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獃獃地想：大概人類滅亡，既不是因為地球的薄皮破裂，從天而降大火，也不是大海被填平。最初是飛驒國的森林變成水蛭，最終黑色帶條紋的蟲子，在血與泥里遊動。那就是新世界的到來吧。」

「即便是餵了野狼，也不過是一死。剛好是徐緩的下坡路，小沙彌像搭錯了筋似的，把竹杖扛在肩上，匆忙逃走了。」

「橫豎都是一死，倒不如read.99csw.com盡量往前走，去看看那世人連做夢都想不到的血與泥的大沼澤的一角也好。有了這個覺悟，也不覺得什麼恐怖不恐怖的了。我把像念珠一樣掛滿一身的水蛭，都順手扒拉下來，扯下丟掉。我像暴亂了一樣，揚手跺腳地疾走出去。」

「果真，這座森林入口處一片平常景象，而走到裏面，就變成剛才的樣子。要是再往裡走，大概樹木早已一棵不剩，從根部腐爛變成水蛭了吧。呼救無門，我也許命中注定要命喪此地。我忽然意hｔｔpｓ://ｒｅad.9９cｓｗ•coｍ識到，腦海里浮現混亂的想法，大概是已經知道自己死期將至吧。」

「坡的盡頭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竟架著一座一間的土橋。」

「我也沒覺得橋危險，徑直走了上去。雖然有點顫顫巍巍，不過也不費勁地過去了。對岸又是一條坡，這次是上坡道，read.99csw.com真是千辛萬苦。」

「我已經兩眼發昏，眼看就要倒下。好在災難已經到頭了，我像是穿過了隧道一般，抬頭遠遠地看見一輪朦朧的月。這裡是水蛭林的出口。」

「我被水蛭吸咬得不知是痛是癢，痛苦得難以言表。若非如此，我這時一定是歡快地獨自走在翻越飛驒山的小道上，吟唱著經文，跳著外道舞吧。這時神志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想著嚼碎些https://read.99csw.com清心丹敷到傷口上。我掐了掐自己，確實是活過來了。不過，富山的藥商到底怎樣了。看樣子，早已化成血水，融入泥沼里了。皮包骨頭的屍骸橫在森林暗黑的地方，貪婪骯髒的下等生物，數以百計地爬在屍骸上，恨不得吮咂得他連骨頭都不剩。即便是潑上醋，恐怕也分辨不出哪個是他了。」

「剛走到這蒼穹下面時，我不顧一切地將身體倒在了山路上。只想把水蛭壓碎，碾成微塵。即便是地上有沙礫、有針，我只管在地上亂蹭，總算是讓數十條水蛭死在路上。我趕緊竄到三十尺以九九藏書外，哆哆嗦嗦地怵在那兒。」

「一聽到山澗的水聲，我就想，要是縱身一躍，把這被水蛭吸乾的身子泡在水裡，那定會非常爽快。要是走著走著橋塌了，也就這樣了。」

「我這麼思忖著，走在那條長長的緩坡上。」

「這不是捉弄人嘛！四周的山林處處都是液蟬，扯著嗓子叫喚。身後就是那片將要化成血泥潭的森林。日頭西斜，溪下已黑魆魆一片。」

「起初感覺整個人都腫了一圈，奇癢難耐。之後又覺得突然瘦了下來，渾身一跳一跳地疼痛難忍。從上面走過的時候，水蛭依然毫不留情地劈頭蓋臉地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