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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致爸爸

尾聲 致爸爸

「我是未婚人士,還不太了解結婚這件事。不過我想結婚的感覺或許就像兩個人共同努力,『嗨呀』一聲打開那扇從封閉自己的地方通向世界的大門吧。我將要唱的這首歌里充滿了那時候的我走到巴黎街市上見到的一切。我把這首歌獻給小賢、他美麗的新娘,還有共同擁有那個小小的,如花園般美麗的記憶的朋友們。」
「可到了第三天我突然想到,如果我不出門,就只知道酒店這一個地方。我不會碰到小偷、不會迷路、不會挨餓、不會被人欺負、不會有為難的時候。但是,正是這些事,這些事或許同時還意味著,我不會遇見可能成為朋友的人、看不到讓我心動的繪畫、吃不到讓人驚嘆的美食,也不會得到友善之人為我指路的經歷,更不會偶遇讓人興奮難耐的人或事。因此,那一刻,我想到了,給予我生存下去所必需的力量的不是前者,而是後者。我們今天能夠毫不畏懼地走出家門,不是因為有了不會迷路的保證和不會遇到難事的確信,而是因為我們能夠想到,我們出門后肯定會遇見什麼精彩的事或人、碰到困難時肯定會有人來幫助自己。正是有了這樣的想法,今天也好明天也罷,我們才能義無反顧地九*九*藏*書走出家門,誇張點說,才能很好地生活下去。後來,在第三天的早上,我收拾好行李箱,到酒店前台結賬后,踏上了三月巴黎的大街。
昨天,波留唱歌前和大家招呼說:「我要說的話有些長,請允許我解釋一下將要演唱的這首歌曲,以此替代婚禮祝詞獻給新人。」然後就做了一番講演,下面是講演的內容。
「我第一次去國外是十八歲那年,作為畢業旅行,去的是巴黎。本來應該兩個人一起去的,可朋友患胃潰瘍住院了,我只好一個人去了。到巴黎機場時已是夜晚,幾經輾轉我總算抵達了住宿的酒店。第二天一早出去吃早飯時,突然陷入一陣恐慌中。我不懂法語,也不認識路。因為不知該怎麼說話,我在麵包店排隊時不斷被人插隊,不小心碰上別人時還被人撇嘴斥責,於是我飛跑回酒店,想著就一直待在酒店,再也不出去了。
關於我自己是最難寫的,因為只有我沒有絲毫改變。受到小雄的觸動,我比以前更積極地尋找工作了,可眼下這時代……我最近想到要是波留聽到我這話一定會說:「別把原因推到時代頭上!」(笑)波留呢,不管我說什麼必定會反駁,我一直覺得怪不九*九*藏*書舒服的,現在有點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了。我只要找到某個生活不順的理由,什麼沒有爸爸啦,媽媽不負責任啦,就會縮在原地沒有任何行動了。波留正是對不付諸行動的我感到生氣吧,事實上昨天我才想明白了這一點。
「本來打算在兩個星期的旅行時間里,要去馬賽、尼斯和雷恩的,可當時決定就一直關在酒店裡,哪兒都不去了。酒店房間雖小但很舒適,而且安全。就這樣,整整兩天我幾乎沒有走出酒店一步。我在酒店一樓的麵包房買麵包,到酒店旁邊的熟食店買水和沙拉。事實上也沒那麼無聊,房間里有電視,窗外任何時候都能看到異國風景,我也就轉而安慰自己這也算所謂的旅行了。
所以,爸爸,昨天我這麼想了。如果我不存在,就聽不到那首美麗的歌,也看不見那場盛大的儀式。如果我不存在,那一切都不存在。所以我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存在是件多麼美妙的事啊!因為昨天見到的東西都是存在的。所以,我還是要跟您說聲謝謝。沒有見過面的您,為我創造了屬於我的世界,謝謝!我不再會叫您「爸爸」了,因為即使不叫,我也會好好地生活下去。
茱麗一開始沒有給我回復。好長read.99csw.com一段時間沒有任何音信,我打電話、發簡訊都沒有迴音,我曾想她大概是生氣了。昨天,她終於來電話說謝謝我,說是讓她自己再努力努力,因為她還是有一種「無所畏懼」的心態。她笑著說感謝我的一番心意,我這才放下心來。到處都可以看見茱麗的畫,聽說夏天還要舉辦個人畫展呢。
大家重逢后,都沒什麼大變化。彈時不時會發來像媽媽那樣的問候簡訊,「是不是正常吃飯啦?」什麼的。昨天他好幾次提到要去參加相親活動,我還真有點不明白呢,彈那麼有錢,人又長得好,挺有女人緣的,卻還沒有女朋友,不過我覺得他很快就會有的。
昨天,小賢舉行了婚禮。雖然下雨了,可滿園綠色在雨霧中顯得格外清新漂亮。我見到了好久沒見的小賢媽媽,她還是那麼美,想不到她在婚禮上大哭一場,把大家都嚇壞了,臉上的妝容也哭花了。婚禮后的宴會上,波留演唱了一首歌,據說是特意為小賢和新娘創作的呢。小賢的朋友、咲的朋友都為hal親臨現場獻唱一事大為驚嘆,為此我可是有點小得意哦。
爸爸,我覺得波留的那番演講或許就是為我說的。我可能想多了,可就是覺得波留正在對我說九_九_藏_書:「小紗,不要再關在酒店裡啦,快快出去怎麼樣?你要是再待下去,明天也好,世界也好,都還是一直那麼可怕哦。你就連遇見溫柔待你的好東西的機會都會失去了。」
小雄離開了他一直居住的公寓,開始一個人在城裡生活。他告訴我們說因為在安保公司工作,所以想住在方便上班的地方,不知是不是真的,我總覺得另有原因。或許他不想再收留離家出走的女孩子了,或許他想重新開始一切。我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也許變化最大的就是小雄了。我腦子笨,沒法說清事情的前因後果。這麼說吧,有一億日元的人捐贈一千萬日元和只有五百日元的人捐贈四百日元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吧?小雄雖說看起來沒有小紀變化那麼大,可我感覺他比任何人變化都大,或者說正在發生著變化。
還有茱麗。我想了又想,才對茱麗說出是否要一起去進行DNA鑒定的想法。那是黃金周在山莊住宿后的第二天。我是去年從電視上看到一位媽媽代替女兒生育的新聞,所以我就想那家醫院是否可以接納有血緣關係的人代理生育的事。如果我和茱麗是姐妹,說不定我就能替她生孩子呢。也許您會認為這個想法很怪,可我們正是由於父母強烈的願九九藏書望才來到這個世界的。當然,我和茱麗是親姐妹的概率極低,但也不是零。
小紀已經結了婚,還有了孩子,可聽說最近處在離婚調解階段。說要是找不到工作,就很難得到孩子的撫養權,所以正忙於各種就職面試。昨天她的小女兒阿由美也來參加婚禮了。一看到阿由美,我腦海里湧現出許多久已忘懷的往事,自己都嚇了一跳呢。原本完全遺忘了的,小時候和媽媽一起笑得眼淚都出來的情景突然一下子清晰地呈現眼前。或許是因為阿由美和幼時的小紀太像了,讓我一下子夢回從前了吧。
波留說完就唱了起來,歌曲美得讓人驚嘆。十八歲的波留背負著巨大的不安打開酒店的大門走向外面的世界。其間看到、聽到、碰到的那些美麗的東西,好玩的東西,好吃的東西,可愛的東西,還有友善的人,有趣的人,迷人的香味,滑潤舒適的觸感,所有的一切都被放進了這首蕾絲花邊般的歌曲中。我雖然只聽波留唱過一次,可現在只要閉上眼睛,彷彿還能聽見波留的歌聲。
要對素未謀面的您叫一聲爸爸,確實有些叫不出口。正如原捐精人曾說過的,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共同的經歷,所以也很難稱作一家人。可是,還是請允許我叫您一次「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