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語，而不是安全。

再明顯不過了。

「他可能已經猜到了，我不再百分之百投入這段關係了。」

她們看著彼此。

是因為索菲婭是個心理學家，跟她交談才這麼輕鬆嗎？

「還不錯，」珍妮特環視著陳設不算多的大客廳說，「我是說，像這樣住在市中心，又是你一個人住。」她長舒一口氣，在沙發上坐下來，「有時候，我願意付出一切，只要能回家，只是坐著就好。」她身體后傾，靠在墊子上，透過門縫看著索菲婭，「不用理會那些工作職責，不用四處奔波，不用考慮去哪裡吃飯，不用坐在電視機前進行痛苦的對話，這樣多好啊。」

珍妮特看到索菲婭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她的聲音變得越來越陰暗無情。她不太明白她的情緒怎麼突然變了。「對不起，我沒想惹你生氣。」

「聽起來讓人興奮，」珍妮特把酒杯舉向索菲婭，「但是我覺得，這樣不見得就不孤獨了。」

「我……沒有。我們之間更像是一種氣氛。我做我的事，他忙他的事。」

「當然了，我們偶爾也會吵架，但是就像……我不九*九*藏*書知道，有時我覺得他根本無法想象，當我們付不起賬單，我不得不跟父母打電話借錢的時候，我是多麼痛苦。彷彿那是我的責任。」

用話語代替行動。

「沒關係。」索菲婭溫柔地笑了笑，珍妮特還以微笑，「我很高興能聽你說，只要你願意把我當朋友。」

索菲婭看著她，好像她想看到、傾聽她，好像她希望被理解。

「阿克知道你的想法嗎？」

珍妮特聽得更清晰了，索菲婭的聲音更加深沉，也沒有那麼悠揚了，她認識到自己觸到了她的痛處。

「要想有安全感，還想要有人能理解你。」索菲婭喝一小口酒，「但是，這也是大多數關係的根本性弱點。人們總是忘記關注對方、欣賞對方的工作，因為唯一值得選擇的道路是你自己的道路。我把這歸咎於個人主義。它已經變成了一種信仰。在這樣一個充斥著戰爭和痛苦的世界里，人們對安全感和忠誠如此不屑，實在是奇怪。真是自相矛盾！」

她還不如問她們能不能做好朋友呢。這個想法同樣天真，想用話語控制混亂的九-九-藏-書現實，而不是讓現實環境操控話語。

「可你們從未談過這個嗎？」

珍妮特也笑了，不過她學會了那活潑話後面的嚴肅腔調，那份冷靜。彷彿她從未有過這種感受。「我倒覺得，避免理解人們說的話更有吸引力。」

「你知道嗎，」珍妮特小聲說道，「我真高興遇到你了。我喜歡你。」

索菲婭把飯菜拿出來放好，往酒杯里倒上酒，然後坐下了。「你跟他說過你的想法嗎？經濟壓力是婚姻關係緊張最常見的誘因之一。」

「可能吧，」索菲婭露出了犀利的笑容，「不過這樣也會很孤單。」她走進客廳，「我有時就想賣掉公寓，換個地方住。」她從正面裝飾著玻璃的櫥櫃里拿出兩隻高腳杯，倒了些酒，然後坐到珍妮特身邊。

「我完全可以等。」

她立刻後悔自己的話造成了強烈的緊張氣氛。她們像十幾歲的孩子一樣，坐在卧室里，一起探索這個世界，彷彿只有交談才能讓她們感到安全。

「有些人把這稱為安全感。」索菲婭帶著專業性的好奇心低聲說道。

「不，不是真的，不過，有read.99csw.com時當你不想聽別人喋喋不休時，能把責任推給語言也挺不錯的……」珍妮特停下來，換了一口氣，「好吧，我們倆還沒那麼熟悉呢。」她凝視著索菲婭的眼睛，喝了一口酒，「你能保守秘密嗎？」

珍妮特走進去，立刻聞到了一股陌生的味道。在家總是一股松節油和舊運動服的味道，但這裏的空氣瀰漫著某種強烈、純凈的味道，中間混雜著索菲婭用的淡淡的香水味。

「我想我們會有時間談那個的，儘管今晚不行了。」

「就像我說的，現在廚房暫時還不能用，所以我們就在客廳里吧。」索菲婭一邊開門一邊說。

索菲婭笑了。「我可能是聽信了保守的瑞典人民的話，覺得登上了大陸，一切就都美好而富有活力了。」

索菲婭一臉嚴肅地看著她。

在那裡，我也許能夠找到我所尋找的一切，她想。

同時，她聽到一個鄰居在掛一幅畫。

「噢，不說這個了，」她把手放到索菲婭的肩上，說道，「我們會再見面，討論塞繆爾，對嗎？」

索菲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真的嗎？你是認真的嗎？httpｓ://ｒeａｄ.９9cｓｗ•ｃｏm」

「你很餓嗎，我們還是等一等？我叫的義大利菜。」

「當然，能有一個這麼親近的人，確實有安全感，但是即使這樣……就像是跟你的親哥哥在一起生活一樣。噢，我不知道什麼是親近……但不能僅僅是地理位置上的遠近。上帝，我覺得自己太刻薄了。」珍妮特無助地聳了聳肩，儘管她知道索菲婭不會批評她。

這次不一樣。

珍妮特默默地點點頭，彷彿一切都變得清晰了。

「如果你是基督教民主黨黨員，大概會覺得這是犯罪。」

「聽起來他從不需要承擔任何責任，好像總會有人為他料理一切。」

「那麼，你想搬到哪裡去？」珍妮特繼續說。

索菲婭如此巧妙地應對這個天真的問題，珍妮特非常感激。

「沒關係，只是因為我也有被人看作理所當然的經歷。」索菲婭站起身來，「好了，你覺得怎麼樣？我們吃點東西吧？」

珍妮特也咯咯地笑了，她挪近一些，把膝蓋放到了沙發上。她感覺像在家一樣自在。她想事情是不是真的就像她想的那麼簡單：這麼多年來，她的朋友都消失了，就是因為她總是九_九_藏_書把工作放在第一位。

索菲婭靠近了一些，把手放到珍妮特的膝上。當她看著索菲婭的眼睛的時候，珍妮特聽到腦袋裡響起一種衝擊聲。

有人在用鎚子敲敲打打。

索菲婭舉起酒杯。

「那要看是不是跟犯罪相關。不過同時，你也知道我曾宣誓保守秘密。」索菲婭露出了微笑。

索菲婭仰頭大笑。她的脖子那麼長，那麼柔軟，既脆弱又強壯。

「我和阿克結婚二十年了，我開始覺得乏味了。」她轉過身，好再次面對索菲婭，「有時候，我實在受夠了能預料到他下一句要說什麼。」

「一直都在，卻一直都不在？」索菲婭挖苦地說道。

「問得好！如果我知道答案，明天就把房子賣了，但是我完全不知道。國外，也許吧。」

「另外，我覺得他在跟一個畫廊老闆搞曖昧。」珍妮特聽到自己這麼說。

「好的，我的確愛阿克，但是我不確定自己想和他生活在一起。事實上，我知道自己不想。我唯一的牽絆就是我兒子約翰。他十三歲了，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離婚。嗯，也許『承受』並不合適。他可能已經明白了，這種事情常常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