「下午六點前後,也就是傍晚。沒有目擊者嗎?」
「雖說當時是七月,但到了黃昏時分,周圍應該還是會變暗才對,很難想象瑞貝卡會連燈都不開就繼續做實驗。既然如此,為什麼實驗室的燈是關著的呢?」
「說穿了,也沒有確切證據能說她遭人強|奸而自殺。只是『這麼想比較合理』,不過是臆測罷了。或許她真的只是前一晚與戀人秘密共度,隔天真的是因為事故身亡的也說不定。頭和身體的挫傷,也可能只是摔倒時撞到地板造成的。實驗內容、排氣櫃、照明也是,解釋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最終搜查會議也把此事定為意外。」
「總之,不管對方是誰,如果瑞貝卡是遭到強|奸,剛才你們提到的疑點也就姑且可以得到解釋了,懂了吧?」
「我從來沒有留級或重考過!」
再加上,那是用到氰化鈉的實驗。沒錯,就是真空氣囊材料的合成實驗。而且說到A州立大學,記得就是——
荒野中的加油站,對長距離駕駛司機來說猶如救生索,這點對於在空中往來的飛船似乎也一樣。這幾年,瑪利亞經常看到航程途中的水母船像眼前那艘一樣,為了補給降落在加油站附近。
——每個人都會深入鑽研各自不同的課題,老實說,對隔壁的人的研究不甚了解,是很常有的事。
「UFA公司製造部的普利德摩爾先生也說過,教授他們最大的研究成果,是真空氣囊的製作方法——說得更詳細一點,就是用作原料的有機高分子,以及用來反應的無機系催化劑、反應生成物的結晶構造和反應機制。」
多米尼克的回答有如謎語般,但瑪利亞卻像呼吸一般立刻會意。
瑪利亞向兩人說明了內維爾·克勞福德的實驗筆記,以及露營照上的「R」這兩件事後,得到了部下用「冷淡」形容都嫌客氣的責備。
——就像讓機械工程師去讀化學合成的實驗報告一樣。
「我就直接問了。」漣的聲音過於平板,彷彿帶著一股寒氣,「關於瑞貝卡發生的意外,你個人有什麼看法?你認為那是一場不幸的意外嗎?」
「不是意外就是自殺,至少我們只能判定是這樣了。」
「是這樣啊。」
「那可就難說了。我覺得這麼想或許還太早。」
「無法否定。實際上,印象中我曾經聽研究室的人提過這種傳聞。說是看見她和男生一起走進了工學院的建築什麼的。」
「是,麻煩了……啊,鮑勃。我是九條,百忙之中打擾你真是不好意思……嗯……所以說,驗屍的進展……是。你說什麼?」
「哪有可能說得出口啊。」
「知道的話就乾脆說出來啊,畢竟我也沒辦法輕易相信——創造真空氣囊的不是費弗教授他們,那位照片上的少女『瑞貝卡』才是真正的發明者。」
更何況,從多米尼克的口氣聽來,強|奸者的體細胞似乎也沒有採集到。
「我反倒認為,或許該筆記從一開始就在兇手手裡。」
疑惑轉為事實。
「現在還不能說。能說的,就只有『因為出現了這個,我們才來到了這裏』。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消除你的遺憾,以及梅根教授與瑞貝卡本人的遺憾。對於那些破壞你們人生的傢伙,我會把他們的所作所為全部查清楚。所以請你再等一下,拜託了。」
「什——」
「瑪利亞,我才想問你,為什麼隱瞞這麼重大的事實?真是的,簡直令人難以相信你居然是警部。」
真是的,我的部下還真優秀呢。
「到頭來,我們的研究室被迫解散。我們讓她自由進出實驗室,而她死於那間實驗室。無論真相如何,只要有這些事實,就已經足夠讓老爹被解僱。大家散落各處,老爹也像變了個人一樣,憔悴得讓人看不下去……最後選擇了自我了斷——而我還戀戀不捨地留在這裏,事情就是這樣。」
漣掛下話筒,神情嚴肅地回來。
——啊,不過最後那個素體的顏色就和平常用的素體一樣。
那塊關鍵的塑膠片是壓扁的L形,較薄處的厚度與門縫一致——這是多米尼克說的。那根本不是什麼偶然,只是卡在門縫裡的部分和伸進房間的部分產生了厚度差,並且正好在這種狀態下像石膏定型一樣硬化而已。
瑪利亞說到一半就停了。
而職員所指的地方,則刊載著她的照片。
從瑪利亞自己的角度來看,到現在依然難以相信,那個不管怎麼看都還只是個青少年的眼鏡少女,居然創造出徹底改變航空器歷史的大發明。
「我聽她說過,有很大的進展,但具體不太清楚。哪怕還有實驗筆記在,說不定就能繼承瑞貝卡的事業了。」
「關於意外的幾個疑點,你們有什麼看法呢?包括瑞貝卡·弗登當時所做的實驗和她的知識與經驗相比未免太過拙劣,以及她的實驗筆記不翼而飛的事——而且不僅如此……」
「這個案件發生時,真空氣囊還沒公之於世啊。和氰化氫反應之後會變硬的樹脂——我也是在之前問話時才知道有這種東西,當時的多米尼克他們根本不可能想象得到。」
「然而,這些嚴格說起來並不是『真空氣囊』,而是『用來製造真空氣囊的材料以及合成方法』。這些被看作教授等人的工作成果的內容,與其說是『航空工程』,不如說比較接近『合成化學』的領域。」
這東西,居然是出自一名年僅十九歲的少女啊。
「那不是單純的事故?!等等,那片轄區的傢伙在幹什麼啊!」
「『瑞貝卡』與教授等人是什麼關係尚且是個未知數。從她的年紀與教授那群學生似乎相差不遠來看,也有可能是與其中某人有私交。總之,教授是以她創造的新材料為基礎,對外發表了『真空氣囊』。然而在那背後,發生了一個悲劇。」
到現在才察覺自己的愚蠢?真是無藥可救啊——部下並未將惡言惡語說出口,只是平靜地回答道:
「關鍵的塑膠片——這是從地板與門的摩擦痕迹辨別出來的——形狀像是將L形積木用力壓平后的樣子。比較薄的那一邊,也就是L的底邊卡在了門縫裡,這玩意兒的厚度與門和地板之間的空隙剛好一致,雖然我不曉得這是怎樣的偶然。」
「發現她的的確是我們,但『事故當天瑞貝卡在那裡做實驗』這點,研究室里沒有人知道。」
「兇手影印了瑞貝卡的筆記,送給費弗教授——或者教授和其他人那裡,表示『我知道你們的罪行』。」
兩人依他所說翻開檔案。瑪利亞看著驗屍結果那一頁,感覺自己的臉緊繃起來。
漣沉默不語。仰躺著的瑪利亞幾乎看不見部下的表情,只能夠從座椅後方看見他的側臉微微動了一下。
報道的日期是一九七〇年七月十八日,實驗筆記上日期的幾個月後。
硬化前的素體不過是一片柔軟的樹脂。即使在關門的同時放上,或者是從門外塞進去,要卡進門縫裡都不困難。只要讓素體在這種狀況下與氰化氫反應,它就會牢牢地卡在門縫裡代替門擋。
在那美麗的巨大軀體前,她吐出混著愁思的氣息。
「應該是恐嚇吧。可能是兇手送去的。」漣接在她後面說下去,「那兩張複印件似乎是放在信封里,但如果單純是以備不時之需或用來代替備忘錄,用信封保管又顯得不太自然。不如認為是某人放進信封後送去給他們的比較合理。」
果然是真空氣囊。這與柯提斯的說明吻合。
「漣,我問你哦。對瑞貝卡下手的傢伙,是不是已經查不出來了?」
17日晚,在A州立大學理學院的實驗室內,有學生髮現瑞貝卡·弗登同學(19)倒在地上,在救護車接到通報趕到現場時已經死亡。
「那時大家眼裡只有瑞貝卡……不過應該沒有其他人才對。由於氣體有殘留的可能性,因此將瑞貝卡搬出實驗室之後,我們至少留下了兩個人在走廊里看著,以避免有人接近實驗室。如果有別人爬出實驗室,照理說應該會注意到。」
米海爾訝異地看向照片,接著一臉驚愕。他呼吸紊亂,拿著照片的手不停顫抖。
P市警局搜查科的多米尼克·布洛斯刑警那睡意矇矓的眼裡浮現出好奇的神色。「居然會把十三年前的死亡事故又挖出來,出了什麼事嗎?」
「你們發現她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嗎,沒有看見其他倒地的人?」
不僅「和平常用的一樣」,或許根本就是原來的素體?
瑪利亞把手伸進胸前口袋。「瑪利亞?!這——」她無視漣的制止,將兩張照片——拍下瑞貝卡筆記複印件的照片,放在米海爾面前。
瞬間,男子臉色一變。
弗登同學是該校該學院的一年級學生。警方從現場留有實驗器材與氰化鈉的瓶子判斷,應是弗登同學在實驗中操作失誤,導致產生氰化氫氣體而中毒死亡,詳細調查正在進行中……
沒有回答。一會兒后,漣無奈地嘆口氣。
「發現屍體時的狀況要怎麼解釋?如果瑞貝卡的死是教授他們下的手,那麼他們就必須在殺害瑞貝卡並偽裝現場后,從實驗室外將塑膠片塞進去。方才布洛斯刑警應該也說過,這種事做不到。」
「哎?」
「知道『瑞貝卡』的來歷了?!」
強|奸?!怎麼會——
兩人穿過冰冷的建築玄關,搭乘電梯上樓,站在九-九-藏-書了曾經是瑞貝卡生前所屬的梅根研究室的實驗室前。
「這——實際上,有關她喪生前後的狀況,我們知道的並不比報紙和校報多。那時她在做什麼實驗,發生了怎樣的意外,其實到現在我們都不清楚。」
「不過,這雖然只是我的感覺,但那時的瑞貝卡不管是在研究室里還是研究室外,應該都沒有特別親密的戀人。」

「而且,居然還是在我們都不在的時候。就算我們將研究室的鑰匙給了她,瑞貝卡也不該做出這麼愚蠢的——」
沉默降臨。
因為造紙專家就在他們身旁。
一九八三年二月十二日 16:40—
「他姑且還是聽了。不過,現場在發現時的情況就是那樣。『根據驗證結果,只能認為那塊塑膠片是從實驗室內卡住的門。在有這種物理性證據的情況下,也只能認定確實是她獨自進行實驗而遇到了意外』——他是這麼說的。」
多米尼克搖搖頭。
不一會兒,男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曾在梅根教授的研究室待過……兩位說來調查,具體來說是怎樣的調查?」
「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開窗的人是我。」
「這種恐嚇行為的真正用意目前還不明,但不難想象教授他們收到信後會陷入恐慌。一旦瑞貝卡筆記的存在公開,對他們來說無異於身敗名裂。」
他輕聲咕噥,盯著漣的身份證件看。瑪利亞和漣不由得面面相覷。
這是一份過期的校園報紙。一九七〇年七月二十日,是事故的三天後,似乎是在暑假期間緊急發行的一期。「理學院一年級女生,實驗中意外死亡」——遠比新聞報道大得多的頭條標題跳了出來。
「找出『瑞貝卡·弗登』的來歷,確認她和費弗教授等人的關係;調查接受教授他們的委託製造素體的外包商;確認教授等人直到『事故』發生之前的行蹤;確認所有遺體的身份並確認死因、死亡時間;向空軍領取並檢查遺物;前往空軍基地調查機體;詳細調查留在技術開發部辦公室的各種文件;分析留在實驗室的樣本……重要的大概就是這些吧。」
這麼說來,的確如此。與其認為瑞貝卡的筆記從教授等人處轉移到了兇手手裡,倒不如看成一開始就在兇手手中比較自然。
「到了大學研究室這個層面,每個人都會深入鑽研各自不同的課題,老實說,對隔壁的人的研究不甚了解,是很常有的事。換句話說,我對於瑞貝卡所做研究的理解與記憶,也就只到這種程度——我只記得她的研究主題是強化塑膠合成。由於她用到的催化劑反應理論太難,所以我能理解的部分連一半都不到……不過我記得氰化鈉是原料之一。也正因為如此,警察才會判斷是實驗中發生的意外吧。」
約翰一臉茫然,漣也露出意外的表情。
「再向鮑勃確認一下吧。差不多全員的驗屍結果都該出來了。」
看似意外的自殺——乍看之下確實合乎邏輯。可是——
漣靜靜地轉動方向盤。車子穿過緩緩的彎道,在甩開左側那些暴露著褐色肌理的小丘之後,視野瞬間變得開闊,紅色荒野一路延續至地平線的彼方。
可是——
「實驗筆記……不見了?!」
「這叫作搜查中的秘密,我們連相關人士都沒說。這是因為如果真的是強|奸,需要讓那傢伙露出破綻。」
「可是今天到許多地方問過之後——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我在想,我可能忘了一種更為單純、更為根本,卻強烈得多的動機。」
周圍一片沉默。米海爾一直沒說下去,咖啡也沒碰,只是靜靜地盯著液體表面。
多米尼克最後那句話,帶有明顯的苦澀。
「雖然由我們來問這種話有點奇怪,當時的搜查官都說過什麼?他沒有認真對待你的懷疑嗎?」
「根據當時的新聞報道,瑞貝卡小姐是不慎吸入氰化氫身亡,具體來說是怎樣的情況呢?」
「若不是跌倒時正好以微妙的角度嵌進去,就是從室內用力敲進去——總而言之,這塊塑膠片只能從實驗室里塞進門縫。塑膠片在實驗室地板上弄出的痕迹也很明顯,卡進門縫的深度要能弄出那種痕迹,從外面是辦不到的——這是我們的結論。」
「這麼說來,我似乎看過類似的新聞,但老實說我不記得了。」
「儘管房間里很暗,看不清臉,但我們立刻從身材分辨出是她。由於有股奇怪的氣味,大家覺得不妙,便戴上防毒面具試圖開門……門把手轉了,門卻不知為何幾乎紋絲不動。雖然事後弄清了原因,但那時的我們根本沒有思考原因的餘地,一心只想著一定要救她,不顧一切地踹開了門,慌慌張張地將她抱了出來。之後打開窗戶,叫了救護車——」
「無論如何,教授他們還是成功開發出新材料了,對吧?如果不是這樣,不可能發展到航行測試的地步。」
「這是從宣傳部借來的——這樣可以嗎?」
室內一片寂靜。
「你是指,以她所做的實驗來說未免太過草率?」
「從那時起留級了三十次?看起來你在學業上還真是受盡了苦頭呢。」
影印下來的筆記封面上的字跡和畫有格線的內頁中的一樣。
這個J國人,為什麼比自己這個土生土長的U國人還要知識豐富啊?讓人有點不爽。
「那時可是暑假啊。只有白天有暑期班。在那個時間還留在化學系大樓的,只有不到十個為趕論文|做實驗的學生而已。而他們連自己的實驗都忙不過來了,根本不會注意到其他實驗室有沒有人出入。」
「你愛她?」
車內瞬間一陣沉默。
「你剛剛說,不知道瑞貝卡當時在做什麼實驗,那排氣櫃里是什麼樣子呢?既然讓人判斷是『實驗中』,應該留有什麼實驗器材或藥品才對,難道不能從這點做出某種程度的推測嗎?」
他們隔著門口的玻璃往裡打量。設在兩側牆邊的排氣櫃,厚重的實驗台。到處都看不見十三年前那場悲劇的痕迹。一名身穿防水圍裙的看似學生的青年正在一臉緊張地傾斜玻璃器材。在他背後,有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滿臉胡楂的男子正盤著雙臂。大概是照顧生澀新手的指導教師吧。
這時,那個滿臉胡楂的男人注意到了兩人。他向年輕男性|交代了幾句話,然後來到走廊上。
漣一隻手握著方向盤,另一隻手從胸前口袋裡掏出報道的複印件。「如果你看到的那名照片上的少女就是『瑞貝卡』,那麼她的健康狀況應該良好到足以參加露營。如果她會去世,能想到的原因不是嚴重的急病,就是事故或自殺……再不然就是他殺。」
「如果瑞貝卡的筆記曾落在他們手中,內維爾·克勞福德就該這麼寫——『應該仔細閱讀瑞貝卡的筆記』之類。但他沒有這樣寫,而是寫『該在她死前問出來的』,這就說明他們並沒有機會看到瑞貝卡的筆記。」
A州立大學女學生死亡 是實驗事故?
「這樣啊。」漣點點頭,「少校,我們要重新提出我們的要求。包括這份複印件在內,請立刻將所有能夠搬運的遺物送來我們這裏。還有,建議你一定要對此事保密。一旦公之於世,可能會損害UFA、你們空軍,甚至是整個U國的威信。」
米海爾用「你不知道嗎」的眼神看了過來……瑪利亞完全不記得。
「那麼,這點也很不自然。所謂的排氣櫃,是避免內部產生的氣體外泄到實驗室的設備。即使內部產生了氰化氫,只要排氣櫃正常運作,就能透過專屬的管線將氣體排到室外,如果櫃門關著,氣體也不會流入實驗室。實驗者吸入氰化氫的危險應該很小才對。儘管如此,瑞貝卡·弗登不但沒啟動排氣櫃,就連櫃門也沒關上。為什麼呢?」
「多米尼克說『可能是瑞貝卡本人丟掉的』,但這根本不可能。因為,教授的行李箱里留著她的筆記複印件。既然有複印件,就代表正本應該存在,而且有人把正本拿去影印。這人是誰?正本在誰手上?只會是教授他們,對吧?教授他們趁著瑞貝卡的死奪去筆記,藉此造出真空氣囊。這樣想才正常吧?」
「無法斷定。至少現在還不行。」
費弗教授研究室里的某人,為了替瑞貝卡復讎而殺光其他人,然後自我了斷。這是剛才瑪利亞描繪的事件概要。如果六人之中無人自殺,就代表殺害他們的第七人待在那架測試機里。
「我的話說得不太準確。當時我們一眼就看出來她『在做什麼實驗』了。是酸鹼中和滴定。因為那裡擺著滴定管,底下還有個裝了液體的燒杯。」
「首先是發現屍體時,實驗室的燈沒開。」
「假設——是強|奸犯——如果當時提取並保存了體液或皮膚細胞等物證,或許還有可能。」漣握著汽車方向盤,連看都沒看瑪利亞一眼地回答,「據說生物的遺傳情報,是由細胞核內一種叫去氧核糖核酸的物質記錄的。等到哪天技術發達,變得能夠分析這種DNA時,大概就能像指紋一樣找出特定人物,精確度遠比血型更精細——我曾經聽人家這樣說過。」
「在濃度未知的液體中,滴入濃度已知的其他液體,測量需要加入幾毫升的液體才能達到酸鹼中和的實驗。這是測量液體濃度的基本方法,高中的化學實驗里基本上都會出現吧。」
「瑞貝卡的事?」
塑膠片無法從實驗室外面插|進去。也就是說,這個事實蓋過了其他細小的不自然之處。
「雖然不是不可能,但以常理來說這不太自然。至少在我的母國是這樣。學生要想自由使用實https://read.99csw.com驗室,必須得到實驗室負責人許可。入學還不到一年的學生,通常不會被獲准進行有危險的實驗。」
在露出充滿自嘲意味的笑容后,米海爾突然正色道:
「布洛斯刑警他們沒注意到這個機關嗎?」
「怎麼,有意見嗎?」
「R」不是費弗教授研究室的成員。這意味著——
「你的意思是,她不是那種會令人懷恨在心的少女?」
「可是……到頭來還是太遲了。」

「不屬於那一領域?」
「你不是也說過嗎?『造紙本身並不是航空工程部的本職工作』。也可能是教授他們的研究室新成立了『造紙』團隊,瞞著本來的『摺紙』團隊做的壞事。」
漣說聲「了解」後走出會客室。獨自一人的瑪利亞用力往後倒在椅子上,仰望滿是污漬的天花板,然後猛抓那頭火紅的秀髮大叫:「啊啊真是的!」
「更何況,我們也不是笨蛋。要想讓那扇門像米海爾他們的證言那樣固定得死死的,塑膠片必須從房間內側卡得很深才行,這點已經用實驗證明過了。」
再看向報道的其他部分。對於事故本身的記述與新聞報道中寫的沒什麼差別,而瑞貝卡的個人情報等與學校有關的部分則佔據了大半版面。
「我剛要說就被你們叫過來啦!」
「這個嘛,」米海爾說道,「我知道她離開老家一個人住在這裏,還有老爹在那段期間相當照顧她,這些瑞貝卡本人曾經對我們說過。可是,至於她平常在研究室以外的地方做些什麼,很遺憾我不太清楚。我們認為有老爹照顧她應該沒問題,所以就沒怎麼管她,這也是事實。」
瑞貝卡·弗登——和筆記封面複印件上的名字一樣。
隔天早上,如往常一樣被電話叫醒,並且在漣的副駕駛座將三明治塞進胃裡的瑪利亞,在聽到部下的報告后發出誇張的怪叫聲。
「詳情等回到局裡后,鮑勃應該會解釋……不過就我剛才在電話里所聽到的,那六具遺體之中,能夠判定為自殺的似乎連一具都沒有。」
助理教授的臉上失去了血色。儘管知道這麼做很殘酷,瑪利亞依舊繼續問了下去。
「那是真的嗎?誤認的可能性——這樣啊……知道了,我們這就趕回去。正式的報告到時候再說。」
——攝於露營聯誼活動與實驗室成員,和R。
「我啊,直到今天早上都還以為只是單純的內鬥。覺得可能只是教授等人為了新型水母船的開發起了內訌之類。」
遠望時只有黃豆大小的水母船,此刻就在距離瑪利亞他們一百米的地方,讓它那需要抬頭仰望的巨大身軀得以歇息。在漣撥打公共電話時,瑪利亞也下車呼吸外面的空氣,看著那不知道屬於誰的機體。
「沒關係,我告訴你。」
「另外,所謂的航空工程,說得簡單點就是開發『航空器』的學問,而不是開發『用在航空器上的材料』的學問。如果以紙飛機舉例,研究讓紙飛機飛得更遠的形狀、折法、投擲法才叫作航空工程,造紙本身並不是他們的本職工作。」
才能導致的悲劇
「瑪利亞,天大的好消息。六名被害人的驗屍結果都出來了。全員都是他殺。」
「啊啊,那場意外啊?我記得很清楚。」
多米尼克·布洛斯刑警——當年負責瑞貝卡那場意外的人,是一名看起來年近五十的銀髮中年男性。雖然口氣沒什麼禮貌,但他在面對從其他轄區來到自己地盤的瑪利亞等人時,沒有什麼排斥的樣子就迎接他們進門。從這點來看,或許他是一個很會照顧人的好男人。
「不是好幾天前的哦。應該是死亡當天,最多就是前一天造成的。這是當時驗屍官的見解。瑞貝卡·弗登在死前曾與人性|交……不,不對。是強|奸。」
玷污瑞貝卡,逼她走上絕路,並且奪走了她的研究成果的人,就是費弗教授研究室的人——如果深愛瑞貝卡的人,知道了這件事。
「酸鹼中和滴定?」
「難道說,你認識她嗎?」
在搜查技術開發部實驗室時感受到的突兀,此刻瑪利亞已經十分清楚。實驗台、洗手台,都不像學校化學實驗室那樣打從一開始就設置在裏面,而都是後來才搬進來的設備——如果他們真的是真空氣囊材料的開發者,照理說從一開始就該引進這些設備才對。
「那裡似乎是個小研究室,據說他們被分到別的研究室了。」
「該回去了,瑪利亞。」漣出聲催促,「要從頭開始調查。如果飛船里無人自殺,就得將包含敵國間諜在內的外來者的可能性重新檢視一遍才行。」
「不好意思,兩位有何貴幹?你們似乎不是學校的人。」男子用懷疑的眼神從瑪利亞的頭打量到腳,隨即問道。
「理學院三號館五樓,五〇七實驗室——是這裏吧。」
「費弗教授他們曾經在籍的大學。報道中的這名少女,應該可以判定是那份筆記的作者。」
「等等——不,先等等。」空軍少校顯然也慌了,「也就是說,你所提到的照片上的少女,就是這個封面上的『瑞貝卡·弗登』?!如果是這樣,你剛才說的內維爾·克勞福德的筆記里那些記述……該不會是……」
「她和你們研究室成員以外的人有沒有可能交往?」
「將『瑞貝卡』的身份調查放在第一位。然後,實驗室的樣本交給約翰。與其由警察處理,不如交給軍方更快。」
「包含頭部在內,上半身多處挫傷……性器有撕裂傷?!」
「瑞貝卡死後,教授等人試圖取得她的筆記。但在這個時候,筆記已經失蹤。雖然他們根據瑞貝卡過去提供的知識勉強完成了真空氣囊,但實際上並未真的理解研究內容……」
他平靜的語調里,帶有超出了懷念範疇的情感。
瑞貝卡——「R」?!
圓眼鏡,綁成左右兩條辮子的黑髮,聰明伶俐的五官。
為什麼她會喪命?事故、疾病……還是說——
「這項推論有個重大缺陷。」漣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如果是為了替瑞貝卡復讎而殺害費弗教授他們,那麼兇手至少得確定是教授他們害死了瑞貝卡。兇手要怎麼做到這點呢?瑞貝卡遭到強|奸——先假設是這樣——這點應該連相關人士都不知道才是。單純靠直覺得出這種結論,能成為犯下連續命案的動機嗎?」
「真是抱歉。」漣彬彬有禮地彎腰致意,拿出身份證件,「其實我們是F局的人。基於某些理由,我們前來調查十三年前發生在這裏的女生死亡事故。」
「是的。」
費弗研究室里的某人,以素體代替門擋,將瑞貝卡的死偽裝成意外——目前來說,這不過是瑪利亞的推測。不過幸運的是,塑膠碎片仍然由F局保管。想必是多米尼克做了安排,不讓證物遭到處理吧。雖然當事人對此笑而不語。
如果這個「R」就是「瑞貝卡·弗登」,那位照片上的少女……
瑞貝卡實驗筆記的複印件,留在了費弗教授的行李箱中。而筆記的正本,卻在她死亡前後消失無蹤?!
瑪利亞和多米尼克進行了交涉,對方說好會把那塊關鍵的碎片送到他們這裏。只要對碎片進行分析,應該就能證實瑪利亞的想法。
「嗯。」

航空工程學科……
「那倒不是。大致情況應該就和你說的一樣吧。」
「說起來,十三年前我可還是小學生啊。至於受害者的名字和現場在哪裡,這麼詳細的情報我根本不會去記啊。」
「漣,把接下來必須做的事列出來。給局長的報告可以先無視。」
「等一下……兇手不見得不在教授他們之中吧?強|奸瑞貝卡並逼死她的,確實可能是費弗教授研究室里的人。不過,不見得每個人都參与了這件事呀。或許犯下罪行的只有一部分,有人可能完全不知情。」
十九歲——雖然還沒確定這篇報道中的少女就是那張照片上的少女,但她居然真的才剛高中畢業。
注意到自己陷入了思維陷阱后,瑪利亞連忙甩甩頭。沒有他們開發成功的確切證據,但也找不到失敗的證據。真要說起來,就連「瑞貝卡」是不是真空氣囊真正的發明者——進一步來說,筆記複印件上的「瑞貝卡·弗登」這個名字,內維爾·克勞福德實驗筆記上的「R」,瑪利亞所發現那張照片上的少女,這些是否真的是同一人,都還沒有確切證據。
「真要說起來,如果兇手不在費弗教授他們之中,就會產生和前天討論時同樣的疑問。兇手是怎麼混進測試機里的?在成功復讎后又打算怎麼做?要是兇手自己也沒打算活下去——」
「這推測的漏洞還真多呢。」
「被發現時的隨身物品有手錶和錢包,口袋裡還有實驗室鑰匙。」
「有關在那之前瑞貝卡的行蹤——」
但是瑪利亞知道他想說什麼,漣大概也知道。
漣沒有回答。鏡片后的銳利雙眼,將同樣的問題反丟回給瑪利亞。
「不過到頭來,教授他們——這個嘛,雖然還沒有確認——還是被得到瑞貝卡筆記的兇手殺害。既然如此,兇手為什麼要在下手前送去恐嚇信呢?我總覺得這樣只會讓目標產生不必要的戒心啊。」
「哎,阿姨。」瑪利亞指著校園報紙文章中的一處,「那麼,你知道這個人——瑞貝卡的熟人『西蒙·阿特伍德』的事嗎?」
「瑞貝卡真是個好孩子。」
「怎麼可能,我又不是你。」漣口吐狂言就像呼吸一般自然,「我鎖定了從那份複印件上的日期——一九七〇年三月二十三日到真空氣囊發表為止https://read.99csw.com這段時間,對A州近郊的死亡報道進行了排查。」
「怎麼回事?」
「真要說起來,就算不想讓人知道自殺的理由,在實驗室弄得像事故死亡也會給研究室的大家添麻煩——最糟的情況下,還可能讓研究室關閉,這點她應該很清楚才對!」
「話說回來,瑪利亞,你對這個報道有印象嗎?十多歲的大學女生意外死亡,我不知道這種新聞在當時的U國影響會有多大。」
話說到一半就停了。米海爾無法說出後面的話。
路過的學生接連向兩人投以好奇的目光。在眾多穿著便服的年輕學生里,西裝二人組走在一起實在引人注目。
那人正是那位照片上的少女,「瑞貝卡·弗登」。
「漣,怎麼了?出了什麼事?」
「當時夜色已深……大約是二十二點左右吧,我們一回到研究室就發現門沒鎖。燈是關的,也沒有人影,可是,五〇七號房間——實驗室的鑰匙不在原來的地方。我們覺得很可疑,便一起前往實驗室……然後隔著門上的玻璃,看見瑞貝卡倒在裏面。」
「什麼意思?」
UFA公司辦公室那張照片中的少女,就在這裏。
「當時的她還只是一年級,所以不會像我們這樣幾乎每天從早到晚都泡在研究室或實驗室。在上完課、打完工之後,她會優哉地出現在實驗室,和大家聊天、做實驗、整理數據,等到了時間就回去。這就是我對研究室里的瑞貝卡的全部記憶。」
真是的,要做的事情多到讓人快哭出來了。
「瑞貝卡那時——事後我們才知道那是什麼藥品——是在用鹽酸滴定氰化鈉水溶液。警方認為,她大概是在測量氰化鈉水溶液的濃度。」
「被害人瑞貝卡·弗登,當時十九歲。從C州M高中畢業后,就讀A州立大學理學院化學系。家人只有雙親。她在就讀大學時離開家,一個人住在公寓。」
已經毋庸置疑,這名少女就是「R」。她就是內維爾·克勞福德實驗筆記中所寫的「R」,是那張露營照里的少女,也是從測試機殘骸中發現的那份筆記的作者。
「好孩子?其他人沒有產生過『一個小女孩竟敢如此放肆』『教授就只對她偏心』的情緒嗎?」
「瑪利亞,冷靜一點兒。出了什麼事嗎?」
假使兇手就在教授他們之中,「怎麼躲進測試機」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不存在。而兇手由於沒能拯救瑞貝卡,也沒能阻止瑞貝卡的研究被搶走,從而受自責的念頭驅使——或許根本就沒有考慮在完成復讎后獨自苟活。
米海爾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
瑪利亞他們一問有沒有關於瑞貝卡·弗登的資料,體態圓滾滾的女性職員便感慨地嘆了口氣。
如果在瑞貝卡死後,兇手看到了教授的論文,注意到論文內容與瑞貝卡的筆記完全一樣……
「我們又不是沒注意到這點。仔細看看驗屍結果吧。」
「我問你,漣……」不知不覺間,囈語般的疑問從瑪利亞口中溢出,「那份複印件,你怎麼看?還有『R』的事,以及內維爾·克勞福德那些話的含意。教授他們為什麼會死,還有其他許許多多……」
「無論是拙劣的實驗,還是沒啟動的排氣櫃,如果她一開始就打算求死,也就沒什麼不可思議了吧。實驗室的燈之所以沒開,恐怕是為了避免在死前被人發現。會特地弄得像是實驗事故,也是因為不想讓親如家人的研究室成員們,知道自己尋死的真正理由吧。」
「這個『剛好一致』就是麻煩的地方。地板和門的邊緣有微妙的凹凸,因此很難嵌進去。而這個塑膠片又非常硬,光是從外面用棒子戳或用繩子拉,根本卡不進去。」
希望當時的調查資料足夠可靠,要不然瑪利亞他們還要重新對瑞貝卡的事故進行調查。在感到憤恨的同時,瑪利亞也感到昨天的預感正以最糟糕的形式化為現實。
「比如——雖然米海爾予以否認——瑞貝卡和費弗研究室的某人交往,將筆記本忘在那人家裡,後來別人又對瑞貝卡出手……之類的。何況在那之後,費弗教授他們開發真空氣囊時,恐怕也不是每個人都做同樣的事。」
「若是他們,就做得到。」
幹道一直向前延伸,在左側遙遠的地方,能看見狀似加油站的建築。在那建築旁,一個扁球狀的白色物體——水母船被夕陽染成紅色。
但是,技術開發部辦公室里,找不到「瑞貝卡·弗登」的名牌和文字。
「對方做事似乎很小心,我們沒有檢出他的體液。不過,就算檢驗出來,頂多也只能把血型範圍縮小到四分之一吧。」
「那為什麼——」
「所以我才加了『姑且』不是嗎?我們也知道無法解答所有的疑問啊。」
恐怕是在接到軍方委託之後,才慌張地整頓了一番吧。他們八成認為,就算需要對水母船的機體進行改良,真要從頭開發真空氣囊材料,應該也是很久以後的事。因果報應這句話說得真好。

就算多此一舉,也只會讓警察丟臉——為了這種無聊的面子問題,P局高層那些傢伙,硬是壓下了多米尼克的意見,選擇當成沒有強|奸這回事。
「有關私下交往,或者說得更廣泛一點,關於在你們研究室以外的地方的瑞貝卡小姐,你們不太清楚,是這個意思嗎?」漣提出的問題直指核心。
無論是漣取得的測試計劃書,還是教授等人的論文中,全都看不到她的名字。而且……
約翰一臉憔悴地離去,會客室只剩瑪利亞和漣兩人。
可是……
「有人倒在化學實驗室里,又能聞到異臭,首先就該懷疑有有毒氣體。」
警方的見解不過是臆測,真相依舊埋沒在黑暗之中——對他來說,恐怕這就是現實。在這位助教的心中,瑞貝卡的案件絕對還沒結束。

「咦?」
「確定對方是誰了嗎?」
這「理由」原來真的存在。瑞貝卡在化學合成方面具備的知識與經驗,恐怕遠遠超出了大學一年級的水準。並且實驗室負責人還與瑞貝卡有私交。特別的理由有兩個。
「真是的,你們的好奇心還真是強烈呢。」
「具體的情況還不清楚。可是,得到瑞貝卡筆記的兇手,發現了裏面的內容就是費弗教授的真空氣囊技術。」
「什麼嘛,已經了解到那種程度啦?那麼能告訴你們的就不多了。」
「所以,你們想從哪裡問起?對這件事你們知道多少?」
「追根究底,知識豐富到會被內維爾·克勞福德盯上的這個女孩,會是輕率到冒這種危險——而且沒準備好應付突髮狀況的對策的人嗎?」
「你的意思是,教授他們其實沒有開發成功?!等一下,那那架測試機又是怎麼回事?難道它其實沒有什麼新功能,只是將原本的水母船換了個顏色?」
「以上六名」——記得參加成員名單的最後是這樣結尾的。
「容我倒回去問個問題。你剛剛說你們會討論彼此的研究主題,那麼你對當時瑞貝卡小姐的研究內容了解多少呢?」
「問得還真直接。」米海爾看起來並沒有介意地露出微笑,「這個嘛,包括我在內,研究室里應該沒有人不愛她吧。不過,這多半和戀愛的感情不同。真要說的話,或許比較接近對妹妹——對家人的關愛吧。那個嚴格的老爹……梅根教授一碰上她就會突然變得和藹可親,兩人互動起來甚至像真正的祖孫一樣,讓人看了就覺得溫馨。」

「不管怎麼說,在那六具遺體中,應該會有一個明顯並非他殺的才對。那人毫無疑問就是兇手。」
瑞貝卡同學之所以就讀本校理學院,是受到曾擔任該校教授的祖父——尼古拉斯·弗登(已故)的影響。弗登教授在強化塑膠的合成與催化劑活性相關的研究領域留下了許多成績。據瑞貝卡同學高中時的學長,西蒙·阿特伍德同學(21·工學院)回憶,她從小便很崇拜這樣的祖父……
「嗯。」米海爾點了點頭,「她是個開朗又善解人意的溫柔女孩。對研究抱有熱情,卻也能冷靜地分析——踏入科學領域的人,腦袋不太正常的不在少數,但她不一樣。她兼具身為人類的魅力與身為科學家的才能。像她這樣的人物,我至今還沒見過第二個。」
「那還用說。因為瑞貝卡的實驗筆記啊。」
「就現階段而言,充其量還只是臆測。」嚴格的部下嚴謹地先說了這句,「但是,這樣想便能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說起來,真空氣囊為什麼會由並不屬於那一領域的航空工程學者發表呢?」
就算案子被警方當作意外處理也一樣。
A州立大學理學院化學系助教米海爾·鄧里維,以寂寥的表情說出這句話。
內維爾·克勞福德在實驗筆記中變得越來越焦躁的真正理由,現在顯而易見——連造紙方法都不知道的人,非得做出透明的紙不可,而且,面對的還是國家權力。
「窗戶鎖著嗎?」
有些事在當警察后就會明白。在這個國家,幾乎每天都有很多年輕人因為事故,或者扯進犯罪里而喪命。他們的死很少引起騷動,即使偶爾引人注目,隔天也會被其他新聞蓋過。
「我們剛去聽了鄧里維先生的說法。以單純的意外來說,可疑之處太多——這點我們剛剛也已經了解了。」
「等一下,漣,你用了什麼魔法啊?把靈魂賣給惡魔了嗎?」
「我想聽聽當年待在那間研究室的人怎麼說,您知道他們的名字與去向嗎?」
對於瑪利亞來說,那不過是每天有如浪潮般湧上來的新聞之一;但對於相關人員而言,那無疑是令人https://read.99csw.com一生難以忘懷的事件。在與人的死亡無緣的和平校園裡,就更是如此了。
「你的依據是?」
「怎麼可能。」米海爾一副「說什麼傻話」的模樣瞪大眼睛,「確實,一開始倒也不是沒有這種聲音,但很快就消失了。如果你和她接觸過,應該馬上就會明白,她是很難讓人對她持續抱有惡意的那種人。」
笑容從多米尼克臉上消失。「真是的……」他抓了抓銀髮,把檔案扔給兩人。
「怎麼可能注意到啊,你明明也很清楚。」
「我還記得,她當時所待的那間研究室的指導教授好像是她祖父的朋友。那位教授代替去世的好友照顧她,將她當成自己的孫女一般疼愛。不過,這次意外導致研究室關閉,那位教授似乎也在遭到解僱后自殺……真是的,一想到這些就讓人難過啊。」
雖然不及格補考是家常便飯。「追根究底,A州立大學是在我們F局的管轄範圍之外,與其問我,不如問那邊轄區的警局比較快吧?」
門內側有塑料片卡著,窗戶全部鎖住。房間內只有瑞貝卡一個人。
「不是為了殺死瑞貝卡,而是為了固定門縫裡的素體。」
「我已經在這裏工作了幾十年,但校園裡的死亡事件就只有那一次……而且還是一年級的女孩子對吧?人生明明還很長,真是可憐啊。」
「當時的校報質疑我們疏於指導,但實際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瑞貝卡在化學實驗方面的知識與經驗,可比當時身為研究生的我還要豐富。儘管大家會討論彼此的研究主題,但一直是我們從她那裡獲得提示與靈感。雖然她會謙虛地說『沒這種事,我也受益良多』。那樣的瑞貝卡,居然會——」
「不過,關於瑞貝卡的實驗筆記這點,最先拿到手的不見得是費弗教授他們。如果曾經聽過瑞貝卡本人詳細說明——而且弄到了真空氣囊材料與催化劑等東西的樣本——即使沒有筆記,要製造真空氣囊也不是不可能。」
「氰鹽加強酸會產生氰化氫氣體,這對於有化學知識的人來說是常識。就算操作是在排氣櫃里進行,我也無法相信,那個瑞貝卡會為了知道氰化鈉水溶液的濃度而去做這種危險的事。照理說只要在製作水溶液之前,先測量氰化鈉的重量就可以了。」
「我們在研究室整理遺物時,發現筆記不翼而飛。剩下的只有兩三天前剛買來,裏面還什麼都沒寫的新筆記本;之前的舊筆記,怎麼找都找不到……我們也問過警方,但無論是現場留下的東西,還是她的包包或家裡,都沒找到過類似的筆記。」
「這些字——這些字是……Na CN……銅氧化物系催化劑……一九七〇年三月——沒錯,這、這是!刑警小姐,你是從哪裡弄到的!」
「它追加了自動航行系統,吊艙內部裝潢也有改變,姑且能說是保住了『次世代機種』的面子吧。先拋開軍用機不談,畢竟民用的水母船也不可能採用具備隱形功能的真空氣囊。」
教授等人將「瑞貝卡」埋葬在黑暗裡,之後更將她的研究成果當成自己的發表。
「不怕。光是瑞貝卡筆記的存在,就可以在法律上威脅到他們的社會地位。」
「咦?等等,你剛剛不是說自己『每天從早到晚都泡在實驗室里』嗎?發現她的難道不是你們?」
但是,在他們的測試計劃里,完全沒有出現第七人的名字。
在意外獲得了米海爾的證言之後,瑪利亞與漣造訪了P市警局。
「可是……話雖如此,有瑞貝卡在的那段時間真的很快樂。因為在當時,理工科系的女生比現在還要稀有。光是有她在,研究室就像充滿陽光一般明亮——直到她發生那種事為止。」
這樣一來,「瑞貝卡在實驗中吸入氰化氫倒地不起,散落的塑膠片卡進門縫」的狀況便完成了。
可是為什麼?如果漣的推測正確,他們為什麼要做出「將本質上和過去沒兩樣的機體偽裝成新型測試機」這種蠢事呢?他們的交易對象是空軍,恐怕不是能輕易騙過的對象。為何要做出這種自殺般的行為——
「無論如何,我猜想如果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死於非命,多多少少有機會上新聞——而我賭中了。」
「她所在的研究室應該還有其他學生才對,那些學生怎麼樣了?」
「這麼詳細的事我就……畢竟我們的事務文件沒有細分到以研究室為單位,要問誰在哪間研究室可就不清楚了。」
「哎,多米尼克。那塊卡住門的塑膠片,還保存著嗎?」
這裡是位於化學系大樓一角的小會議室。瑪利亞與漣面前放著兩個馬克杯,而米海爾面前則是一個裝了琥珀色液體的燒杯,正在冒著熱氣。原來化學家的確會用燒杯喝咖啡啊——瑪利亞有種奇妙的感動。
「這和國家機密有關,所以抱歉目前還無法回答。」
「換句話說,用酸鹼中和滴定產生氰化氫是為了……」
「瑞貝卡錯過了研討會的報名時間,打工的班又排不開,所以留在了A州。事故正好發生在我們回來的那一天……當天晚上在抵達機場后,包括我在內,好幾個工作沒做完的人回到學校——然後,我們發現了她。」
這麼說來,他們之所以自相殘殺——大概是因為開發新材料產生衝突,也就是所謂的內訌了?
——他們的研究實在很神秘——
「有一塊塑料片卡在了地板和門之間。我們研究室專門研究功能性有機高分子,也就是所謂的多功能塑膠,所以經常會產生很多塑料碎片,像是合成后多出來的樣本之類。而當時用來盛放那些垃圾的垃圾桶翻倒在地,垃圾撒得滿地都是——其中一塊似乎卡住了門。我想,大概是瑞貝卡倒下時碰倒垃圾桶了吧。」
「自殺……」
真是個苦差事。算了,反正別人怎麼看也無所謂。
「留在教授行李箱里的複印件又是怎麼回事?如果沒有正本,就算想影印也——」
「慢著……如果教授他們堅持對此毫不知情,兇手又該怎麼辦?說得極端一點,真空氣囊技術是竊取瑞貝卡的主意,這點充其量只是從目前的狀態中做出的推測,並沒有實質的證據啊?兇手就不怕他們用一句『純粹只是巧合』應付過去嗎?」
瑪利亞感到背上起了雞皮疙瘩……也就是說——
「死亡推定時間為發現屍體的三小時到五小時前——介於下午五點與七點。死因是氰化氫中毒。胃裡並未驗出有毒物質。從驗屍的結果,也可以確定她死於吸入毒氣。」
一旦瑞貝卡筆記的存在被公之於世,教授他們的專利就會失效。換句話說,也就相當於推倒了UFA公司水母船事業的支柱。教授他們不但會被打上剽竊者的烙印,也將面臨高額的賠償問題。
「等一下約翰,這是什麼!一開始就應該快點兒拿出來啊,你這個爛軍人!」
「你說家人,那麼你私底下也和她有來往嗎?」
塑料碎片散落一地,卡住了門?
意思是現在還只是做夢嗎?
「如何?有印象嗎?」
「復讎,是嗎?」
「不過,他們是否真的開發出了關鍵的隱形性真空氣囊,老實說目前還完全沒有證據。」
「還問出了什麼事?!」
更何況,那位負責人——瑞貝卡所屬研究室的指導教授,似乎相當溺愛她。這麼一來,她能自由進出實驗室也不足為奇。
這麼一來,簡直就是——
「有她的證件照嗎?像是辦理入學手續的文件之類,只要能知道她的長相的文件都行。」
——實際上,到現在都還沒弄清楚。
不過——
漣的表情雖然沒變,聲音中卻透出少許失望。
「瑞貝卡的筆記的日期是一九七〇年,比費弗教授他們的發表早了兩年。『巧合』這種借口應付不了專利的審查與裁判。換句話說,瑞貝卡的筆記,就是在專利法上能夠保證使她成為真空氣囊真正發明者的確鑿證據。」
——房間內很暗,看不清臉——
部下的口氣變了。
「專利啊。雖然我對U國並不是完全了解,但我聽說這個國家的專利制度是『先發明主義』,規定『無論哪一方先向國家機關提出申請,都會將專利權賦予實際上最早發明的人』。」
米海爾的表情因為懷疑,更因為苦澀而扭曲。
「那麼,放在教授行李箱中的為什麼不是正本?內維爾·克勞福德又是為什麼拚命想得到瑞貝卡的知識?答案只有一個,因為筆記落在了兇手手裡。」
而且,她的研究成果與生命還被費弗教授等人奪去——
向女職員又問出一些情報后,瑪利亞與漣前往瑞貝卡發生意外的現場——理學院化學系大樓。
「到底是怎麼回事?米海爾完全沒提過這種事啊!」
「不。」米海爾回答前停頓了一會兒,「不可能。她不會因為那種實在不像她會做的實驗而喪命,更何況連筆記都不知下落——不可能只是不幸的意外。那是——」
車內一片寂靜。
如果空軍的需求只停留在漣所謂「紙飛機的折法」的範圍,大概他們還能有辦法應付。然而,空軍的委託需要將「紙」本身進行重製,否則就絕對無法實現。
「不知道。可能就如你所說,調查十分草率;否則,就是有什麼讓人不會覺得不自然的理由。無論如何,沒有找到這篇報道的後續。根據我電話聯絡轄區警員的結果,對外似乎就這樣當成了意外死亡處理。還說詳情要去問當時的負責人。」
漣的報告讓瑪利亞大為驚愕。
又過了一天的周一——A州立大學,行政大樓一層的學生科。
「那麼,瑞貝卡是擅自進行了實驗嗎?這又有點難以理解。因為就算沒有其他人看到,在那種時間實驗室應該是鎖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