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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話 樊籠破 血禁咒

第二話 樊籠破

血禁咒

魘璃擺擺手嘆了口氣:「你也看到了,像我這樣的出身哪有什麼大業可言?能回歸故土,託庇于大皇兄了此殘生已是天大的造化。」言至於此她眉宇之間泛出些許幽怨愁雲。
魘璃笑笑:「也沒什麼,只不過先讓你嘗嘗冰封之術的滋味,再在你胸口開了道口子,又用血禁咒替你修補續命。若是你乖乖聽話,自然相安無事;倘若你再無狀,我的耐心也是有限,撤去血禁咒任你自生自滅也是你活該。但別忘了,你胸前那個洞可是致命的。」
鷹隼見她言語間氣息流暢方才放下心來:「帝女怎會傷成這樣?」 魘璃嘆了口氣:「剛才回來時候那一大群侍女侍衛皆候在外面,生怕我去尋時羈晦氣,我便假作大怒直闖藤州別院將那些渾蛋都引了進去。本以為早已布下的迷煙可以一次性放倒所有人,不想熏香分量還是不夠,想來是由於昨晚挪了一顆給鋣用,以至於剩下幾個侍衛見機出逃。我怕放走他們驚動了外面的大批人馬,便拼著挨上幾下將他們盡數截在藤州別院,一一斃命。總算不至於打草驚蛇,壞了整盤計劃。」說罷站起身來走到水池邊抬頭看看凍在寒冰之中的時羈,面露欣慰之色,「能夠不驚動外面的人將這畜生擒下,咱們的事總算是成了一半。」 鷹隼嘆了口氣:「當初若聽微臣所言早早離去,帝女也不至於平白受這許多苦楚。」
魘璃思慮之間轉眼看看漏壺,見戌時過半隨即眉毛一揚:「時候差不多了。」說罷手裡捏了個法訣對準那碩大的冰旋風輕叱一聲,「融!」
忽而痛楚乍停,時羈抬眼看去,只見魘璃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纖纖素手捏就一個法訣,早已明白過來,澀聲道:「原……原來是你在搗鬼……」言語之間鐵臂在地上一撐,便朝魘璃撲將過去!
鷹隼忙鬆手退開一步垂首道:「微臣無意冒犯帝女,只是微臣的面具不可以摘下,還是讓微臣自己來吧。」
魘璃聽得鷹隼言語,只是言道:「說什麼左右戰事,夢川兩部實力均衡,戰火一起,我夢川中人也難免有所折損。這仗非打不可么?昔日天道大禍連滅兩部,我雖後生幸未得見,但種種禍事皆是由戰亂而起,能夠不開戰而打破現今的局勢,對天道眾生才是良策。」
「血禁咒?」鷹隼和時羈皆是一驚,聞所未聞。
時間一點點流逝,從門縫裡透進來的光線也漸漸黯淡起來,很明顯已近黃昏繼而入夜。鷹隼轉眼看看房中的漏壺,發現水滴已滴過酉時,魘璃還遲遲不回,忽而聽得一陣腳步散亂,似是有一大群人在遠九*九*藏*書處疾走,雖說不是奔此處而來,也難免有些憂心那些時羈身邊的侍衛許久不見時羈回去而進宮來搜尋。
只見那堅硬如鐵的寒冰瞬間改變了形態,就如同旋轉的水流一般往來迴旋回到水池之中,但見一池香湯微盪,而僵硬的時羈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徐徐沉入水底。
鷹隼言道:「微臣依帝女所言護住她的心脈,所以沅蘿雖受冰封之術波及,也一息尚存。」
魘璃不提防鷹隼反應如此之大,也吃了一驚:「你幹什麼?」
魘璃搖搖頭:「我說過了不會丟下沅蘿和鋣,此事以後休要再提。」 鷹隼言道:「為保那沅蘿,帝女已是煞費苦心。然而即使料敵先機計劃周詳,凡事難保萬一。倘若那時羈不中計下水,帝女豈不是一樣保不住她?」
「只是皮肉輕傷,就算不管它也會愈合。」
鷹隼見得魘璃回來不由心中一寬,然而見得魘璃遍體血污也不由得大吃一驚:「帝女可無恙?」
「好個不知死活的女人!」
鷹隼搖搖頭沉聲道:「微臣既然進得這龍潭虎穴之地,自然早把生死置之度外,談得上什麼連累。」
魘璃轉眼看看鷹隼微微頷首,繞著水池走了幾步:「不過還好,這場賭局我們已經拿到了最厚的籌碼,此後的走向自是全看我們。當初我之所以不肯跟你離去,一方面是難捨沅蘿和小鋣,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夢川風郡兩部局勢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早已潛流暗涌,稍有不慎,一場大戰在所難免。就算你把我安全地帶了出去,解除風郡對我夢川的制約,但也授人話柄,會直接引發風郡出兵開戰。我們手裡只有一個皇子翱,坦白來說,也算不得什麼不得了的后著。」說罷臉上露出幾分似笑非笑的神情,「要靠時翱來牽制蠢蠢欲動的風郡自是有些勉強,不知道加上一個時羈又會如何?」
魘璃搖搖頭進得門來用腳掩過門扇,將鋣小心放在一邊的地上,看了一眼被凍在冰塊中的時羈方才舒了口氣:「放心,這些也不是我的血。」而後快步奔上前來,「沅蘿如何?」
魘璃也不閃避,任時羈鎖住自己咽喉,只是再次捻指催動血禁咒,時羈頓時手捂胸口蜷縮于地,就連喘息也是不能!
魘璃滿頭大汗,待到收了法術人早已體力不支歪倒在榻上,面色發白喘息不勻。鷹隼忙伸手相扶,觸到魘璃肩胛才發現她背脊肩頭臂膀的衣甲上橫豎有三五條刀痕,早將護身的軟甲斬裂,雖說衣甲下的肌膚已然愈合如初,但衣甲上那些裂開的刀痕依舊是觸目驚心。
時羈錯愕地read•99csw•com看著身著金翎侍衛盔甲的鷹隼,猛然醒過神來:「你是何人?怎麼進來的?」
鷹隼吃了一驚,心想數百年間積聚的血氣一遭用盡,難怪帝女可以使出如此霸道的冰封之術來。而今雖掌控局面,但她之前所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
魘璃有氣無力地抬眼看看鷹隼,雖為面具所蔽無法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但雙眼中流露的關切之色卻顯而易見,不由得心念一動,見藥丸送到嘴邊,也就張口服下,坐正身體調息片刻漸漸恢復了精神開口言道:
時羈冷笑道:「是嗎?」言語之間將頭一偏避過鷹隼劍鋒,雙翅一拍,一股颶風自地而起,然而還未成形便戛然而止,因為就在同時,時羈的心臟就如同被一隻無形的鐵手緊緊攥住一般,劇烈的疼痛之下哪裡還有御風之力?原本張開的雙翅早已收回體內,健碩的身軀彎的像蝦米一樣,瞬時汗流浹背。
魘璃看看鷹隼,心想這麼個破面具有什麼了不起的,護得跟什麼似的,於是撇撇嘴,將手裡的布料扔給鷹隼:「不碰就不碰,我才不想知道你長什麼模樣。」嘴裏雖如此說,心裏也免不了有幾分好奇,心想看他形貌也頗為俊朗,難不成他面具遮住的臉上全是慘不忍睹的傷疤不成?現在且不和他計較,等回去了,早晚尋個機會摘下他的面具來看看廬山真面目。
「你在看我?」魘璃嘴角揚起幾分淺笑,鷹隼此刻的生澀和他一貫的沉穩不相符。
魘璃聞言抬頭看看冰封于寒冰之中的時羈,喃喃言道:「你說的沒錯,于公于私我都絕對不能讓這場仗打起來。」說罷轉身走到榻邊,彎腰鑽到榻下,拔下頭上的流蘇撬開榻下的一塊石板,翻出一個包裹來拋給鷹隼,「先把這副盔甲換上,等一道出去的時候,你便假作時羈身邊的金翎侍衛押送我等便可,想來形勢慌亂之下,外面的人也不可能留意到你。」 鷹隼打開包裹,果然是一套金翎侍衛所獨有的鎧甲,待到穿上身才發現肩膀手臂比較緊窄,而腰帶卻比較松,頭盔倒是挺大。鷹隼心想這副盔甲想來也是這帝女從不同身形的侍衛身上剝下,好不容易湊成的一副,難怪上身後會如此不當。就在思慮之間,魘璃已經從床上的薄單上撕下好幾塊來,就著鷹隼身形填塞在他衣甲內寬裕空蕩的位置:「這裏的金翎侍衛俱是百里挑一的人物,裝束得體緊雋,若是讓人見得你腰間空蕩,莫不是教人生疑?」
鷹隼不由得一驚:「原來帝女生擒時羈並非只為逃生,而是想左右夢川與風郡的戰事。」話https://read.99csw•com一出口,不由得心念一動,心想這魘璃帝女果然縱觀局勢想得深遠。想那風郡皇室皇子有九,除時羈、皇子翱、在忘淵為人質的老三皇子羽以及老四皇子翔外,其餘皆是才出生不久的黃毛小兒,千年間也不成氣候。老二皇子翱雖與時羈俱為皇后所出卻是四個之中最不得皇族重視的一個,就算客死夢川,也不會對風郡的形勢有什麼大的影響。說到底,也只是一枚必要時候可棄的棋子。老四皇子翔乃庶出,自幼隨軍歷練,與嫡系皇族歷來不合,雖為一員猛將也算不得什麼帥才。一旦帝女離開風郡,風郡便可以此為由發兵,領兵之人自然非太子時羈莫屬。而今還未開戰,帝女便不費一兵一卒擒下風郡主帥,此消彼長之下,就算戰爭在所難免,自然也打亂了風郡布防,待到重新立下主帥,再調兵遣將也難免事倍功半。只是時羈乃風郡第一勇士,想生擒他自然是千難萬難,也難怪她會如此步步為營……
時羈睜大了雙眼,氣息流轉想將體內的異物逼將出去,誰知卻徒勞無功,折騰許久方才恨恨言道:「你這陰險女人使這等下三濫手段,有本事便明刀明槍鬥上一場……」
魘璃此時此刻方才放下心來,走到榻邊檢視沅蘿脈搏,喃喃言道: 「謝天謝地,咱們總算都熬過了這一關……」說罷盤膝坐下,將指一挽捏了個法訣頂在沅蘿膻中穴運氣催動,只見沅蘿原本僵直的身體開始微微起伏動彈,陣陣寒氣自她身上溢出凝結在床榻四周,瞬間罩上一層薄冰,沅蘿原本青白的臉色也漸漸恢復紅潤。
魘璃淡淡一笑:「時辰到了你會知道的。所幸不必真走到那一步,不然倒是會連累你也丟了性命。」
鷹隼見狀沉默片刻言道:「帝女可是為大殿下放下兵權一事自責難安?此事雖不利,但也是大殿下的抉擇,帝女生擒時羈,興許這場兵禍也會消于無形,只要這仗打不成,大殿下還可以名正言順地從二殿下手裡取回兵權,而今微臣以為還是準備突圍而出比較實際。」
「看來帝女傷得不輕。」鷹隼小心將魘璃扶正暫時靠在自己胸膛,探手在懷中摸出一隻玉瓶倒出幾顆藥丸來,「這些俱是養血療傷的靈藥,帝女且服下,也可補缺失。」
「夢川皇室之所以能有飛速的愈合力,是因為我們的血本身就是活的,就算離開我們的身體,只要保持靈力不散,就跟在體內流淌的沒有什麼區別。不過,還有一件事恐怕是我父皇也不知道的,那就是夢川靈血並非只能治愈,只要操控得法,也一樣是克敵利器九_九_藏_書。」魘璃笑得很殘忍,「你們風郡中人不是很奇怪,為什麼近百余年來,總有侍衛暴斃在這囚宮之中,亡靈之說愈演愈烈嗎?因為我就是那個亡靈!」她歪著頭抬起白皙的右手,專註地打量著自己的手掌,就像在欣賞一件蕭殺的兵器:「解決你手下的金翎衛,只需要我的一滴血就可以。化血為錐,入體摧心,事後散去靈氣,也就不露半點痕迹。這個法門雖有損自身,但用來殺人或是折磨人,可以說是相當管用。比如……剛才滋味如何?」 時羈驚怒交加,出手快如閃電,一把扣住魘璃的咽喉:「我殺了你!」
鷹隼站定任魘璃調適鎧甲,低頭看去只見房中的燈光照在魘璃近在咫尺的白皙臉龐上,兩道彎彎的睫毛在眼下映出淺淺的陰影,不由得有些失神。直到一隻冰涼柔滑的手觸到他臉上的鷹形面具,鷹隼驀然一驚,早一把扣住了魘璃的手掌:「別動。」
這一刺已然用盡全力,流蘇穿胸而過,就連身下的地面也被捅開一道口子,隨後攪了攪,只是時羈渾身冰封,就連心臟中的血液也已成冰,是以並無半點噴濺。雖然胸膛上只留下了一個細小創口,但體內的創口卻因為流蘇的攪動切割而不規則撕裂,亂得一塌糊塗。絲絲寒氣從創口升騰,就像是無害的白煙。
魘璃故意如此反覆了好幾次,將時羈折騰得氣若遊絲,方才收了法訣蹲下身去緩緩言道:「我勸你還是把尾巴夾緊點,也少吃些苦頭。」 時羈此時此刻方才真正地體會到何為恐懼,顫聲問道:「你究竟對我做過什麼?」
魘璃從時羈手掌里抽出手來笑道:「我要是你,就沒功夫關心這些無謂的事情。」
可惜還未觸到魘璃的衣角,就已被她旋身避了開去,下一刻,那股要命的劇痛又一次直襲心頭!
鷹隼的劍已然出鞘架在時羈脖頸之上厲聲喝道:「究竟是誰不知死活?」
「微臣不敢。」鷹隼垂首應道,他自是言不由衷,但立即話鋒一轉,把話題帶了開去,「微臣只是想問問帝女,打算怎麼處置時羈?」 魘璃也不是凡事都咬著不放的人,將手撐在水池邊飛身躍上岸來: 「這廝雖中了冰封術,但這廝甚是厲害,可不能就此放過他。」說罷解開時羈的盔甲袒露出那片堅實的胸膛來,順手拔出流蘇,狠狠地刺進時羈的胸膛!
說也奇怪,那陣響動之後外面便歸於沉寂,約莫一炷香時間,鷹隼聽得一串細碎的腳步聲朝夢川別院而來,不多時門一開,卻是魘璃渾身浴血出現在門口,雙臂之中還抱著沉睡的忘淵小皇子鋣。
鷹隼越聽越驚,震撼之餘九_九_藏_書肅然起敬,只覺之前種種,皆是小瞧了她,遂拱手言道:「帝女才智過人心懷天下,微臣衷心欽佩,帝女既有心平息戰亂之虞,微臣願助帝女一臂之力成就大業,萬死不辭!」
鷹隼大吃一驚:「帝女不是打算用他脫身嗎?怎麼就這麼殺了他?」 魘璃喃喃言道:「我對沅蘿起過誓,遲早會用這把流蘇插|進這個畜生心窩裡……」說罷倒轉流蘇在自己手心裏劃上一記,瞬間赤色的鮮血流淌而出,她攥緊拳頭,將鮮血盡數滴在時羈胸口的創口上,只見帶著熱氣的血液灌滿時羈的那道貫穿前胸後背的劍傷,瞬間凝結成一道硃砂也似的痕迹,創口就和魘璃手心的傷口一樣瞬間愈合如初。隨後魘璃乾指頂在時羈膻中穴運氣一激,只見霎時間寒氣四溢,在地上凝成一層薄冰,再過了半炷香功夫,時羈原本獃滯的眼珠驀然動了一下。隨後長嘶一聲緩過氣來,雖面目青白卻已然一把扣住了近在咫尺的魘璃的手腕: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這血禁咒乃是以我自身靈血煉就,若是我死了,殘留在你體內的血液也自然會腐朽為毒,你的結局會比我撤回血禁咒痛苦百倍。」魘璃伸手捏住時羈的腮幫強迫他把頭抬起來,一雙犀利眼眸將時羈眼中的恐懼一覽無餘,「你不是很奇怪為什麼我時常會變得虛弱不堪么?原因很簡單,只是為了對付你這畜生所做的功夫,冰封術也好,血禁咒也罷,都是刺取自身靈血累積淬鍊,而今看來滋味不錯。」
魘璃喃喃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世上本無絕對不出意外的計劃。倘若沅蘿真落在他手裡,他自是會逗留在這瑸暉宮中,等著我回來也好耀武揚威。今日之計尚有后著,一旦發動也就無可挽回,成則可脫樊籠逃出生天,敗則玉石俱焚盡數覆滅,我也沒打算留後路,無論是對時羈,還是對我自己。」
鷹隼聞言不由暗自驚心,心想這帝女果然是個狠角色,幸好一切順利,不然也不知道她會用何等激烈的手段拉上這時羈陪葬。思量片刻開口問道:「不知帝女的后著是什麼?」
魘璃將身一縱躍入池中,就如同一條游魚,穿透水面半點水花不濺,只是衣甲上沾染的血漬已然化了開來,在水中暈染出一圈又一圈緋色的水紋。魘璃游向時羈,一手攬住時羈的胳膊,將他拉出水面。鷹隼早在池邊搭手將時羈拖出水去,轉眼見魘璃浮在水中撩水清洗殘留在衣甲髮鬢上的血跡,但見黑髮如絲,紅顏如玉,只是眉梢殘留的一絲憂慮如故,不由得微微動容,卻見魘璃抬起眼來,眼神交匯不知為何窘迫起來,忙轉開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