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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 說鉞帝 力說鉞帝

第四話 說鉞帝

力說鉞帝

魘璃叫聲未絕,那股令她窒息的熱浪已經蕩然無存。接下來一隻有力的臂膀已經挾在她腰間,將她帶離了地面。她下意識地睜眼看去,只見幾根修長而骨節清晰的手指將一張雪亮的鷹形面具扣在一張男人的臉上,雖然角度的關係她只能看到面具合下前一瞬間露出耳際濃密而整齊的鬢角,來人正是鷹隼!
魘璃吃了一驚,眼前一大片金光呼嘯而來,唯有下意識地彎膝仰身避過。再看去卻是數之不盡的金鳥從頂棚的浮雕上剝離而出,往來翩飛匯成一股,蜿蜒迂迴將她困在大殿之中,再也無法朝門口逃離!
魘璃見狀也不由心頭不安,但一想到這是唯一的契機,便將一切豁了出去,繼續言道:「最初風郡皇室對鋣的確禮遇有加,然則自藤州覆滅之後……準確來說自金靈尊行蹤不明之後,他們對鋣的態度已經全然不同。尤其是風郡太子時羈更是處處為難,鋣雖貴為忘淵皇子,處境卻極是艱難,倘若陛下不信,大可等鋣醒了,一問便知!」
「閉嘴!」鉞帝大喝一聲,雙目之中儘是蕭殺之意,「朕已經說過不會再聽你賣弄口舌之利!看在你將鋣救回的分兒上,朕不追究你私闖鎏金城之罪,速速回夢川去吧。」說罷示意尅王領魘璃出去。
這些黃金力士雖身體龐大,但動作卻不遲緩,魘璃剛落在那力士肩頭,兩把戰斧就同時劈了下來!
魘璃心頭一顫,心想此人果然喜怒無常,於是拱手言道:「陛下息怒,魘璃並無挑撥離間之意,只是希望在陛下面前擺清利害。縱然昔日忘淵與風郡交好,但時移世易,早已是另一番局面。陛下身處忘淵,或許未能覺察他人的險惡用心,而魘璃與鋣一道被囚瑸暉宮中多年,所見所聞絕非如此……」
大殿嵌在山壁之內,殿內別有洞天,方圓百余丈,殿高十余丈,頂上交錯的橫樑皆是黃金鑄就,起伏著無數煩瑣而的紋樣,或珍禽異獸,或威武軍士。地面也不知道是什麼金屬鑄就,光滑如鏡卻黑黝黝的,走在上面可以清晰地照出自己的容貌來,晃眼看去就好像是處於兩個正反相接,又全然一樣的離奇世界之中。唯獨是大殿正中央的直徑三丈的圓形地花跳出了黃金的質感,看起來就像是規則閉合的茶花花瓣,每一瓣都微微起伏圓潤,就好像是偌大一朵奇花平嵌在碩大的黑鏡之上,顯得異常典雅。而地花的正上方的圓形穹頂層疊上拔,露出高遠的一片星空,從下往上看就像是身處一口深邃寬闊的井中。
就在此時,忽而眼前一花,腦袋嗡的一聲悶響,整個人已然飛甩出去重重地跌在地面上,半晌作聲不得!
「既是夢川帝女,且上前敘話。」聽起來感覺倒不是如何年邁。
魘璃笑笑:「那就是一段很長的故事了,而今最重要的是鋣也得以平安回歸故土,權當是魘璃為陛下獻上的見面禮吧。」
鉞帝的遲疑,也就給了魘璃繼續遊說的機會,「魘璃本以為陛下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不想卻是個只知偏安的懦夫!自天道浩劫之後,六部只剩其三,天道全靠三部君主靈力維持平衡,就如同三足巨鼎,缺一足而不可,所以就算如何征戰廝殺,所爭奪的只是領土。只要三部君王安在就不會再出現天道崩潰的亂象。試問巨鼎三足而立,若是殘足傾覆,究竟是鼎足的損失大,還是擁有巨鼎的人損失大?陛下正當盛年,接任也不過數百載,膝下皇子尚且年幼,還不足以擔起執掌江山的重責,更何況陛下身後的金靈殿中生長的用以提升儲君靈力的紫旃果再度九*九*藏*書成長也須得千余年時間,是以在那之前就算陛下如何令天君不快,也不會危及性命!陛下又何必畏首畏尾?」
魘璃心頭一沉,心想此番無幸,恐怕當真是性命不保,除非是能臂生雙翅從上方的穹頂飛出去!
一看到那片刺眼的火光,魘璃瞬間失去了一貫的冷靜,不由自主地緊閉雙眼,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尅王暗自心驚,考慮到魘璃夢川帝女的身份,也不敢真的發力,只得被動地抬高劍鋒任由魘璃從地上爬起身來。
魘璃來不及躲避,就順著力士的脊背滑下,只聽一聲巨響,兩把鋒利的巨斧落在那力士的雙肩,頓時將那力士的上身分作三片,發出沉悶的金屬撞擊聲。就在同時,被砍中的力士身體也猛地一震,這一震之力非同小可,魘璃只覺得手臂一麻,再難扣住那力士的肢體,「啪嗒」一聲跌在地上,就地滾開卻發現那被砍中的力士身上的斧痕已然飛速地恢復如初,就連一絲裂紋都沒留下!
饒是身經百戰的尅王也不由得暗自心驚,心想眼前這黑甲武士當真是千余年間都不曾見過的厲害人物。一手攜著一人,還能一面應付自己的窮追猛打,一面在眾多皇家近衛的圍攻之下闖出一條路來,若是待他兩手都空出來,只怕更是難纏。
「大胆!」鉞帝的一聲怒喝帶起一陣類似雷鳴的迴音,在大殿之中轟鳴。休說是一干內侍,就連身份尊崇的尅王也變了臉色,蹭一聲拔劍出鞘架在魘璃頸項,對暴怒的鉞帝垂首言道:「微臣已將這不知死活的女子押下,請陛下息怒!」
魘璃心知龍椅之上的必定是忘淵國君鉞帝,自然也不敢失禮,只是躬身行禮朗聲言道:「夢川帝女魘璃拜見鉞帝陛下,願陛下萬壽康寧!」 大殿空曠,是以聲音可以很清晰地傳遞百余丈遠,不過很奇特的是並無迴音擾亂視聽。魘璃正在奇怪,便聽得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言道:
尅王見鉞帝動怒,心下也頗為後悔將魘璃引來,於是走上前來沉聲道:「聖上有命,請帝女離開!」
魘璃拱手道:「既然陛下如此直接,魘璃也不再拐彎抹角,此番冒昧前來除了護送皇子鋣回國之外,乃是奉父皇之命,為陛下獻上一份大禮。」
尅王的劍快而沉,雖都被鷹隼見招拆招一一化解,可也拖住了他突圍的速度,只聽得一陣發喊,眾多虎背熊腰的侍衛已經闖入大殿,將鷹隼的去路攔住。一時間只見得刀光劍影亂閃,兵刃撞擊發出的鏗鏘聲不絕於耳,而後兵器四處亂飛,卻是侍衛們手中的刀劍被鷹隼連連重擊震得脫手而出!
魘璃暗自心驚,見鳥群又呼嘯而來,忙就地滾開,還未站起身來就聽得兩聲巨響,抬眼看去,只見兩丈開外乍現兩個身高丈許的金甲力士,皆是肌肉糾結,手持巨大戰斧殺氣騰騰,只是這兩個巨人似乎也和那些雀鳥一樣,皆是黃金造就的活物。
魘璃一面掙扎一面繼續喊道,「昔日藤州覆滅的真相我想陛下應該比魘璃更清楚,誰人基於何等目的對喪失尊主庇佑的部族痛下殺手?而今藤州外疆落入誰人掌中便可見端倪!現在忘淵與夢川境遇相同,皆是已無依憑……」言語之間她已被內侍拖行數十丈遠。
魘璃沒有時間驚訝,因為轉眼間幾把戰斧再次向她劈了下來,饒是她身手靈敏,也被逼得險象環生,連連敗退。忽而腳後跟絆在地面一樣凸起的物事之上,頓時身體失衡仰天摔倒,此時方才發現自己又被逼回了大殿中央的地花之上。而這個時候已被那四名黃九*九*藏*書金力士封住了四方去路,寸步難行,稍一遲疑,四把鋒利而沉重的巨斧已經再度揚起,而四周無數細小而帶著鋒利尖喙的金鳥正從力士腿間腰際的空隙呼嘯而來,鋪天蓋地!
鷹隼無奈只好中途變了身法,朝大殿門口突圍,行至中途忽而閃出一道寒光,卻是一旁的尅王發動了攻勢!
魘璃朗聲言道:「沙幕覆滅多年,沙關之內乃黃沙死地已是無可奈何,但沙關之外那片土地卻頗有可為,何況並無任何金科玉律規定其為風郡所有,因循地利,歸陛下版圖亦無不可!天道六部而今雖只剩其三,但風郡歷來有一統天道的野心,對夢川、忘淵皆是不利。今魘璃前來,希望夢川、忘淵可以結為同盟,共同對付風郡。戰事得力,便可一改風郡駐兵雄霸半壁六部戮原的局面。到那個時候,夢川、忘淵兩部皆可得利,陛下可駐兵沙關擴充版圖,而我夢川也可取赤鄴外疆,從此三分六部戮原,與風郡分庭抗禮。如此合作可謂雙贏!」她字字鏗鏘,言語之間也在小心留意鉞帝的神情。雖然鉞帝不動聲色,但提到三分六部戮原之時,鉞帝眼中乍現的一抹興奮之色卻瞞不過她的眼睛。即使他掩飾得很好,也看得出來他對此很感興趣。
「你……究竟是什麼人?」鉞帝面色越發青白,人也不由自主從寶座之上站立而起,加重了呼吸,眼中既是驚訝,又是激動。
鉞帝重重一掌拍在御案之上,面目愈加青白,雙目盯著魘璃眉宇之間殺機已現,只是咬牙道:「依你所言,朕豈不是要感激你?」 魘璃應道:「魘璃絕無此意,只是希望陛下明白,而今的局勢所定,擺在陛下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和夢川結盟強國擴疆,二是以千秋國祚換苟安一時,陛下英明,當知如何抉擇!」
就在同時,圍困鷹隼、魘璃兩人的一干侍衛也慘叫連連,紛紛倒摔出去,就好像一團乍開的繁花。卻是魘璃緊握鷹隼手掌借力飛身而起,雙腿連環踢出,腳法既快又狠,饒是尅王也不想他二人有如此默契,轉眼間被踢得倒飛出去,更不用說一干侍衛,頓時將緊圍的人群掃倒一大片。轉眼之間,鷹隼早已攬住飛旋而回的魘璃的腰肢朝門外衝去,剩下的侍衛哪裡是他的對手?
鉞帝盛怒的臉上反而露出一絲冷笑:「你說這麼多不外乎就是想拉朕下水,若是朕當真與夢川結盟,少不得會得罪天君,為忘淵惹來無妄之災。」
四周的火牆早已消失,只有無數被燒融的金鳥化為滾燙的液體滴落在黑鏡似的地面上,而那四個巨大的黃金力士此刻也看不出人形,只有四團半融狀態的軀幹還在扭動,但一無半點攻擊性。
鷹隼乍然停住腳步,卻發現攔在前方的黑亮巨齒居然和黑鏡一般和地面渾然一體,心想必定是那鉞帝搞鬼,當下毫不客氣地揮劍連斬,只見得火星亂閃,被斬斷的巨齒四下紛飛,然而就在同時,又有無數的巨齒從地下冒出來,生生攔住鷹隼與魘璃的去路。
百丈之外正對大門的是一串寬闊而考究的金陛,將魘璃的視線引向梯歩盡頭的高台,只見一道雀屏一般的巨型屏風,十數丈高,頂天立地,金光燦燦教人無法正視。屏風前的高台上立著一張碩大的御案,御案后的龍椅與屏風渾然一體,鏤刻著無數糾纏的矯龍。一人身著金絲黃袍端坐在龍椅之上,懷裡抱著沉睡的鋣。由於相隔太遠,看不清容貌,只可以看到他頭上寶冠鑲嵌的寶石在灼灼生輝。
鉞帝見眼前的少女目光灼灼,惱怒之餘也不由得心念九-九-藏-書一動,尋思夢川皇族果然非同凡響,就連區區一個女子都如此膽色過人,雄辯滔滔。此女所言雖無理卻也不無道理,而今天道殘存三部之中數忘淵最弱,倘若夢川與風郡一戰落敗,則六部戮原中的夢川外疆只怕也會落入風郡之手,如此一來,忘淵豈非是腹背受敵,遲早也會連忘關之外的疆土也被風郡佔了去,此後更是被風郡鉗制予取予求。反之,若是真如這女子所言,得以三分六部戮原,昔日沙幕外疆可墾為良田無數,足以養活全國子民,這的確是擺脫天道大劫以來忘淵所處困境的唯一辦法。可是,與夢川結盟,也就等於站在了風郡的對立面,而風郡背後的天君的確是開罪不起……
魘璃直覺頸之上利刃寒氣逼人,如何不知拂逆龍鱗生死只在一線間,但此時此刻不容她有絲毫退縮,只是用更大的聲音言道:「魘璃所求並非只為夢川,所謂唇亡齒寒,只怕一旦夢川戰事失利,風郡下一個要對付的也必然是忘淵。到那時陛下必定是孤掌難鳴!」
魘璃並不吃驚,天道六部皆有各自敬奉的尊主,所以也必然會有這麼一座靈殿存在。只是有天界最強的結界在此,魘璃不得不停住了腳步,垂首言道:「只因魘璃體質特殊,倘若再前行只怕會失禮于陛下,是以請陛下允許魘璃暫留此間敘話。」
就在電光火石之際,只聽得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一個黑黝黝的巨物從圓形地花上空的穹頂上落了下來,帶起一股異常炙熱的氣流!
魘璃聽得此言,早已縱身朝大殿門口退去,剛衝出十餘步,就聽得背後風向,似有許多利器破空而來。她腳步未停,只是順勢拔出腰間的金翎劍舞成一朵劍花,只聽得鐺鐺作響,無數金燦燦的物事被劍鋒飛撞開去插在黑鏡似的地上,定眼看去儘是黃金打造的雀鳥,最離奇的是,這些金鳥都是活的!
說時遲那時快,那黃金地花閉合的花瓣忽而怒放開來,中央露出一個寬餘丈許的圓形黑洞來,一時間寒氣四溢。鷹隼來不及躍開,只覺腳下一空,頓時身體失衡,與魘璃一道墜入那巨大的黑洞之中!
她的躊躇沒能持續多久,因為很快一名內侍從殿內出來傳召她入內覲見。事到臨頭多想也是無益,魘璃只得深深地吸了口氣,隨他拾階而上,到了門口就覺得寒氣森森。
魘璃面對著兩個巨大的黃金力士心中不免有些害怕,正調轉方向退開,又聽得兩聲巨響,只見又有兩個同樣巨大的黃金力士從天而降,攔住了她的去路。再抬眼看去,只見原本黃金鑲嵌的巨大橫樑倒是露出了不少木質本色,魘璃心念一轉,突然醒過神來,那些力士就和鳥群一樣,原本就是這大殿頂上的黃金浮雕!
被困在這樣的火牆之中,即使並沒燒到肌膚毛髮,但無邊的恐懼已經填滿了心頭。她害怕火焰閃爍的張揚,也怕高溫灼傷肌膚的痛楚,雖然她的身體有著極強的複原力,根本就不必畏懼火焰帶來的傷害,但對她而言,火焰遠比刀鋒箭矢來得可怕,這樣通天徹地的一片火光足以勾起她深埋記憶之中的最痛苦的經歷,每每觸及都心悸不已。
魘璃垂首碎步前行,到了大殿中央的黃金地花處就覺得無形之中似乎有一股力量在阻擋自己前行,就如同當初在巒都的木靈殿附近一般,轉念之間已然偷眼見得前方的碩大屏風之後另有洞天,透過鏤空的碩大網眼依稀可見幾角飛檐聳立,看起來就和當初在巒都見過的木靈殿一般無二。想來那屏風之後的建築就是傳說中的金靈殿。
鉞帝心頭怒火read.99csw.com中燒,雖然眼前的少女所言不無道理,但那種直斥其面的張狂態度無疑是一種難以容忍的冒犯,倘若不給她一點教訓,堂堂忘淵鉞帝的臉面只怕無處放。更何況這大殿之中耳目眾多,她堂而皇之地說出忤逆天君的言語,若是聽之任之,也就表示忘淵已然站在了天君的對立面,此事事關重大,且不論將來結盟之事如何,現在都不是表態的時候,唯有先將她擒下再作思量。於是鉞帝仰頭深深吸了口氣,閉目沉聲言道:「拿下!」
魘璃心想,既然他對此感興趣,此事總算有了一成把握,想到此處,心中微微一寬,卻聽得鉞帝一聲冷笑:「這就是帝女的厚禮?……」繼而臉色一變目露凶光,「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居然把如意算盤打到朕的頭上!我忘淵與風郡歷代交好,豈會被你三言兩語挑撥離間?」
鉞帝微微沉吟道:「罷了,且抬起頭來。」 魘璃依言而行,站直身子和高高在上的鉞帝對視,卻發現那鉞帝的年紀與尅王相若,比想象中年輕許多,五官俊逸,美髯長垂,細長眉眼與鋣頗為神似,只是看起來面色青白,唯獨是眉心一片金赤。
只是魘璃早有防備,沒等斧子劈下就已然將身一縱落在其中一個黃金力士的肩頭之上,正要縱身離開,卻又見得一片金光襲面而來,卻是適才盤旋開的金鳥群又撲騰了上來,唯有飛身撲出勾住另一個黃金力士的臂膀將身一拋,穩穩噹噹地落在那黃金力士的背上。
那怒放的地花瞬間閉合,鷹隼與魘璃已然被地面吞沒,尅王爬起身來抹了一把冷汗,心想這兩個年輕人當真是後生可畏,居然逼得聖上親自出手,用分金之術將他二人困住,總算平息一場騷亂。抬眼看去,只見鉞帝緩緩移到御桌之前,青白面頰微微抖動,臉上的神情既驚訝又惱怒,但眼光灼灼卻是滿眼的躍躍欲試。尅王已然許久沒有在鉞帝眼中看到過這樣的神情,細細想來上一次看到,乃是當年還是皇子的鉞帝被冊封為太子之時……
四個巨大的黃金力士步伐沉實,移動之間已經將魘璃圍住,只聽得一聲大吼,一把戰斧猛地斬將下來!
鉞帝的心性鷹隼早有耳聞,見鉞帝召喚侍衛,心知接下來會是一場惡戰,於是將身一縱,挾著魘璃朝穹頂躍去。然而還未觸及穹頂,那片直通外界的穹頂已然起了變化,一片金光耀眼直衝而下,卻是穹頂之上鑲嵌的金飾瞬間化為飛鳥成群結隊壓了下來,將原本空曠的穹頂填得水泄不通。
魘璃一口氣將話說完,伸手推開尅王的長劍旋身移到一旁,剛才那番言語頗重,旨在令鉞帝驚怒氣憤之餘還有機會把該說的話說到位。而鉞帝的心性難以琢磨,倘若暴起發難,被尅王長劍制肘的自己便無半點生機,而今遠離尅王,也就少了分顧慮,接下來就得聽天由命,賭一賭鉞帝的心胸和氣魄了。畢竟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人,少不得審時度勢的能耐。倘若鉞帝依舊不敢開罪天君,自己這條命也只好送在這鎏金城中了。想到此處,一顆汗水已然不由自主地順著魘璃耳際的發縷而下,滴落在肩頭的軟甲之上。
尅王立在金陛之下垂首而立,另有數十個內侍隨侍在側,一個個都顯得甚是謙恭。
「微臣救駕來遲,讓帝女受驚……」鷹隼沉聲言道,左臂環緊魘璃,腳下一挑已將魘璃遺在地上的金翎劍緊握在右手,一雙鷹眼環視四周。
眼看就要越過大殿的門檻,忽而前方冒起無數黑亮而反射著光影的象牙狀巨齒,就好像是乍然從地下冒出一般,幾個靠近read.99csw.com門邊侍衛不查,頓時被巨齒穿身而過,爆發出一陣慘叫!
魘璃一得自由,忙飛奔回大殿中央拜服於地,繼續言道:「風郡對忘淵的故舊之情早已被拋到九霄雲外,陛下明知而不早作打算,難道是想坐以待斃?」
鉞帝的面色愈加難看,沉著臉揮袖命人將魘璃架出去,兩名隨侍階下的內侍早快步奔了上來,不由分說一人挾住魘璃一隻臂膀,便要將魘璃拖出殿去!
鉞帝哈哈大笑,許久方才言道:「原來帝女還很會說笑話。沙關之外的疆域自從沙幕覆滅之後就無人主理,近千年來已為風郡騎兵巡遊之地。不知帝女憑什麼把那片土地送予朕?」
鉞帝陰笑一聲:「就憑你一句話,就想帶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離開?你當我這鎏金城是什麼地方?來人吶!」
魘璃本以為必死無疑,不想受驚之餘卻發現本應遠在夢川的鷹隼乍然出現在此地,下一刻,她已經伸臂摟住了他的脖頸顫聲道:「你…… 你怎會來此?」
魘璃心中焦急,早已顧不上其他,雙臂扣住兩個內侍臂膀一扯,兩個內侍的腦袋早重重地撞在一起,頓時啊呀兩聲栽倒在地,半晌爬不起來。
大殿中的所有人皆是呆若木雞,就連高高在上的鉞帝此刻也變了臉色。雖然一切發生得太快,就連他也沒看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能瞬間融掉力士和金鳥的火焰絕非尋常,乃是絕跡天道一千七百年的天火!天火再現,也就表示傳說中早已滅絕的赤鄴皇族還後繼有人,也就是說大殿中央一手摟著夢川帝女,一手持劍傲立的黑甲武士正是可操控天火的赤鄴皇裔!
鉞帝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魘璃:「見面禮?恐怕這見面禮收得並不安穩。而今龍鳴鼓響,大戰在即,忘淵夢川雖比鄰,但並無多少深交,如無所圖,你也不會冒險將鋣帶回來。」隨後開門見山地說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鉞帝仔細打量魘璃隨後開口言道:「朕曾聽說夢川有位凡女所出的帝女,一直留在風郡為質子,而今看來想必就是你了。風郡守衛甚嚴,你是如何離開風郡?」
就在此時,鷹隼忽然覺得腳下有異,低頭一看卻見原本平滑的黑色地面乍然換成了一大團微微凹凸的黃金地花,而後不由得一驚,心想這地花不是在大殿中間么?何時移到此處?
魘璃下意識地抱住頭部捲起身體,只見到四隻粗壯而黝黑的獸爪落在地花之上,而後只見四周一片紅光,卻是驀然間出現一圈炙熱的火牆將她與那突如其來的巨獸團團圍住!
鷹隼持劍而立,與高高在上的鉞帝對視片刻冷聲說道:「在下乃是夢川之臣,只為迎接魘璃帝女而來,無心冒犯陛下尊前。若有不周之處,煩請陛下多多包涵。」
「與其說是怕為忘淵惹來無妄之災,還不如說是陛下擔心為自己惹來殺身之禍吧?」魘璃伸手緊緊扣住尅王架在脖子上的長劍,鮮血從指縫間蔓延而出,但臉上卻無半點痛楚之色,「魘璃入忘淵之時,見得郊野桑田零落,忘淵泱泱大國,國民何止百萬?然土地多為礦藏,就憑郊野那些零零星星的農田,更本不能養活全國的子民。若得昔日沙幕外疆,則可解果腹之困,減輕對商貿的依賴。這些年來,貴國的兵器生意雖可支撐國計,但子民生計卻被牢牢握在他國手中。長此以往,也不過淪為他國的傀儡,一直被扼住咽喉不得伸展。陛下真願意這般任人擺布嗎?」
「哦?」鉞帝的眉毛微微一揚,「不知帝女所說的大禮是何物?」 魘璃嘴邊露出一絲微笑:「就是六部戮原之中原屬沙幕的大片外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