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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地毯愛好者的煩惱

一個地毯愛好者的煩惱

「賽維林太太說:『這可不太好辦。這張地毯是非賣品,那位女士一直都在梅拉諾、尼斯之類的地方遊盪。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在家。但是我會試著問問她。』
「我必須承認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麼盜竊的,但是我自己的經歷確實不怎麼鼓舞人心。在那個關鍵的晚上,我溜進那棟樓,然後藏在通往地下室的樓道里。警方報告里一定會這麼寫。但是實情是我冒雨在門口晃蕩了半個小時,極其惹人注目。最後我痛下決心(就像一個人痛下決心拔掉一顆牙),終於走進過道。不出所料,在那裡我遇見一個去隔壁酒吧拿啤酒的女服務員。為了平復她紛亂的心緒,我說她是個可愛迷人的女子,她聽了之後嚇壞了,慌忙逃走。然後我躲在通往地下室的樓道里。那些不講衛生的粗人在樓道里放了一個垃圾箱,裏面堆放著清掃物和其他垃圾。我偷偷溜進樓道時碰翻了垃圾箱,大部分垃圾嘩啦一聲撒了出來。後來那個女服務員拿著啤酒回來,告訴酒吧看門人有個形跡可疑的人進了酒吧。但是這個傢伙泰然自若,他說可能是喝醉酒的人在隔壁的酒吧迷了路。一刻鐘過後,看門人打了個哈欠,清了清嗓子,然後鎖上門,一切都安靜下來。我只能聽見樓上有一個女服務員在大聲哭泣。有意思,女服務員哭起來動靜可真大,可能她們也有煩心事吧!我開始覺得冷,而且聞到一股又餿又霉的味道。我四下摸索,但是摸到的東西都是黏糊糊的。天哪,維塔賽克醫生,我們尊敬的泌尿疾病專家在這裏留下了多少指紋啊!我想肯定已經是午夜了吧,但實際上才十點。我本想在午夜開始我的盜竊行動,但是到十一點我就忍受不了了,於是就提前開始偷地毯。你不知道在黑暗中行進會弄出多大動靜,但是酒吧里人都已熟睡。我終於來到那扇窗戶跟前開始切割玻璃,切割時發出刺耳的聲響。屋子裡傳來低沉的犬吠。天啊,那是阿米娜。
「幾天後我去拜訪賽維林太太。她家的窗戶裝上了格柵,而那個神聖欽塔曼圖案上當然還是趴著那條令人厭惡的狗。它一看見我就高興地搖晃起它身上那條像粗短香腸一樣的東西,換作是別的狗,我們稱這個部位為尾巴。賽維林太太對著我眉開眼笑。她驕傲地說:『這是我們親愛的阿米娜,我們的寵物,我們可愛的小狗狗。你瞧,幾天前有一個盜賊破窗進入店裡,我們的阿米娜把他給趕走了。啊,就算拿全世界所有的錢來換它,我也不願意。但是它很喜歡你,它看一眼就能分辨出誰是正直的人,對吧,阿米娜?』
「我說:『啊哈,它是阿米娜的地毯。』
「賽維林太太說:『當然可以。』她給阿米娜套上項圈,說道:『快走,阿米娜,這位先生只是要看一眼地毯,然後他會再給阿米娜鋪好的。噓,阿米娜,不準叫。好了,你這個蠢貨。』
「有一天我對她說:『賽維林太太,店裡生意一定不好吧?我坐著的這條地毯都放在店裡三年了。』
「你可以想象我九*九*藏*書回來的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上帝啊,我一定要得到那張有欽塔曼和小鳥圖案的地毯。那可是會成為博物館的意外之財。但是要牢記一點,我不能表現出我對地毯很在行,因為這不是收藏者的做法。而且不要忘了,賽維林太太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要出售那張供阿米娜打滾的破爛舊地毯,而那個討厭的地毯主人還在四處遊盪,從梅拉諾跑到奧斯坦德,又從巴登跑到維希。她的家裡一定有一本可以查找到許多疾病的醫學辭典。總之她在一個又一個的礦泉療養地流連忘返。每隔兩個星期我就會去賽維林太太的店裡看看那張有小鳥圖案的地毯是否還放在那個角落裡。我給可惡的阿米娜撓癢,直到它舒坦得叫喚起來。為了掩示我去店裡的意圖,每次我都會買地毯。我跟你講,我家裡有成堆成堆的地毯,大多是諸如設拉子地毯、希爾凡地毯、摩蘇爾地毯、卡布里斯坦地毯這樣的普通貨色。但是我也有一張經典的德爾本特地毯,沒錯,先生,這個可不常見。我還有一張藍色的呼羅珊老地毯。但是只有收藏者才能明白這兩年裡我的艱辛。愛情會讓人痛苦,但與收藏者的痛苦相比也算不得什麼。有意思的是還從沒聽說過有哪個收藏者自殺,他們往往還挺長壽。我認為收藏者的痛苦是一種健康的情緒。
「道格拉斯爵士對我吼叫道:『因為這種地毯沒有那麼大的。你應該很清楚,目前所知的帶有欽塔曼和小鳥圖案的地毯最大的也只有十五平方碼。』
維塔賽克醫生說:「嗯,要知道我可以算得上一個波斯地毯的鑒賞家。說真的,陶西格先生,現在的東西跟以前不一樣了。現在那些東方騙子給羊毛染色時都怕費事,才不會用胭脂蟲紅、靛藍、藏紅花、駝紅、五倍子等高檔有機染料。啊,這可麻煩到讓人想哭。嗯,我估計你現在會稱波斯地毯為失傳的藝術。因為只有1870年以前製作的那些老波斯地毯才有價值,但是這樣的東西只有在一些古老家族出售傳家寶的時候才能尋得,他們肯賣是出於『家族原因』,直白點說就是為了『還債』。啊,有一次我在羅森伯克的一座城堡里見到了真正的特蘭西瓦尼亞地毯,那是十七世紀生活在特蘭西瓦尼亞的土耳其人製作的小幅地毯,一般作為祈禱時的跪墊使用。在那座城堡里,遊客們穿著釘有平頭釘的靴子在那塊地毯上踩來踩去,沒有人知道它有多麼貴重。我跟你說,這簡直讓我心碎。
「要知道,殺狗這種事情我不在行。我盯著那條肥胖、卑鄙的惡犬,心中的憎惡達到頂點。我從來沒有像這樣強烈地憎惡過什麼,但我下不了手。我有一把鋒利的刀,還有一條皮帶:我可以割斷這個畜生的喉嚨,或者把它勒死,但是我不忍心。我挨著它在那條不同尋常的地毯上坐下,手指在它的耳後輕撫。我對自己輕聲說:『你這個膽小鬼,一兩個動作就足以要了這條狗的小命。你在工作中給那麼多人做過手術,看過那麼多人在九_九_藏_書恐懼和痛苦中死亡,那你為什麼就不能殺一條狗?』告訴你吧,當時我咬緊牙關,鼓起勇氣,但是還是辦不到。就在那個時候我完全崩潰,失聲痛哭。我想這一定是因為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恥。然後阿米娜開始哼哼唧唧,用舌頭舔我的臉。
「賽維林太太說:『它在這裏可不止三年呢!我把它摺疊起來放在那個角落裡整整十年了。但是這不是我的地毯。』
「我興奮得漲紅了臉。我對他說:『但是如果真有那麼大的,那應該值多少錢?』
「告訴你,當時我就像一個男學生一樣跑下樓梯。我真想大哭一場。接下來該怎麼辦?接下來的一年裡我一直堅持去賽維林太太的店鋪。現在阿米娜肥得不像樣,毛也禿了,還學會了哼哼唧唧。一年過後扎內利太太又回來了。那時候我讓步了,我做了一件事。作為收藏者,我一輩子應為自己的做法感到羞愧:我讓我的朋友賓保去找她。賓保是一位彬彬有禮的律師,他的鬍鬚總是讓女人毫無保留地相信他。我叫他以合適的價錢從那個女人那裡買回小鳥地毯。而我在樓下等著,就像一個等待答覆的求婚者那樣焦灼不安。三個小時之後,賓保從屋子裡走出來,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他氣喘吁吁地說:『你這個無賴,我要擰斷你的脖子。我為了幫你在這裏聽了整整三個小時的扎內利家族史。』他惡狠狠地大聲叫道:『你是得不到那張地毯的。如果那件傳家寶被送進博物館,十七位扎內利家族的先人會死不瞑目。天哪,你居然這樣耍我!』說完他就離開了。
「第二天我強忍著沒去問那張有欽塔曼和小鳥圖案的地毯可不可以賣。我滿腦子想的都是那張地毯。每天我都對自己說,我必須再熬一天。有些時候我們就是喜歡自己折磨自己。但是大約兩周過後,我突然想到也許別人會在那裡找到那張小鳥地毯,於是我急忙來到賽維林太太的店鋪。我站在門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問道:『喂,問得怎麼樣了?』
「我只是拉了拉地毯的一角,阿米娜就開始兇巴巴地咆哮起來。我說:『哇,這條地毯相當有年頭了。我能看看嗎?』
「你們可以想象得到,我親自去找了這位扎內利太太。我原本以為她是一位上流社會的貴婦,沒想到她是一個又老又丑的邋遢女人。她鼻子發紫,頭上頂著假髮,嘴巴奇怪地不停抽搐,都快咧到她的左耳了。
「布拉格擁有一張全世界最珍貴的地毯,但是沒有人知道。
「現在你不要以為盜竊是一件簡單的事。這可比做前列腺手術或腎臟手術還要難。第一,避人耳目就是一件難事;第二,過程中需要長時間的等待,還會碰到諸多不便;第三,有許多不確定因素存在。你永遠也不知道可能遇上什麼情況。相信我,這個工作非常辛苦,報酬還低。如果我家裡進了盜賊,我會拉著他的手溫和地說:『喂,你就不能用點對你來說更方便的法子盜竊嗎?』
「我盡量平淡地說:『好吧,請問問她。』然後我就去忙我自己九_九_藏_書的事情了。要知道,對於一名收藏者來說,用很便宜的價錢買下一樣珍品是一件很榮耀的事。我認識一位非常富有的大人物,他喜歡收藏書籍。花幾百克朗買幾本二手書他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但是從舊貨商那裡花幾分錢買到揚·克拉索斯拉夫·克梅倫斯基的第一版詩集他會高興得跳起來。收藏就是一項體育運動,跟獵鹿一樣。所以我下定決心一定要以低價買到那張地毯,然後我會把它贈送給博物館,因為那裡才是這種珍品唯一的歸宿。但是地毯上必須加上一個標籤,上面註明:維特德賽克贈。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好,不是嗎?我不介意承認我對這張地毯念念不忘。
「我把那張地毯鋪開,我跟你講,那時候我的心臟怦怦直跳。那是一張十七世紀的安那托利亞地毯,上面有很多地方磨破了,但是你要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小鳥地毯』,上面有欽塔曼和小鳥的圖案。我跟你說,這是一種神聖的圖案,不得隨意使用。你可以相信我,這張地毯十分罕見。它至少有三十平方碼(約二十五平方米),主色是漂亮的白色,上面交織著綠松石藍和櫻花粉……我走到窗戶旁邊,這樣賽維林太太就看不到我臉上的表情。我說:『這東西相當有年頭,賽維林太太,它在你這裏變得破破爛爛的。聽我說,你告訴那位女士,如果這張地毯她沒有地方放,我就把它買下。』
「有一天賽維林太太突然對我說:『對了,那張白色地毯的主人扎內利太太回來了。我跟她說有人想買那張白色地毯,反正它放在這裡會變得越來越破舊。但是她說那是一件傳家寶,她不想賣。我就還是把它原地放著了。』
「賽維林太太搖了搖頭。她說:『不能賣。她現在在比亞里茨,沒人知道她什麼時候回來。』於是我去看了看那張地毯是否還在。阿米娜果然還趴在上面,它比以前更肥碩、更骯髒,它正等著我給它的後背撓癢。
「現在你知道當一個人想到一個主意,他並不會那麼快就放棄。如果他是個收藏者,他就會不畏艱難得到他想要的東西。收藏真是勇士才能做的工作。於是我打定主意直接把那張有欽塔曼和小鳥圖案的地毯偷到手。我先摸了一下地形。賽維林太太的店鋪在一個庭院里,晚上九點過道就鎖上了。我不想用萬能鑰匙開鎖,因為這種事情我一竅不通。過道通往一個地下室,在過道鎖上之前可以躲在地下室里。院子里還有一個小棚屋,從棚屋頂上可以爬到另一個院子,這個院子屬於一家酒吧,從酒吧脫身總是很容易。所以事情很簡單,唯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打開店鋪的窗戶。為此我買了一把玻璃割刀。我拿自己家裡的窗戶操練,直到掌握了如何移除窗玻璃技巧。
「我輕聲說:『阿米娜,你這個醜陋的畜生,給我安靜點。我是來給你撓後背的。』但是你知道嗎?在黑暗中用玻璃割刀沿著同一條線切割有多難。所以我拿著玻璃割刀在窗玻璃上胡亂切割著,最後我的力道稍微猛了一些,那該死的窗玻read.99csw•com璃啪地一聲破了。我對自己說,這下完蛋了,附近的人都會跑來看發生了什麼事,我最好找個地方藏身。但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於是我又極其冷靜地繼續切割窗玻璃,然後打開那扇窗。屋子裡的阿米娜不時嚎叫幾聲,但是它對自己看家護院的工作只是敷衍了事,流於形式。所以我從窗戶爬進屋子,徑直走向這條可惡的狗。我表現得很熱情,對它輕聲說道:『阿米娜,你的背在哪裡?快點過來,我是你的朋友。你這個畜生,你喜歡這樣撓癢,對吧?』阿米娜歡快地扭動著它那麻布袋一樣臃腫的身體。我非常親切地說:『這就對了,快放開地毯,狗狗。』我試著將它身體下面那張珍貴的小鳥地毯拽出來。這時候我估計阿米娜認為它所擁有的東西處於險境,就要落入旁人之手,它開始奮力嚎叫,根本不是小打小鬧地吠叫。我急忙制止道:『我的天啊,阿米娜,安靜點,你這個畜生。等一會兒我會給你鋪一條更好的毯子。』然後嘩地一聲我從牆上扯下來一條有光澤但醜陋的科曼地毯,賽維林太太認為它是這店裡最拿得出手的東西。我輕聲說:『阿米娜,這就是你睡覺用的地毯。』阿米娜饒有興趣地盯著我,但是我剛準備給它鋪地毯,它就再次嚎叫起來。我估計在很遠很遠的地方都能聽到它的叫聲。於是我再次給這個可惡的畜生撓背,讓它欲|仙|欲|死,欣喜若狂。我用雙臂抱住它,但當我用手抓住那條獨一無二、有著欽塔曼和小鳥圖案的白色地毯時,它喘息著哼了一聲,然後又開始吠叫。情況確實就是如此。我一籌莫展,對它說道:『你這個畜生,我要殺了你。』
「好了,整個故事就是這樣。那張獨一無二的白色地毯還是鋪在那個店裡。我相信它是世界上最珍貴的紡織品之一,現在享用它的還是那條身上結痂、發臭的惡犬阿米娜。如果它有一天因為肥胖而窒息,我一點也不會驚訝。到那時候我也許會再試一次,但是首先我得學習怎樣銼斷窗戶格柵。」
「我吃了一驚,說道:『您說一文不值是什麼意思?為什麼這張地毯不值錢呢?』
「幾天後我要去倫敦。我一到了那裡就瞅准機會拜訪了道格拉斯·基思爵士。要知道,他可是鑒賞東方地毯最權威的人物。我對他說:『您是否能告訴我一張面積在三十平方碼以上、上面有欽塔曼和小鳥圖案的白色安那托利亞地毯值多少錢?』
「道格拉斯爵士吼叫道:『我說過了,一文不值。像那樣的地毯是獨一無二的,你怎麼能確定一件獨一無二的東西值多少錢?如果一張地毯是獨一無二的,它可能值一千英鎊,也可能值一萬英鎊。我怎麼會知道?總之世上沒有這樣的地毯存在。再見,先生。』
「我忍不住要看她那張亂抽搐的嘴。我說:『太太,我很想買您的那張白色地毯。當然,地毯是有一點破舊了,但是放在——呃——放在我家門廊挺合適的。』就在我等她回話的時候,我感覺我自己的嘴巴也要向左邊抽搐。我不知道是被傳染了還是九_九_藏_書因為神經性興奮,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了。
「嗯,是這樣的,我認識鎮上所有的地毯商,有時候我會去瞧瞧他們有什麼存貨。要知道,有時候安那托利亞和波斯的代購人也會碰到從清真寺之類的地方偷來的老地毯,他們會用一張普通的地毯把老地毯包起來,然後把整捆地毯按重量出售,情況就是這樣。所以我心裏想,沒準他們包起來的是拉迪克地毯或柏加摩地毯。有時候我會去拜訪一位地毯商,我坐在一堆地毯上,一邊抽煙一邊看他們把布哈拉地毯、薩魯卡地毯、大不里士地毯賣給那些傻瓜們。我有時會說上一句:『下面的那張地毯,就是那張黃色的賣多少錢?』啊,那可不就是一張哈馬丹地毯嗎?嗯,我也常常去拜訪一位賽維林太太,她在舊城的一條偏僻巷子里開了一家小店,有時候可以在她的店裡找到一些上乘的卡拉拉姆地毯和平織地毯。她是一個快活的胖女人,嘴巴總是講個不停。她有一條貴賓犬,那個畜生肥得不像樣,讓人覺得噁心。它就是那種身體肥胖、脾氣暴躁的狗,叫起來呼哧帶喘,氣勢洶洶。我不喜歡這樣的狗。喂,你們中間有沒有人見過小貴賓犬?我從來沒見過。依我說,所有貴賓犬都是老畜生,正如所有巡官、審計員、稅務檢查員都是老傢伙。我估計這是那個犬種的一個特徵。但是我很想和賽維林太太搞好關係,所以我總是坐在一個角落裡,在那裡這條名叫阿米娜的惡犬趴在一張摺疊成方形的大地毯上哼著喘著,我就坐在那裡給它撓背,它非常享受。
「塞維林太太輕聲笑著說:『瞧你說的。這是一位女士的地毯。她說她家裡沒地方放,所以就放在這裏了。擱在我這裏也很礙事,但不管怎樣阿米娜可以在上面睡覺,是吧,阿米娜?』
「賽維林太太驚訝地說:『什麼問得怎麼樣了?』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說道:『哦,我正好走過這條街,突然想起那張白色地毯。那位女士肯賣嗎?』
「道格拉斯爵士透過他的眼鏡打量我,突然厲聲說:『一文不值。』
「那個可怕的女人尖叫起來:『你好大的膽子!』她又吼叫道:『立刻從這裏滾出去,立刻滾!那是我祖父留下的傳家寶。如果你不滾,我馬上叫警察。告訴你,我扎內利一張地毯也不會賣。瑪麗,送這個男的出去。』
「我對它咆哮道:『你這個可惡、噁心、一無是處的怪物。』我拍了拍它長著疥癬的背,然後從窗戶爬到院子里。我這算是落荒而逃了。接下來我想跳上棚屋,然後順著屋頂爬到另一個院子,再從酒吧出來。但是我一絲力氣也沒有了,棚屋的屋頂也比我想象得要高,無論如何我是爬不上去的。於是我又回到通往地下室的樓道。我在那裡一直待到天亮,整個人疲憊不堪。我真夠傻的,我應該睡在那些地毯上,但之前愣是沒想到。早上我聽到酒吧看門人開門的聲音。我等了一會兒,然後徑直走向出口。這個酒吧看門人站在門口,當他看到一個陌生人走出通道時驚訝萬分,竟然忘記要詢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