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跪坐下來，向前探著身子，眯著眼睛望著站在黃昏日暮里的我，問道：『您有何事？』」

「出來的是位嬌小玲瓏的美人。聲調清朗，甚是溫柔。」

「她並沒有招呼我坐下休息。看起來，像是主人常世不在家，不準備留人住宿。」read.99csw.com

「累成這個樣子，想必也爬不了坡了。突然前方回蕩起馬兒咴咴的嘶鳴聲。」

「從後門那兒又傳來了馬嘶聲。」

「我接著又說道：『打擾您……』然而，他一言不發，歪著頭，脖子癱軟無力，耳朵都快貼到肩上了。充滿稚氣的眼睛，大而無神，直勾勾地盯著站在hｔｔｐｓ://rｅaｄ.99ｃsｗ.com門口的我。半死不活的，連眼珠子都懶得動一下。身上穿著漿洗過的和服，裙擺很短，袖子還不到胳膊肘。胸口處用繩打了個結，衣服像是用單層料子做的，他那肉囔囔的大肚子，圓滾滾地活像一面鼓。肚臍是凸出來的，形狀怪異，像個南瓜蒂。他一直手擺弄著它，另一隻手懸在半空中，手勢像個幽靈。」

「兩隻腳伸在那裡，像是被遺忘了似的。他完全沒有腰，像是一個摺疊起來立在那兒的門帘子，年紀有二十二三的樣子，嘴巴大張著，鼻子低得彷彿九_九_藏_書要被上嘴唇捲起來，長著大腦門兒。剪成半寸的頭髮很長，前面像個雞冠子，向後脖頸那兒翹著，蓋住了耳朵。是個啞巴呢，還是白痴呢？眼前這位即將變成青蛙的少年，讓我吃了一驚。我的命倒是無大礙，可是他的長相神情，哎呀，可是太不正常了。」

「『哎呀，是上人啊。』」

「『勞駕您……』」

「看這情形，要是不早點開口，反倒不好請求了。於是我騰騰地走向前去，恭恭敬敬地彎腰行了個禮：『我是要翻過山到信州去的。請問距離有旅舍的地方，還有多遠？』」

「是馬夫回來九-九-藏-書了呢，還是馱著貨經過的呢？從今天早晨和那位莊稼漢分別，時間並沒過去多久，可卻覺得像是三五年都沒遇到說話的人了。既然有馬，總會有人家吧。因此我備受鼓舞，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照這個情形，弄不好他會突然抓住我，邊擺弄著那肚臍眼，邊舔我以代替回答呢。」

「我也是沒法子，又招呼了一聲。他全然沒有反應，只是稍微轉了轉脖子，這次把頭搭到了左邊的肩上，依舊張著大嘴。」

「我後退了一步。又覺得，即便是深山之中，也不能把他一人留在這裏置之不理。於是踮起腳尖，稍稍高聲喚read.99csw.com道：『抱歉，有人在嗎？』」

「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說，只是哎了一聲，低頭致意。」

「並沒費多少周折，就來到了山裡的一棟房子前。因為是夏天，門窗都沒有關，而且孤零零的一戶人家，也沒有一扇像樣的門。迎面就是一個破破爛爛的門廊，坐著一個男人。我不顧一切地，緊緊地抓住他，用求救的口吻央求道：

「『誰啊？』」

「糟糕！感覺要出來一個白凈脖子上長著鱗，拖著尾巴，從地上爬過來的東西。我這麼想著，又退了一步。」

「『拜託，拜託！』」

「從雜物房那邊傳來的，是個女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