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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維塔山——索菲婭·柴德蘭的公寓

第三卷

維塔山——索菲婭·柴德蘭的公寓

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失去了對高的控制。
她不記得和她的秘書安—布里特道過別,也不記得一刻鐘之後離開了這個地方。
她讀著關於尤里·克雷洛夫的報道,這個來自白俄羅斯莫洛傑奇諾的孤兒,在春天被發現死於斯瓦爾茨喬蘭德特,她尤其對她在文章中劃線的部分感興趣。詳細信息,名字,地點。
她知道她殺了馬丁。
但是其他人呢?那些沒有名字的男孩,還有從白俄羅斯來的那個男孩?
高濂找到她是因為,她希望有人能疏導她的負罪感,償還她虧欠人性的債。
她知道為什麼她編造了他。作為她自己愧疚感的替代品,她不能留住那個孩子,而他就是那個孩子的代理人。
她脫下了出門穿的外套,走到了卧室。桌上是一堆紙、文件和書,是通過她的努力搜集來的、幫助珍妮特證明行兇者殺害移民男孩們的證據。
她穿過厚九*九*藏*書重潮濕的雲霧,一度什麼都不看見。
索菲婭進了隱蔽起來的房間,拿出捲起的晚報,她打開了報紙,把它們鋪在了地上。《灌木叢里發現了媽媽》和《斯德哥爾摩中心可怕的發現》。
她找到了迷宮的出口。
索菲婭·柴德蘭沿著恩斯提亞納斯反壟斷協會走著,看著右邊岩石上雕刻著的臉。在索菲婭大教堂下面三十米的地方,有一個從岩壁炸出來的山洞,那是瑞典最大的服務農田。下面飄著的水蒸氣像雲朵一樣飄在街道上,秋天夜晚的寒風不停地把水蒸氣往凹凸不平的岩石上吹。
是我做的嗎?她在想。
從武漢來的高濂從未存在過。
屋裡到處是從武漢來的高濂,雖然他根本不存在。在畫里,在剪下來的報紙上、在筆記上、在藥房的收據上,這是她研究了她的購物清單里的首字母后拼出的名字,高。
她知道地下通九*九*藏*書道的轉換器和發電機被設計成可以保障所有屬於瑞典政府的數據信息都不會被災難損毀。這些數據信息里就包含著關於她的機密文件,關於維多利亞·伯格曼的。
索德馬爾姆不是迷宮,夢遊者的大腦才是,那裡有很多運河,是一個由神經和信號構成的體系,有著無數彎曲的道路和十字路口,還有死胡同。在夢遊者的夢中,這是一次黃昏穿越街道的行走。
高濂從來沒有騎過運動自行車,但是他的汗從她的頭髮流下,流到了背上,流滿了胳膊。
她也不記得找到回家的路,走到了迷宮的出口。
沒有記憶,沒有縈繞的愧疚感。
索菲婭·柴德蘭記得她坐在她的辦公室里,幻想著索德馬爾姆是一座迷宮,根據她的經驗,入口處應該在聖保羅大街,然後出口是她在維塔山的公寓。
她沿著台階往上走,尖銳的靴子跟發出的迴響把她喚醒了九-九-藏-書。她甩了甩外套上的水,調整了一下衣服,當終於把鑰匙插入鎖眼裡的時候她已經完全不記得剛才漫長的行走了。
他沒有變成她想要的樣子,所以最後他不存在了,她也不再相信他了。
她不記得經過了哪些街道和地點,也記不起來走路的時候在想些什麼,就像是在回憶一場夢一樣。
極其炎熱,好像下面已經沸騰了一樣。
她把地毯翻了過來。這個草圖由更多的碎紙組成,小小的筆記散落在她四周。飛揚的灰塵讓她的鼻子痒痒的。從一個德國版的茨巴斯基研究德國用防腐劑保存屍體方法的文章里撕下來的書頁,從網上列印下來的,詳細地描述了怎麼把列寧的屍體防腐保存,是由烏克蘭哈爾科夫解剖學院的沃若比沃夫教授寫的。
我是睡著走來的,她一邊想著一邊輕按門上的密碼。
很快她就站在了自家的大門口。她快速地看了一下時間https://read.99csw.com。十點一刻,就是說她走了四個半小時。
答案就在其中的某處,她一邊思考一邊拿起了話筒。
她繞了地球好幾圈,卻沒有移動一厘米。她只是在適當的位子踩著踏板。
她相信所有關於死去的孩子們的文章和報紙剪貼都是關於她的。她也在不停地追尋發生了什麼,一直在尋找解釋,在她心裏已經找到了他們。
她也不記得她在斯堪斯蒂爾的克萊瑞恩酒店裡面的酒吧遇到的那個男人,她去過那個男人的房間;也不記得當時她不要錢的時候那個男人驚訝的表情。她不記得跌跌撞撞地出了旅館休息室,一直沿著二環路往東走,到了卡塔琳娜·班格塔又去了北哈馬比半島盯著那兒的水面看,不記得駁船和倉庫沿碼頭反方向排列,也不記得走回到了二環路,它蜿蜒向北一直到了恩斯提亞納斯街,然後路過了下面維塔山上陡峭的岩石面孔。
她聽到電話https://read.99csw•com響了,放下了手上的報紙,她看到是珍妮特打來的。她起身接電話並環顧了一下房間。
一個人的思想被撕裂成了零碎的紙片。
她頗為不滿,因為工作沒有做完,維多利亞沒有幫上忙,沒有記住任何有價值的東西。什麼都沒有。
地上全是厚厚的紙張,幾乎沒有多餘的空間。但是意義、解釋和最終的原因呢?
索菲婭看了下時間,她唯一想做的就是睡覺。
真是愚蠢的想法,她想,漫不經心地拿起幾份文件。什麼作用都沒有。她們親吻之後就告別了,自從在蓋姆拉·安斯基德那個晚上過後珍妮特就沒有提過這事。可能這隻是想要見面的一個借口?
她走到了藏有隔音室的書架旁。當她掰開搭鏈要把書架滑到一邊的時候,她知道屋子裡什麼都沒有。唯一剩下的就是她自己的剩餘物和她的汗味。
一個精神層面的展示。
鑰匙在鎖眼裡咔嚓地響著;她往右轉了兩圈,門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