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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相思藤

第一話 相思藤

「快叫你那幾個兄弟起來,有事做!」
逗留於此,最舒心的便是那李家四兄弟,他四人不比龍涯時時憂心上命差遣,難以放開懷抱。
龍涯等人久未見人煙,突然見了人家,心中自然欣喜,見幾個孩子玩得正歡,正要上前相問卻突然吃了一驚。
很奇怪,說是神殿,除了那個祭壇外,根本就沒有供奉任何神祇。只在東面角落裡靠著三段一人高的原木,也和寨外木牆上的原木一般爬滿了相思藤,只是在中間高高鼓出一塊,遠遠望去就像是立著三隻大大的紡錘。
三個月前,龍涯帶同四名捕快與風麒麟于貴州苗嶺地界狹路相逢。兩人大戰三百回合,未分勝負,最後風麒麟遁入密林,龍涯等五人追將進去,卻失去了他的蹤影,加上地形不熟,東轉西轉的,終於迷失了方向。
不多時,李大果然跟隨那女子向神殿走去!
不過細細看來,那原木拼就的木牆倒是很奇特。每棵都是人腰粗細,樹皮龜裂,紋路密布。而每一棵之間卻無半個楔子木釘,似乎只是豎直地靠在一起,全憑外面纏繞生長的蔓藤固定牢靠。
如此思慮之間,一條柔紉的粗藤已經席捲而來,緊緊縛住了他的雙腿,只是伸縮之間,已經將他拉得摔倒在地,然後一股巨力襲來,他已經不自覺地被拖向那片繁茂的藤蔓!即使是拔出鋼刀直插地下也無法制止倒滑之勢!
再仔細看卻發現那蔓藤四處纏繞,只見蔓葉而不見其根,好像是自原木內生出來的一般,只是勒得很緊,全都陷在樹皮里,也無怪木樁上裂痕道道,顯出不同的扭曲裂紋。而每一棵木樁上都有一枚銅錢大小的黑色虯龍圖案,環成一個圓,只是高高低低各有不同,全都布滿浮塵。
突然,令人驚異的一幕出現了!
此時此刻龍涯才想到,那天在木牆中的原木上看到的裂紋圖案是什麼,就和他們一樣,是一張張扭曲的人臉!他在木樁上看到的黑色虯龍,就是那些苗女身上的印記!
「當然了。」魚姬揚聲道,「如果說得精彩,今天的酒錢就免了。」 龍捕頭微微嘆了口氣,「好吧,那麻煩掌柜的先坐穩了……」
回顧身後那條煙霧密布的小路,泥濘的地面上浮現著許多規則或殘缺的腳印,有他的,李家四兄弟的,還有之前不為人知的無數行人的腳印,都是朝著密林深處而去…… 只有他的腳印是從林中蜿蜒而出。
這夜特別漫長,等到他閉著的眼睛感應到光線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兩天前的路口,那路邊的樹榦上還留著他進林之前留下的記號,只是早已經斑駁開裂,刀口布滿了浮土,似乎在那裡已經不止兩天。
只見一張風乾橘子皮似的老臉上掛著一絲詭異的笑意,正是這寨子里最老的藤婆!
眼看藤網越來越近,突然閃過一片刀光,那粗藤登時斷裂開來,帶出一陣懾人的嚎叫!旁邊伸過一隻手來將他拉起來,轉頭一看,卻是沙蔓!
最奇特的是,那些美貌女子也和那些女童一般,容顏相似,若非年齡不一,只怕也會被誤認為同胞所生…… 龍涯等人雖然覺得詫異,但女人們的熱情招待無疑讓人受寵若驚。這也很自然,倘若一個地方很長時間都只有一群女子聚居,突然進來了幾個青年男子,必定一石激起千層浪,這裏就是如此。
突然,沙蔓驚聲尖叫,在那田中蹦跳掙扎,似乎是遇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然後,他看到那神殿中又蜿蜒出許多青藤,和先前藤婆的https://read.99csw.com藤蔓糾纏在一起,將神殿的大門緊緊封住!沙蔓在他的眼前化成了青藤,從此再也沒有了那個聲音輕柔的女子。
「不是快三個月,而是三個月零七天沒有嘗過傾城魚館的佳肴美酒了。」龍捕頭就著瓶口深深吸了口氣,兩筆濃黑的眉毛登時舒展開去,喃喃道:「能夠回來喝到這樣的酒,真好。」
「奇怪,難道那三廝昨晚出去了就沒回來?」龍涯心頭生疑,抓起榻上的官帽擲在李大身上,「趕快收拾妥當,再去尋那三個!」說罷起身踱了出去,遠遠看到眾苗女在壩場上攤開桌子準備吃飯,再仔細一看,似乎是少了幾個人,想來便是那三個尋李四等人廝會的苗女。
「嘖嘖……等了六十多年,總算等到一個自己送上門的。」藤婆顫顫巍巍地走了進來,一接觸到頂上投射下來的月光,登時喳喳作響,那蒼老之軀如同一大叢藤條一般四下激射開去,交錯織就一張藤網,向龍涯呼嘯而來!
龍涯知道此時不走,等到人都出來了就再也出不去了,於是縱身自屋頂躍了下去,快步奔到寨門口,驀然回過頭去,只見沙蔓立在屋頂,在月色下溫婉如仙子,眼波流轉處依稀透出幾分了悟,對他微微一笑,旋身落入神殿之內!
那腳印很淺,又皆是前掌著地,料想是輕功絕佳之人所留。在這人跡罕至的地方,除了正在追捕的大盜風麒麟外,不做第二人想。
「你放心,只要在神殿里現了形,除非是能夠成功轉生,不然她是永遠都出不來的。」沙蔓怔怔地望著下面蔓延的藤條,眼裡泛起一絲悲哀。
龍涯暗笑,心想那李四還沒回來,又去了個急色鬼,兩廂撞見只怕是好看。事不關己,也懶得理會,索性一覺睡到大天亮,早上起來神清氣爽。
女子玲瓏曲線起起伏伏,雪白的右髖上一枚銅錢大小的黑色印記,似乎是一條環曲的虯龍。
失蹤的幾個最後都是隨苗女去了神殿,雖然幾個嬌滴滴的女子不可能對幾個練家子有什麼威脅,但是現在看來,似乎是那神殿里有古怪!
山裡孩子怕生也很正常,只是個個目光灼灼,興奮多過新奇。
鎏金閣是汴梁城中最有名氣的青樓,包攬了天下最嫵媚最溫柔的姑娘,據說就連當朝的徽宗皇帝也曾經微服到此「體察民情」,留下過墨寶題字。而後上至達官貴人,下至商賈走卒,都很樂意花銀子來瞻仰聖上墨寶,順道沾惹點皇氣。
所以,他們很小心地尾隨而去。以防萬一,龍涯在路邊的樹榦上一一做了記號。誰知走了大半天,沒有發現風麒麟,反而看到了一座苗人的山寨!一根根原木封圍而成的圍牆上蜿蜒著一層又一層的相思藤,遠遠望去青綠一片,煞是好看。
可憐李大一時未曾斷氣,卻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只是徒勞地挪動著,血水順著他身上的藤蔓枝條而下,「吧嗒吧嗒」地滴在下面的祭壇上!那女子的身形早已經不成人形,如同一個蛹一般將李大緊緊包裹在內。而李大溢出的血水無疑是滋養了蔓藤的生長,於是繁衍得越發密集,將李大包裹得越來越密,只露出一張驚恐絕望痛苦而扭曲的臉,因為失去了血氣而漸漸乾枯黯淡!很明顯的,李大已經死了,過程也不過轉眼之間。
因為那幾個孩兒居然長得容貌甚是相似,都是一般冰雪可愛,好像是一胎同胞所生。見龍涯等五人走近,小姑娘似乎是被嚇到,一個read•99csw.com個快步奔進山寨,躲得遠遠地偷看。
正當市的時候,老闆娘魚姬總是趴在那因年代久遠而顯得分外光滑的櫃檯後面,偶爾慵懶地將目光游向街面,看看外面的別樣繁華。
龍涯嫌惡地捂住鼻子,一把推開李大走進屋去,只見鋪開的竹板上散亂著些個官帽外袍,那三人果然是不在這裏。
「你們究竟是什麼……」
龍涯跌坐于地,呆望著那條神秘的小路,迷惑著種種的迷惑,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日聽的那些女童們所唱的歌: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們終於在密林深處發現了一條小路,山路泥濘,一串淺淺的腳印一直延伸至深山。
龍涯無奈只得退向東面角落,到了近處才發現那角落裡的巨大紡錘狀物體上都有著一張恐怖的臉,雖然已經扭曲得不成形,卻依稀可以分辨出正是昨夜失蹤的李二、李三和李四!
此外也沒有什麼古怪。
龍涯雖然見怪,但也無意與幾個小孩子計較,再一轉頭,藤婆已經走得遠了,看似顫顫巍巍,轉眼卻已在十余丈外!
沙蔓驚魂未定,被其他苗女扶到一旁療傷,行至幾步之外卻又轉過頭來,臉上帶著莫名的神情,說不清是感激還是什麼……
這樣一個簡單得近似於簡陋的酒館難免會顯得有些冷清,特別是相對於對面的鎏金閣而言。
「這是什麼酒?」
那女子嬌柔勻稱的雙臂突然暴長數丈,變得蜿蜒細長,如同藤蔓一般纏住了李大的脖子!繼而攀升而上,緊緊勒住李大全身!力道之大,居然讓李大半點動彈不得!
喬木生,喬木生,藤抱喬木好生根。
如此拋開浮生,偷得半日閑暇本是件愜意的事。
「你為什麼救我?」龍涯顫聲問道。卻見沙蔓撩起裙擺露出那勻稱的小腿,右腿上還有一塊雞蛋大小的疤痕,正是白天被那老鼠咬的傷處,不想這一天時間就已經結疤,只是那疤痕呈墨綠色,倒更像植物蔓藤的斷口。
這人已經立在那裡快兩炷香時間,呆望鎏金閣上的春光一片,許久才挪步向那邊走了兩步,又困惑地停下,轉身走進了酒館,順手收起紙傘,轉身道:「掌柜的,一壺離喉燒。」
敲了許久,門緩緩打開,李大那張還沒睡醒的臉出現在門口。
出門活動活動手腳,見外面的田裡已經有不少人在勞作,沙蔓的裙擺衲在腰間,露出一雙光潔勻稱的玉腿,每一根線條都美得恰到好處。龍涯的眼睛哪裡還移得開去,只是抄手靠在門柱上痴看。
當然,這裏做的是正當的買賣,所以這裏的器皿里全都是酒,各種各樣的,香醇的,清冽的……不計其數。
「狗男女。」龍涯訕笑啐了一口,也不理會,只是轉身回到床上,繼續睡。
龍涯茫然立在那裡,看著那些個苗女們自四面八方奔向神殿,發出絕望的嘶叫。他驀然回過神來,邁步向那小路奔去,閉著眼睛,不停地追問自己:「她為什麼如此……」
李大不知頭兒的顧忌,也沒把兄弟們失蹤的事放在眼裡,只顧與苗女們飲酒作樂,放浪形骸。龍涯隱約之間有些不好的預感,在席間虛與委蛇一番便早早回房休息,打算天色盡黑再暗自查探。
異地而居,終是睡不踏實,歇至半夜,便聽得旁邊茅屋窸窸窣窣,似乎是有人走動。龍涯習慣性地翻身掠到窗邊,果然見李四鬼鬼祟祟地自屋裡出來,一個人向那神殿走去,行不多時,暗地裡閃出一個窈窕的身影,似乎https://read.99csw.com是眾多苗女中一個。兩人見了面,親昵地摟在一起,沿著台階走向神殿……

突然看到這樣一張老臉,很少有人不被嚇住的,龍涯倉皇應了一聲,卻聽得旁邊一陣竊笑,那幾個女童蹲在近處,相似的小臉上帶著同樣的譏誚神情,只是那眼神卻不知道為什麼總讓人背後陰惻惻的,極不舒服!
想這苗寨中美女如雲,任憑挑出一個都可以將京城勾欄里的姑娘比了下去。況且苗女多情,不比得漢家女子矜持作態,自然是風情萬種。
龍涯在殿外窺得這等可怕情形,不由目瞪口呆,卻見那女子的雙腿也起了變化,彼此交錯盤旋,一拔數丈高,牢牢地攀在石頂之上,瞬息之間已經將李大倒吊在半空!
步出苗寨,沿山寨木牆繞了一圈,似乎外面林間迷霧更濃,山中夕陽餘暉卻依然透了進來,在木牆的層層藤壁上鍍上一片金邊。
龍涯見那幾人樂不思蜀之態,也懶得加以約束,只是此地種種不同尋常之處,也確實有些不安。況且那走脫的盜賊說不定也在附近,於是宴罷離席,四處巡視一番。走出數十丈,還聽得到那喧囂鬧酒調笑之聲。
魚姬微微一笑,自酒架上取出一盞小巧玲瓏的白玉瓶,移步桌邊,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也難怪龍捕頭身涉其中而不自知。」她伸手自龍涯手中取出酒盞,一揚手將酒水傾向街面,「聽了這麼精彩的故事,光請龍捕頭喝離喉燒似乎太不夠意思了。」說罷將白玉瓶中的酒漿斟入酒盞,放在桌上。
入夜回到山寨,那群苗女依然如同昨晚一般熱情款待,對那幾人的下落依舊是隻字不提。
「他們已經是喬木了。女人如絲蘿,男人如喬木,不得這般纏繞,何來相思無盡?」沙蔓淡淡地說道,「很快就有姐妹轉生了,然後再不斷重複,生生世世皆逃不出這一輪迴。縱使是早已厭倦這般宿命,卻是無可奈何……」她聲音輕柔,在龍涯聽來卻有說不出的落寞。
龍涯聞言心中一動,取過酒瓶一看,只見白皙透光的玉瓶中浸著一小段纖細的青藤,襯出一汪動人的幽碧……
寂寥空度數世老,未若相思一載春……
魚姬的酒館位於東京汴梁東市尾的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幾丈見方的堂子,三張花梨木桌子,一個高高的陳木櫃檯,一排過於簡單的酒架上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粗陶器皿。器皿里都是酒,有的只裝得下一口水酒,有的卻可以塞得下一個昂長七尺的壯漢。
龍涯向女人們打聽出山的路,卻被告知因山間氣候複雜,這幾日瘴氣瀰漫,人畜半點沾染不得。登高處抬眼一望,果然見來時山路已經白霧瀰漫,就算是過去也看不清道路。如此一來,幾人只得暫時留在寨中盤桓數日,等迷霧散去再走。
當然,也有例外的,比如說正撐著把油紙傘立在街心上那位。
魚姬抬頭一笑,「我道是誰,原來是龍捕頭。」說罷起身燙了一壺酒水,送到桌邊,順手端出四色下酒小菜,「龍捕頭快三個月沒來了,可是出公差去了?」
龍涯正想湊近了看看,卻聽得一個柔媚的女聲:「原來龍爺在這裏。」 循聲望去,正是先前席間坐在身旁的苗家姑娘沙蔓,於是頷首微笑答禮。「沙蔓來請龍爺回寨,這裏入夜後有很多野獸出沒。」聲甜人美,相信沒有幾個男人可以拒絕她的請求。龍涯想都沒想就隨她回去,由沙蔓安排住所休息。
九_九_藏_書殿附近零星地散布著一些茅舍,幾塊田地,田間地頭幾個苗家女子正在侍弄田地,一見龍涯等人,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熱情地接待了他們。
龍涯仗著身手靈活,一一避過,那枝條一旦挨到了地面,便生了根,又從地上繁衍而出,似乎是無窮無盡,不一會兒,整個大殿有一半都長滿了藤條,石門也早被封住!
龍涯隱在窗后望出去,一個美貌女子叩開李大的門,兩人摟抱親熱,說不出的輕憐蜜愛。李大本欲拉那女子進房,卻見那女子含羞掩口偷笑,遙指神殿。
龍涯悄無聲息地尾隨在後,遠遠跟了過去,剛剛到了門口,便聽到一陣喘息呢喃。
龍涯目送沙蔓遠去,心想這等嬌柔的女子留在這荒僻之地,著實難為了她。正自胡思亂想,卻聽得背後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龍爺……吃早飯……」 龍涯本是習武之人,很少有人能夠這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背後,聽得這個詭異非常的聲音,不由心頭一顫,猛地回過頭去!
「他們不是早就起來了嗎?」李大打了個呵欠,口裡冒出一股酒臭味,看來是昨晚飲過頭,宿醉未醒。
很普通的石屋,壁上頂上纏繞著許多粗細不一的藤蔓,正中的頂上開了個寬約一丈的空洞,一束煞白的月光投射進來,照亮了石屋正中央的圓形祭壇。祭壇上的兩人早已經歡好成雙,兩具赤|裸的身體彼此糾結,在這暗夜的月色下透出一片瘮人的蒼白!
魚姬緩緩移回櫃檯後面,呵呵笑道:「看這嘴甜得,莫不是又有什麼趣事?說出來解悶也好。」 龍捕頭苦笑一聲,「掌柜的好興緻啊,果真要聽?」
龍涯等人無心與小孩子一般見識,於是徑自進寨想要尋人探問出山的路徑。
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自然是做不出什麼好事。大宋雖禮法森嚴,但這幾哥們也都是時常在勾欄里廝混的主,在這荒僻之地哪裡還有什麼顧忌?
山寨不大,正中聳立著一座年代久遠的神殿,順著高高的破敗石階蜿蜒著大片大片的藤條,乍眼望去似乎那神殿是與無數藤蔓一起從地下破土而出,隱約透出幾分詭異。
所以,即使連日陰雨綿綿,對面鎏金閣的姑娘們也照樣在樓上揮舞著絲帕,招攬著來往的過客。雨點偶爾濺濕了姑娘身上的紗衣,半點春色外露,不由得讓走在街上的男人們心猿意馬,不自覺地邁開兩條軟綿綿的腿兒走進這溫柔鄉。
這樣窺人隱私始終是不好,龍涯雖然樂意觀賞這等活春宮,也不好再靠過去,只是遠遠打量著那神殿中其他物事。
當他站穩身形回過頭去,只見藤婆佝僂的身影立在門口,說不出的陰森恐怖!
龍涯說罷自酒壺中斟了一杯離喉燒,正要送到唇邊,卻又突然停住,沉聲道:「等到我尋著方向出了苗嶺,回到鎮上,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經過了兩個多月,而我在山中其實也只有兩天多而已。」

偌大的寨子里住著二十余戶人家,約莫四十口人,大多都是十來歲至二十四五歲的年輕女子,個個生得嬌俏嫵媚。此外便是先前見過的幾個幼稚女童和幾個雞皮鶴髮的老嫗,全寨上下不僅沒有半個男人,就連二十五歲以上的青壯年女子也見不到一個。
「不知道。」沙蔓搖頭茫然道,「很久以前我們就已經在這裏了,一生二十五載,如果不能在二十五歲之前尋著喬木依託轉生,就會和藤婆一般形容枯槁,難以再尋到可以依託的喬木。」
這山寨位於密林正中,似乎只有來時的那九-九-藏-書條小路通向外面,林間白霧瀰漫,果然是出去不得!
席間也無人談及失蹤的幾對男女,龍涯心知有古怪,也不好相問,只是飯後帶了李大私下查訪,整整一天,依然無果。
果不其然,時過夜半,又有人在敲旁邊茅舍的門!
魚姬含笑將白玉瓶放在桌上,徐徐移回櫃檯後面,「這酒……就叫相思。」
這四名捕快本是兄弟,都姓李,按年歲大小分別是李大、李二、李三、李四。雖然功夫不怎樣,倒還算伶俐。五人在林子里轉悠了一天一夜,雖然找不到出路,但林中的野兔飛鳥也是不少,以他們的身手倒不至於挨餓。
喬木來,喬木來,藤無喬木隨風擺。
走到近處,便見著三五個苗家小姑娘在寨外追逐遊戲,猶自|拍著小手唱著:「喬木來,喬木來,藤無喬木隨風擺。喬木生,喬木生,藤抱喬木好生根。寂寥空度數世老,未若相思一載春……」
龍涯疑心暗起,昨夜那三個不爭氣的東西挑那地方鬼混還可以說是為了避嫌,今晚那茅屋只有李大一人,實在沒有理由捨近求遠!
沙蔓的一手拉住龍涯,一手扯住一根屋頂倒垂下來的藤條,一盪而起,轉眼間兩人已經自頂上的洞口躍了出去,落在屋頂上。只聽得下面嘶吼連連,那糾結的藤條似乎想要自空洞噴涌而出,卻始終沖不出來。
「可是那是人,不是什麼喬木!」龍涯沉聲道,「我那四個下屬……」一時悲憤于胸,卻說不下去了。
任何人看到這等恐怖情形都不可能鎮定,龍涯也不例外。當他乍然醒悟準備逃離的時候,背後傳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你看到了?」 龍涯猛地回過頭去,卻被來人先下手為強,一把推進了神殿!
很快那吊著的李大也會和他們一樣,變成這山藤包裹下的木頭!
聽得李大喘息漸沉,想是銷魂蝕骨,欲罷不能,龍涯暗笑,轉眼望去,只見那女子柔美白|嫩的胳膊正環在李大頸項,說不出的恩愛纏綿。
那杯中酒水青翠欲滴,龍涯輕抿一口,只覺滿口纏綿,迂迴之中更帶幾分苦澀。
那女子的身體突然變成一片慘綠,腰腹等處也蔓延出藤條似的東西,衍生速度驚人,眨眼之間已經將李大緊緊捆住,甚至無情地勒進了皮肉之中!
這個故事要從捕頭龍涯奉命追捕江洋大盜風麒麟開始說起。
櫃檯捲簾后的廚房裡還有各種下酒的佳肴,只要是客人說得出的,這裏的廚房都做得出來。是以儘管店面裝潢頗為古樸,往來的酒客也是絡繹不絕。
龍涯定了定神,心想這裏處處透著古怪,終究不是長留之地,還是早點帶齊那四個跟班,另覓一條出山的路為好,於是他徑直走到那哥四個住的茅屋,開始叩門。
龍涯飛掠過去,一手挽住沙蔓縱身而起,只見沙蔓右腿鮮血淋漓,居然被什麼東西撕去了雞蛋大小的一塊皮肉!只聽「吱」的一聲,土裡竄出一隻身長過尺的碩鼠,勢頭甚是兇猛!龍涯的刀向來很快,一刀出手,那碩鼠登時身首異處,血水漫過田地,將泥土染成深褐色。
又過了兩個時辰,又聽得有人在敲旁邊的窗戶,想來又是些個美艷苗女難耐寂寞。果然,窸窸窣窣一陣之後,又聽得一陣腳步聲響,似乎又是朝神殿方向去……
「你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沙蔓抬手遙指寨外那條隱在密林深處的小路,「出了寨就不要回頭,閉著眼走,出了林子才可以睜眼。」 下面的茅屋大多亮起了燈火,想來已經驚動了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