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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第一節 這麼死真是太蠢了

第一部分 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第一節 這麼死真是太蠢了

「於是我說:『你為何不現在就開始呢?』」斯蒂芬森回憶道。
牧場的廚房窗口是遠眺得州地勢最高點瓜達盧普峰的絕佳位置,牧場四周環繞著得州西部各大山脈,代阿布洛、貝勒、阿帕奇和特拉華如護衛般戍守著牧場。牧場有32000英畝(1英畝約為4046.86平方米)大,是鵪鶉、鴿子和美洲獅的家。這裏的騾鹿體形碩大、數量多,一隻只巨大的鹿角像無葉的樹枝,它們以當地富含蛋白質的植物為食。從老舊的金銀礦井到印第安人的手工藝品,斯特斯尼的孫子們在這片得州平原的土地上探尋著廣袤無際的秘密,也留下了畢生難忘的回憶。
藍色起源的火箭還會有一些不同——會做一些其他火箭從沒做過的事。從發射平台點火升空之後,它們還會如辛普森寫到的那樣「垂直著陸」。
「可能你是對的,」他對這個牛仔說道,「在這種邊遠地區旅遊,還是得騎馬。」這個剛剛從死神手下偷生的男人隨即發出了一陣古怪而壓抑的笑聲,在這峽谷間回蕩。
買家究竟是誰,買地意欲何為,從這名字上倒能看出一些眉目。澤弗拉姆·科克倫是《星際迷航》中的虛構角色,建造了人類第一艘能以曲速航行的太空船,比光速快上不少。他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開拓者,是未來的虛構人物,他曾說過,曲速引擎「將能讓人類勇踏前人未至之境」。
布拉德·斯通,一位《新聞周刊》的年輕記者,在報道了這起直升機事故之後對貝佐斯究竟意欲何為產生了興趣。在他為亞馬遜立傳、寫作《一網打盡》 一書時,他查閱了華盛頓州立檔案中關於藍色運行有限責任公司的部分,並在一個夜晚親自造訪了一間西雅圖工業區的倉庫。在庫房外待了一小時后,他在一個垃圾箱里翻出了一摞文件,其中有一份沾了咖啡漬的任務說明。據斯通稱,這份說明意在創造「一個太空中永恆的存在」。
可循環利用的火箭長期以來都是太空領域的一個夢想。政府試過,但是失敗了。政府的這枚德爾塔「三角快帆」試驗火箭,或稱DC-X火箭,在20世紀90年代就飛了很多次,在緩慢著陸之前飛了幾百英尺,但從來沒有飛到太空然後降落的。
亞馬遜迅速壯大,貝佐斯的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2003年,《財富》雜誌報道,亞馬遜的股價漲了兩倍,貝佐斯的凈資產也跟著漲了30億美元,總數達51億之巨。他一躍而上,躋身全美富人排行榜第32名,領先紐約媒體大亨邁克爾·布隆伯格和擁有製造業及投資帝國的科赫兄弟。
後座的牛仔叫泰·霍蘭,是貝佐斯在這個山區的導遊,正查閱著研究已久的地形圖。貝佐斯坐在正後方的客座上,他的律師兼首席助理伊麗莎白·克蕾爾就坐在霍蘭旁邊,正對著飛行員的位置。「騙子」愁眉苦臉地推著操縱桿,據貝佐斯回憶,當時「騙子」正「在樹林里穿進穿出,躲來躲去」。
文章引了一句貝佐斯談這家企業的陳詞濫調,說得克薩斯「在航天產業方面一直都是領導者,而我們也非常開心能夠有機會在此落成計劃」。
「我穿上襯衫就走了,」他說,「然後去了酒吧。」
最後斯特斯尼也賣了。2004年年初,在聖誕節假期和家人討論了這件事之後,他接受了這樁交易。開的價實在太好,再買一個農場用來退休養老還會剩很多。雖然他簽了一份保密協議,不能透露具體價格,但據稱是以750萬美元成交的。
亞馬遜?道森確實聽說過,但從來沒用過。
霍蘭早就開始擔心了。這個時節吹起的風都是從乾枯死寂的沙漠來的,風滾草也被吹得零零落落,隨之而起的還有漫天的沙塵。但在靠近教堂山的沙漠、地面上方5000英尺處,這風卻來得尤為糟糕。這片貧瘠的沙地從平坦處向上延伸成一個高聳而陡峭的高崗,從遠處看就像一頭大象。但讓他們陷入如此窘境的不全然是風,他們的重量、海拔、溫熱而稀薄的大氣,都是形成阻礙的原因。
辛普森是《范霍恩倡導者報》的所有者,也是編輯。這份周報雖是在他的辦公室運營,卻在整個范霍恩鎮2100個店面都有售,記者也非常多。辛普森還在鎮機場有兼職。那裡傳出風聲,貝佐斯帶著手底下的一位房地產代理,坐著私人飛機來到了這兒。直升機墜毀事件也讓人們浮想聯翩,但這億萬富翁究竟為何買地,卻無人知曉,只能猜測。
但理論上來說,是可以的。可能當以後激光技術成熟了,會有激光制導火箭進入太空。但現在還不行。
直升機機艙有一部分浸到了淺淺的溪流里,水開始往裡涌。不知怎的,霍蘭嗆了一大口水。他可不想剛從恐怖的空難中死裡逃生就因溺水喪命。他絕望地扯著身上的安全帶,但墜機的餘波和因恐慌而激增的腎上腺素卻讓他怎麼也扯不開。剛剛救了他一命的安全帶現在幾乎讓他快要窒息,鎖著他胸口、臀部的力道甚至更大了。
貝佐斯一行人全身濕透、孤立無援,在這個不毛之地手機連信號都收不到,遑論求救了。情況本來可能更糟的。他們總算還活著,站在「災難之溪」邊,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寬慰。貝佐斯看著霍蘭九九藏書,笑了笑。
辛普森沒多想。「我並沒有那麼著急,不像那些大城市的媒體那樣。」他對《西雅圖時報》說道。但在2005年1月的一個周一,貝佐斯卻親自造訪他的辦公室,說道:「我們想給你一條新聞。」來人親切隨和,穿著牛仔褲和靴子,也沒帶太多隨行人員,只有一位聲音溫和的先生跟著,說話的主要還是貝佐斯。
在《范霍恩倡導者報》的訪談中,貝佐斯清清楚楚地說道:「這個項目可能還要好幾年才能上軌道。」但他的團隊很耐心,並僱用了美國最好的工程師,其中幾位甚至曾經參加過DC-X項目和其他失敗了的航空項目。他還強調,這個項目的資金都是他自掏腰包,沒用納稅人的錢。
貝佐斯朝直升機的後部望了一眼,以確保克蕾爾平安無事——但她卻不見了蹤影。
他們並沒有等太久。很快,美國邊境巡邏隊的直升機就飛到了他們頭頂上,緊接著布魯斯特縣的副警長和一支野外救援隊也現身了。
急救隊把貝佐斯和克蕾爾送到了醫院,處理了貝佐斯的輕微割傷和克蕾爾的脊椎損傷,隨後兩人都出了院。霍蘭的手臂還是因為當時撕扯安全帶而疼痛。「自那以後手臂一直很疼,我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問題。」他說。醫生說他需要去找專科醫生再看看。但他受夠這一天了。
「NASA是國家的財富,任何人說對NASA失望了,都是瞎扯。」他寫道,「我對太空感興趣的唯一原因,是在我五歲的時候得到了NASA的啟發。你想想,有幾個政府官員能影響到五歲的小孩?」尼爾·阿姆斯特朗和巴茲·奧爾德林於1969年登月時,貝佐斯才五歲。
墜機的消息馬上甚囂塵上,亞馬遜對此卻是輕描淡寫,對外的回應不過是說貝佐斯「沒有大礙。我們還是照常運轉」。幾年後,貝佐斯將會承認,這場事故極其嚴重,但他的死裡逃生並非全無意義。
「所以我們就說:『為什麼我們不造個大的呢?』」貝佐斯接著說道,「我們造個大的牛鞭,你把想要投到太空軌道上的東西放到『鞭』的一端,比如太空艙、其他有效載荷,或者隨便什麼你想放在那一端上的東西。」
「她男朋友用槍狠狠地敲我腦袋,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幹的話,就一槍崩了我的頭。」他回憶道,「當時引擎已經開到最大了。我一直在溫度範圍內拉動它。它本該爆炸的。最後他們把掛在著陸橇上的那傢伙踢了下去。直升機上的兩人中的一個跳了下去,跟著直升機跑了一段,快起飛的時候又爬了上來。」
「真是太可怕了。我們非常幸運,」貝佐斯後來如此說道,「我簡直不敢相信我們都能活下來。」
「騙子」打開了直升機的發射應答器,希望救援隊能收到信號。而霍蘭則開始步行到幾公裡外的一間房屋求救。
貝佐斯在西雅圖工業區的南內華達大街13號買下了一棟大樓,在那兒組建了一個研究太空的智庫。斯蒂芬森兼任兩職,早上寫作,下午就到大樓里辦公。貝佐斯密切關注這個小組,經常詢問情況,每月的一個周六還會來參加會議。他們的首個目標就是探索化學火箭之外還能進入太空的方式。化學火箭這項技術在過去四十年都毫無進步。「剛開始那三年,我們殫精竭慮地找化學火箭的替代方案,甚至發明了一些之前沒人想到的替代方法。」貝佐斯說。
羅尼·道森警長調查了現場——直升機的殘軀倒在河裡,地面也被直升機的轉子刨得傷痕纍纍,加之這奇怪的四人組。作為一個執法者,臭名昭著的「騙子」貝拉對警長來說是老面孔了,他也認得霍蘭,認得他是當地的牧場工人。但那個矮個兒、看著有些古怪的傢伙他卻並不熟悉。這傢伙就是貝佐斯,道森不知道他是誰。
直升機沒有向上飛,反而在空曠區域的平地上一直打圈圈,開得是越來越快了,卻沒法爬升到林木線以上。
可沒人回答他。緊接著,他們看到一隻手從霍蘭腳下的水裡伸了出來。墜機的時候,霍蘭把她擠到了水底下,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壓著她了。他們趕緊爬了過去,給她解開安全帶,把人從水下拉了上來。她一出水面就大口喘息起來。她後背下半部非常疼,不過好歹是活下來了。所有人都活著,簡直是奇迹。
霍蘭給這次短途旅行當導遊,是為了幫一個房地產代理商朋友的忙。貝佐斯想買一個農場,這個代理商就讓霍蘭帶他去看看。沒人像他這麼了解這兒了,他也是欣然領命。在霍蘭的印象里,貝佐斯這個三十九歲的男人,不過是想找個周末放鬆的地方,假裝自己是個牛仔,趕幾頭牛,藉此重溫兒時夏季在得州南部祖父農場里的時光。
但他最出名的事迹,還是那次越獄。1988年,他開著他的小羚羊直升機 ——湊巧的是,跟《第一滴血3》里開的是同一款——衝進監獄里,帶出了三個囚犯。兩小時后,他落網了,之後被以同謀罪起訴。但曾為辛普森 辯護的著名刑事律師F.李·貝利接手了他的案子,發起了有力的辯護,最終讓他無罪釋放。九九藏書
「藍色起源這家總部位於西雅圖的公司今日宣布了它的計劃,在范霍恩北部科恩牧場投建並運營私人供資的航空測試及操作中心。」辛普森由此展開了他的報道。這篇頭版文章旁邊就是一幅宣傳第56屆本縣年度畜牧展的廣告。
地面將會建起一個激光場,在火箭發射升空時,這個場能向火箭持續提供光束照射,加熱液化氫推進劑,使其產生高比率脈衝或高功率。公司對此非常認真,請了一位名叫約爾丁·卡雷的諮詢顧問,準備進行研究。問題的癥結在於,要產生必要的能量,需要建一個極大的激光場。「所以,從成本上來講,這個方案就不太可行了。」貝佐斯說。
傑夫·貝佐斯可不想就這麼死了。
20世紀90年代後期的各大媒體頭條中,《商業周刊》嘲諷地稱「亞馬遜死定了」,《巴倫周刊》則稱其為「亞馬遜·炸彈」,還配上貝佐斯本人的照片,貝佐斯曾經和一位觀眾說:「我媽討厭死這張照片了。」
所以他們探尋了軌道炮技術,這項技術由五角大樓著手研究,用於武器開發,能射出七馬赫 速度的導彈,也就是聲速的七倍(相比之下,地獄火導彈的速度僅為一馬赫)。軌道炮使用的不是火藥,而是電磁脈衝,導彈要獲得這樣的衝力不必攜帶炸藥。
斯通隨即聯繫了貝佐斯,詢問他的意見。但在這篇名為《太空中的貝佐斯》的文章中,貝佐斯卻不願就藍色起源的目標多說些什麼。
「我們得指望這風才能離開這兒,」他說,「這風可帶不起你的直升機。」
「伊麗莎白呢?」他問道,整個人快要發瘋了。
但貝佐斯和他的律師「非常趕」,霍蘭回憶到。騎馬可能要花上幾天,他們卻只有幾小時的時間。
這場革命將會在得州西部開始。根據購地概率,貝佐斯最後將會在那兒買到331859英畝的地。這幾乎是半個羅德島的面積了。「你要造火箭,還要發射火箭,那多留點緩衝地帶還是蠻好的。」有一次貝佐斯向一位電視台主持人查理·羅斯說道。
但克蕾爾這位西雅圖的律師卻決不放棄。她的匿名客戶對這塊土地十分感興趣。而後來,斯特斯尼才知道,這夥人招攬的地主可不止他一個。克蕾爾和與他相鄰的幾戶牧場主取得了聯繫,表明了購買意向。有人想一口氣把這裏所有的牧場都買下來,而從代理律師打電話的頻率來看,這人還很急著買。就這樣,他的鄰居被一個接一個地拿下了。
「他發出了一陣愚蠢的笑聲,」霍蘭說,「他覺得這真好笑。但我可不這麼覺得。」
在臨近的小城范霍恩,流言已經傳開:有人把克伯森縣和哈德珀斯縣的地給買光了。拉里·辛普森對於買家的身份卻已經瞭然于胸。
經過了三年的研究,貝佐斯和他的小團隊最終決定「化學火箭仍然是最好的選擇」。貝佐斯說:「這不僅是最好的選擇,還是最棒的發射解決方案。」
機艙外邊,直升機摔了個四仰八叉,還剛好掉進一條名叫「災難」的溪流里。機艙裡邊,幾個乘客也跟著飛機翻滾的方向如彈珠般被摔來摔去,然後順著艙體最後傾倒的方向擠到了一邊。
「從各種意義上來講,這都沒有改變我的人生,」他接著說道,「我恐怕只是在策略上學到了一課。最大的教訓就是:可能的話別坐直升機。直升機沒有固定翼飛機那麼可靠。」
有很長一段時間,這家公司的唯一僱員都是貝佐斯的朋友尼爾·斯蒂芬森,一位科幻作家。20世紀90年代中期,他們在一次晚餐派對上相遇,派對上他們開始談論火箭。當「整桌人都覺得這兩人無聊極了」時,斯蒂芬森說,他們兩個卻一拍即合。「毫無疑問,他知道很多。」
斯特斯尼在這處房產上投資良多,為房子裝了暖氣和空調。遭了一場夾雹的暴風雨後,房子的屋頂簡直千瘡百孔。他本想把房頂換了,但屋頂修理工力勸他不要,還說「現在已經沒人生產這種金屬板的屋頂了」。他還為牧場引進了灌溉系統,清理了一些原本只能騎馬經過、通往邊遠地區的路徑。獵人們也非常感激他能讓他們進入這片土地,十年如一日地讓他們在外出狩獵騾鹿之前待在馬廄後面的簡易棚屋裡。
他坐在一架寶石紅色直升機的乘客席上,同乘的都是些怪咖:有牛仔,有律師,還有一個綽號叫「騙子」的飛行員。這個飛行員最出名的事迹,就是曾經被人用槍指著腦袋、把飛機開到了新墨西哥州州立監獄里,就為了救三個犯人。剛過早上十點沒多久,太陽蒸幹了早晨的最後一絲清涼,最近天氣也是熱得越來越快了。一陣微風正費勁地將滿載四位乘客的直升機向上帶,他們要飛出的這個峽谷在得州西部靠近教堂山的位置,海拔很高、空氣稀薄、溫度不低。
「如果你相信互聯網真的、真的尚處雛形,」他強調說,「那你真的非常樂觀。而我本人就相信這一點。」
直升機剛好能飛過圍牆,接著他們飛了出去。緊接著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又迎頭而來。聯邦調查員乘著一架黑鷹直升機緊緊追了他們兩小時,直到他們無處可逃。最終「騙子」在阿布奎基機場降落了。
就在幾分鐘前,霍蘭還催促他們趕緊前往下一站。但當時貝佐斯想要在周圍散散步,再好好看看這個墨西哥邊境80公裡外的地方。得克薩斯州空曠寂寥的沙漠想必給九_九_藏_書了貝佐斯這類大忙人極大的慰藉。這裏從山腰延伸出去,就是荒涼的沙漠平原,舉目是一片死氣沉沉的黃褐色,和他家鄉西雅圖的人來人往、蔥蔥鬱郁可不同。籠罩整個大地的寂靜越發深廣了。早晨的時候,貝佐斯還說起了他的童年,說起他當時在得州南部祖父家的農場時光。可見他確實對這粗獷、貧瘠的地界青睞有加。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從直升機里爬出來,站在河岸邊,開始查看損傷情況。貝佐斯和「騙子」的頭部在儀錶板上撞出了豁口和挫傷,克蕾爾摔傷了脊椎下部,霍蘭的肩膀和手臂更是傷得一團糟,一定是在墜機的時候撕裂了肌肉,要不然就是扯安全帶的時候弄傷的。
當時最狂野的想法是造一個牛鞭。這是一項老技術了,卻依然很棒:想象一條幾米長的牛鞭,當原本繞成圓圈握在手裡的鞭子揮舞出去時,圓圈會產生極高的速率,甚至能打破聲障。
直到坐著小貨車趕到現場的急救隊員之一在墜機現場驚訝地認出了這個1999年《時代》周刊的年度人物,道森才對這人有了點頭緒。
為何不現在就開始呢?他在等待什麼?在他的整個人生里,他都對太空十分著迷,現在他終於有能力做些什麼了。
斯蒂芬森是第一個僱員,他向貝佐斯介紹了幾個朋友,貝佐斯也一一僱用了。他們是那種「非常擅長鼓搗古怪應用物理學想法並對之進行評估的人」。斯蒂芬森說。他們的頭銜也非常簡單,且平等一致:「成員,技術人員。」斯蒂芬森則扮演多重角色。「工作平凡無奇,接接乙太網,開開磨石機,鈍化火箭零件(意思就是保證零件沒有多餘的會和過氧化氫反應的碎屑)。」他在自己的網站上寫道。
他還說,他曾試著把槍搶過來,但他的手因為前幾天打了拳擊,很疼,所以沒辦法把槍奪過來。他們降落在了監獄的棒球場,靠近一壘的位置,三個囚犯正在那兒等著。三人連滾帶爬地要上直升機,獄警在監獄塔上朝他們開槍的時候還有個人掛在著陸橇上。「騙子」不知如何是好。
2003年5月6日
不賣,他不會賣的,尤其不會賣給一個西雅圖來的律師和她背後的神秘買家。這牧場是他的避難所,一個遠離聖安東尼奧城市生活的地方,在那兒他自己就是個律師。這牧場是他和妻子退休后要待的地方。
但還有一點要注意:火箭必須能循環使用。目前的火箭大部分都是消耗品。一級火箭將有效載荷送上太空后即與之分離,然後落回地球,大多是落到海里,不會再被使用了。每次發射都要備一個全新的火箭和火箭引擎,併為每次發射|精心設計。這些火箭就像蜜蜂一樣,使用毒針的榮耀時刻一生只有一次,用完就要獻出生命。兩者最終都要走向死亡。但如果火箭無須如此呢?如果火箭能像飛機一樣,一飛再飛,而無須在使用過後墜入深海,任其腐蝕浪費呢?
「你知道他是誰嗎?」一個急救隊員對一頭霧水的警長說,「他可是亞馬遜的創立者呀。」
「糟了!」「騙子」喊道。
除了知道他是個億萬富翁,霍蘭並不十分清楚貝佐斯具體是做什麼的,也不太清楚他實際上是通過一個叫亞馬遜的網站賣書和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來賺錢的。他還知道,貝佐斯在教堂山腳下享受的安寧時刻被打斷了。因為當時起風了,風穿過杉樹林,揚起一陣不祥之聲,霍蘭緊張不已。
2003年3月是投資房地產的好時候。即使他很少提及,這也是個好機會,能讓他日後放任自由、擁抱自己真正的激|情所在。
如果激光不行,那麼太空炮可能有戲——「造各式各樣的彈藥筒,走彈道學的路子。」貝佐斯說,像凡爾納的小說里寫的那樣,把物體噴入太空。但這顯然不是個好辦法。「對人類來說更是如此,因為重力太大了。」貝佐斯說。但這個辦法「能把東西送上太空」。
現在貝佐斯的身家是170億美元,這讓他在《福布斯》的富人榜上位置更高了。早些時候,加州理工學院的科學家們曾經邀請貝佐斯和斯蒂芬森參加他們的午餐會,這是籌款活動的一部分,意在籌集資金興建一台新的望遠鏡。但他們沒能說服貝佐斯慷慨解囊。
「騙子」回憶越獄的那天早上,一個女人雇他去看幾處房產,就像貝佐斯一樣。這個女人穿一條亮紅色的褲子和一件印花襯衫。那天早上,她從她室友那兒拿了幾把槍,還給她室友留了一張字條,寫道:「凱蒂,我把你的槍拿走了,因為我比你更需要它們。」
「很顯然,貝佐斯的錢投在了藍色起源上。」理查德·埃利斯說道。這位加州理工的科學家也曾參加那次午餐會,而且就和藍色起源的員工們坐在一起,「那些人希望能推行人類太空旅行的概念,他們說:『如果我們能解放思想,我們就能掀起一場革命。』」
他們坐上飛機,剛起飛,她就拿出一把點357麥格農左輪手槍,指著「騙子」的腦袋,要他把飛機開到牢里,救出她男朋友和另兩個朋友。她男友因謀殺罪被判60年終身監禁。
而現在,他的直升機壞了,跌在水裡,他又陷進了另一樁麻煩事。他和世界巨富之一一同墜落在這個邊遠山區。
「我幾乎沒怎麼接觸過亞馬遜,」好幾年後,他說,「我以為亞馬遜只賣書,我又不讀書,幹嗎去看它呢?」
他開始大笑,發出他標誌性的、瘋狂的笑聲:「不得不說,那幾秒我腦子裡還真沒閃過什麼特別深刻的東西。我腦子裡只有一句話,『就這麼死真是太蠢了』。」
「這是一個https://read.99csw.com私人投資,而非政府支持的公司。」他對辛普森說。
現在直升機陷入麻煩了。飛行員正焦急地努力控制飛機,抓著操縱桿的架勢就像在馬術比賽中控制一匹雄性野馬。但實際上他也無計可施了。頂多也就是拉緊韁繩,準備硬著陸了,霍蘭心想。直升機重重地拍在地上,一側的著陸橇撞上了一個小土堆,整個機身旋即翻轉過來,旋翼在地上摔得粉碎,而這些尖銳的碎片隨時有可能插|進機艙里。
比如激光。
讓霍蘭心存疑慮的,是那架直升機。飛機的駕駛員查爾斯·貝拉也讓他心生警惕。這人在他的家鄉埃爾帕索有點名氣,蓄著兩撇八字鬍,愛打拳擊,嘴裏時常不乾不淨。他的綽號叫「騙子」,源自他賽車時的經歷:悲憤的敗方指控貝拉作弊,這綽號也因此而生。「這可是個褒獎,」他在2009年對一個雜誌媒體說。他曾受雇於好萊塢,在幾部電影里開過飛機,比如《第一滴血3》 和查克·諾里斯主演的《獨行俠野狼》。除了當飛行員,他還在家裡養了一堆奇怪的動物,有熊、北美林狼、美洲獅,還有鱷魚。當地的狩獵治安官時不時就要找他幫忙,這位治安官曾告訴《埃爾帕索時報》:「『騙子』對動物很有一套。只要他走進籠子,受傷的美洲獅也會變成溫馴的小奶貓。」
她非常胖,「騙子」回憶到,體重可能有250磅(1磅約為0.454千克,大約227斤)。「我覺得我真的是踩到屎了。這婊子如果覺得監獄里那傢伙真的愛她,就沒什麼能阻擋她了,因為照她這樣不可能再找著愛她的人了。」幾年後他告訴《得州月報》。
霍蘭連台電腦都沒有,更別說上網了。「我壓根就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亞馬遜、互聯網或者其他類似的玩意。」他說。
但辛普森的文章也表達了一些他對藍色起源目標的看法,特別是其意欲開發「能幫助人類長時間在太空停留的手段和技術」這一點。藍色起源想要造出能夠經由小軌道飛行進入太空邊界且載客量達到三名或更多的火箭。整個報道沒有用到「太空旅行」這個說法,但這就是貝佐斯言之所向、心之所想。
大約十年前,貝佐斯辭了華爾街的工作,開始在網上賣書,亞馬遜初見雛形。2002年1月,亞馬遜公開其第一季度收益,達到了500萬美元。這個數字還一直在上漲,除了書,網站也賣起了別的東西,音像製品、玩具、衣服、廚房用品和電器一應俱全。網上購物能讓消費者買到幾乎任何東西,用這個網站也讓他們感覺越來越舒適方便。2000年,亞馬遜賣出了40萬本當年新出的「哈利·波特」系列。四年後,系列的下一部《哈利·波特與鳳凰社》更是在亞馬遜賣出140萬本。
雖然距離iPhone初次亮相還有四年時間,但他確信互聯網行業仍處於起步階段。在得州西部墜機事件幾周前的一個TED演講中,他還將這一行業的現狀與過去電力行業做對比。他認為2003年的互聯網和1908年的電力行業處境相同,當時還沒有發明插座,但家用電器卻要有它才能使用。
亞馬遜的戰略是「迅速壯大」,靠網路的便捷及低廉的價格吸引客戶,網站也因此聞名。不同於許多新興互聯網公司求快求富的發展戰略,亞馬遜選擇了穩步緩行的方式。即使有評論稱這種方式並不會奏效,亞馬遜仍將價格維持在低水平,還免運費。
無論你往太空里投什麼,你都需要一個火箭引擎,這樣才能提供進入軌道所需的速率。但甩「鞭」獲得的速率能讓航天器負載更多,飛得更遠。這個「鞭子」肯定得造得很大——「得用貨運火車來拉這個大傢伙,」他解釋道,「施行的各方面都有問題。這類想法一開始都是很棒的,但你分析幾小時,就會放棄它了。就我們所知,還沒人考慮建這玩意。」
為《范霍恩倡導者報》和它上千的銷量,貝佐斯帶來了一條獨家新聞:他大肆購地是為了他的航空公司,公司少有人知,名字叫藍色起源,坐落於西雅圖郊區。公司於2000年成立,自此便被貝佐斯奉為機密,誰也不知道這家公司的計劃是什麼。公司也沒加進城市電話簿里,內部僱員也只向周圍的人透露了工作內容是科學研究。公司的一位行業官員向《經濟學人》雜誌透露:「我認識的但凡知道一些消息的人都不允許談論這件事情。還有,千萬、千萬不要說是我告訴你的。」
看著墜毀的直升機,他們才意識到自己有多幸運。直升機後方的尾槳折斷了,旋翼順勢倒在溪水裡,旋翼的轉子也壞了。雖然克蕾爾差點就被淹死,而且燃料灑得到處都是,但幸好是落在了水裡,直升機沒有起火。環顧四周,支離破碎的樹木彷彿被園丁的大剪子胡亂修過,地上土壤四濺,整個景象和不久前貝佐斯享受的寧靜氛圍大相徑庭。
「我們見過股票跌得最厲害的時候。」一位分析師對《華盛頓郵報》說,當時是2003年年初,亞馬遜又公開了利潤收入,幾個月後才發生了墜機事件,「現在,一些龐然大物已經初見端倪。」
牧場上的這所老房子能追溯到20世紀20年代,這塊地在過去也和當時全得州最大的牧場之一——二號牧場息息九_九_藏_書相關。1881年,得克薩斯騎警隊在此和阿帕奇人打了他們最後幾場戰役。這塊地後來傳給了詹姆斯·麥迪遜·多爾蒂,得州牧場主的幾位奠基人之一,和來自休斯敦的富家子小詹姆斯·馬里昂·「銀圓吉姆」·韋斯特。這個富家子有個嗜好,上街的時候喜歡朝人群扔銀幣。
一開始,霍蘭就覺得坐直升機是個餿主意。他會這麼想,並不是因為他從沒坐過,或者他們要飛往的是個崎嶇又貧瘠的地方,而是因為他認為坐在馬背上是遊歷邊遠地區風景的最佳方式,也是他喜歡的旅遊方式。「在馬背上,你能更好地認識這個地方,而不是坐這該死的直升機。」他想。
亞馬遜興旺發達之時,也是無數所謂的網路公司在股票市場崩盤之時。
要開發一項完整的新技術,他們必須考慮到任何可能性,無論那聽起來有多瘋狂。「當你進行頭腦風暴時,你必須接受那些狂野的想法。」貝佐斯說。
開始那幾年,貝佐斯幾乎沒有公開講過關於藍色起源的任何實質性內容,直到他突然造訪《范霍恩倡導者報》。貝佐斯坐在編輯辛普森的對面,把公司的計劃鋪陳開來。2005年1月13日,新聞由「倡導者」發出,標題是《藍色起源太空基地選址克伯森縣》。
但在2003年年初,亞馬遜的每個銷售門類漲幅都達到了兩位數,貝佐斯對公司的戰略從未如此自信過。「行得通,」他說,「這個投資投對了,長遠來看對我們的顧客和股東都好。」
1999年,貝佐斯和斯蒂芬森一起去看了電影《十月的天空》的下午場,電影講的是荷默·希坎姆這位作家及NASA工程師的故事。貝佐斯把花生醬三明治藏在夾克里,帶進了電影院,看完電影后,在一家咖啡館里,他說,他一直想創建一家太空公司。
這位神秘買家正大批囤積購來的牧場,他的真實身份掩蓋在幾家名字有些奇怪的公司實體之下:朱麗葉控股、卡博特集團、詹姆斯·庫克和威廉·克拉克有限合夥企業及科羅納多合資企業。公司的名字都是曾經開疆拓土的探險家,足跡遍布美洲西部、紐西蘭、大堡礁、墨西哥和加拿大。這些公司都和一家名不見經傳的企業有聯繫,這家企業通過西雅圖郵局的94314信箱進行商業活動,企業名字聽起來簡直不像是地球上會有的:澤弗拉姆有限責任公司。
貝佐斯認為,這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解決方案。
隨著他們友誼的發展,他們開始在西雅圖能夠俯瞰華盛頓湖的馬格努森公園試射火箭模型。有一次,火箭模型在下落的時候,降落傘纏在了一棵樹上。「在我反應過來之前,他就爬上那棵樹,爬到了一根枝幹上。」斯蒂芬森回憶道。樹枝不是特別粗,所以貝佐斯試著「用自己的體重搖晃樹枝」。他的妻子麥肯齊正在求他趕緊下來,當時正好有一個遛狗的人走過,用手裡的棍子幫他把火箭弄了下來。
在他的小說《七夏娃》中,他甚至將藍色起源和牛鞭計劃的概念加入了情節之中,「致傑夫」也被加進該書的致謝名單里。
「當公司決定堅持這個更為行之有效的方案時,」斯蒂芬森寫道,「我發現了其他讓我變得稍微有用些的方式,主要是在彈道分析的領域,直到2006年晚些時候,我才決定友好地退出這個公司。」
「你怎麼能只用手臂就讓一樣東西跑得比聲音快呢,這當然是因為動量守恆。」貝佐斯之後說道。動量即質量乘以速度。鞭子揮出,從手柄到尖端逐漸變細,其質量減少,意味著為了保持動量,速度將不得不增加。歸根到底,鞭子標誌性的響聲是一種聲爆。
「自那開始,一切事務飛速開展起來。」斯蒂芬森說。
所以,他們開始研究貝佐斯說的「更嚴肅、更靠譜的東西」。
墜機事故過去沒多久,羅納德·斯特斯尼的電話就響了起來。電話里,代理人既禮貌又周全,同時還很堅定。每個月伊麗莎白·克蕾爾都會代表一位她拒絕提及姓名的神秘客戶打這個電話,而每次斯特斯尼的回答都是一樣的:不賣。他不想把牧場賣了。
現在他買的地不光夠用,甚至更多:他為家人買了一片牧場,像他祖父在得州南部的那片一樣,他曾在那裡度過了夏天,並知道了相信自己的價值;還有一片供火箭發射、著陸的地方,足夠大,大到能盛下最大的夢想;還有一個地方,在那裡能觸到繁星。
貝佐斯從沒說過他為什麼想買得州的這塊隱蔽的土地,這兒除了響尾蛇、騾鹿、大角羊,再無其他。霍蘭這個憨厚老實、說話細聲細氣的牧場工和羊待在一起的時間比人都多,他沒問。貝佐斯給他的印象更像「一隻與眾不同的貓」,是他完全陌生的東西。
「藍色起源還尚處雛形,要說什麼意見還太早,因為我們還沒做出什麼值得評論的東西。」貝佐斯在一封電郵中寫道。但他卻對一樁誤解做了澄清:有人認為他這麼做是因為對NASA不滿——後者常被批評在阿波羅計劃后一直在開倒車。
斯蒂芬森確信這是可以做到的。「情況從1960年到2000年有什麼不同?什麼發生了改變?」他說,「可能引擎略微變好了,但它們仍然是化學火箭的引擎。不同的是計算機感應器、攝像機和軟體。垂直著陸這樣的問題,恰恰是那種1960年沒有但2000年卻已存在的技術能解決的問題。所以這個報道是從這個水平開始敘述的。」
「人們總是說生活眨眼即逝,」2004年時,他向《快公司》雜誌的記者說道,「但這次事故卻足夠慢,我們能緩出幾秒來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