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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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半個月，這所學校就有兩名學生死去，柴原感到很傷腦筋，他曾試著從這兩件事中發現什麼共同之處，可惜行不通。
「真不知道重點校的工作是什麼感受，是不是一點心都不用操啊。」聯想到自己的學生，關月青嘆了口氣。
「當然啦。」魏立行笑起來，那裡可是市內數一數二的西餐廳。
魏立行轉過身，一隻腳蹬在花壇邊緣，酸脹的小腿才舒服些。他們在考場外已經站了一整天。
「還不夠吧，需要了解更多信息。我猜是這樣。」
「羡慕是沒有用的，我們遇上了資質平平的學生，只能面對相應水平的工作。」
「不說這個了。接下來是期末考試，你可別鬆懈。」突然想起接下來的工作，魏立行話鋒一轉。
「封起來的話就說明會繼續調查，是這樣沒錯。」張彥之像是在給自己打氣。只要女兒的死還沒有定論，他是不會放棄的。
走進店內，服務員立即將二人領到一張雙人桌，並遞上菜單和兩杯冰水。魏立行環視了一番，店裡稱不上大，但布局合理，十來張餐桌有序擺放，並不會讓客人感到擁擠。店內裝飾也頗有卡通風格，原木桌椅和可愛的餐具肯定吸引了不少女孩子前來用餐。
魏立行向操場的方向望過去，遠處剛好有位女老師滿面春風地朝校門的方向走去。
可是張睿斯為什麼要握著花瓣自殺呢？這種做法有什麼特別的寓意嗎？
「可他那勁頭兒好像不查出點兒什麼誓不罷休的樣子。」
只是，身邊同事對柴原的想法大都不以為然。雖然沒有人直接表現出否定的態度，但基本將案件視為自殺了，只是上級對柴原的調查並不干涉，任由其沿著自己的方向繼續挖掘線索。然而案件已經過去幾天了，柴原依然沒有發現什麼關鍵性的證據。
「鑰匙⋯⋯通常不就是放在口袋裡嗎？」
「是嗎？」
「要是沒有考試，每天也覺得他們挺有意思的。」
魏立行觀察著她這一套嫻熟的動作，覺得可愛極了，自己也忍不住學著吃起來。
「為什麼？」魏立行問。
但願能夠發現有用的信息，柴原心想。
關月青以筆尖在名單上依次數著。「二十六個。」
「努力把他們都調|教好吧。」端詳著手上的名單，關月青生出一個想法。
沒想到警察會問這個問題，大概也從來沒有注意過這種小事兒，張睿斯的父親回答的語氣聽起來很不確定。
「但是班主任的課他們倒是非常老實。」
「一副悉聽尊便的態度，我覺得她已經被這種事搞得焦頭爛額了。張睿斯的父母也不是來談判的，只是告知一下，態度可強硬了。」
上周五，也就是案發當日，當柴原從勘驗人員口中得知這個細節時，他便察覺到了現場一種莫名的不和諧感。因此，柴原特意詢問了鑰匙平時放置的地點，而正如那個男老師所說，鑰匙平時就掛在門后的牆上，那麼張睿斯鎖好門后只要隨手掛回去
ｒeａｄ.99csｗ•ｃoｍ就行。這樣才是最自然的做法。「當然了，一般人哪能沉得住氣。他們倆可難對付了，你沒看見，昨天王珺也束手無策。」
「是張睿斯家人的意思。」
「王珺讓我最近一段時間盡量留在學校，好應付隨時來的警察。」
「不過我聽說我們吃飯的時候那個叫柴原的警察又去學校了。」
「是的。我們都看見了，張睿斯像是準備好久似的，終於在一個無人打擾的時候選擇死亡。但是走調如此坦然的人卻沒有留下類似遺書的東西，不是更加奇怪嗎？」
想到這，柴原站起來，走到窗檯邊上，把玻璃窗開到最大，室內清涼的空氣這才流動起來。
「其實能夠接受學生平庸的一面也是教師的基本能力。」
柴原兩手交疊抱在胸前，臨窗站立。樓下院子里偶爾有人進出。早就已經是午休時間了，柴原倒並不急著去吃午飯。
「感受不到他們對學習的興趣。這是我幾年來的體會，而且這種趨勢越來越明顯了。」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一直是在據理力爭，說什麼女兒在上課時間莫名其妙地死了，學校就是有監管不力的責任，但是因為事件還有存在疑點，所以我們會繼續配合警察調查，最後拿出實際證據與學校對峙。」
「和辣椒的辣可不太一樣，你嘗嘗就知道了。」說罷，關月青調皮地挑了挑眉毛。
關月青又一次核對著本校學生的名單，目光從那幾個正走出的學生臉上一掃而過。
關月青在十字路口停下腳步，朝來車的方向張望，紅燈一側有幾輛計程車正在等待通行。她決定就在這裏乘車回家。
「是啊。」關月青點點頭，「他這工作也不輕鬆，算上之前韓立洋的事他可沒少來學校。」
「但是那樣的做法很明顯就是自殺。」
「這麼肯定？」
「至少要調動起學習的積極性，不能總是把時間用在維持課堂紀律上。」
魏立行凝視著關月青的臉龐，明明話就在嘴邊，此時卻又猶豫起來。對面的紅燈開始閃爍，身邊幾個路人已經迫不及待地踩在斑馬線上。魏立行好像能聽到十字路口所有車子的引擎聲。
「他們有這樣的自信？」
瀏覽了一遍餐單，關月青為同學點了店內的咖喱牛腩套餐，自己則要了一份咖喱雞翅飯。菜端上來時關月青已經覺得有些餓了，說了句「我不客氣了」，就率先開動了。
「查出什麼了嗎？」魏立行問。
關月青對此也只好報以一個苦笑。
房間反鎖，唯一的窗戶只能推開大約五厘米，人不可能通過，就算能擠出去，外面也是五層樓高的外牆，沒有逃生的通道。房間鑰匙被發現放在死者褲子口袋裡，乍看之下並沒有可疑之處。但想要自殺的人，通常會為自己尋找或創造一個不會被打擾的隔離空間。以往經手的案件中，有很多人是選擇在自己卧室自殺的。一般會鎖好房間，收起鑰匙才開ｈｔｔｐs://ｒｅaｄ.99cｓｗ.ｃｏｍ始實施行動。但不管是在自己房間還是陌生的地方，自殺者不會特意把鑰匙裝進口袋。
天台周圍的女兒牆高度大約到成年人腰胯的位置，假設韓立洋會出於某種原因站上去，挎著單肩包的做法只會破壞平衡感，放在天台上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別看了，總有幾個非得磨蹭到最後不可。」魏立行在一旁適時阻止。
到了關鍵時刻卻任人宰割，對王珺的做法魏立行已經無話可說了。
「還好吧，很辣嗎？」
「他們昨天去學校了，去見王珺，後來我也過去了。」
「哎？」關月青詫異地看著魏立行。
「希望他們的判斷是對的。」關月青說，「我也不覺得張睿斯會自殺。」
「什麼時候？」
「第一永遠只有一個，不能強求每個人都做第一。」
「你這麼在行，幫我選一份好吃的套餐好了。」魏立行將選擇權拱手奉上。
「她這麼說一點兒也不意外。你不去開會也可以，重要的消息我會及時轉告你的。」魏立行繼續說，「其實，不用去開會也挺好，這種例會本來也不用每次都開，一年又一年地不會有什麼新變化，早就開煩了。」
無論是自殺還是意外，書包都是多餘的物品，同樣地，張睿斯的死亡現場也存在解釋不通的細節。不能簡單地看待這兩起案件。
「覺得女兒的死不正常。」
魏立行停下筷子，說：「你怎麼知道的？」
「他們提供新的線索了嗎？」
她用勺子舀起熱乎乎的咖喱澆在白飯上，再一口吃下去，滿意的心情溢於言表。
「他們十分確信自己的女兒不會自殺，說了很多張睿斯生前的事情，那些跡象表明她就不是個要自殺的人。話里話外也能聽出來，他們對現場的情況非常了解，肯定和警察有過溝通，能看出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一份咖喱飯吃完，兩人體力都恢復得差不多了。從店裡出來，天空已經暗下來，兩人並肩在街上走著。
柴原坐在以往開會常坐的位置，專註地審視著桌面上的材料，目光不住地反覆游移，想努力從雜亂的線索中找到一絲內在的聯繫。
遠遠望見有自己的學生出來，魏立行心裏也踏實了些。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在這裏站了一整天，人已經累得不行了。雖說今天很早就起來，可為了挑件合適的衣服，來到考點時也差一點遲到。即便如此，魏立行還是認為腰帶扣的顏色沒有和卡其色褲子搭配好。
根據關月青的證言，她是在上周五四點半左右離開實驗室去找張睿斯的，可是在上課伊始就發現張睿斯不見了，這幾日通過詢問張睿斯的同學得知，直到上一節課下課張睿斯都在實驗室，而下課時間則是四點，再考慮先前對死亡時間的推測，張睿斯的死發生在下午四點至四點二十分之間。
「你平時吃西餐比較多吧？」
還有三十分鐘左右最後一場考試就要結束，這會兒已經有考生接read.99csw.com二連三地從教學樓出來了。
「真是出人意料。」
「怎麼說呢，也不是讓你為所欲為的意思。」魏立行說，「就是你不必在講課或者作業方面花費太多精力，因為那些學生都能自覺完成，你可以把節約出來的時間用在拓展知識和提高訓練上，能夠把大部分教學上的想法付諸實踐。工作量還是那麼多，所以並不會輕鬆多少，但過程中會充滿幹勁兒吧。其實名校的優勢真的體現在各個方面，像我們每天還得追著要作業，時間長了連自己都會感到身心俱疲。」
「嗯。」
「屍檢？」魏立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立行默默思索著。關月青的話不無道理，同為屍體的第一發現者，她卻發現了事件的疑點，的確令人佩服。
昨天上午，張睿斯的父母來到學校就直奔實驗樓的教師休息室。他們無論如何都要去現場親自確認一遍才行，即使房間已經被封，也想去看一眼。結果顯而易見，隔著門上的磨砂玻璃根本看不清房間內的情況。張彥之用力摩挲著青灰色的木門，並不甘心，恨不得把門直接打碎。
又有幾名學生嬉笑著走出對面的教學樓，他們大概發揮得很滿意。關月青微眯著眼辨認了一番，沒有熟悉的面孔，不是自己的學生。
「和年輕人相處不容易老，時不時地還會有驚喜。」魏立行想起了平時讓他棘手的幾個問題學生。
其實說「一朵」有點勉強，由於死者過於用力，花瓣已經被攥成了一團。刑偵部門的人員對花瓣做過分析，花本身並沒什麼特殊的地方。在學校里有不少開白色花的植物，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廣玉蘭，現在正在花期中。
試想一下，張睿斯好不容易在沒人注意的時候溜進了教師休息室，鎖上門，還要特意把不屬於自己的鑰匙揣進兜里。這麼做總讓人感覺怪怪的。生無可戀的人有什麼理由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帶在身上呢？
「主要是在中餐和西餐之間選擇。」魏立行想到關月青的話大概和上次一起去的西餐廳有關。
「什麼事呀？」關月青又問了一遍。
可是魏立行的話卻讓關月青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沒想到你會這麼說。」
「還不知道。」
「偶爾。」
「你常來吧。」
「和學生私下談話了，具體說了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是，警察一定還會來的。」關月青一邊吃一邊說。
然而張彥之也沒有氣餒的意思。
「其實，還有件事情想和你說。」魏立行忽然開口。
肯定有人會等到鈴聲響起時才出來的。魏立行不禁做了最壞的打算。
「你那幾個班也是嗎？」
「得心應手？」
「為什麼？」
「現在自殺都要學校負責了嗎，簡直毫無道理。」魏立行嘟噥道。
「附近有家特色咖喱店非常好，就去那裡吧。」
「當然了，這恰恰說明他們不傻。」魏立行笑著說。
「很奇怪的味道。」魏立行儘力體味咖喱的香辛味道，九-九-藏-書可還是找不到合適的詞彙描述口感。
出了學校，兩人步行穿過三個路口，又沿街走了一段小路，終於看到了關月青推薦的那家咖喱店。明黃色的招牌在一排餐館中顯得十分醒目。
這二十分鐘時間里究竟發生了什麼，如學生的證言，在此期間出入實驗室的就是兩個班的同學以及魏立行，倘若兇手存在於這些人之中，誰有可能實施謀殺呢？而最重要的是，兇手又是怎樣布置密室並成功脫身的？現場的窗戶的確是開著的，但五厘米的縫隙人類是絕對無法通過的。
「能有什麼差別。」
「好啊，聽你的。」魏立行立馬答應。
「不如說是實力不濟。」魏立行不客氣地挑明。
關月青一隻耳朵聽著，卻沒再說話。她的注意力已經被校園另一端幾個學生吸引走了。剛才，她的視線就已經轉移到了教學樓那邊，這次的人流中有幾個自己的學生。確認完畢，她在人名表上連畫了幾個「√」。
「說起來，我有一件事得和你說，我暫時就先不去開教研會了。」
「你習慣咖喱的味道嗎，我剛才都忘問你了。」瀏覽著菜單，關月青忽然抬起頭問。
會考的筆試只有一天時間，即一天之內要完成四門理科的考核。作為老師，為了保證每一位學生準時參加、順利完成考試，關月青和魏立行也要承擔起「場外監督」的工作。
「原本就是香料混合成的調料。」關月青說，「這家是日式咖喱，口味偏淡。」
「不是已經知道死因是中毒了嗎？」
就算沒有頭緒也並不意味著這是錯誤的偵破思路，相反抓住案件的疑點，找出背後的答案才有希望讓真相浮出水面。
「會不會是物理太難了？」
「去見她幹嗎？」
今天並沒有重要的會議，他在這裏只是因為需要一個能獨自思考的環境。
「太難了。」
「真羡慕其他學校的老師，現在就能下班了。」關月青忽然感慨道。
每天仍然要周旋於一群不知上進的孩子中間，魏立行早已見怪不怪了。雖然現在仍站在講台上，但他的工作幾乎成了單純的講授。沒有什麼技巧，除了偶爾的隨堂測驗，也不講究互動，本來就枯燥的理科內容顯得更加枯燥了。這大概都表明魏立行的耐心已經降到最低了。不過，現在魏立行開始對工作注入了新的熱情，他認為要好好迎接事業上的轉機。
「什麼？」關月青微笑著轉過頭。
看著馬路上擁堵的車流，關月青打消了回家的念頭，而且她現在很想找個地方坐下歇歇。
這也難怪，鑰匙放在哪裡這種事和個人習慣有很大關係，甚至與死者死前的情緒有關也說不定。所以，即使問過張睿斯的家人也沒有得到特別有價值的信息。在調查中凈是些毫無用處的收穫，當然也無法獲得同事的支持，現在柴原成了孤軍奮戰的人。
目前只有疑問，可靠的證據卻無處可尋。令人欣慰的是，張睿斯的家人已經同意進行屍檢，最遲下午就能看到read.99csw.com解剖報告。
「沒有。所以他們同意了進一步屍檢的要求。」
「上次那家就不錯。」
「就算是自殺，家屬也不會想都不想就接受的。據說現在連遺書也沒有找到，警察掌握的證據也不能確定是自殺還是他殺，那麼自殺的動機也無從談起。」
「他昨天走的時候就這麼說了。而且就算柴原不來，也會有別的警察來。」
柴原又想起了韓立洋的死，這件事已經認定為意外事故了。但他也不覺得這是單純的意外。
「王珺什麼反應？」
空蕩蕩的會議室里只有柴原一個人。
「也不會輕鬆到哪兒去，只是做起來比較得心應手而已。」
今天一早關月青便來到考場外，按照計劃，每科開考前學生都要在人名表上籤到證明出席。能夠統一行動的也只有入場環節，答完題出來時就沒有這股掌控力了。也不知是有意為之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前面的三場考試無一例外地總有人拖到最後一刻才肯交卷。站在陌生的校園裡，看著其他學校的學生陸陸續續地離開，關月青只感覺自己的耐性在一點一點地消失。
因為在現場發現了一張糖紙包裝，上面有張睿斯的指紋，負責此案的同事都已經將張睿斯的死視為普通的服毒自殺。但是，只有柴原仍然堅持認為存在他殺的可能。
「看來他們是另有打算了。」
不僅是張睿斯的父親，連她母親也沒有流露出明顯的悲傷情緒。從頭到尾，張彥之都以出人意料的理智和冷靜分析著女兒蹊蹺的死因。兩人不同尋常的表現讓關月青連說句安慰的話都顯得不自然，最後她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怎麼了？」
「我很少吃這個。」
「我說什麼來著。」
「一起去吃晚飯吧。」魏立行提議。
「但有點兒小題大做了。」
「還差多少人？」
兩人繼續東一句西一句閑聊著，剩下的考試時間總算是打發過去了。如魏立行所言，真有幾個學生是耗到了最後一秒才交卷出來的。
這幾天，他私下和幾名張睿斯的同學見過面，事實上學校里並沒有誰會特別留意那些樹，有的學生甚至叫不出廣玉蘭的名字。這並不奇怪，隨處可見的東西通常都不會惹人關注，學生時代應該有更吸引他們的事物才對。
除了鑰匙，還有一點讓柴原想不明白，那就是死者手裡攥著一朵白花。
現在回想著這對夫婦的表現，他們應該是以極大的理性克制了悲痛。對不可改變的事情再費唇舌爭辯也無濟於事。女兒的死尚有許多令人不解的疑點，尋死的動機、毒藥的來源，這些才是更值得關心的。他們一定深信，只要弄清楚這兩個問題就能知道女兒死亡的真相，所以才接受警方屍檢的要求。可想而知，一旦這兩個待解問題的答案與學校有關，他們必定會採取進一步的行動。到時候，雙方的立場和態度會轉變成什麼樣子呢？不管怎麼說，和韓立洋父母暴躁的做法相比這一對兒採取的才是明智之舉。
「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