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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9

第二章

9

等回過神來,樹里發現面前的甜點盤已經空了,似乎是自己在神思恍惚中不知不覺吃掉的。樹里覺得這事有些滑稽可笑,便一下子笑出聲來,不一會兒變成了大聲的呵呵傻笑,引得周圍吃飯的人都看了過來。當服務生跑來問她裙子沒事吧,樹里這才發現裙子竟染上了一大片葡萄酒漬,也許是不經意間碰翻了酒杯吧,樹里越發覺得不可思議,又咯咯地笑了起來。賢人既沒有制止也沒有責怪樹里的傻笑,只是一臉同情地看著她。
當然樹里也希望從賢人那裡獲得一些答案,比如夏日聚會的起因是什麼?為什麼突然又刻意地互相斷了聯繫?樹里也明白,就算知道了也不能怎麼樣,再加上她斷定孩子們肯定什麼都不知道,自己和從前通過信的彈不也都只是猜猜而已嘛!
和賢人見面前,樹里欣喜地憧憬兩人能開心地敘舊,甚至有時幻想會和賢人產生一種與別的朋友不同的親近感。
聽了這番話,樹里本想說那是你的情況吧,可沒說出口,心下暗想為什麼賢人要告訴我這麼私密的事呢?
「喝杯咖啡醒醒酒再走?」賢人靜靜地問。
樹里猛然醒悟到這就是每個家庭的共同點吧。
接受第三者精|子的只九九藏書有賢人的媽媽,其他媽媽大概都是用自己丈夫的精|子體外受精的吧。或許是在同一家醫院、由同一名醫生診治的。具體情形不得而知,應該是有著同樣生育經歷的夫婦取得聯繫后聚集到了一起。在當時用這種不同尋常的方式生育孩子,心裏總會不安,所以才聚集到一起,也是為了互相確認生下來的孩子都在健康成長吧。是這樣,肯定是這樣!就是這麼回事!
「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不過在八十年代,這種事情還是會遭人非議吧。」樹里不假思索地說。
「說想聽的人是我,你不用擔心。我只是無法相信而已。」樹里一邊走出餐廳一邊說。剛才並沒喝多少酒,可腳底綿軟發飄。
此後的幾分鐘樹里陷入一片恍惚,只記得往昔情景猶如一幅幅深淺不一的畫面依次浮現在眼前:只有孩子們的夜晚、偷喝的咖啡、相依相伴的賢和小女孩、被大人拉開的兩人、說「今年我不去了」的爸爸、聚會回來看到散落在門廳里的爸爸的鞋、不見了的爸爸、原本放高爾夫用具包的地方積下的灰塵、比媽媽的手大許多的爸爸的粗糙大手。
樹里半開玩笑地說。這時的她還完全無法想象,日後自己read.99csw.com會無數次地回想現在這一刻,問自己當時為什麼還能那樣笑嘻嘻的。
「那就以我媽媽為例說說這事吧。」賢人開始說起自己媽媽的情況來。
幹嗎這麼裝腔作勢的,樹里這時還想著,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可這傢伙煞有介事的,不會有什麼企圖吧?這麼一想樹里立刻意識到,自己又為什麼不惜向敦撒謊,特意把賢人約出來會面呢?樹里不禁陷入一種忐忑不安的情緒中。
樹里一直坐到服務生告知要關門的時候,其他顧客全走光了,照明燈也關了一半。賢人對終於站起身來的樹里問了一句:「你還好吧?後悔聽到這些事了?」看著關切詢問自己的賢人,樹里彷彿看到了他小時候的樣子,那時的賢的確是個溫柔善良的男孩,總像女孩子般細聲柔氣地說話,總是顧及別人的情緒。
賢人最先說的是,夏日聚會的原因並不是什麼媽媽們是朋友啦,在產科病房認識的啦,等等,而是因為參加的每個家庭都有一個共同點才聚集到一起的。
那天在賢人的午休時間快結束的時候,兩人交換了電話號碼后在咖啡館分手了。當時約好了等想到尋找大家的具體方案后再碰頭商量,可樹九*九*藏*書里總覺得有什麼無法釋懷,第二天就用剛得知的號碼給賢人打了電話。然後對敦謊稱「要和治美喝一杯去」,在晚上七點過後,向賢人選定的地方出發了。
答案有些意外,但還不足以驚人。樹里現在就面臨著生還是不生孩子的實際問題,對於她來說「人工授精」不算太離奇的事,懷孕困難的話自然也會想到這個辦法。想到這裏,樹里突然差點喊出聲來,自己是懷孕困難的媽媽生下的女兒,所以才會得子宮內膜症嘛!這其中有什麼遺傳因素吧。樹里這時才發現其實自己一直在尋找不能懷孕的可靠原因。
兩人會面的地點是一家義大利菜館,位於外苑前一條錯綜複雜的小巷盡頭。這回樹里單刀直入地要求賢人把他所知道而自己不知道的一切都說出來。
賢人剛想說什麼,正好服務生端來意大利麵,等到他離開后賢人飛快地低聲對樹里說:「媽媽們人工授精用的不是自己丈夫的精|子。」
「真想知道?」昨天還使用敬語說話的賢人換了一種熟人間的口吻問著,同時直視九-九-藏-書著樹里。樹里點點頭后,賢人依然一臉嚴肅地繼續說:「我要說的話極其重大,你聽后可能會後悔。可我覺得你還是應該知道,所以我不妨說出來。但你最好再好好考慮一下。」
談話中樹里覺察到賢人和自己不同,他從自己母親那裡聽說了不少事情,似乎知道一些內情。樹里不動聲色地問道:「山莊在哪兒呢?」賢人回答說在靜岡縣,然後面露同情地加了一句:「果然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
「不了,我回去了。到大路上打個車回去。」樹里害怕再和賢人待下去,又會問出點什麼來。要再問出點什麼,自己怕是要莫名其妙地恨上這個不太熟悉的男人了,會斷定他是個扯下彌天大謊的人。「謝謝你告訴我這些,真是太好了。」樹里好不容易憋出這句話來。
九月底和賢人第一次在一家咖啡館會面,樹里覺得談得並不投機,可能是太長時間沒見面的緣故吧。
「咦?怎麼回事?」樹里不明白地問。
「什麼共同點?」樹里問。
賢人說打算尋找那時候的朋友們,樹里猜測賢人也覺得或許和他們會產生一種與眾不同的親近感吧。於是兩人商量起尋找的辦法來,賢人從他母親那兒聽說了山莊的具體|位置,所以九九藏書他們可以先去那裡問詢山莊管理人,如果問不出結果就利用互聯網尋找。
樹里想或許真是這樣的,大人們確實是謊話連篇。或許只是賢人有一個不知來歷的提供精|子的父親,自己和其他孩子則是另外的情形,就像賢人說的那樣。對,比如說用自己父親的精|子體外受精什麼的,對的,肯定是這樣!賢人和我的情況應該不一樣。樹里這麼反覆推斷著,試圖平復自己混亂的內心。
「你要是不想相信就別信好了。剛才說的只是我家的情況,長大后聽媽媽說的,還有夏日聚會的起因也是。可茱麗你是知道的,大人們都在撒謊,所以我媽媽說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她自己是那樣,其他夫婦也許情況不一樣。」
賢人說出的一番話,叫樹里一時間竟無法相信。
「媽媽結婚後一直沒懷上孩子,和爸爸商量后決定通過檢查找到原因,然後進行治療。診斷的結果是,媽媽沒有問題,爸爸是無精症,精巢無法產生精|子。可兩個人非常想要孩子,商量后決定用第三者的精|子讓媽媽的卵子受精,於是我就出生了。」
賢人盯著樹里說道:「參加聚會的媽媽們全都是通過人工授精生下孩子的。」
「我決定啦,不管是什麼事都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