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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斯德哥爾摩,1988

第二卷

斯德哥爾摩,1988

「對不起,」維多利亞說,「我們晚點再繼續談好嗎?我覺得我需要休息一下。」
「嗯,一個填充玩具或者一條毯子能夠給孩子帶來安慰,因為那個物品代表著他的媽媽。當她不在的時候,這個物品就代替她,幫助孩子從對母親的依賴逐漸走向獨立。」
他的傳染病。
漢娜和傑西卡肯定都存在,她們跟她在錫格蒂納是同班同學,但是她們在她心裏也是工人、分析家和抱怨者。
她也可能會被轉移到索爾納的法醫鑒定單位進行更加細緻的檢查。
她將掙錢養活自己,照顧自己,還可能結婚生子。
「她們真的那麼說了嗎?」
維多利亞突然覺得又困又無聊。談話沒那麼容易了,儘管她還想說,但是她說出的詞句很遲鈍,她必須費一番功夫才能不讓自己撒謊。在那雙眼睛面前,她覺得很羞愧。
她不明白,並且很快被門廊里的腳步聲打斷了。
她的眼睛問我關於索樂思的事,我告訴她她搬出了壁櫥。現在我們同睡一張床。從桑拿房裡帶來的臭味伴隨我們上床。我已經病了嗎?我告訴她潛伏期開始於獅子山。我們離開的時候我就攜帶了那種病,但是到家以後我並沒有擺脫它。
她想念索樂思嗎?那個木質面具是個過渡對象嗎?
「它們只是描述有多重自發人格的人的一種方法。它不是——」她停住了,露出嚴肅的神情,「它不是診斷,」她繼續說,「我想讓你明白這一點。它更像是一個人格特性。」
老人什麼也沒說,只是換了換姿勢,靠在扶手椅的椅背上。她似乎在思考接下來該說什麼。
非洲戀物面具,象徵著索樂思。
她不用作任何努力,因為那些故事彷彿自己出了她的口,有時,就好像她預見到了真相。她會編個謊話,然後就真的發生了。她喜歡擁有這種奇異的能力。九-九-藏-書
因為道路施工,路面變得非常糟糕,司機又開得太快。這讓她很難寫字,寫出的字母都顫顫巍巍的。
維多利亞禁不住咧嘴笑了,但是當她看到老婦人並不覺得好笑時,她用手擋住嘴,好掩蓋自己的笑容。她再次覺得羞愧了,不得不努力找回那個幫助她講述的聲音。
她沉默了片刻,然後她問維多利亞是否願意說一說索樂思。
她在尼科斯的家裡醒來,走進廚房,接了一杯水。
黑爾戈蘭萬歲!
維多利亞講到了一個叫尼科斯的男人,她們到了希臘以後她認識的。她記得他那塊昂貴的勞力士手錶戴錯了手腕,以及他身上的大蒜味和須后水的味道,卻不記得他的模樣,或是他的聲音。
布狗玩偶特拉姆普,象徵童年時的安全感。
之前的未來不存在了,因為本特·伯格曼把它奪走了。
「不是,」維多利亞回答,「她們是兩個人,但是有三個人。」她猶豫地笑了。「這聽起來有點混亂吧?」
「三個人,」維多利亞繼續說,「一個是工人,盡職盡責,而且……嗯,順從,品行端正。一個善於分析,聰明,理解我需要做什麼才會感覺好一些。另外一個則總是責備我,只知道發牢騷,她讓我感到良心不安。」
8是希特勒的數字,因為H是字母表中的第八個字母。
「什麼意思?」
這是什麼意思?維多利亞想。自發,解離,分離,獨立?她通過體內的其他人而獨立於自己嗎?
巴士停下了,司機下了車,打開了一側的車門。她抓住機會,抓起筆,寫了起來。
她要把一切都說出來,彷彿她有說不完的話。
維多利亞·伯格曼必須死去。
周一,她們去了納九九藏書卡。治療師安排了一次體檢,以確認維多利亞小時候是否遭到了性侵。她並不想舉報她的父親,但是治療師說醫生可能會給警方出具一份報告。
維多利亞更願意不直呼心理專家的名字。她喜歡想那個老婦人的眼睛,它們讓她感到很安全。那位治療師就是那雙眼睛。在這雙眼睛里,她也覺得很自在。
她的眼睛能夠理解我,這讓我感到很安全。我們談論了潛伏期。它就是等待的意思,也許我的潛伏期很快就會結束了?

她陷入了自己與那位心理專家見面時的記錄。一切都被她記在了日記里,她們的每一次會面。她把筆放回包里,讀了起來。
索樂思也是真實的,但是她住在獅子山的弗里敦,她的真名不叫這個。但是索樂思·馬努提在維多利亞體內,她是幫手。
她告訴那雙眼睛,她相信外部的疼痛能抹去內心的痛。老婦人並沒有打斷她,只是讓她隨心所欲地說。窗帘在微風中搖擺,她給維多利亞拿來了咖啡和蛋糕。自從離開哥本哈根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吃東西。
5月3日
過渡對象。
當汽車停在納卡醫院的停車場里時,維多利亞已經開始規劃她的新生活了。
希特勒萬歲!
那種傳染病還在我的體內,讓我發瘋。
做個正常人,像其他人一樣。
老婦人笑了笑。維多利亞覺得她看上去有些傷心。「看得出來你看我的筆記了,但是那些並非千真萬確。」她朝桌子上的筆記本點點頭,「它們只是我對我們之間談話的思考。」
「我想折磨他。」過了一會兒,她非常平靜地說道。
治療師饒有興趣地看著她。
「不,我覺得我能理解。」
她在沙發上睡著了。https://read•99csw.com她醒來時,外面還是亮的,但是窗帘一動不動,光線變暗了,很安靜。老婦人正坐在扶手椅里織衣服。
而現在是1988年。88。
我在等待著生病嗎?

烏鴉女孩不受控制。
5月25日
「可是DID和MPD是什麼意思?」
她自己則是那隻為所欲為的爬行動物,也是個眼睜睜看著生命流逝而不為所動的夢遊者。爬行動物只知道吃和睡,夢遊者則置身事外,看著其他的維多利亞的所作所為,並不干涉。夢遊者是她最不喜歡的,但是同時,她也知道她活下去的機會最大,這是她必須培養的部分。其他的則需要除掉。

在剩下的二十分鐘的路程中,她把日記從頭到尾讀了一遍,下車以後,她在車站的木製長椅上坐下,繼續寫起來。
是誰?不是父親也不是母親。可能是童年時期的朋友的親戚。很可能是個大人。艾爾莎姨媽?

記憶錯亂。暗示著DID或MPD。
維多利亞向老婦人解釋了她不願報警的原因。她把本特·伯格曼視作死人,她無法在法庭上面對他。她之所以記錄下自己受到的傷害,還有其他目的。
她先講述了一年前的旅行。關於巴黎的一個天花板上爬著蟑螂、水管漏水的房間里的一個陌生男人。關於尼斯的海岸線上的四星級酒店。關於床上躺在她身邊的男人,一個房產中介,一股臭汗味。關於蘇黎世,但是她完全不記得這個城市了,只有白色的雪和夜店,以及她在一個公園裡幫一個男的打手槍。
她想要重新來過,換個身份,新名字,開始新的生活。
但是現在,她將有機會重新開始。她將得到https://read•99csw.com一個新的名字和一個保密的身份證號碼。她會規規矩矩地接受教育,在另一個城市找到一份工作。
維多利亞向治療師問起索樂思。她是真實的嗎?老婦人說她可能是個收養對象,但是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是過渡對象?」維多利亞有些失望,因為治療師寫的都是她們還沒談過的東西。

巴士又停下了。「很抱歉延誤了行程,我們現在正在前往蒂勒瑟的途中。」
「漢娜和傑西卡都坐在餐桌邊,朝我大喊大叫,我必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她們說我渾身發臭,說我把手指甲咬得一定很疼,說我有贅肉和靜脈曲張。還說我對尼科斯太殘忍了。」老婦人像往常一樣笑著看著她,但是她的眼睛沒有笑,而是看上去有些擔心。
德國和丹麥狼狽為奸。北弗里西亞群島,石勒蘇益格—荷爾斯泰因。在羅斯基勒音樂節上被一群德國仔強|奸了,然後是一個丹麥籍德國雜種。兩個紅白黑的國家。老鷹飛過平坦的田野,在灰色的成塊的田地上拉屎,然後落在了黑爾戈蘭島,一個北弗里西亞群島島嶼,當德拉庫拉伯爵把瘟疫帶到不來梅時,老鼠都逃竄到了那裡。那個島看上去像丹麥國旗,銹紅色的峭壁,白色的浪花。
維多利亞想了想,但是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好。「我需要她。」她最後說道。
「比如說?」維多利亞回嗆道。
老婦人重新坐下來。「過渡對象,」她說,「就是一個代表著你很難割捨的人或者事物的物品。」
那些錢一直撐到她從哥本哈根趕到斯德哥爾摩,她在中央車站外面,把那個從斯楚厄的農舍里偷來的十八世紀的音樂盒給了一個醉漢。早上八點一刻,維多利亞登上了從古爾馬斯普蘭開往蒂勒瑟的巴士,坐在最後一排,拿出日記本。
不久之後,心理專家離開客廳去上洗手間,維多利亞控制不住,想看read.99csw•com看她都寫了什麼,於是她一走開,就翻開了那本筆記本。
她努力不說假話。但是當談到在希臘發生的事時,卻很難實話實說。她能聽出那是多麼瘋狂。
她收拾好東西,朝那雙眼睛的房子走去。

治療師說,只要有充分正當的理由,她可以換個身份。也正因為此,她們需要去醫院。
然後就是烏鴉女孩,維多利亞知道這是她無法去除的部分。
「什麼是DID和MPD?」

伯格曼萬歲!
聽起來太荒唐了。
「一個工人,一個分析家,還有一個抱怨者。你的意思是漢娜和傑西卡是兩個有不同性格的人?」
維多利亞笑了。「他想娶我。你能想象嗎?太荒唐了!」


彷彿她能夠通過撒謊並讓謊言變為現實,來左右周圍的世界。
她不知道那隻用真兔皮做的小布狗特拉姆普是從哪裡來的。
維多利亞還是不明白。畢竟,她已經不是孩子了,她長大了,是個成人了。
「那尼科斯呢?你想談一談他嗎?」
「DID就是分離性人格障礙(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它是一種合理的自我保護機制,是大腦處理困難事物的方式。一個人會形成不同的人格,各種人格獨立行動,彼此分離,以最好的方式應對不同的情形。」
位於蒂勒瑟的別墅的客廳里很明亮,陽光透過敞開的陽台門前面的白色蕾絲帘子照進來。她躺在被陽光曬得暖暖的沙發上,老婦人則坐在她對面。
孩子們都出生在BB里,產房,而BB也是本特·伯格曼,如果把字母B貼著鏡子,就能得到數字「8」。
維多利亞點點頭。「漢娜和傑西卡其實並不是兩個人,」她說,彷彿她突然理解自己了,「她們是三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