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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塞留老早就看得十分明白了!……莫里亞克,布爾熱和阿司匹林!……在某個文學藝術頹廢時期最惡劣的大胡蜂也會搖身一變,成為最偉大的國王……路易十四在揚諾維奇眼裡半個子兒都不值!……一個「泄密」事件!!……
我跟諾爾貝爾·盧庫姆講牢里的事……我是故意這麼乾的,他一聽我說到那種事就心煩……媽的,他從來沒去裏面待過!……他沒進去過!……阿西爾也沒進去過!……馬爾羅也沒有……莫里亞克也沒有……還有那個寶貝疙瘩塔特……還有拉朗貢……還有那個廁所里的特奧萊特……那一幫貌似憨厚實則老奸巨猾的傢伙組成的小集團……見風使舵的所謂社會精英!……不斷地扮演嚇唬人的角色……「喔喔喔沙文主義者鐵幕」……超級反坦克火箭筒……西方的炸彈……東方的炸藥……他們搞得到處都是雷聲隆隆……實際上都是一幫膽小鬼……一出生就有養老金的人……告別奶瓶,有點兒無精打採的奶媽,上高價的貴族學校,交貼心的小男友,「工作」早就給他們預留好了!嗬!十次,十二次脫掉衣服,換上不同款式的羊毛套衫……十拿九穩!豐厚的變色龍一樣的年金!……萬無一失!……按生活費指數計算的年金!……英國人散步道走一走!……公共小便池裡拉拉尿……榮譽就來了!……法蘭西學院!……黎塞留建的那個!……一幫老頑固!……不用付錢!……從來都不用付錢!……從來都是別人付錢給他們!……終點站在「老滑頭濱河路」……直腸和前列腺的穹頂!……「啊!先生,您也不例外!……更溫柔,更敏感,是個更深入的舔食者!……光輝的頂峰!……」read.99csw.com
我看見他們過來了……就這麼定了……他們都在……瑪德萊娜、施韋澤和皮埃爾神甫,我接待他們……哦,一點也沒按照卡倫的那種方法……我不會再次敲碎他們的腦瓜……我不會讓他們再死一次……不會的!……你們等著看我,採取的是完全相反的辦法!……極其溫柔!……鴉片般的仁愛!……2CC的嗎啡!……為什麼不呢!……西德納姆很久以前(一六五〇年)就說過,他能用四五盎司的鴉片治好他想治好的任何病,所有的疾病……可那又怎麼樣呢?……所以,我跟我的同行們說過:別浪費你們的鴉片!……戰爭會打起來,會實行定量供給……他們承諾這個……承諾那個……可是你那些垂危的病人呢?……空頭支票救不了你!……九*九*藏*書再等等!……啊,當然要等啦!……等到猴年馬月!……當你向死神繳械投降的時候……你自己的那點儲備……做什麼事要適逢其時……什麼事都要講究一個度……
我的記憶沒有和緩……他媽的!……它躁動不安……搖搖晃晃……就像我的床……還有那個尼索瓦太太!……她害我突然染上的什麼病啊!……她家前面的河堤!……寒戰!……這股穿堂風!……死亡,我可能染上了死亡!……所有那些受苦的靈魂!……還有那條「大眾號」遊覽船呢?……「大眾號」觀光遊覽船!……那個患了癌症、反覆無常的老太婆,我有足夠的理由恨她!……倒霉!……還有在河堤上與那幫流氓的語無倫次的對話!……那幫罵人的怪物!……他們居然叫我「菖蘭」!……菖蘭!他們竟敢這樣叫我!……不要臉的混蛋!……
我像這樣東一榔頭西一棒子……像這樣拐彎抹角、顛三倒四的……你們可不要生氣喲!……講這個離奇的「大眾號」觀光遊覽船的故事……你們就設身處地地為我想一想吧。
「不……不……」
「你一直在打哆嗦嗎?」
上了一定的年紀……六十三歲……你所能做的就只剩下說「不!……不!……」然後靠邊站了!……出於禮節!……你已經是個多餘的人了……六十三年來,多少次別人巴望你一命嗚呼啊?……不計其數……靠邊站也許能讓他們再容忍你幾個月……一個春天……兩個春天?……啊!但首先,有個前提條件,你得腰纏萬貫,要有錢!……有錢!……必不可少!……你要對你的那些繼承人慷慨仁厚……就像一個真正的聖誕老人!……你要通過遺囑,自書遺囑,公證人簽發,蓋戳,登記造冊,保證所有的一切都留給他們……所有的一切都留給呂西安……一點都不給卡米爾……你得確確實實已經病入膏肓……你不會再另立遺囑……你已經奄奄一息……只剩最後一口氣了……什麼都走到盡頭了!……你要保證自己的病情不會再拖延下去!……舌頭已經拖在外面了……上面已經積滿read•99csw.com了厚厚的一層又黑又黃的石膏……如此一來……如此一來……如此一來情況也許會好一些?……人家就不會覺得你是個如此跋扈、卑鄙、可惡、貪婪的傢伙……儘管那是他們一致的看法!……但你千萬要小心!……你必須是在死緩期!氣喘吁吁!……吐出來的是黃痰!……走起路來一瘸一拐!……要是他們強迫你站起來……你要跌跌撞撞……癱倒在地!……讓人把神甫請來……臨終塗油禮對那些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等著你咽氣的人產生了奇效……一個快要死的人會讓一家人都抓狂!……久拖不決何其殘忍!……臨終塗油禮,改期吧!……啊,你這個要死不死的老鬼,多少人都被你搞成神經病了呀!
由於我此刻正發著高燒,我抖得跟他一樣厲害!……我把床上的東西全都弄濕了……啊!但我還沒迷糊到會忘記我過去是什麼……那可是稀世珍品啊!……圍獵時捕到的聞所未聞的意外收穫……光榮!英勇!一副十足的奴才相!即使是像現在這個模樣,白髮蒼蒼,老態龍鍾,窮途潦倒,我在世人的印象中依然沒有改觀……排成一排!……不要排歪!……活生生的例子是,走到哪裡我都會被轟走……總是那樣……就好像我長了三十六個梅毒一樣……這個世界上唯一名副其實的敗類就是:費迪南!
卡布尼亞大使跟布里松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維希政府支持者,跟羅貝爾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多里奧的信徒……你們真該看看這位大使閣下發病時的樣子!……別叫人把我送去萬森!……一次又一次的發作,他會不會讓他的大使卧榻發生床震呢?狂怒之下會不會齜牙咧嘴地咬住他的花毯呢?……樣子如此令人心驚膽戰……就好像他準備把整個大使館都吃掉一樣,在一次又一次的發作中,吃掉所有的傢具和文件!……所有的東西都在劫難逃!……必須承諾給他「超高級」的職位……在另外那個半球!……他病得比我更厲害……因為他時時刻刻感覺到我就在那裡,就在附近,近在咫尺,在西部監獄里……他悲痛欲絕,因為他們沒有用木樁刑把我處死!……他叫囂說我辱罵過蒙哥馬利……還有元首!……還有貝納多特王子!……他們真該看看他寫給巴達維亞的那些部長的信!……那是名副其實的最後通牒!……我存有這些所謂大札的摹本……九九藏書
啊!「臨終時刻」嗎?……說起來容易!……我正在發燒……瑪德萊娜,施韋澤和皮埃爾神甫!……
我在世界各地都見過人死,在熱帶地區,在冰封世界,在苦難中,在富有中,在苦役犯監獄,在權力部門,榮譽等身的人,患麻風病的苦役犯,在革命時期,在和平年代,在槍林彈雨之中,在紛紛撒落的五彩紙屑下面,在《自深深處》管風琴曲的每一個音階九-九-藏-書……死得最悲慘的,我覺得,是那些狗!……那些貓……還有刺蝟……哦!這是我的經歷給我留下的印象……這經歷讓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啊!……相信我……親臨那種臨終的場面並不是我有意為之……那毫無樂趣可言!……如果哪天晚上我發現瑪德萊娜·雅各布……我姑且認為,我假設她已經到了子宮癌晚期……那我也不會像卡倫那樣……肯定不會!……我不會把她開膛破肚,不會把她五馬分屍,不會鉤住她的腫瘤部位把她掛在一個鉤子上……不會的!……把體內的東西像只腐爛的兔子一樣瀝得乾乾淨淨……不會的!……不會像施韋澤或者皮埃爾神甫一樣爛獻殷勤……不會!……我可以說到做到……我就像菩薩心腸!即使是對那些最兇殘的仇人……長滿最多膿皰最多桿狀菌的病人……你用鑷子都不願意碰的人……比方說瑪德萊娜……一想到她那樣子你都覺得噁心的人……醜陋不堪的暈厥!……此刻正在跟你們聊天的我,你們將會看見我戰勝我的感情!……我會輕撫瑪德萊娜,撫愛她……表現得像個熱情的情郎!熱情得……就像皮埃爾神甫一樣!……或者像《熱帶口琴文摘》中的一個使徒……
我看見他們全都開始行動了……顛著他們的屁股……全都塗滿了凡士林……舔著所有的雞|巴蛋……我知道他們的名字和地址……還有那些抄我家的人和那些心裏惦記著卻沒有採取行動的殺手的名字我也知道……很顯然我一直活著沒被他們幹掉,雖然已經虛弱不堪但還沒死……另外我還知道他們的年齡,他們所有人的年齡……他們的出生日期……我都能倒背如流……他們的出生日期……我看到了他們最心花怒放的時刻……踹啊!踢啊!……在幻覺之中……下一次他們會兇惡一千倍……會心花怒放一千倍!……他們已經放了話出來……他們表明了這種立場!……我看見他們了!……我看見他們了!……燒到39℃之後,你就什麼都能看見了!……發燒對某些事應該是有利的……我什麼事都不會忘記……永遠不會!……我就是這種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