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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 樊籠破 連環局

第二話 樊籠破

連環局

沅蘿早驚得魂飛天外,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猛地撐起身來邁步奔進夢川別院,推開魘璃的房門闖了進去,只見地上和水池裡都散落了不少香花殘蕊,隱隱暗香浮動,和昔日里的清簡大不相同。裡間幕幃低垂,輕紗隨風而動,滿室空蕩並無半個人影!
這種感覺很奇怪,越靠近她,了解她,就越發看不透她。他一向自傲的洞察力,在她面前似乎失去了原有的犀利,反而在不斷地否定著自己的判斷。記得當日奉皇命保護大殿下離開夢川,聖上也有密詔,要他暗中留意這位打小就被遣送異鄉的帝女。起初他只是以為是出於聖上掌控全局的初衷,而今看來,事情沒有他想象的簡單。
思慮至此,時羈強壓下心頭怒火,斷喝一聲:「走!」說罷頭也不回地邁步繼續前行,一干金翎侍衛倒是沒想到太子殿下居然忍得這般氣,忙收刀還鞘快步跟了上去。
沅蘿看著魘璃被一大群人簇擁著離去,看著遠處影壁上方露出的半截宮門緩緩開啟又緩緩關閉,一顆心就如同懸在半空一般惴惴不安,一面想著藤州別院里早已點了一嗅便致人昏睡的熏香,生怕不小心被人撞進去露了痕迹,一面又憂心魘璃遲遲不歸,時間長了約束不住眼前這數十個眼線……
鷹隼心頭浮起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稍微挪動一下手臂,手掌觸碰到藻頂的側面,那布滿密集的細孔的飾面就好像是粗糙的磨石,將那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全都抹去。
時羈的右臂鎖住沅蘿,空出的左手牢牢地捏住了沅蘿的香腮,將頭埋在沅蘿貼著濕發的肩膀上如同嘆息一般的喃喃道:「你逃不了了。」 言語之間自是上下其手越發不規矩起來。
沅蘿依魘璃昨日所言,將那些熏香投在香爐里,再蓋上一層檀香點燃,料想再過個把時辰檀香焚盡自然會引燃下面的熏香,遂門窗關嚴。平常隨身的侍女早在外伺候,於是便招呼眾人一道去花園。進了花園果然不見鋣,只有魘璃在指使那些侍女們撲蝶捉鳥,盡挑些刁鑽的由頭,將一干人等折騰得上氣不接下氣。
鷹隼忙收劍還鞘轉身關上房門,飛身掠了過去落在沅蘿身邊,徒手清理她身上的冰塊,順手將其自池子里抱了出來送到魘璃榻上盤膝坐下,而後雙掌抵住沅蘿背心催動真氣在其七經八脈流轉,初時沅蘿氣息脈搏全無,渾身冷若凍屍,如此救治半個時辰之後總算有了些許微弱的心跳,雙眼微張轉頭看了鷹隼一眼繼而又失了神智。
原本近身侍奉魘璃的十數個侍女紛紛鬆了口氣快步跟上,個個心中思量,好在需隨那混世魔王出宮,刁鑽差事自是落在那些留在宮裡的人身上,回頭這混世魔王追究起來,自也怪不到自個兒身上。倒是剩下的數十個侍女一個個面面相覷,如喪考妣……
而時羈走到瑸暉宮外,順著宮門邊的台階而上登上牆頭,面色陰沉得幾乎可以滴下水來,適才那女子的威嚇之言言猶在耳,心頭的怒意就如同燒沸的粥一般,滾了一遭又一遭。剛巡到瞭望塔處,就聽得高牆下的宮苑中一片嘈雜,定眼一看,只見數十個宮娥在花園中追逐彩蝶花鳥,一個個折騰得髮釵散亂,大汗九-九-藏-書淋漓,狼狽不堪。唯獨沅蘿一人立於園中,顧盼之間自有一番柔弱婉約之氣,就像是枝頭的孱弱花蕊,稍有不慎就被風雨侵襲零落香塵一般。
巳時剛到,宮外便來了禮官,接魘璃出宮送別夢川使節,但一請二請三請,魘璃都權當沒聽見一般,只顧與眾人嬉鬧,直到時近正午方才停下,對沅蘿言道:「我也差不多該去了,等送走使節我便回來。」言語之間在沅蘿臂膀上拍了拍,又不著痕迹地瞟了瞟夢川別院。
「冰封之術!」鷹隼臉上的震撼並不比凍在冰颶風裡的時羈少,昨日魘璃只吩咐他將沅蘿打下水作餌,引時羈下水,且無論發生什麼事,都務必將時羈困在水中,卻沒想到會是這等結果。此事遠遠出乎他意料,雖然他早懷疑魘璃有可能修習這一夢川皇室的終極法門。但眼前的一切,絕對不是那些只能入木寸許的小把戲。慢說這裡是風靈屬地、風郡皇城,有結界壓身,便是大殿下要在這塊土地上施展冰封之術也不是易事。以她那天族凡裔的孱弱身體,怎麼可能有這樣強大持續的靈力,以至於將那時羈瞬間冰封?而況,她現在人並不在場。
這是平靜又不尋常的一夜,鷹隼糾結在紛亂的思緒之中難以成眠;而另一邊,遠在藤州別院的沅蘿亦是輾轉反側,期待和憂患交織,只看著房中的紗窗由幽暗到透出光亮,不覺已是天光。
沅蘿聽得時羈提及魘璃,方才驀然想起魘璃臨行前的囑咐來,下意識地想要逃去夢川別院,然而雙腿重如灌鉛,哪裡還聽使喚,才跑開十來步,就腳下一絆摔倒在地,轉眼看去,時羈雖尚在遠處緩緩而來,但那一臉譏諷笑意卻愈見清晰!
鷹隼舒了口氣,心想保住沅蘿性命,總算不負魘璃所託,只是不知魘璃何時才會回來,不解冰封之術,只怕沅蘿體弱,時間長了也撐不下去。有此顧慮,自是以真氣護住沅蘿心脈,一刻也不敢鬆手!
歷代的夢川帝王便是以此術鎮住四處肆虐的天道洪流,使之化為圍合六部戮原的巨大天柱。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就算水靈亡故,夢川也不至於像失去木靈庇佑的藤州一樣衰落。而此術需要強大的靈力方可施為,所以夢川皇室之中,能精通此術的也只有當今國君和魘暝、魘桀兩位殿下,便是德高望重的璐王也只是粗通此道,更枉論一干皇室宗親。這位凡女所出的帝女,怎麼可能也有這樣的能力?
沅蘿見狀自是明白其中用意,於是依葫蘆畫瓢,讓自己身邊的侍女也忙活起來,只見園中人影翩飛,鶯聲燕語不斷,人人都顧著應付沅蘿、魘璃兩人,更無半個再去留心藤州和夢川兩座別院有什麼不妥。
轉眼看去,只見沅蘿面色慘白,而散亂的領口卻露出一抹似曾相識的光華來,時羈看得分明,竟是昨日魘璃脖子上掛的那一串早已炙疼他的慾望的血色珠掛!
鷹隼以劍網封住時羈飛逃之勢,便見得那颶風瞬間冰化,忙將身一縱閃避開去,繼而落在水池邊,抬眼看去也是一驚,只見偌大一個如同颶風一般形狀的淺藍色巨型冰塊將時羈困住,立在早已乾涸的水池之中,只因颶風的形狀而顯得上https://read•99csw•com大下小,似乎隨時會砸將下來一般。只是早凍得嚴嚴實實渾然一體,就連原本拍著翅膀尋求脫困的時羈也如同被嵌在琥珀中的小蟲一般,瞠目結舌,驚訝恐懼的神情猶在面上,看起來既恐怖又滑稽。
鷹隼側卧在藻頂的凹槽里,支棱起胳膊,正好可以看到卧榻上的魘璃。雖說這樣多多少少有些不妥,但屋裡的花香縈繞不散,加上溫吞的水聲,很容易影響人的情緒。其實這些天來同處一室,他已經不記得曾多少次這樣凝望她的睡顏,只是從沒像此刻一般清晰地讀出這張精緻的容顏背後隱藏的東西。眉心的微微糾結,眼皮的徐徐跳動,而後驟然睜眼,警惕地環視四周,接著再度閉上雙眼強迫自己休息。她能在七百年的漫長歲月里欺騙所有的敵人,心機百轉,無畏無懼,卻無法在入睡之後掩飾自己的脆弱……
魘璃早料到時羈有此反應,轉身繼續朝長廊的另一頭走去,形勢發展皆在意料之中,網已經張開,餌食也已投下,以時羈的性情,進網只是遲早的事情。而魘璃心中的隱憂到這一刻才真正地浮現在眉宇之間,千頭萬緒俱在心頭翻滾,只攪得心中如火如荼難受非常,嘴角微微翕動,默念著:「沅蘿,沅蘿,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時羈也沒想到魘璃會口出威嚇之言,心頭的怒火猛地躥上腦門,但昨日之事卻在時時提醒他不可怒火攻心失了理智。那女子百般挑釁,甚至不惜以色相相誘,以性命相搏,說到底也是有恃無恐。她一條性命死不足惜,但此刻卻極其微妙,若是圖一時之快中了她的詭計,打亂風郡出兵夢川的全盤計劃,倒是大大的不值。
鷹隼晃晃腦袋,極力想要釐清頭緒,卻無法想通其中的關隘。明明不可能的事,偏偏又讓他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想要印證,卻又是無解。他看著魘璃的眼光驀然平添幾許疑惑防備。
時羈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小心地避開地上散得到處都是那些因為泡過水而分外滑膩的香花,走到水池邊蹲下,細細地打量著在水中掙扎的沅蘿,卻因為她的滿臉驚懼有些索然無味。腦海中浮起昨日那張面帶譏諷笑意的明艷面孔,喃喃言道:「不是她……不是她……」
沅蘿大驚失色,四下環顧,卻不見時羈浮出水面,早嚇得魂不附體,驀然腰上一緊,背心緊緊地抵上了時羈冰涼的鎧甲!
卻說魘璃將鋣送回忘淵別院,再刻意陪鋣玩了兩個時辰,有宮人送來晚膳,也就在忘淵別院將就吃了些許。此時天色漸暮,鋣午間睡過,是以並無困意。魘璃哄他睡下,再將留下的那塊熏香放進了鋣屋裡的香爐,待得香燃,升起寥寥青煙,便屏住呼吸,替鋣掖上被角。藥效發揮很快,鋣轉眼間便沉沉睡去,用上那種提純的香料,總算可以保證這孩子不會在關鍵時刻出來壞事,明日的顧慮便去了一分。魘璃轉身走出房間,關好房門,眼見宮女們正準備退出囚宮,便叫住個領頭的吩咐道:「皇子鋣今個玩得乏了,明天會起得很晚,你們也不用前來候著。」那班宮女忙連聲稱是,頃刻間走了個乾淨。
這點痛楚本不算什麼,read.99csw.com只是沒想到這個向來柔順的沅蘿也如同那不知死活的女人一般膽敢冒犯於他,昨日強壓下的怒火早已不由控制地爆發出來!
此時此刻,時羈只覺得血往上沖,一把揪住那串血色珠掛用力一扯,珠掛啪的一聲碎裂開來,頓時血光驟滅,瞬時融入水中不見蹤影!就在同時,原本平靜的水面頓時如同流轉不定的漩渦一般飛速旋轉起來,沅蘿時羈兩人就如同毫無重量的浮萍一般被席捲進去!
時羈見狀搖頭笑笑:「你那好姐妹總疑心本太子會與你為難,而今你笑臉相迎,倒不見半分為難。可笑可笑……」言語之間抄手越走越近。
沅蘿在水中撲騰許久終於漸漸習慣,划動手腳總算可以勉強浮在水面,轉眼看去見時羈近在咫尺,於是連忙游到遠處顫聲道:「你……你不要過來……」
不知不覺間一抹冷笑浮現在時羈的唇邊,他眯縫著雙眼看著園中的沅蘿,喃喃言道:「你越是護著的,我便越是要毀給你看看,不然你還不知道在這風郡皇宮之中,究竟誰才是主人!」而後轉身奔台階而去,近身隨侍的金翎侍衛們自是緊跟不放。
夢川皇室世代為水靈近侍,皇室中人或強或弱皆有操縱水流的靈力,其中最為霸道的法門卻是「冰封之術」,即以最為精純的靈力化水為冰,練到爐火純青之境界,可瞬間化汪洋為冰原,結波濤為凍丘。
時羈自知著了道兒,早將身一躍勉力跳出水面,一雙巨大的銅翼瞬間展開,拍打過處颶風乍然而現,攜著時羈朝屋頂飛去!
如果那些犀利而又自行消失的是水化的冰針,這一切也就合理了。
卻說沅蘿立在園中心中忐忑,一雙妙目時不時地盯著遠處的宮門,雙手下意識地攥緊羅裙,自魘璃出宮到而今也不過才一個時辰,但感覺卻像過了幾百年這麼久。
那些禮官侍女和侍衛如夢初醒,無不偷偷鬆了口氣,心想天可憐見太子殿下居然不和那混世魔王一般見識,一干人等也免去池魚之殃。見魘璃快步前行忙一窩蜂跟了上去,就和起初從瑸暉宮出來時一般前呼後擁。
「救我……救我……」沅蘿水性只是粗通,慌亂之下一開口呼救就不免氣息錯亂身體下沉,浮浮沉沉之間見得時羈滿臉嬉笑將雙手撐在門邊,貪婪地吸了一口室內的香氣,懶懶言道:「你若開口求本太子,本太子就過來救你一救。」
園中所有人都是一呆,繼而唯唯諾諾躬身退了出去,只餘下相隔數十丈遠對立的時羈與沅蘿兩人。
從他第一次藏身在此,就已然發現了藻頂飾面的異常。雖說這是座囚宮,但宮中的物事無一不是奢華名貴之物。這藻頂的構造雕飾也是渾然一體異常考究,那些密集而深邃的針樣細孔,很明顯是後天造就,以痕迹的新舊程度可見,始作俑者必定是魘璃,不作第二人想。但是何等兵器能造成這樣的痕迹呢?針?很明顯那些密集的孔隙里並沒有殘留的鋼針,何況任何兵器入木寸許再拔|出|來,勢必會對這些孔隙產生逆向的摩擦甚至破壞。而今看來孔隙完好,可見造成這些孔隙的兵器被打進來,就沒有再拔出。難道她除了那把流蘇,還有一件無形的利器不成?…read.99csw.com…鷹隼的目光落在下面蕩漾這波光與香花的一池溫湯上,心念急轉。
時羈不料沅蘿居然敢反抗,避閃不及臉上吃痛,忙鬆開沅蘿探手一抹,只見濕漉漉的指間散開一絲血痕,想來雙頰之上早已挂彩。
沅蘿早已顧不上許多,腳上無力便手腳並用地朝前爬去,耳中聽得時羈嘆了口氣:「今個礙事的人一時半會兒是回不來的,不急不急,你慢慢爬,我們有的是時間。」
直到長廊的另一頭傳來齊整的鏗鏘之聲,魘璃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釋然,加快了腳步。很快,一隊威風凌厲的金翎近衛軍出現在前方的轉角處,為首的正是昨日被她激走的風郡太子時羈。只見時羈金冠聳立,寶甲鎏光,一襲大麾加身,便如尋常一般冠冕堂皇,威風凜凜,只是冠玉似的臉上暗藏暴戾之氣。
時羈居高臨下注視著沅蘿許久,心想這沅蘿是很美,只是過於柔順無害卻難免有些無趣,與其耍樂是興之所至,若非那不知死活的女人時刻防範,如母雞護雛一般死死護著,也非如何叫人惦記……
魘璃應了一聲,轉身對那一干侍女言道:「待我回來,須得見到同色彩蝶十對,比翼花雀五雙,你們可仔細了!」說罷揚長而去。撲蝶捕鳥本非難事,只是短短時間要湊齊同色比翼的,卻是難如登天。魘璃唯恐自己離開后沅蘿無法把剩下數十個侍女全留在園中,故而派下這等刁鑽差事,便是讓她們一個個忙著撲蝶捉鳥自顧不暇。
「時羈!」魘璃沒打算就此放他過去,忽地轉身喊道,「你別以為我不在就可以再去和沅蘿為難,我會很快回來,要是你再敢造次,我就和你拼了!」 周圍的侍女雖早知魘璃與時羈不合,但沒想到她膽敢對著當今太子如此大呼小叫,想那太子殿下素來暴躁,說不得就此出手結果了這不知死活的女子的性命,搞不好遷怒旁人,這裏的人都會一併遭殃,一個個自然下意識地閃開道來。
時羈聽得沅蘿言語,心想那不知死活的女人有恃無恐也就罷了,居然連這一向任自己欲取欲求的沅蘿也敢對自己說個「不」字,自然心頭火起,冷笑一聲:「本太子便過來了,你又如何?」說罷將身一躍跳入水中,一時水花四濺。
時羈臉色陰霾,特別是看到迎面而來的魘璃,自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昨日的事來,原本還未散盡的憋悶呼啦一下全從心頭冒了出來,只是這個時候再心頭氣結也於事無補,何況還有巡宮的公務在身,就算狠得牙發癢也只好權當沒看見一般擦身而過。
忽而見得遠處的宮門緩緩開啟,心想魘璃去了許久總算是回來了,心下一安,正想迎上前去,卻見自影壁後轉出的人是時羈,驚懼之下驀然出了一身冷汗,一顆心如墜深淵!
滿園的侍女們見得時羈到來,自是立即放下手裡的事拜伏于地接駕。時羈順手摘下大麾拋在最近的一個侍衛手上,沉聲喝道:「都給我在外面候著,等那個女人回來,記得提醒她來看好戲!」
忙碌了半晌,魘璃總算停了下來,走到卧榻邊躺下,閉目休息。明日的事,已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必須讓自己好好休息,才有足夠的精力去應對。
但很快他的目光落在池底九九藏書的沅蘿身上,只見沅蘿倒在池底,身上已然淺淺地結了一層薄冰,就連原本漂在水面無限嬌柔的香花此刻也凍成冰花緊緊地貼服在她的身上!雖說時羈的掙扎逃逸捲走了池水,因而直接承受了全部的冰封之術,但沅蘿也不可避免地遭受波及。難怪昨日魘璃囑咐他要千方百計保住沅蘿,便是怕發生此事。以沅蘿的孱弱體質,說不得就送了她的性命。
沅蘿知她此舉乃是提醒自己,倘若遇險便去夢川別院尋鷹隼求救,於是點點頭:「你且去,早去早回,咱們再一處玩樂。」
沅蘿驚慌失措下早左右顧盼哀泣色變,繼而抬頭在樑上尋找鷹隼蹤跡,忽而腳下一麻,身體頓時失去平衡一頭栽進水池之中。冰涼的池水瞬間沒過沅蘿頭頂,撲騰之間已然嗆了好幾口水!
倒是一眾侍衛呼啦一聲紛紛寶刀出鞘攔在魘璃前面,以免她驟然出手襲擊太子時羈。
就在此時,只見一片雪亮的劍光如同一張巨網一般自上而下籠罩下來,寒氣四溢避無可避!時羈躲閃不及只好雙翼一曲,將那柄透露無盡蕭殺之氣的寶劍牢牢架住,還未看清來人的面容,就見得那一池的水皆隨著颶風上拔而來,轉眼間已然再度將他全身罩住,頓時遍體惡寒,卻是那水流瞬間化為寒冰,將他緊緊地嵌在厚厚的冰層之中!
魘璃出了宮門,卻刻意地放慢了步伐。一眾侍衛侍女禮官自也不敢催促,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大群人走了許久,也只過了瑸暉宮外長廊一半的行程。
魘璃緩緩地踱回夢川別院,見屋中無人,心知鷹隼是擔心被人撞見,已然回到藻頂之上。之前與時羈爭鬥,弄得一地的水痕碎花,也早被宮人清理乾淨。魘璃吁了口氣,心想明日之事至關重要,任何可能影響計劃的細節都不可以出錯。於是徑自走到大櫃邊,拉開柜子,將裏面收納的、用於沐浴的香花全都翻了出來,在池子里浸了浸,再在房中四處拋撒,頓時花香襲人,馥郁滿室。雖然與之前的景象不全一致,但總算有八分相似。
沅蘿本已無望,卻心念一動忽然想起魘璃的護身珠掛來,索性將心一橫,雙手扭轉朝時羈臉上狠狠抓了下去!
沅蘿面對時羈,就如同置身猛禽獵食範圍中的小兔一般全身顫抖頭皮發麻,居然一時忘記了逃走,眼見時羈優哉游哉地走過來,驚嚇過度而發硬的臉上不由自主地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來。
這是魘璃的閨房,房中的氣息就和昨日一模一樣。花香寥落,從踏進這房間開始,就纏纏綿綿地糾結在肺腑之間,讓人不由自主地綺念叢生。昨日此地的那抹香艷,這一夜來已經無數次在他腦海里翻起波濤,但都不如這般聲勢浩大地呼嘯而來。念想中的青絲皓腕、煙視媚行,還有那串像火一樣懸在雪色肌膚之上珠掛……一切妄想肆無忌憚地泉涌而出,灼燒著他的慾望。雖然他的理智依舊在提醒他:同樣的芙蓉如面,同樣的冰肌玉骨,只是在水中撲騰的是毫無半點威脅的沅蘿,而不是昨日那個一下了水就如虎添翼的魘璃。
但一個更大的疑問已經佔據了鷹隼的思維。化水為冰,且操縱如此密密麻麻的冰針,若是打在人身上,只怕血肉之軀頓成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