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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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沒人來借？」
「因為實驗課不多吧，一學期也沒多少。」
「攝像頭在外面？」柴原又問。
「詳細說說。」因為被劃掉的日期正好是昨天，柴原非常在意。
「我不是。」
保安舉起手搖了搖。「不用認識。家長進學校是要登記的。你剛才進來時我不也問你了嗎？」
「以前周五都有誰在？」柴原認為還是回到最基礎的問題上來比較省事。
「那就算了。」柴原並無勉強老年人的想法，「我聽說，這裡有實驗室的鑰匙是嗎？」
「我講的這些，不會和別人說吧？」趁柴原還沒走出去，周蓓喊住了他。
無心關注周遭的事物，他大步走上樓梯，直奔關月青所在的那間辦公室。雖然還不知道會遇見哪個老師，可柴原沒有絲毫猶豫，像是回派出所似的走了進去。
大部分時間都是一個人辦公，忽然能有人來和自己說話，她倒是不反感。聽到柴原的要求，管理員又找出了鑰匙。柴原拿在手中，用手機拍下來，下面他想交給同事調查看看市內的鎖匠是否配過同樣的鑰匙。
「怎麼只有一個？」
現在真算不上人多，不只是因為還在上課，柴原甚至覺得有些人已經出去用餐了。觀察了幾張沒人的辦公桌，桌面乾淨，收拾得非常整齊，看來這幾位老師暫時是回不來了。
「不可能。」柴原打開門，讓周蓓先進去。
「哦。」周蓓有些好奇，「為什麼呀？」
「有全學校的備用鑰匙。」
「臨時調整了實驗課的時間，不過後來又改回去了。」
「您剛才還擔心老師早下班學生會出亂子呢！」周蓓笑著說，樣子非常可愛。
保安指了一下白紙邊緣的位置，原來在最左側還會記下每天的日期，只是字寫得太小，不仔細看絕對會漏過去。
和柴原想的不太一樣，她穿著十分樸素，米色的襯衣搭配黑褲子。柴原還以為實驗室管理員一定會穿白大褂呢。
「我要看一下。」柴原說。
不過，這是老師專用的課表，上面只標註了教師本人上課的信息。
「實驗室管理員在哪兒？」
「實驗樓的應該是在這邊。」保安伸手比畫了個大概範圍。
柴原一條一條瀏覽著，沒想到學校這麼寒酸，不同日子的記錄要是另起一頁寫就方便很多了。
柴原覺得是時候亮明身份了，拿出證件晃了晃。「只是問幾個問題，你配合一下。」
柴原的存在讓人無法安心看書，周蓓索性合上了手裡的小說。
「說是家裡有事，我就沒多問。」
「是這樣的。我想問問昨天那個女生的事情。」
柴原自顧自走到了外面，朝還在座位上猶豫不決的周蓓不停招手。
「不記得有誰借過。」
「我想看一眼，休息室的那把。」
「當然不行。」保安指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說，「要說清楚來學校的原因，見什麼人，至少得說出老師的名字，想矇混過關可不行。」
「有事兒嗎九_九_藏_書，我幫你轉達？」
「不會是為了那件事吧？」女管理員站了起來。
「隨便幾個問題而已。」柴原用下巴指了下走廊另一端，「去那間接待室。」
「其實我是想找她班上的別的老師。」
柴原又看了看周圍，在關月青的位子坐下了。「還有別的老師嗎，現在人真少。」
「我是不是不能隨便回答你的問題啊。」走到門口，周蓓心裏依然不放心。
柴原挨著檢查鑰匙，嘩啦嘩啦地像是音樂課上用的鈴鼓。最後他捏著其中一把鑰匙問：「這個？」
「還是有可能的。」
「請問實驗室管理員是——」
這件事發生當晚，在同事內部就已經傳開了，但大家不約而同地認為這是自殺。
「你為什麼要問這些，這是在懷疑我們？」周蓓睜大眼睛問。
「就是這些。」保安的目光落在了牆上的一個大圓環上，數不清的鑰匙一串一串地系在上面。柴原拿到手裡才注意到圓環的外圍貼了寫有門號的標籤，但有的字跡已經模糊了。
「就是為了那件事。還有需要確認的地方。」
柴原認同似的點點頭。「但是這些人真的是學生家長嗎？」
保安指了指房頂一角。「就在這個位置。」
「在教學樓里。」
「留在辦公室的老師里有沒有誰是張睿斯的老師？」
「你看，那幾個。」他指著柴原剛才見過的幾個機車男，「以前趁著放學人多想混進來，但都被我阻止了。」
「我覺得當時在實驗樓的人嫌疑更大些。」
「上午來的人已經都走了，這個是教職工的可能性比較大。平時見過正面的話，看背影也能猜出個一二吧。」
「您請坐吧。」她指了一下黑色的沙發，「不過，我平時都在這裏，那天也一樣，可能幫不上什麼忙。」
「我對學校很熟悉，我帶你找省得你浪費時間。」他十分想一展身手，人生大半輩子終於遇上案件了。
「在這嗎？」
保安湊近了眯著眼看了看。「應該就是。很少有人來借實驗室的鑰匙。」
「別這樣啊。」擔心引起同事注意，周蓓還是起身出去了。在外面，她趕緊向柴原解釋：「可是我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啊。」
記錄內容是按照時間順序寫下的，所以高中和初中的試驗全部混在了一起，有些名目不仔細看很容易弄混。
「我就是。請問您是——」
「嗯。」柴原懶得多說話，收好證件就要往裡走，但他立即就改了主意。要是沒記錯的話，傳達室這裏也有要確認的事情。
「你說昨天下午沒課，當時你在哪兒？」
和柴原想象的不一樣，屏幕上只有一個攝像畫面，就是學校門口這一帶。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實驗室鑰匙借出的情況。」柴原明明白白道出了來訪目的。
「請問您是？」周蓓徹底不明白了。
「我覺得死去的女生的班主任倒是挺奇怪的。」
「就在辦公室。」
「平時可不九_九_藏_書能說明什麼。」
「就是感覺。」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她能走上講台真的非常奇怪，她以前都不是這一行的。」
他想找的是關月青的桌子，準確地說，是要看看桌子上有沒有課程表。
「啊⋯⋯」周蓓輕呼，但好像沒人在意他倆的談話。
「怎麼了？」
「負責這堂課的是高中的化學老師嗎？」
「我進來的時候根本就沒人問我。」柴原說。
他點了幾下滑鼠，播放程序打開了一個視頻文件。
柴原把進度條拖到那個人走出學校時的畫面。「看背影能知道是誰嗎？」
找不出合適的理由拒絕，周蓓只好跟在柴原身後向接待室走去。
「可是，讓學校知道了不好。」
周蓓看了眼身後的情況，好像就什麼都知道了似的。「不，我們不會的，有些老師只是正在上課。」
「不行。」
「平時進出學校的都是什麼人？」
「去哪兒？」茶色的玻璃窗被推開，一張晒黑了的老臉從裏面探出來。
柴原走過校門旁時被傳達室的保安叫住了。
根據來賓記錄，昨天到訪的人著實不多，只有四個。更重要的是還都是在上午來的。
「現在就只能在對面乾等。」
柴原像個沒事兒人一樣偷偷觀察著無人的辦公桌，可能在座的幾個老師以為柴原只是個家長吧，都沒人正眼看他。
保安撓了撓腦袋，說：「我還真沒什麼印象了。」
「那就對了，我就是想找不在現場的人。」
「我覺得也是。」柴原細細打量著女老師。
「調一下昨天的。」
保安茫然地搖搖頭。
「她託人情了？」
「一開始說那天不方便，後來又有時間了。」
「但是嚴格來說，留下離校的時間會更好。」
那人立刻咧嘴笑了：「又來調查啊？」
「有，就在外面。」
「實驗申請后我會根據實驗內容準備材料，然後任課老師會提前確認一遍，看看有沒有遺漏的。」
柴原沒回答。從記錄上看，昨天也不是只有那兩個班在做實驗，但事發那節課的確只剩下兩個班了。
周蓓不好意思地點點頭。「我覺得真的不重要，在辦公室誰敢亂來。」
「那也不能提前走人，萬一有點兒什麼事兒呢。」
柴原回過頭，老大爺滿懷期待的眼神正好與他撞上，讓他倍感不適。
周蓓略做思索，露出了為難的神情。
「為什麼這麼說？」
「教政治的一個男老師。」周蓓想了一下，「其他人好像都在上課。」
很快，柴原就根據一摞生物作業鎖定了靠近門口的那張空桌，不出所料，正對面的牆上貼了一張課表。
柴原控制著情緒，原來這女人還知道自己感性啊。
「沒有問題吧？」
「你沒有課嗎？」
「那你來學校是不是學校也知道呢？」
「已經上完了。」
「你知道些吧？」柴原覺得找對了人。
「肯定啊，沒點兒關係不行。」周蓓表情誇張，read.99csw.com彷彿說出個驚天內幕。
「你有你的工作，一會兒放學會很亂的，不能擅自離崗。」
「怎麼了？」保安扭著脖子詫異地望著柴原。
柴原把鑰匙在牆上掛好，站起來就要往外走。
「因為實驗室管理員那邊就有？」
「可是⋯⋯」
「我知道了。」柴原相信這是個不可錯過的細節，有必要和當事人見上一面。
雖說保安是個愛湊熱鬧的人，但在工作上還是蠻認真的。肩負著上千名學生的安全，每天他都會認真做好登記工作。至於那些沒法進入學校卻還不甘心，像鬣狗一樣遊盪在學校附近的社會青年，也是他特別關注的對象。
「我知道。就因為她是新來的？」
「以前呢？」
「話是這麼說，但我有證件證明，他們怎麼證明身份，只說一句『我來見某某老師』？不會這麼容易吧？」
「這麼說不只是看不見他咯？」
「你等會兒，我帶你過去。」保安趕緊拿起帽子戴上，正了正帽檐。上次的墜落事件就讓他激動不已，這次他還想湊湊熱鬧。
「是的，沒錯。但是張睿斯也不是會跟同學起衝突的學生。」
「不方便的原因是什麼？」
「她不在。」
柴原毫不客氣地進了屋，說明身份和來意后，期待對方接下來的反應。
「沒有。」
「但是萬一應聘失敗，她不是什麼也做不成了？」
「他的座位在我後面，又有柜子擋著，我看不見啊。」
這樣的解釋放在平常或許還管用，一旦有案件發生就沒有說服力了。柴原想要的是沒有漏洞、完整的出入記錄。
「好像有吧。應該有。」
聽到這番安慰，周蓓稍稍放心了，但她決定還是等柴原出去後過一會兒再走。
即將告辭的柴原又看了眼記錄，這次一處修改的痕迹吸引了他的注意。記錄上有一堂化學實驗被塗改了兩次。
這地方周蓓還是第一次進來，站在房間中央不知該坐哪才好，看到柴原在沙發上坐下了她才不得已坐到了柴原對面。
「為什麼？」柴原擔心這裏面不會那麼簡單。
「還有別的嗎？」
「你看我坐的那個位置，對面就是牆，身後的情況不是很清楚。」周蓓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
「但還是來的時候登記更容易，比如說我平時坐在這就是面朝外，容易看見進來的人。如果是有人出去的話，只會留一個背影，等我反應過來時人已經出去了，再叫回來也不方便。只要保證進來的人沒問題，什麼時候離開都無所謂。」
柴原低著頭，仍在盯著記錄本思索。雖然這份記錄本身可作為證據，但柴原注意到一個問題：為什麼沒有記下離開的具體時間呢？
「還有誰？」
「行是行，估計也用不上。」保安轉過身把電腦上的窗口最大化，「就是這個。」
柴原只掃了一眼就問：「昨天的在哪兒？」
從談話開始，柴原就覺得難以和這個語文老師溝通，面對問題她總是顧左右九*九*藏*書而言他，但又絕不是嫌疑人的姿態。柴原能猜到，對方心裏有著自己的小算盤，但就案件而言已經問不出什麼了。向周蓓打聽了實驗室管理室的具體所在，柴原決定去那邊看看。
這時，放學的鈴聲響了，柴原的思緒也中斷了一兩秒。「你不急著吃飯吧，如果不急的話，我還要佔用一點兒時間。」
「哪裡奇怪？」
「正好有事情要問你。」
柴原第四次踏入了高中教學樓，內心有種說不出的彆扭感覺。
柴原不緊不慢地拿出證件，出示給他看。
「平時周五下午都有誰在？」既然課表是固定的，柴原換個提問的方式。
「昨天他們也在？」
「學生家長你不可能都認識吧？」柴原問。
記錄上面借走鑰匙的人是魏立行，和他本人的說法一致。
「可是那天還是去實驗室確認了實驗準備的情況。」
「就幾個老師。」周蓓如實回答著。
「足夠了，學校就只有這一個門。」
「用不了多久，換個地方說。」
「您儘管問吧，雖說也真的幫不上什麼忙。」管理員說得很客氣。和年輕老師身上的直率不同，她給柴原的感覺很謙和。
柴原快速翻著，其實也沒幾頁內容。畢竟實驗課只佔教學計劃中極小的一部分，每個學年也就幾節課。
「所以當天是沒有化學實驗的，是這樣嗎？」柴原問。
「昨天也是嗎？早晨的課？」
這裏的確和別的辦公室不太一樣，雖然不大，但只有一套辦公桌，陽光從正對面的窗戶照進來顯得房間很亮堂。辦公桌前還有一張雙人沙發，靠著牆壁有四個灰色的鐵皮櫃，柜子里放的都是些瓶瓶罐罐，擺放得很整齊，和上面那間辦公室亂糟糟的感覺完全不同。想必一個人在這辦公是件很自在的事情。
「是嗎，那有可疑的人來過嗎？」柴原剛坐下，凳子就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響。
「你要問什麼啊？」周蓓趕緊問。
「實驗室的鑰匙和休息室的鑰匙是放在一起的嗎？」
「其實現在想當老師挺難的。」
「實際上就為了殺兩個人？」
「都是老師，有時也有家長。」
聽柴原這麼說，保安似乎是來了精神。
「鑰匙已經還回來了？」
「是。」
「可是，我不覺得是有人故意這麼做。」
「不能準確回答嗎？」
「是真的，也許我這麼說顯得很感性，可是據我觀察，老師們平時都很和氣。」
柴原敲了敲傳達室的門，也不等對方反應就直接開門進去了。
柴原到達學校的時候已經是上午第四節課了。可能是快到放學時間了，校門大開著，正對面的馬路邊上聚集了幾輛賣午飯的快餐車，還有幾個染了五顏六色頭髮的年輕人圍著三輛摩托車有說有笑。
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又專門把下午的部分重點看了一遍，對照登記本上的記錄，昨天進出學校的都有跡可循，唯獨下午四點有一個離開學校的人沒法確定身份。
可能從來沒想到過
九九藏書這一點，聽了柴原的疑問，保安也愣住了。「那還不抓緊下班？」
「為什麼這樣問？」
「當然可以。」
「沒有。」保安想都沒想就回答了，柴原覺得對某些人還是不能用籠統的問法。
「在這了。」
柴原把出事當天的所有記錄看了一遍又一遍。
「走了就走了，有時候就不記了。」
「既然這麼寫了那就應該錯不了。」
「最後面那一頁就是。」
柴原本來很好奇女老師說這話的原因，現在他後悔了。
傳達室就是個小保安亭，裏面除去一張木板床和桌子，餘下的空間也就夠三個人活動。他從長條桌子下面抽出一張快散了的木凳放到柴原跟前，自己則捨不得離開屋子裡唯一的靠背椅。「你想知道什麼，儘管問，昨天是我值班。凡是進出學校的，我都記著呢。」
「這裡有攝像頭嗎？」
實驗室管理員辦公的地方就在高中教學樓一樓，靠近建築側面的一條過道上，周圍幾個房間全部都是校方的辦公室。柴原站在門外認真聽了聽，一點動靜也沒有，敲了兩下門之後就把門推開了。
「不會的。」
「為什麼都在上午？」
「上午沒什麼事兒吧。再說下午有時候老師會不在，見不著豈不白跑一趟了。」
「這是怎麼回事兒？」
「請問你們現在是懷疑當時上課的老師還是沒課的老師？」
嘴上是這麼問，但柴原清楚不會是別人了。
但這也不能說明什麼，也許會有人借之前做實驗的機會早就偷偷配了一把。
「是單獨的三把，借出去的時候一般都會交給老師，包括儀器室的，反正都會用到。」
柴原直接拿過滑鼠點擊了「快進」按鈕，灰色的畫面中人們開始快速移動起來。
「沒了。」
「能讓我看看嗎？」
「還不好說。」
「但也有可能不是，對嗎？」周蓓希望就此機會弄清楚警察的想法。
「哪能啊，我當時不在實驗樓。我是教語文的。」
正對著門的辦公桌後面坐著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女人，此刻正疑惑地望著柴原。
「你是她班上的老師嗎？」柴原試探地問。
這番好似警告的話果真起了作用，保安只好眼巴巴看著警察瀟洒地推門而去。
「對啊，我根本不知道那邊發生了什麼。」周蓓想要極力撇清關係。
「嗯。您到底有什麼事兒啊？」周蓓愈發好奇了，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家長。
「這隻是正常的調查。」
「她是新來的，而且她來的第一天學校就出事兒了，就是前段時間那個男生。」
「稍等，就在這裏。」女管理員從辦公桌抽屜里拿出一個硬皮筆記本，不等她送過來柴原就起身去接了。
「那種裝扮和頭髮站哪兒都藏不住。」
「您是想查看記錄？」
「這不就快放學了。」
他拿起放在桌子一角的夾板，上面夾了很厚的一沓軟紙，紙上人為畫了幾條線，用來分開記錄來訪者的姓名、來訪時間、事由等信息。
「應該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