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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斯德哥爾摩,1988

第三卷

斯德哥爾摩,1988


索菲婭謹慎地看著她。「一個小時,就像我們之前說好的。是你提出來的,你讓我承諾不會作任何說服你改變主意的嘗試。」
該死,她想,她意識到自己像個嬰兒一樣坐在那裡哭泣,感覺很無力。
看到危險,始終看到危險。
為她產子的是那個爬行動物。在生產過程中,爬行動物忍著疼痛,幾乎沒發出一點聲響。那隻爬行動物擠出了一個蛋,然後爬開去舔它的傷口。
孩子完全不成比例,所以當你把她抱起來時,她就偏向一邊,頭太大了,她太他媽幸運了,腦袋撞到可愛的大理石地板時沒有像蛋一樣裂開,甚至沒有流血。現在她終於證明自己沒有能力為自己和自己的行為負責,所以,幸好當時她簽了那些文件……
如果按照她的意思,她會繼續見她,不過她所作的決定意味著她要完全背離自己的意願。
她甚至抱不住孩子,也可能她是故意把她扔到地上的。
「你為什麼不九九藏書想告訴我?」索菲婭終於問道。
索菲婭為什麼這麼安靜?只有那雙眼睛看著她,鼓勵著她。繼續說,它們好像在說。不過她只能想到自己該說什麼,但無論如何說不出口。

變成另外一個人,維多利亞想。變成像你一樣的人,她迅速看了一眼心理治療師。
她敲了門,但是並沒有等人回答。索菲婭正坐在客廳里織衣物,當她進入房間時,抬起頭看著她。她的眼睛看起來很疲憊,很可能她昨晚也沒睡,可能她也在想她們即將到來的別離。

「我明白你的意思。在哥本哈根發生了什麼,還有奧爾堡。」
接受我的記憶?我他媽怎麼接受我的記憶?
她當時很被動,很可能其中也有自己的一份責任。但是她當時差不多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很顯然,她那時還不夠成熟,還做不了人母。
「差不多吧,」她頓了頓說道,「不過現在不重要了。也沒用了,沒一點用了。他們有法律的支持,而我只想忘記一切。忘記那個該九-九-藏-書死的孩子。」
默默地走,不要默默地走開。
上次。永別,她們最後一次見面。
畢竟,當她把她丟掉在地上以後,她活過來了。
索菲婭的笑容跟她的眼睛一樣疲憊。她放下手裡的活計,示意維多利亞坐到沙發上。「你想喝點咖啡嗎?」
她只想再見一次孩子。不過他們不讓她見,她還是見到了,她追蹤孩子,找到了她的養父母家,在那對瑞典人在哥本哈根的溫馨的房子里,也就是在那時,她把孩子扔到了地上。
「還有一件事,我們沒有談完,」索菲婭說,「因為這是我們最後一次談話了,我想——」
停下,停止思考。但是這不管用。
我盜用了你的名字。
無休止的談論,重建生活。
「維多利亞?」索菲婭的聲音聽起來很遙遠,「維多利亞?」她重複道,「你感覺怎麼樣?」
她能感覺到自己在發抖,臉頰發燙。起初,整個房間看起來很遠,然後突然變得很近,彷彿read.99csw.com她的眼睛是一台相機,不到一秒內從遠距離拍照模式更換成了寬屏模式。
「你說什麼?他們強迫你放棄了自己的孩子?」
我不知道,維多利亞想。
還沒等工作人員過來拿文件,她就已經開始練習自己的簽名了。
「我希望你能接受你的記憶。」這是索菲婭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維多利亞沿著小路朝公交車站走去的時候,她沒有回頭看,秋天偷偷地爬上了周圍的樹木。
索菲婭點點頭。「你想告訴我嗎?」
不要走開。
「我知道。」她在沙發上坐下,盡量離索菲婭遠一些。這是個正確的決定,她想。這是最後一次,必須正確。
當維多利亞填寫保密身份的申請表時,她本以為別人會幫她選擇一個新名字,然後通過某種方式連同她的新身份證號碼一起分配給她。但是在其中一張表的底部,有三個空格,讓她分別填入名字和姓氏,如果她願意的話還有中間名。
「他們把一個患有黃疸病的嬰兒放進了恆溫箱,」她繼九*九*藏*書續說,「考慮到他是孩子的父親,我是孩子的母親,她很可能還有學習障礙。」
她想都沒想,就在第一個空格里填入了「索菲婭」,跳過第二個空格,因為她不知道索菲婭的中間名,然後在第三個空格里寫上「柴德蘭」。
「有什麼好說的?」她感到內心湧起一股怒氣,但總比焦慮和羞愧要好,「那些混蛋偷走了我的孩子。他們給我下了葯,然後把我拉到哥本哈根大學醫院的江湖郎中那裡,強迫我簽了一大堆文件。維戈策劃了一切。文件上說我在瑞典被宣布沒有能力承擔法律責任,文件上說本特有監護權,文件上說孩子比實際時間早出生了四周,因為那時我就成年了。如果我宣稱自己在孩子出生時就成年了,他們就拿出文件,上面說我被認定沒有能力承擔法律責任。如果我敢說孩子是在某天出生的,他們就拿出另外一份文件,說孩子是在四周之前出生的,那時我還沒有成年。所有那些該死的文件,無法違抗的大名。我現在成年了,不過當時沒有成年,孩子出生的時候。那read•99csw•com時我有精神病,而且沒有監護權。而且,在他們的文件上,我才十七歲,而不是十八歲,我只是想確認一下。」
「不,謝了。我還能待多久?」
維多利亞·伯格曼再也不能見索菲婭·柴德蘭了。
維多利亞在公交車站的長椅上坐下,等著公交車過來,把她帶進市中心,帶往她的新生活。
但是她內心很不情願。她很快就能拿到納卡地方法院的裁決,然後維多利亞·伯格曼便不再存在了。一部分的她覺得跟自己的緣分還沒結束,維多利亞不會僅僅因為法律上的安排而就此消失。另一部分的她明白這是個完全正確的決定,是唯一讓她愈合的可能。
不過現在忘了她吧,忘了瑪德琳。她只不過是一個穿著藍色連體衣的蛋。
她不知道從何說起。「你知道我去年夏天生了個孩子,」她試著說道,索菲婭用鼓勵的眼神看著她,「在奧爾堡的一家醫院里……」
它們必須走開,而你,索菲婭·柴德蘭將會幫助我。但是同時我必須忘記你,但這怎麼可能發生呢?
如果你知道我都做了什麼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