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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維塔山——索菲婭·柴德蘭的公寓

第二卷

維塔山——索菲婭·柴德蘭的公寓

首先,她必須分清,哪部分記憶是她自己的,而不是維多利亞的。
她雙臂交叉放于胸前,雙手放在肩膀上,如同擁抱。她的雙手順著臉頰向上,摩擦著自己的雙唇。她再次閉上眼睛。她突然有種乾嘔的感覺,嘴裏泛著苦味。
這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索菲婭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她曾在錫格蒂納嗎?她跟漢娜和傑西卡去四處遊盪了嗎?記憶都模糊不清了,索菲婭認識到只有到她上大學期間,記憶中的畫面才變得有邏輯並且脈絡清晰,她那時二十歲。
維多利亞則完全被仇恨和憤怒控制了,只需要剪除一切,簡單的解決方法,黑白分明的邏輯。
索菲婭摸著另一條胳膊,那些淺色的疤痕是維多利亞的。她過去常常躲在艾爾莎姨媽位於弗盧達的房子後面,用刮鬍刀片或者玻璃片割自己的手腕。
沒有實質內容。
索菲婭緩慢地脫掉褲子和內褲。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索菲婭·柴德蘭。你來自哪裡?維多利亞什麼時候把她自己交給了你?
索菲婭·柴德蘭從哪裡九*九*藏*書來?她想。她不記得了。
現在她把它看作一項非凡的成就,但是同時,她並沒有意識到她所做的根本不可能。
索菲婭·柴德蘭正坐在客廳里的沙發上,眼睛盯著黑暗。她到家以後,並沒有開燈,除了街上路燈射進來的光線,房間里幾乎漆黑一片。
她想到了那張寶麗來照片。差不多十歲,在沙灘上,穿著紅白兩色的醜陋衣服。很明顯,她不記得這張照片。那個時間、那組畫面,屬於維多利亞。
她們保護自己的方式截然不同,自我修復的策略也大為迥異。索菲婭通過按部就班的生活來遏制她的病情。在診所的工作給了她一個框架,來困住她內心的混亂。
索菲婭·柴德蘭,她品味著這個名字,她震驚地意識到自己是別人創造的。她的手臂屬於另外一個人。
索菲婭知道她病了,她知道該做什麼。
沒有了維多利亞的性格,索菲婭便不復存在,便會成為一個空殼。
她是同伴中唯一倖存下來的人。
維多利亞鄙視索菲婭的軟弱九*九*藏*書和她融入與改變的渴望,鄙視她不斷地努力壓制各種不公以及平靜地接受受害者的角色。
還有什麼?很明顯,還有獅子山。
她的手試探性地滑過她的皮膚。她閉上眼睛,把手伸進去。空虛。她脫掉襯衫,看著自己站在那裡。她對著鏡子勾勒自己的曲線。
內部的一切都是我,她想。
自從維多利亞回來后,索菲婭便充滿了自我厭惡,並且看不清眼前的道路。一切都變得泥濘不堪。
索菲婭感到自己抵擋不住了,她也知道抵擋是不理性的。
大腿,她感到它們非常柔軟。她閉上眼睛,她知道完事之後它們的模樣。她試圖遮蓋的藍色痕迹,感受兩腿內側肌腱的疼痛,就像他緊緊地抓著它們而不是她的骨頭的時候那樣。
她在哪裡可以找到一個接觸點?索菲婭能滿足維多利亞的什麼需要?她必須找到這個點,但是要做到這一點,她必須不再害怕維多利亞的想法。她必須敢於用開放的心態直視她的眼睛,要接受自己畢生竭力迴避的一切。
二十歲的九九藏書時候,她已經足夠堅強了,可以接管維多利亞的生活,把她拋在身後,並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在大學里,只有一個人,那就是索菲婭·柴德蘭,她把維多利亞藏起來了,就像忘卻了她父親對她的虐待那樣。她毀掉了維多利亞存在的一切痕迹,但同時,她也失去了對她的控制。
她雙手順著小腿肚向上,停在了膝蓋的地方。她摸了摸膝蓋上的疤痕,回想著膝蓋下的沙礫,當時,本特從後面把她壓在下面,他的體重把她的膝蓋往路上的沙礫里擠壓、摩擦。
據說,一個人會受到其所恐懼的事物的深刻影響,索菲婭的性格則深受自己是維多利亞的恐懼的影響。維多利亞潛伏在索菲婭體內,如同一個相反的極,如同一個蹦床。
她解開襯衫的扣子,讓手在衣服下面遊走。感受一個成熟|女人的身體,想著拉斯和邁克爾觸碰它的方式。
兩個大相徑庭的意願想同時得到滿足,這是一個無解的方程式,她想。
她們必須合作,她和維多利亞。否則,事情只會越來越糟。
九_九_藏_書她閉上眼睛,她聞到了一股溫熱的土壤的味道,她只從獅子山的紅色土壤中聞到過的特殊味道。
她用手撫摸著手臂。
她繼續向上,朝著背部,向上。感受著她過去從未注意過的傷痕。
身體的邊緣是如此明確,皮膚的盡頭便是世界。
想象著當珍妮特觸碰她時的感受。肌膚相親。珍妮特的手涼爽而柔軟。
索菲婭站起身,走到門廊里的鏡子前。她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微笑,看到維多利亞在哥本哈根的酒店房間里磕斷的那顆牙齒、她用繩結套住的脖子。她能感到它是多麼柔軟,多麼強壯。
索菲婭·柴德蘭進入了大學,在烏普薩拉的一個學生公寓里生活了五年,然後她搬去了斯德哥爾摩。先是在納卡醫院的心理實習工作,然後在胡丁厄醫院的司法精神病鑒定中心工作了數年。
之後,她遇到了拉斯,並設立了自己的診所。
維多利亞的大腿。
維多利亞的膝蓋,她想。
一切都始於維多利亞。
我是另外一個人的產物,索菲婭想。另一個自我。這個想法讓她有些頭暈眼花https://read.99csw•com,她覺得自己呼吸困難。
唯一跨越了現實和幻想之間的斷層的人。
她和維多利亞是她們共同的往事造就的複雜結果,卻在絕望中分裂成了兩個不同的人格,來對抗日常生活中的殘酷。
索菲婭記起來了獅子山,但是她不記得她背上的傷疤,也看不到索菲婭努力向她展示的那種聯繫。有時候,你必須用象徵手法應付了事。然後想起了她在一個被遮蓋的坑裡醒來,相信自己被憤怒的童兵活埋了。她感到身體很沉,險惡的黑暗,腐爛的布的味道。她設法逃脫了。
索菲婭感覺到了她的雙腳,她疼痛的腳後跟,上面的老繭永遠都不夠厚,無法阻止它們再次裂開。
索菲婭的腳後跟。
沒有什麼是顯而易見的。
她的生活突然變得令人消沉、短暫而沒有意義,她知道這都是因為一個人。她的父親,本特·伯格曼偷走了她一半的生命,並強迫她作為一個按部就班的囚徒掙扎著度過餘生。工作,金錢,遠大的抱負,做個好人,半心半意地為愛情努力。通過讓自己儘可能忙碌,來壓抑自己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