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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話 天獄怨 命囚

第一話 天獄怨

命囚

魘璃開口言道:「我是魘璃,你既是沖我來的,就先放了她。」 來人聽得此話,早已鬆開了鎖住沅蘿的手,更撤回長劍,魘璃見其並無惡意,於是緩緩地鬆開了手問道:「你是何人?」
鋣捂著胸口被震裂的甲片,蜷在魘璃懷中冷汗直冒,就連哭號也會牽扯胸口的疼痛。魘璃一面柔聲撫慰,一面心中卻心念急轉,今日一役,足見風郡對忘淵的態度比之從前已然大不相同。當年她剛入風郡不久,就風聞金靈尊師礦離奇失蹤,雖不知究竟,但今日時羈能對鋣下手,也就表示風郡與忘淵的關係遠非昔日一般牢靠。換言之,在這座萬惡的囚宮中,就連鋣都不再安全……
沅蘿呆立在那裡看著眼前這個乍然而現的男人,一時間居然忘記了躲避。
沅蘿慘然一笑:「我不像你,背後還有個強盛的夢川作為依靠…… 遇上此等劫數,也只有任人魚肉的份兒……可能……這就是我的命數……以宮為囚尚有脫困之日,以命為囚卻是無望……」
魘璃的話一直在沅蘿心中轉來轉去,近一個月來一直未曾停歇,即使是夜深人靜,也依舊輾轉反側。
屋子裡頓時靜了下來,魘璃聽得來人低聲問道:「可是夢川帝女魘璃?」
鋣所住的忘淵別院燈火暗淡,想來這孩子已經入眠,而另一面魘璃所住的夢川別院卻依舊亮著燈,紗窗上映出不斷迅速九九藏書閃動的影子,又是魘璃在房中修練武藝。
魘璃端詳著手裡的「流蘇」,目光遊走在鋒利的錐尖和細密的溝槽上:「暝哥哥以質地堅硬的紫晶玉髓製成的長釵,並不只是普通的飾物。裏面暗磨了鋒口,更加了無數血槽。被流蘇刺中的傷口會因為力道和方位而造成不規則的撕裂,密布的血槽更會使得血流不止。囚居樊籠用不上此等利器,暝哥哥把它給我,就是告訴我,離開的時候到了。這等虎狼之地,多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一旦時間成熟,你、我、還有鋣。我們三個一起走。而且……」而後她小心地觸碰流蘇的十字鋒口,眯縫的雙眼中寒氣四溢:「總有一天,我要用這支『流蘇』扎進那個畜生的心窩裡!」
那人退後幾步,單膝跪地低聲言道:「臣鷹隼叩見帝女。」 魘璃見得他俯首稱臣,不由心念一動,忙掠到門邊,查看周圍見無異常,便將門關上轉過頭來:「你是夢川中人?」
又是月末尾夜的亥時,遙遠的西面如同猛獸咆哮一般的風聲又在肆虐,她已經無法想象那一片曾經的樂土,此時此刻是什麼模樣。遠處的颶風還在席捲,連帶這宮苑之中的風都在朝西呼嘯,將沅蘿身上的衣裙髮絲卷得上下翻飛。
魘璃聞言微微沉吟,揮袖引燃房內門口兩盞半人高的琉璃燈,屋子裡頓時明亮起來,將屋子中九-九-藏-書央那個碩大的圓形水池照得發亮,粼粼浮光微盪,將屋內三人的面龐映得忽明忽暗。魘璃上下打量著參拜在地的鷹隼,而後言道:「就連真面目也不可示人,我為什麼要相信你?摘下你的面具來!」
「不是,不是。」魘璃伸臂摟住沅蘿連連搖頭,「沒有人命該如此!你一定要振作。」而後她自頭上的髮髻中抽出那支「流蘇」,壓低聲音道:「我想……已經是時候了。」說罷手握釵頭,將釵尾重重地磕向地面,只聽得斷石分金的一生脆響,釵尾的圓頭已然一分為五,分離出四片尖葉也是的細小玉片后,那隻原本溫潤的流蘇赫然已經成了一支纖細卻異常尖銳的十字長錐。原本隱在釵身的暗紋儘是一道道細密的溝槽,流利地引向錐尖。
「不是!」魘璃伸手捧著沅蘿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那不是你的錯。你忘了嗎?我們要一起出去,一起離開這座樊籠,離開這個鬼地方的。」
沅蘿連連點頭,卻聽得那人低聲問道:「夢川帝女魘璃在何處?」 沅蘿心中驚懼,不敢作偽,只是伸手指指魘璃的房門,卻發現房內的燈火已然熄滅,心頭不由得一喜,心想必定是魘璃發覺有異,故意滅掉了房中燈火。既然魘璃有了準備,引他進去自然可趁機脫身。
直到鋣哭聲漸停,人也漸漸緩和過來,魘璃方才伸手擦擦鋣臉read•99csw.com上的淚水道:「那畜生已經去得遠了。下次鋣可得小心一點,別和他離得太近。」言畢轉眼看看蜷縮在紗幕之後的書案下的沅蘿,心頭越發沉痛。她不願鋣看到沅蘿的狼狽,於是輕聲吩咐鋣去門外守候,而後從床榻上拾起一塊薄毯,掀開紗幕走到沅蘿身邊,將那張薄毯覆蓋在沅蘿傷痕纍纍的身子上。
那人自是不知道她的心思,只是抽出寶劍架在沅蘿脖子上,示意她前面帶路。
時羈早已去得遠了,魘璃頭上的創口已愈合,只留下薄薄一層血漬。傷口的疼痛已經消失,但心頭的憤懣卻有增無減。沅蘿所受的凌|辱、鋣所受的傷害,以及被時羈猥褻所帶來的屈辱,一樁樁一件件,就像是一群狂躁的野獸,在她心頭撕咬咆哮。如果可以,她已經將那畜生斬殺千次萬次,可惜實力的懸殊,境況的被動不利,偏偏使得她拿時羈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咬緊牙關,暗暗對自己起誓:「今日之辱,有朝一日必定加倍奉還!」
沅蘿只覺得脖子上的寶劍寒氣四溢,心中不由得狂跳不已,但這等情況下也只得強打精神朝魘璃房間走去,到得門口,伸手輕推,那房門緩緩開啟,屋內一片黑暗,也不知道魘璃藏身何處。
然後沅蘿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別出聲,否則要你的命!」聽清這話沅蘿如夢初醒,心知此人必有來由,自己落在他手read.99csw.com裡也是吉凶難料!雖然她自幼體弱不諳武藝,但平日里也見過魘璃的身法,這人的身法遠比魘璃更快!
沅蘿錯愕地看著魘璃手裡的「流蘇」,她並不明白魘璃的用意。
就在此時,架在沅蘿脖子上的劍輕輕在她肩頭壓了壓,沅蘿只好領著那人繼續朝里走,直到完全進入屋內,忽而聽得背後風聲,一襲紫芒閃將出來,帶起一股鋒利無匹的寒氣,直取那人握劍的右手。
沅蘿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地面,依舊蜷縮著身子,只是慘白的臉上淚水簌簌地往下掉,嘴角微微嚅動,聲音嘶啞而無力:「我……本不該活下來。如果……藤州亡時便殉國……也就……也就不用受這等折磨…… 活該……活該……」
忽然間她覺得臉上撒過一片冰涼,定眼看去,卻是一片銀白色的雨絲,交織在夢川別院的門口,而其他的地方卻不漏半點!
就在此時,那個男人也發現了她,下一刻,他已經掠到了她身邊,一把鎖住她,有力的手掌緊緊地捂住了她的嘴。
鷹隼低聲道:「微臣乃是寐庄大帝座下戰將鷹隼,而今奉命來營救帝女。」
魘璃旨在救人,是以出手狠辣,本以為可一擊刺傷來人右臂,不料卻忽然失了準頭,「流蘇」釵尖撞上一柄鋒利的長劍,在黑暗中撞出幾粒火星。
雖說在她看來,一起逃出這重兵守衛的奢華樊籠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九*九*藏*書以多年來她對魘璃的了解,卻又不得不相信此事。魘璃心思縝密,若非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會如此肯定。倘若能夠離開這該死的鬼地方,就不會再被時羈恣意欺凌。一想到時羈,沅蘿就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往昔一幕幕噩夢一般的往事浮上心頭,羞憤交加,哪裡還可入眠?唯有起身開門出去,在花園中走走,方不至於如此難受。
沅蘿面露驚訝之色,她沒忘記這裡是風郡,一年四季都充斥著風,如果不是獲得允許,根本不可能會有雨雲可以突破風的封鎖進到這塊隸屬於風靈的土地,更別說是高高宮牆圍困的這裏。但很快,她的眼睛睜得更大,因為她看到眼前雨簾中出現了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
那是一個男人,遍體黝黑皮革輕甲,腰間懸著一把同樣黑亮的佩劍,一塊銀色的鋼鑄鷹面面具覆蓋著半張臉,在那銳利的尖喙下露出下半張臉來,威嚴的下顎,線條冷峻的嘴唇,如同鷹眼一般懾人的雙目,種種皆顯得這個男人氣勢非凡。只見他伸手一招,那片雨霧頓時收斂,轉眼間化為一枚閃著幽暗藍光的珠子落入他掌心,而原本濕漉漉的地上也不見半點水痕!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魘璃將身一擰,已然欺上前去,空出的左手成爪緊緊地鎖住了來人的咽喉。然而就在同時,那柄寒氣四溢的長劍已然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而那人空著的手卻也鎖住了沅蘿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