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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5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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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出去了。」
「都差不多,複習到這一步,出題的和做題的都已經愛怎樣怎樣了。」馬震笑著說。
「沒有你想的那麼嚴格,只要不影響上課允許外出處理私事。」馬震彎腰查看台曆上的課表,今天沒有政治課。
「剛才說什麼來著。」對視了幾秒,馬震才回過神。
「什麼都沒留下?」煙已經抽完,馬震把煙蒂扔到紙杯里。
今天的周蓓依然化著精緻的妝,但她湊得越近,關月青越忍不住要後退。
「所以我就沒等你。」柴原說。
「這就不擔心你孩子了?」
「但是你想問什麼呢,直接問我好了。」馬震又掏出根煙,見柴原還是無動於衷便自己點上了。
「之前來的那位?」魏立行停下手裡的動作。
「我在實驗樓的時間本來就不長,主要還是在實驗室活動,外面什麼動靜也不知道。」
走到樓梯中間的時候,身後教室傳出的講課的聲音聽起來已經不那麼響亮。再向上走就是頂層了。一節課之前,關月青收到王珺的簡訊:如果下午沒課的話就儘快來校長室一趟。
周二一早,魏立行便來到辦公室。今天除了講課,還有好多瑣碎的事情要處理。他想好好利用早上的這段時間。
「警察不來的時候你只要在辦公室做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魏立行一邊批改著作業,大腦又陷入了無謂的思考。正想著,馬震發出了一聲長嘆:「哎呀,我覺得化學會考可能是個難題啊。」
「他是班主任嗎?」
「當時我也沒有多想,畢竟只是隨口一問。但是張睿斯死後再回想她那時欲言又止的表情,總覺得是在有意隱瞞什麼。」
「早晨來了啊,我剛坐下就看見他進來了。」馬震雙手叉腰,盯著那把椅子好像要審問一番似的。
柴原接受了提議。
房間里傳出另一個女聲,關月青聽出是周蓓的聲音。
「去實驗樓那邊了。但是聽說課間的時候又出現在教學樓這邊了,好像是和班上的學生問了什麼。」這些信息,馬震也是下課後從其他老師口中得知的。
「但是也有這樣一種可能,不管具體是什麼原因,韓立洋就是因為張睿斯而死,然後張睿斯因為內疚也自殺了。」
「當然能。我告訴你,不管張睿斯是不是畏罪自殺,這件事都過去了。你還有你的生活,學習任務要完成。比如說高三,你以為再過幾個月你還會為這件事操心嗎,到時候你會連多花一分鐘在這件事上都覺得浪費。」魏立行嘴角上揚,笑中夾帶著輕蔑,「你心裏很清楚吧,韓立洋不喜歡你,所以你才寧願相信張睿斯的死是罪有應得。我本來不太喜歡管學生戀愛的事,但今天跟你談了也無所謂。我勸你還是顧好自己,把精力放在學習上。你活得好好的,何必用別人的死來自欺欺人呢?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帶我去見他。」
「是啊,我是上禮拜四才提出把課程調回去的,可是實驗室那邊已經開始準備了,我總不能再麻煩管理員把東西都收回去吧。那天下午就在確認各項器材、藥品有沒有問題。」
腳步聲向著門的方向快速逼近。關月青趕緊移動腳步,側身退到離門幾步遠的地方。
「說得也是,但王珺不一定這麼認為。我只是提醒你一句。」
剛剛站穩,門「吱」的一聲打開了。
「為什麼?」
「這絕不是我在瞎說。有件事情我覺得真的值得注意一下。」
辦公室還是沒什麼人,不過,令馬震意外的是史磊的空位子。
「這種事怎麼能忘,不只是我,大家都知道身邊有人死了,你以為年級裏面沒有議論這些事嗎?」曲妙並不讓步。
柴原點點頭,又問:「然後呢,你就直接走了?」
「學生可能會因為各種奇怪的理由抵觸老師,尤其是對新老師,個別人都會有一段適應期。可一個新來的老師不會和學生計較什麼的。」
「啊,對。」

「誰?」魏立行本能地警覺起來。
「我這邊也是,你看看。」馬震從桌角抽出一張試卷,一眼望去上面有不少紅叉,分數也是不及格。
已經坐在老位置的柴原搖了搖頭。
「天啊,他們可怎麼辦。」魏立行眯起眼努力辨認著字跡。他最煩的就是字跡潦草的作業,每次參加封閉閱卷的時候,如果不幸抽到了一紙草書,他都會倍感煩躁。
「她是畏罪自殺的。」
「你回去吧。」
「誰說不是。但就算如此,他們也學不好。有時候最怕的就是簡單的課程,以為單靠小聰明就能掌握,實際九_九_藏_書上沒有一個踏實學習的過程,他們學到的就只有皮毛。」
「這我就不知道了。」
看見關月青,周蓓臉上立刻浮現出甜美的笑容,快速地關上了門,「你怎麼也來了啊。」
「我?」馬震看了看周圍,還是指著魏立行的桌子難以置信地問柴原:「不是找魏老師?」
「這倒沒說,他和教務處的人留下這句話就走了,問了也肯定不會說。」
「但願事情能趕緊結束。」
「當時還有人在辦公室?」
「正在通過各種途徑了解她死前的事。」柴原說,「聽說上周五你也在實驗室那邊,是這樣嗎?」
「啊?」周蓓失聲尖叫,然而也沒有人特意往這邊瞧。
「發燒,打過針也沒見好。上禮拜四聽大夫的意見輸液了,既然這樣,我哪還有時間上課,只能留到下周了。」
「這是你片面的認識。」
關月青越說越玄,連自己都快信了。
關月青想象著柴原的樣子,晃來晃去可不是他的風格。雖然一副讓人難以捉摸的樣子,但他似乎是個做任何事都帶有明確目的的人。
「一塊抽煙的時候總能從他那聽到學生的事情。」
「我昨天要是在就好了。」關月青表示出歉意。
「這還沒上高三呢,她學習還可以吧。」
「事發那天已經和他談過了。」
「隨便什麼都行,這不重要。」
「放學回家吧。」
「就這些?」周蓓對這回答並不滿意。
「有合適的人嗎?」
「整個上午就在學校晃來晃去。」
他忽然想起了關月青訴說過的苦惱,也許自己對學生也不甚了解。
「有幾個同事,他們能給我做證。」
「她沒有問你嗎,張睿斯的死會和哪個老師有關係?」周蓓合上化妝鏡,收起唇蜜,大概是補完妝了。
「那再好不過了。」
柴原似乎也找不出什麼漏洞。
「不一定和張睿斯的死有關。如果一個老師和自己的學生關係不融洽,不想讓外人知道是很正常的。」
「有可能,這幾天都很少看見他。」
「這是他自己說的嗎?」
興許是心事被洞悉了,曲妙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睜大眼睛瞪著魏立行。她還是第一次發現班主任能言善辯的犀利一面。
他仰頭看著曲妙,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怎麼還在?」
「那她是為什麼死呢?」
「找我有什麼事嗎?」馬震覺得警察已經把自己調查過一遍,那就不要兜圈子好了。
「上班時間就能出去?」
「我哪知道。」馬震撓了撓後腦勺,有幾根白頭髮都露出來了。
「怎麼樣?」
「關鍵是他不只是去現場調查,還在走廊里隨便和你班上的學生說話。」
「問學生?」魏立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轉念一想,柴原是那種毫無顧慮的人。這是幾次接觸后給人的感覺。
就這樣,他一邊批閱作業一邊默默聽著馬震的嘮叨。直到快上課時,他終於拿起課本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這樣啊。我跟你說。」周蓓輕輕拉著關月青的手臂,兩人往樓梯口的方向走出幾步。似乎是確定離校長室已經足夠遠了,周蓓才停下來。「校長好像認為張睿斯自殺和幾個任課老師有關係,她要是問你,你只要說不知道就好了。」
馬震在一旁自顧自地談起了最近學生狀態的話題,魏立行聽得心不在焉。因為教師年齡層存在斷代,現在他是年級里工作最久的生物老師,在教學方面沒有誰能夠在他之上了。雖然造成這一局面的有教學人員不夠的客觀原因,但對他來說無疑是個好機會。毫不誇張地說,自三月以來他就兼顧著整個年級的課程安排。不出意外的話,明年高三他將正式成為課程的年級組長。事業即將出現轉機,儘管能感覺到內心的澎湃,魏立行還是按捺住情緒。在學期末之前,工作上不能有任何疏忽,自己需要保持在穩定的狀態上。
「我先回去了,一會兒見。」周蓓濃密的長睫毛閃動著。
「好,我知道了。」
「讓我以後多關心學生。」
「就算是內疚也可以活下去。」
「昨天那個警察又來了。」
快走出教學樓時,柴原遇見了迎面而來的周蓓,從女老師驚訝的表情看顯然沒想到自己還會出現在學校里。
「這倒是。」馬震夾著煙,只好放棄了。
魏立行看著馬震的大臉,對方正充滿期待地等著答案。
「不是。可能是年輕吧,和學生沒有代溝,有幾次還在校外和學生碰上了。」
「那你是幾點下班的?」柴原沒有忘記攝像頭拍下的那個背影。read.99csw.com
馬震琢磨著這話不禁笑起來。
「就問張睿斯是不是和哪個老師相處得不好,看看關月青是什麼反應。」
「那說明什麼?」
「老樣子,沒什麼新鮮的。」
「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可能有自己的煩惱。」
「不可能。」
看對方有一定年紀了,柴原認為經驗豐富的老師不會被課時設置的問題難倒。
「校長怎麼會知道呢。」
「是啊⋯⋯」
「這事兒又不是秘密,很多人都知道。」
「他是再次回來調查嗎?」
王珺今天沒有多嘮叨,關月青感到十分慶幸。
「人家只是如實回答我的問題而已。」
「會不會和韓立洋有關?」
說白了,這種互動性的工作就不是自己單方面能決定的。可這麼一想,也不該是學生決定的,他們不是比誰都期盼著放假嗎?這個問題成了一個無解之謎,每到期末的時候就會出現在魏立行的腦海里。
「你別亂說。」
「是個讓人放心的學生。別看他們平時總是調皮搗蛋,或者抱怨作業太多,但都是很好的孩子。話說回來,有什麼事情是解決不了的,非要選擇這條路呢?我真是不理解。」
校長室的門虛掩著,裏面傳出王珺的聲音。關月青放下正要敲門的手,決定暫時在走廊等候。
「有承受不住的壓力吧。」
「準備下班了嗎?」關月青主動打起了招呼。
「要是謀殺的話兇手就一定是學校內部的人了。」關月青若無其事地說。
「怎麼問?」
魏立行盯著學生的作業,思路卻被馬震的話牽走了。他放下紅筆,轉過身問:「那會是什麼原因呢?」
「誰叫有人發明出了教學評估這種制度呢。只要還在這崗位上,我們就不能鬆懈。」馬震摸著脖子上的肉,開始發牢騷。
「叫你過來是想跟你說昨天的事兒,有警察來過了,據說就是經常來的那位。」王珺率先開口道。
「你先回去吧。這件事不用你操心,既然已經有警察調查了,我們就當什麼也沒發生。不猜測,也不主動提起。就這樣。」
「當然。」曲妙乾脆地回答。
「是啊,天氣熱了,睡不著。」馬震連頭都沒抬,一心看著打開的講義。
「自殺是需要理由的。她好端端的沒什麼煩惱為什麼要尋死?」
「動機是個問題。」
「昨天上午?」
那就不能指望那幫傢伙有什麼作為了,八成會放任柴原在學校里四處閑逛的。魏立行心想。
「是有點兒,但也絕非沒有可能。我覺得,校長可以試著問問她。」
馬震合上講義,端起茶杯,轉過身,頗有興緻地看著魏立行。
「眼看就要高三,他們成天還樂呵呵的,一點兒都不著急。」馬震抖著卷子繼續說。
事發那天,結束現場取證后,警方便悉數撤離。那間休息室,學校只是採取了暫時封閉的處理方法。因為若是徹底封起來反而會惹人注意。
「噢。」馬震擱下手上的紅筆,「在這說嗎?要不換個地方怎麼樣?」
「你昨天要是在學校我肯定是會直接找你的。」
「來得夠早啊。」
「據說是。這次是為了張睿斯的事情來的。」
「你怎麼知道她沒有煩惱?」
「為什麼臨時調課?為什麼最後又改回這周的上課時間?」
走廊里的腳步聲越來越密集,又有幾個老師陸續進了辦公室。魏立行看看手錶,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鐘。作業還剩一半,上課前大概是看不完了。
「張睿斯死之前,有人猜測她和韓立洋的死有關係,我問過關月青張睿斯自己知不知道這些傳言,當時關月青的回答是『應該不知道吧,她連我都』,後面就沒有再說下去了。」
「不在嗎?」柴原問。
其他幾個老師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沒有誰走過去和她搭訕。或許這就是新人的優勢,魏立行莫名地羡慕起來。
「昨天下午有別的事情,我就提前走了。」
王珺端坐在柔軟的辦公椅上,今天她看上去精神飽滿,顯得比上次要有活力。不過,不知道自己來之前周蓓還和她說了些什麼,在她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那謝謝了。」關月青擠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
馬震傳達出了真誠的自信,另一方面他有點後悔那天沒有讓管理員陪自己一同去實驗室。
「昨天那間屋子已經被封起來了,我覺得這是個重要的信號。」
魏立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甚至根本就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學生,好像是外星生物一樣不可理喻。
「沒辦法,以為孩子病了。」
「他平時就是九-九-藏-書這樣嗎?」

關月青嘴上答應著,心裏卻沒那麼爽快。不是反感工作,只是相較之下,去教委開會更要好過在辦公室坐著。
「我本來就什麼都不知道。」
回到辦公室時最後一節課已經開始了,沒課的幾個老師已經無心工作,百無聊賴地打發最後的時間。周蓓也是,正專註地塗著唇蜜。
那個?難道說是⋯⋯魏立行的腦海里浮現出一張表情古怪的長方臉。
「已然如此了,再說這種話也沒有用。即便你在這,也不能正面干擾警察的行動。關鍵是以後怎麼處理這種情況,昨天他說了可能以後還會來。我覺得我們可以抓緊時間好好想想對策,省得下次又措手不及。」
「我不知道。」魏立行再次投入到閱卷中。
「她來的第一天就有學生死了,說是偶然很難令人信服,兩件事說不定都和她有關。」
「結果呢,我想想昨天誰在學校,不會是學生說的吧?」馬震仍然放不下心裏的疑問。
其實,一開始的確是教務處的人接待了柴原,但似乎誰也不想和這件事產生瓜葛,所以在配合調查的過程中十分消極。而且,柴原在檢查完現場后就謊稱完成了任務,通過學生了解情況是他離校后又悄悄折回來做的事情,那時已經沒有任何人在身邊了。
「不知道還回不回來。」馬震轉而問坐在另一邊的一位女老師,「他說去哪兒了嗎?」
「這不是在維護誰,我是為你好,為了這件事。」
周蓓看上去神采奕奕,可還是有一絲慌亂從眼角偷跑出來。
聽見椅子挪動的聲音,周蓓才緩緩轉過頭,她睜著一雙大眼睛,吃驚地看著關月青:「這麼快就回來了?」
「是校長讓我來的。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別操心了。再過幾年他們就知道後悔也來不及了,那些有門路的也不會感謝咱們。」
教師這份職業,光鮮背後有外人看不到的辛苦。比如工作節奏,總是隨著課程的推進越來越忙碌,直到放假的那一天終於一切重歸平靜。而等到再開學時,這種循環又會從頭開始。魏立行曾經試著採取什麼手段改變這一現狀,然而不管是加快講課的節奏,還是儘快在學校批閱作業,精心準備的計劃最後還是會被各種突發事件破壞。可以說只要人在學校,就必定身不由己地忙碌起來。
柴原已經站起來了,馬震使勁兒吸了最後幾口,把所剩不多的煙蒂扔進紙杯,搶在柴原之前走出了接待室。
終於能痛痛快快地抽煙,馬震看上去比剛才神情舒展得多,任由警察注視著自己也還是一口接一口地吞雲吐霧。
「但是你不是很快就走了。」
「不舒服?」
「沒有。」
「太可惜了。」馬震朝紙杯里彈了彈煙灰,「那麼小的年紀就走了,好多老師知道了心裏都受不了。」
「那天下午見過什麼可疑的人嗎?」
調整實驗課日期要提前申請,還要提前通知學生調課。馬震也從未想過隱瞞什麼,這的確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但只是一想到有人向警察反映了情況,馬震還是很好奇對方的身份。
馬震麻利地給自己點上了一根,夾著煙一邊吸著一邊走向飲水機柜子。房間里沒有煙灰缸,只能用一次性紙杯代替。
「嗯,沒事兒就好。」
教室門關上的瞬間發出門鎖扣住的沉悶之聲,曲妙用力推了推,確認已經鎖好無誤。
「我只是說可能。她畢竟不是我的學生,我也不是很了解。」
「你說以為我是來找那位生物老師的。」
「是的。」
「啊,是。剛過來。」關月青笑著望著對方。
「我是這麼想的,反正這周就要會考了,完事兒離期末考試還有幾周時間。這期間你就不用參加教研會了,有什麼消息讓魏立行回來轉達給你。如果警察再來,你就負責盯住他,不能讓他單獨在學校活動,尤其是和學生接觸。」
「我昨天就來找過你,可你不在。」
「沒人陪著他嗎?」
「在走廊?」
「你是在維護她嗎?」
「我是在下課前,大概四點的時候從實驗室出來的,沒看見什麼奇怪的人,也沒有學生從上面下來。」
「上周五下午你在實驗樓?」
「來幹什麼?」
「不過,校長查過那天的課表,負責張睿斯課程的老師都在上課,所以不代課的老師是目前的重點懷疑對象。」
「那可真是電影情節,」王珺的笑聲聽上去有些勉強,「越說越嚇人了。」
「什麼事?」
雖不排斥,但柴原並不認為還能從這幾位老師口中問出什麼read.99csw.com有用的信息。畢竟他們都是遠離現場的人,而死者又偏偏遠離人群。
柴原是在馬震整理教材的時候出現在他身邊的。
驚訝于對方逼真的演技,關月青機械地點了點頭。周蓓的褶皺裙隨著步伐左右搖擺,關月青目送著她的背影,直到確定她下了樓梯才鬆了一口氣。
此時早已過了放學時間,整個年級的人都走光了。儘管步履很輕,在安靜的走廊里還是能清楚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以及,從樓梯處傳來的腳步聲。
「嗯,那就不好說了。」
「對我來說都差不多,對學生就不一樣了。」馬震吐出一道煙,繼續說,「實驗前不需要講太多,能直接動手就讓他們儘快實際操作,是對是錯在實驗過程中糾正比在教室空談強多了。再說,筆試中也有實驗題,做過再講印象會更深。」
「想了解一下上周五的事情。」
本想視而不見走過的柴原不得不停來下寒暄。
「嗯。」

「沒有,提都沒提。」
「這是要深入調查的意思嗎?」關月青問。
接下來就和實驗室管理員說的一樣了,他在四點多,也就是事發的那段時間歸還了實驗室的鑰匙。但之後的事情還缺少直接的人證。
「校長說什麼了?」周蓓停下手中的動作。
「正常時間,五點多了。」
「有人接待嗎?」
「我記得這節他沒課。」馬震往桌子下面瞧了瞧,什麼也沒有,「剛才包還在。」
戴眼鏡的女老師只是搖了搖頭。
為張睿斯而來並不奇怪,可是昨天來又能做什麼,自己和關月青都不在學校,還有什麼需要調查的?真是個神出鬼沒的警察。
「我覺得告訴你這件事的人一定是誤會了。」
「我覺得是。」馬震一本正經地說,「物理考的就是幾個常用公式,只要能分析出該用哪個公式接下來只要代入數值計算就夠了。會考只是檢測學生對於基礎問題的解決能力,並不會出現複雜的力學分析。化學就不一樣了,化學還是需要理論分析的,我發現有的學生現在對守恆定律還雲里霧裡,考試可能不太樂觀。」
「要不把你電話留給我吧,如果有什麼情況我及時聯繫你。」
「物理會考應該不難吧。」
「萬一有不可告人的隱情呢。」
「好啊。」
「請便。」
「是說上周五實驗室那件事兒吧。」
「那我自己抽了。」
「去上課了?」
留下電話后,柴原終於離開了學校,可是如同不知道下一步該如何調查一樣,他一時間也沒想到接下來應該去哪兒。
「因為這周有別的事情,那時覺得肯定來不及了。」馬震回答,「這是誰說的?」
「偶爾。上完全天的課有時會走得早。」馬震也沒了主意,只好勸說道,「要不改天再來?」
沙發和王珺的辦公桌呈垂直擺放,由於坐在近處,關月青更要扭過身子說話,讓她感到非常彆扭。周蓓留下的化妝品味也在沙發附近凝固不散,令人窒息。
「聽說你臨時把實驗調到了上周五。」
「我是在化學實驗室,因為過幾天有實驗課,得提前準備一下。在四樓,不是出事那一層。」
魏立行才注意到史磊的包平放在一堆作業當中,問:「他來了?」
「聽說她學習也很好。」
「坐在我旁邊的政治老師平時和學生相處得不錯,對學生的事情也比較了解。」
「可是,聽說出事的那間休息室昨天被貼上了封條,我覺得這次的事並不簡單。」馬震兀自念叨著。
「新來的關老師和這次的事情可能有點關係。」
「你那邊怎麼樣,昨天開會說什麼了?」
「相對來說,生物還算簡單的。」
雖然是上課時間,但上午辦公室里還是有幾位同事的,馬震可不願意在此旁若無人般地和警察聊天。談話的地點仍然選在接待室,因為柴原只知道那個地方。
「也對。」警察怎麼會輕易透露工作的信息呢。
「為什麼不先複習一部分?課程安排的靈活度應該很大吧?」
關月青想了想說:「她還說警察在張睿斯的衣服上發現了不屬於她的香水痕迹,如果這是謀殺的話,兇手很可能是女性。」
「你想多了。她是自殺。」
馬震把醫院的信息也如實告訴相告,柴原可以再去確認。
「是不錯,可也許有更高的要求呢。除去學習的因素,也有可能是來自家庭或者自己的問題。」魏立行蹺起二郎腿。
「昨天了解了一下。」雖然沒有見到本人,柴原昨天卻做了一些準備工作。
這事兒是上周一發生的,可能是夏天貪涼,到了晚上https://read.99csw.com三歲的兒子忽然高燒起來,之後的兩天雖然打過退燒針,但不見好轉的跡象。在大夫的要求下最後只好留下輸液,身為家長的馬震當然要陪護了。
魏立行繼續上樓,曲妙卻正面迎著步下台階。
「那就更不該什麼都沒留下,悄無聲息地離開。」
「應該是。」馬震也看了一眼那個黑色的四方皮包,「我來時就已經在這了,沒看見他人。昨天就是,從下午就不見人影,可能是因為作業的事。」
「一天到晚高高在上,她只會讓別人煩惱。」
「剛才我以為你要找魏老師呢。」
「那為什麼又改回來了?」
「反了吧,韓立洋為她死還差不多。」
「他媽媽在醫院陪著呢。」馬震自顧自點了第三根煙,「我是那種只會講課的老師,如果要了解關於那女生的情況,我覺得還是問問別人吧。」
「我想把教學進度提前一點,這樣做完實驗就抓緊複習期末考試的內容,要不然總惦記著還有實驗課沒上,後面的事情不好推進。」
「剛做完衛生,今天是我值日。」
「鎖好門了嗎?」
「可是不得不說這件事出現的時間很敏感。」
魏立行瞄了一眼關月青的位子。不知什麼時候,她已經坐在那了。綴有花邊的白色女士襯衣,深藍色牛仔九分褲,幹練的打扮顯得她更為知性和成熟。儘管只是看個背影,可還是讓人悅目。
「是嗎?」
「課程調來調去都是公開的,你還操心是誰說的幹什麼。」柴原明白了問題所指,可他根本不想在這種小問題上浪費唇舌。
看見馬震已經坐在位子上,魏立行主動向他打招呼。
「那我周一也來學校?」
曲妙走到拐角的樓梯口的時候,魏立行剛好要從中間平台走上來。
「為什麼?」
馬震只抬頭看了一眼就繼續自己的事情了。「他上課呢,等一會兒吧。」
「那她有沒有說是誰?」
昨天下午,魏立行回到學校就聽說年級里專門開會公布了張睿斯自殺的事情。雖說此舉的目的是為了統一對外口徑,但這麼一來也起到了傳播的效果。為了不被好奇心強的同事追問,魏立行昨天對學生簡短交代了幾句作業的事就趕緊下班了。馬震才開口打聽這件事,一定已經忍耐了很久。
「是啊。說不定是算準了你們不在才來的。」
「好的。」
「應該快了吧。」
「是為了張睿斯的事嗎?」周蓓走到近處,小聲問。
「他都問什麼了?」
魏立行把包放好,又去接了杯涼水。回到座位,慢慢喝完,魏立行拿起紅筆準備批改昨天學生交上來的作業。最近他漸漸感到一種工作上的緊迫感,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兒,哪怕剛在辦公室悠閑地坐上片刻,就立刻會有學生拿著習題過來請教。他們怎麼總是能來得那麼及時呢,魏立行有時候覺得自己彷彿是一個想要偷懶的人被監工盯梢了一樣。
「那她具體在懷疑誰?」
「怎麼樣,你有什麼想法?」
馬震並沒急著坐下,而是先推開窗子,站在窗檯邊上朝下望了望,然後拿出煙盒朝柴原來回晃晃。
馬震翻著眼睛想了想說:「只能是教務處。」
「我覺得出題的人還是很狡猾的,不得不替我的學生捏一把汗。」魏立行彷彿是在自嘲。
「對,隨隨便便就搭上話了。」
走進校長室,王珺示意關月青坐在離自己最近的沙發上。這段時間總是出入此處,關月青已經沒什麼陌生感了。
馬震苦笑,說:「這你都知道。」
魏立行頭都沒抬。「會比物理還難嗎?」
魏立行瞥了一眼辦公室另一角,物理老師的座位空著。
不知為什麼,只要來到這所學校總有種在黑色中前行的感覺,即使柴原每次都能循著記號前進,最後也會被黑暗遮住了去路。如果這裏面每個人的行動都是三點一線那樣程式化,是不是調查工作就會順利很多呢?臨走時,他瞄了眼課表,下次要挑個有課的日子過來。
「是嗎,可我覺得還挺久的。」關月青淡淡地說。
「又來調查了嗎?」周蓓站住腳問。
「張睿斯,她自殺是因為韓立洋的死對不對?」
「我是想問你幾個問題。」柴原說。
政治課能有什麼作業?魏立行默默看著桌上的作業本,現在離上課還有些時間,他索性繼續剛才的工作了。
昨天從實驗室管理員那裡離開后,柴原就又回到了這裏。不巧的是,因為是午休時間老師們全都出去了,只留下了幾個學生,柴原是從學生口中得知馬震的座位的。
「沒有,我回辦公室了,還有學生的作業沒判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