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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諾丁漢郡來的鄉紳

第三十五章 諾丁漢郡來的鄉紳

「畫家都很有手段的,先生,他們永遠是在根據自己的設計重新安排這個世界。」斯特蘭奇道,「其實,從這點來看,他們跟魔法師並沒什麼不同。可也別說,他這鏡子畫得倒是頗為奇特。與其說是鏡子,我看更像一扇門——顏色太深了。我簡直能覺出一陣小風從那裡吹過來。我可不想看自己坐得離它那麼近——我該著涼了。」
「如此?好吧,我看他最後肯定得失望。」斯特蘭奇評論道。
「寫的什麼內容?別,還是別告訴我!我盼著自己讀!你明天來的時候能把文章也帶來嗎?」
畫面上,諾先生身穿他那件素灰外套,頭戴他那頂老式假髮。外套跟假髮在他身上看著都有點兒太大。他整個人似乎都往穿戴里縮著,那對小藍眼珠子帶著一種又高傲又畏閃的奇異神情望著周遭世界,沃特爵士見了一下子就想起他貼身男僕養的那隻貓。大多數人似乎非得搜腸刮肚才能找到幾句好聽的去誇諾先生那半邊畫面;而斯特蘭奇那一半,所有人都喜歡。畫面上,斯特蘭奇坐在諾先生身後,靠著一張小桌,泰然自若。他嘴角彷彿捉弄人似的半笑不笑,雙眼卻是笑意滿盈,幽幽然不知藏了多少秘密——恰是魔法師才有的眼睛。
當晚,阿拉貝拉走進家中客廳時嚇了一跳:只見地毯上鋪滿了一張張小紙片,紙片上寫了咒語、筆記以及與諾先生談話時記下的隻言片語。斯特蘭奇站在客廳正中央,一邊低頭盯著紙片發愣,一邊揪著自己的頭髮。
科洪·格蘭特微微一笑:「先生,曼寧厄姆上校和我有幸曾在西班牙與威靈頓公爵大人並肩戰鬥過。我可以告訴您,在那邊誰也沒聽說過諾瑞爾先生。而斯先生——您眼前這位——才是我們信任的對象。他現在要是動手施法震您一下,我看您就不會再懷疑什麼了。既然對英格蘭魔法和英格蘭魔法師這般崇敬,我肯定您二位一秒鐘都不會耽擱,一定會把關於偽造信件所有已知的情況都告訴斯先生。」格蘭特帶著疑問的神情望著那位鄉紳。
就在這個時候,諾丁漢郡來的鄉紳覺出斯特蘭奇這夥人不僅是不合作,簡直是有意惡言相向。他皺了皺眉頭,指指身旁那位表情永遠驚訝的瘦小個子:「譚托尼先生這是頭一回來倫敦,以後他再也不想來了。我還特意帶他來貝德福德咖啡館看看,真沒想到這兒的人都這麼不友好。」
可惜,鄉紳和他的朋友譚托尼先生心目中的斯特蘭奇個子高、塊頭大,留著長白鬍鬚,說話聲如洪鐘,衣著頗具古風。此時站在他們面前的斯特蘭奇身材瘦長,臉上鬍子颳得乾乾淨淨,快言快語,跟倫敦大街上有錢有派的男士一個打扮。於是一開始他倆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是他。
「你上哪兒去?」沃特爵士吃了一驚;對他來說,哪兒都不如倫敦對他的胃口——這裡有煤氣燈和大商鋪,這裡有咖啡館和俱樂部,這裏的窈窕淑女成千上萬,這裏各種緋聞閑話聽不完——他想象中誰對倫敦都會這麼看。
「喬納森!」
「你說過這話?」沃特爵士低聲問。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沃特爵士。爵士歪頭示意他向一面巨大的威尼斯鏡子看去,鏡子將一面牆佔去大半,這會兒黑洞洞的映不出什麼。爵士道:「他打算走到鏡子里去,再也不出來了。」
「抱歉打擾您了,先生,」他說道,「有件事想請教您。」
斯特蘭奇皺皺眉頭:「不知怎的,他覺著我已經寫完了。」
「沒有,先生。沒什麼誤會。」鄉紳那氣定神閑的態度讓人起急。
科洪·格蘭特冷冷瞪了那鄉紳一眼,隨後也沒特意衝著誰便評論道:「怪不得農業景況這麼糟糕。現在農民都不安分了,全國上下是個聲色犬馬之地就能見著他們。別的不管不問,只圖自己高興。諾丁漢郡的麥子都不用種了嗎,難道?豬都不用餵了嗎?」
「不是這意思,親愛的,」阿拉貝拉耐心解釋道,「我知道你沒教過——所以說這事特別蹊蹺。」
斯特蘭奇這時不巧正俯身往檯子上趴,單腳著地,向球瞄準。一聽這話,他嚇了一跳,這桿完全打空,戳在檯子邊上,人也一頭栽倒。
「哦,我知道要緊,比四百幾尼還要緊的事可不多。」
阿拉貝拉接著又說這事太稀奇,說她替格雷小姐擔心,想讓斯特蘭奇去找她談談,沒準兒這謎就解了。其實說這麼多完全是為了自己踏實,她心裏清楚得很:他早已沒在聽了。
斯特蘭奇抄起本小記事簿(是阿拉貝拉的賬簿,內容跟他全無關係),往上划拉起來。
其中一位鄉紳虎背熊腰、身材剽壯,身穿粗厚棕布外套,腳上那雙靴子穿去村鎮大https://read•99csw•com集似乎更合適,而不是出現在貝德福德這麼個高檔場所。另一位則又瘦又小,臉上永遠是一副驚訝的神情。
幾天後,斯特蘭奇跟沃特·坡爵士在位於科芬園的貝德福德咖啡館打檯球。這一局打「僵」了,因為沃特爵士又開始怪斯特蘭奇是用魔法在推球。
「先生,您要是這麼說可就大錯特錯了!」這位鄉紳得意洋洋地說道,「如今指導譚先生研究魔法的正是斯特蘭奇先生本人!」
「您往檯子上仔細看看,」斯特蘭奇道,「就能看出我們這才剛剛開局。一局沒打完就催人停手——先生,這種事在貝德福德還沒有過。」
「嗯?」
斯特蘭奇想了想。「還沒完全寫好。」他答道。
「天哪!」斯特蘭奇叫道,「人總會打噴嚏的,這都不許?我著涼了。」
「不,不用貝拉西斯的。蘭切斯特在《鳥之語》里對斯托克塞的一種用來平撫驚濤駭浪的法術進行了重構。我並沒傻到以為蘭切斯特能跟斯托克塞相提並論,不過有他聊勝於無。我對蘭切斯特這法術做了些修改,現在打算將裴文希的捍衛看守咒添進去。」說罷,諾先生將幾頁紙推到斯特蘭奇面前。斯特蘭奇研究一番,也動手操作起來。
「這確實是間好房子,」德羅萊特附和道,「可若是比起何妨寺的藏書室,這裏根本算不了什麼!那裡才是真漂亮。我一輩子沒見過那樣令人快慰,那樣完滿無缺的地方。藏書室里有一座座小尖拱,有哥特式立柱支起的穹頂,表面雕著樹葉——樹葉乾枯、打捲兒,像是被冬日里可怕的狂風吹蔫兒了。一切都是由上好的英格蘭橡木、白蠟和榆木打造的,是我這輩子見過的最完美read.99csw•com的物件。『諾先生,』我觀賞一番后對他說,『您這是深藏不露,我們誰都沒看出來。您還真是個浪漫主義者呢,先生。』」
「你跟誰說來著?」
「哦,這是幅好畫!」一位女士熱情地讚賞道,「看人物背後鏡子的暗影把斯先生的頭部襯托得多妙。」
斯特蘭奇抽出一張新紙,在上面走筆如飛地划拉。「橡樹值得做朋友,假如它認為你是正義的,它會幫你對付敵人。樺樹眾所周知是通往仙境的入口。只有等到烏衣王歸來,白蠟樹才肯節哀。不行,不行,這可不行。我可不能這麼寫,諾先生非氣暈了不可。」他把紙團成個球,扔進爐膛里去了。
「我再見著這位格雷小姐的話,跟人家說什麼?」
斯特蘭奇和沃特爵士的兩個朋友——科洪·格蘭特中校和曼寧厄姆上校——在一旁觀戰,說他倆要是只打算吵嘴,何必非得佔著球台吵。他們暗示還有別人——真為了打球的人——在這兒等著呢。嘴仗升級,漸漸偏離了主題,不想竟引得兩位鄉紳從門口探進頭來,問這檯子何時能空出來讓他們打一局。誰都知道貝德福德這間檯球室每周四晚都是沃特·坡爵士、喬納森·斯特蘭奇及其特邀好友的專場。這兩位不知道。
「我看見你摸鼻子來著。」沃特爵士怨道。
「哦,就去我們這種人很久以前去過的地方。徜徉在別人未曾發現的道路上,在天幕背後,在雨簾對面。」
「別,別,別!」格蘭特叫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約翰,你走你的吧,我們沒什麼事。證明自己法技超群,斯特蘭奇先生可做的事情很多,遠比單靠別人作證有效。畢竟他是當代最偉大的魔法師。」
「一開始我以為她不過是在編造,好惹我嫉妒,跟我吵上一架。可她那狂熱勁兒又不像是在爭風吃醋。她愛的不是你這個人,而是你們這營生。我怎麼也想不通。那些信是怎麼回事兒?會是誰寫的呢?」
「四百幾尼!這可怪了。我有可能記不住年輕小姐,四百幾尼我可忘不了。」地上一張紙引起斯特蘭奇的主意,他撿起它讀了起來。
「唉,」鄉紳嘆道,「這我可說不確切。譚先生從來也沒見過斯特蘭奇先生。譚先生研修都是靠書信往來。不過我們特別希望能在街上碰見斯先生,明天我們就去蘇活廣場,只為瞻仰瞻仰他的住所。」
眾人漸漸散去,開始聊別的事情。沃特爵士過來低聲說道:「他這人沒安好心,你可別往心裏去。」
斯特蘭奇又嘆了口氣,右腳不耐煩似的在諾先生的地毯上打拍子,看這意思,要是他還決定不了要不要去那被人遺忘的古道,他的腳就自動先把他帶過去了。
斯特蘭奇一走三年,德羅萊特和拉塞爾斯對諾瑞爾先生的影響有了小小回升,兩位頗是得意了些時日。若是有人想約諾先生一談或是請諾先生幫忙,必得先向他二位申請。他們教諾先生如何對付政府大臣,也教政府大臣如何對付諾先生。他二位是英格蘭首席魔法師的朋友兼顧問,全國多少富豪中的富豪、社交圈裡的紅人都上趕著跟他們結交。
過了一會兒,斯特蘭奇說道:「最近我發現奧姆斯柯克在他《三十六彼界啟示錄》一書中提到一座鏡子背後的王國,顯然這地方全是通往各處最便捷的道路。」
斯特蘭奇微笑道:「要是這麼急,先生,乾脆我來幫您一起干,咱們可以邊干邊說。您打算從哪裡開始?」
「她說她為了讓你收她為徒,付了你四百幾尼才獲此殊榮。她還說自打收費以後,你一直通過信件傳授她法術,並推薦閱讀書目。」
「自然是對諾瑞爾說的。」
斯特蘭奇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看了幾秒,阿拉貝九-九-藏-書拉誤以為他是在琢磨她剛說的事。他開了口,話音裡帶著淡淡一絲責備的口氣:「親愛的,你踩在我稿紙上面了。」他挽起她胳膊,輕輕拉她往旁邊挪了挪。
1814年11月
「雅茅斯。」
「可是,」格蘭特道,「假設我們是對的,假設騙子偽造信件時用的是斯先生原話,這樣是不是就說得通了呢?來,為了證明他的身份,斯先生現在就讓您見識見識世人從未見過的奇景!」
「我給下期《紳士雜誌》的文章究竟寫點什麼才好呢?」他問道。
他說這話的時候,態度相當客氣,可斯特蘭奇他們聽了就覺得討厭。這人無論打扮、舉止都明擺著是務農或經商的,不請自來就對他們頤指氣使,他們自然不痛快。
「沒錯,」沃特爵士道,「我這就叫個堂倌過來。堂堂紳士說話不管用,換個下人也許就能辦成。約翰,過來!我們找你有事!」
「就問問她那四百幾尼交哪裡去了,告訴她我還沒收到呢。」
斯特蘭奇答說自己還沒那個福分。
「人們總是以為魔法師離不開鏡子,」諾先生怨道,「我書房那個地方根本沒掛鏡子。」
「有必要嗎?」鄉紳問,「他打算干點兒什麼?」
「譚先生和我可不是農民,先生!」諾丁漢郡這位鄉紳怒喝道,「我們是釀酒商。『蓋特康姆與譚托尼牌烈性黑啤酒』是我們的主打產品,名聲遠揚三郡!」
到了兩點鐘,賓客都告辭了。諾先生這會兒正急著避開斯特蘭奇,怕同他講話,於是直接上了樓,躲到三層背街那面自己的小屋裡去了。他往桌邊一坐,開始忙工作,很快便忘了斯特蘭奇,忘了何妨寺的藏書室,忘了德羅萊特那番話引起的一切不快。沒過幾分鐘,有人敲門,嚇了他一跳。斯特蘭奇進了屋。
「唉,」鄉紳道,「我得說,您幾位也離奇,給我編這麼個故事,我不懂您究竟什麼意思。我正告諸位,信上字字句句透著都是地道的英格蘭魔法,若是偽造的才怪!」
「我們又不是來推銷啤酒的!我們來這兒的目的比做買賣可高尚得多!譚先生和我都是魔法愛好者!我們認為只要是愛國志士都有義務培養自己對這門學問的興趣。倫敦已不只是一國之都,更是魔法學界的中心。譚先生多年來最大的願望就是學習魔法,可這門學問發展狀況曾經是那樣慘淡,譚先生已經喪失了信心。朋友們都勸他樂觀起來,我們告訴他,世間之事往往絕處逢生。我們沒有錯,說這話之後沒多久,有史以來最偉大的兩位魔法師便現身英格蘭。我指的自然是諾瑞爾先生和斯特蘭奇先生!他們二位創造的奇迹使得國人又一次為自己的祖國唱起讚歌,也點燃了譚先生的希望——即有天成為他們的同道。」
「您用誰的法術?貝拉西斯?」
諾先生焦慮地看了眼斯特蘭奇,可斯特蘭奇並沒接話茬。他已然轉過身去,背對著所有人,全神貫注地盯著自己的肖像看。
斯特蘭奇回來以後,他二位仍如過去一樣兢兢業業地守著諾先生。可如今諾先生最想聽的是斯特蘭奇的看法,最先徵求的是斯特蘭奇的意見。事態發展至此,他二位必然高興不了——尤其是德羅萊特,他想盡辦法,力圖擴大兩位魔法師偶爾因對方產生的小小不快或怨念。
「哦,那你不如聽聽我的,」阿拉貝拉道,「今天我去了維斯特比夫人家一趟,在那兒碰見一位怪怪的年輕小姐,這位小姐覺得你一直在教她學習魔法。」
「難道,」鄉紳皺起眉頭,「這不是諾瑞爾先生才有的稱號?」
「當時還有誰在場?」
「不認識。」
看諾先生臉上的神情,似乎不是特別想聽何妨寺的藏書室被大肆談論,可德羅萊特不管不顧,繼續講了下去:「在屋裡就好似置身樹林,那種秀麗的——還得是入了秋以後的小樹林,因為書脊的顏色都是棕黑黃褐,且年歲一久都發脆,才會給人這種印象。那裡的藏書放眼望去還真就跟林子里的樹葉一樣多。」德羅萊特頓了一頓,「斯特蘭奇先生,您以前去過何妨寺嗎?」
斯特蘭奇想了一想。「德羅萊特。」他慢悠悠地說道。
「書信!」斯特蘭奇驚叫道。
「我們告訴過你了,」格蘭特道,「我們說不好。」他給斯特蘭奇遞了個眼色,明顯是說:「這傢伙笨得很。」
「這倒好辦。」科洪·格蘭特道。
斯特蘭奇訪過國王之後幾天,諾先生的一眾朋友和仰慕者齊聚漢諾威廣場宅間,共賞勞倫斯先生新近為兩位魔法師所作的一幅肖像。拉塞爾斯和德羅萊特兩位先生也來了,同時在場的還有幾位大臣。九九藏書
「打扮漂亮、入時,就是不怎麼大方;一看就特別有錢,而且對魔法極度狂熱。所有人都這麼說。她的扇子上還有你們的肖像——你的跟諾瑞爾的,波蒂斯海德勛爵和你發表的文章,她一字不落全讀過了。」
「要我說,靠函授肯定學不出什麼好。」沃特爵士道。
拉塞爾斯嘆了口氣:「你在他二人之間這麼製造矛盾是沒用的,我真希望你能把我這話聽進去。要不了多久,他倆自己就得鬧矛盾。」
斯特蘭奇抬頭看了她一眼。「我可沒教過任何人魔法。」他說。
一般情況下,這種話題諾先生聽了是不會高興的,可他一看斯特蘭奇並沒打算為何妨寺藏書室的事情同他吵,如釋重負,於是漸漸打開了話匣子:「哦,是的,沒錯!確實有條路連接了世上所有的鏡子,偉大的中世紀魔法師對這條路熟悉得很,無疑是常走其上的。我恐怕提供不了更具體的信息了,過去人在書中對它的描述都不盡相同。奧姆斯柯克說那條路橫穿一片廣闊而幽暗的荒原,而希克曼則認為它是一幢大房子,其間處處是黑暗的通道、高大的樓梯。希克曼說這房子里有跨越深谷的石橋,一條條黑水河在石牆間汩汩流淌——河道為何而挖、河水流向何方,皆無人知曉。」諾先生一時心情大好,對他來說,安安靜靜地與斯特蘭奇坐在一起施法術是莫https://read.99csw.com大的享受。「對了,下一期《紳士雜誌》要登的文章你寫得怎麼樣了?」他問道。
「喲,」科洪·格蘭特道,「我可說不好。不過大概也要不了多久了。」
在場一位大臣以前從未來過諾先生的書房,這會兒誇了幾句房間尺寸合理、裝修風格合宜,引得他人也跟著贊房間有多美。
「喬納森!跟你說要緊的呢!」
「啊哈!」
「哦,您得去一趟,」德羅萊特笑得不懷好意,「您可得去一趟。那地方真是妙極了。」
「哦,明天沒問題。」
「姓格雷。」
格蘭特咧嘴一樂,回頭看斯特蘭奇,就好像自己也突然來了興緻:「是啊,斯特蘭奇,快跟我們說說,你打算干點兒什麼?」
斯特蘭奇一邊從地上往起爬,一邊問:「他長什麼模樣,這位斯特蘭奇先生?」
斯特蘭奇聲明他可沒這麼干。
「哪兒的話!」鄉紳叫道,「斯先生信上字字句句充滿對英格蘭魔法現狀的真知灼見。還說呢,前幾天譚先生剛給他寫信求一條可以讓雨停的咒語——諾丁漢郡我們那一帶雨水量大。人家斯先生第二天就回了信,說雖然這類能夠像棋盤挪棋子似的移動陽光雨水的咒語確實存在,他自己不到緊要關頭是不會使用的,建議譚先生也如此對待。英格蘭魔法,斯先生寫道,是英格蘭土生土長的,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英格蘭的雨水澆灌出來的。斯先生說,干擾這裏的天氣,我們也就干擾了這個國家本身,同時就很有可能破壞掉這個國家魔法的根基。我們都覺得這話特別能體現斯先生的天才,譚先生,是不是?」鄉紳拉住他的同伴晃了一晃,晃得他同伴直眨眼。
「這糊塗的年輕人叫什麼?」
「我就不信我不知道有什麼能加害於他,」他對拉塞爾斯說,「關於他在西班牙做下的那些事,頗有些離奇的傳聞。有幾個人告訴我,他召喚起整整一部隊的死人士兵去打法國人。那些活屍體拖著斷胳膊斷腿,眼球掛著根肉絲垂在外邊——要多恐怖有多恐怖!你覺得諾先生若是聽見了會怎麼說?」
「我看一定是有什麼誤會。」科洪·格蘭特道。
「我可不知道,親愛的。諾瑞爾先生沒提什麼建議嗎?」
「嗯?」斯特蘭奇道,「哦,跟那沒關係。是這面鏡子。你覺不覺得看上去像抬腿就能往裡走一樣?我看沒什麼難的。可以試試啟示類的咒語。不對,得用抽繹類的。也許兩樣都得用。道路清清楚楚擺在眼前,步子往前一邁就離開了。」他往四下里看看,說道,「將來我會離開些時日的。」
「先生,」斯特蘭奇對那鄉紳道,「之前如有失禮之處,還請您多擔待。不過您得承認,您自己跟我講話的時候有些地方也不那麼……總而言之吧,我這人容易火大,您還就往上澆了油。我就是喬納森·斯特蘭奇,很遺憾,我之前從來沒聽說過您二位。我懷疑我跟譚先生都被某個毫無良知的人騙了。我猜譚先生是不是還往我這裏交過學費?我能不能問問他把錢匯到哪裡了?假如是小賴德街某個地址,那我需要的證據就有了。」
「啊!沒有過的?」諾丁漢郡這位鄉紳和顏悅色道,「那您多包涵。不過也許您不介意告訴我您覺得打這一局的時間會長還是會短?」
「可是,先生,」頭一位鄉紳沖斯特蘭奇說道,聽口氣彷彿道理全在他那邊,「您幾位這是在聊天,又沒在玩。譚托尼先生和我從諾丁漢郡來。我們叫了晚飯,可他們說還要再等一個鐘頭才行。您幾位聊著,讓我倆先玩一個鐘頭,玩完肯定再讓回給你們。」
「還真是!我記得,」斯特蘭奇答,「我記得我說過大概這意思……什麼時候來著?上禮拜五,好像。」
「哦!」諾先生神情緊張地說,「當然啦,我一向樂於回答你的問題。不過眼下有件公務恐怕耽誤不得。我向利物浦伯爵提了建議,說咱們打算用魔法保衛我國海岸線不受風暴襲擊,他聽了非常高興。伯爵說每年光海水導致的損失就有幾十萬鎊。伯爵還說,在和平時期,保護財物資產將是魔法第一要務。同過去一樣,伯爵希望事情儘快辦成,這任務可不輕鬆。光康沃爾一郡就得花上我一個禮拜。咱們要聊恐怕得過陣子再說了。」
「我們倫敦這裏既不缺啤酒也不缺釀酒的,謝謝!」曼寧厄姆上校道,「兩位請吧,別因為我們耽誤了您。」
「好吧,要是您二位不喜歡這兒,」斯特蘭奇氣哼哼地說,「我只能勸您趕緊回家,家在哪兒回哪兒……螺釘漢郡是嗎,我記得你們剛才說的?」
「那,寫寫樹木和魔法怎麼樣?」阿拉貝拉建議,「你前些日子才說過這題目多有意思,而且沒什麼人寫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