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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話 說鉞帝 鎏金城

第四話 說鉞帝

一陣夏夜的熏風刮過,傾城魚館里的燈光微微有些晃蕩黯淡,原本在緩緩敘述著舊事的鷹隼忽然停了下來,他雖然雙目已盲,但對於周圍環境的變化卻異常敏感。熏風溫熱,一如此刻相攜的故人溫潤的掌心。
魘璃幽幽地嘆了口氣,雖然時隔數百年,當年他立於船尾的眼神依舊刻骨銘心。除了兄長,她從未感知過這樣的牽挂。
魚姬用簪子挑了挑酒桌上油燈的燈芯,再罩上一隻秋香色的宣紙燈罩,原本于風中搖曳的燈火頓時安穩下來。她抬眼看看魘璃,淡淡一笑:
「人心肉做,便有千般怨尤,只要心意相通,也一樣可以焐暖了。」
「怎麼不再說下去了?」魘璃的聲音早不復之前的冷硬。
明顏早已聽得入迷,忙不迭地追問道:「是啊,繼續說啊。帝女去了忘淵又會發生什麼事?那位上卿真能放心她僅帶一人,就這麼去嗎?」 龍涯沉吟道:「天道大戰在即,那帝女執意護送鋣回國,想來正如那白衣女童所言,是打算善加利用這一張好底牌。將那蒯肅絆住,無非也是為了避免其繼續遺禍兄長。想來忘淵之險,也不下於風郡、藤州、天脈冰峰。」
魚姬微微頷首:「沒錯,不過再難再險,也攔不住那位勇敢的帝女。更何況,還有一位為紅顏奮不顧身的有情郎……」

鎏金城

起初在藤州境內,她每天都在琢磨著如何除掉蒯肅,而今明明已經有機會將其置於死地,卻反倒將他放過了。有一個她自己都不願承認的理由,對著這樣一個眼見性命不保還在為兒子乞命的父親,她的心情很複雜,是艷羡也罷,是憐憫也罷,總之是無法下手了。
和死寂的巒都不同,這座鎏金城城如其名,流光溢彩異常奢華,依岩壁而建,似乎是從碩大的金屬岩壁之中生長而出,一半空懸于忘淵上空,規模與巒都相若,只是亭台樓閣皆是黃金打造,更是顯得光耀奪目,異常考究。
魘璃感覺這一路行來並非是朝鎏金城中最巍峨的正殿而去,反而越走越高,而周圍的景緻也越發雅緻,似乎是直接奔內宮而去。魘璃適才只是隱晦地在尅王一人面前表明身份,便是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而今見得尅王引路的走向,自然瞭然于胸。此刻已然遠離了先前的人群簇擁。除了尾隨尅王的十數名近身侍衛之外,只可遠遠看到在分佈在宮牆之上的守軍,地面上不時反射的寒光是守軍的兵刃。很明顯,鎏金城守衛森嚴,比之當初的風郡皇城而言,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若非此刻有尅王領路只怕是寸步難行。
而鎏金城下寬闊的街道蜿蜒,錯綜複雜如同繁密的蛛網,街頭人聲鼎沸,燈火通明。很多店鋪都是經營金屬器物的,所以明晃晃的器物隨處可見。不同地方口音的商人在討價還價,用各部的特產換取忘淵的金屬器物。
他走到上前來,低頭審視魘璃手裡的孩子,發現果真是早已被送去風郡作質子的皇子鋣,不由得一驚,沉聲問道:「你怎會把皇子鋣帶回此處?」
「你且先在此間稍候片刻。」尅王對魘璃言道,而後邁步拾階而上。
魘璃喃喃言道,「璐王一向是二皇兄魘桀的智囊,背後便是整個夢川皇室派系和魘桀的南川大營,一向與大皇兄統領的百官及北冥大營分庭抗禮。他老人家向來是滴水不漏,你兒子被他抓到痛腳,想來你若是不聽他號令,便會把焚毀戰車、挪用軍費之事捅到檯面上來。那個時候,別說大皇兄一向嚴明,不可能一味護短,就算他願意,事情鬧大了也一樣壓不住。橫豎你兒子都是死路一條,所以你才會投向二皇兄陣營,是不是?」
甬道已經走到了盡頭,面前是兩扇閉合的石門,嚴絲合縫,少說也有數千斤重。
那人伸臂接過鋣,卻只是皺眉審視魘璃,許久方才言道:「聖上金面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你究竟是何人?速速報上名!」
此時的甬道已然到了一處轉角,魘璃的腳步忽然加快,身形一閃已然消失在蒯肅視線範圍之外!
蒯肅看看那石階問道:「帝女怎會知道這個機關?不知這石階通向何地?」
蒯肅聽得魘璃這一聲斷喝,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https://read.99csw•com帝女明鑒,微臣沒有……」
兩面牆壁的高壓使得蒯肅撐開的雙臂微微發顫,驚懼交加之下更是滿身大汗,顫聲道:「微臣……微臣一向為大殿下效力,也頗受重用,若非事關小兒生死,微臣就是粉身碎骨,也不願背叛大殿下。小兒長轅在北冥大營擔任虎賁尉,執掌先鋒營戰車,只因一時疏忽,導致十數輛戰車焚毀。為免責罰,就挪用軍費私下尋工匠打造戰車填補,本以為此事天衣無縫,不知為何卻被璐王知曉……」言至於此,兩面牆壁早已將他夾在一尺半寬的縫隙之中難以動彈。
而尅王心頭的驚訝並不比剛才發現魘璃手裡的孩子是鋣少。眼前的少女看似並無任何異常,雖然她頭頂沒有光耀奪目的靈角,但很明顯,那樣神速的愈合力已然表明了她的身份和血統。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魘璃的面孔,許久方才沉聲道:「你跟本王來!」說完轉身朝人群走去。
何況到如今,蒯肅活著比死了更有用,只要掌控住蒯肅最為重視的物事,也自然可以將蒯肅留為己用。既然魘桀與璐王滿心以為蒯肅為己方所用,若是再把蒯肅放回去,也就等於在二皇兄的陣營中埋下一根隱藏的芒刺,遲早是派得上用場的……
魘璃言道:「難得到此一游,不進去豈不可惜?」隨後轉頭笑笑, 「蒯將軍不是害怕吧?」蒯肅不敢多口,只是低聲言道:「微臣只是擔心帝女的安全。」
此刻已是上燈時分,峽谷高聳而光滑的岩壁上反射著谷內繽紛的燈火,露出金屬的光澤。峽谷毗鄰的巨型冰山成了忘淵與夢川之間的巨大屏障,冰山高聳白雪皚皚,就如同張揚的巨大冰凌延展至忘淵的上空。峽谷的走向徑自引向地下,在那裡有一個繁榮的地下王國,以及這個王國最尊崇的皇族所居住的鎏金城。
「這才是名副其實的鎏金城……」魘璃在峽谷外觀望許久喃喃言道,伸手拍拍馬脖,馬匹開始慢條斯理地朝鎏金城而去。
蒯肅聽得魘璃的言語,原本心如死灰的心境中驀然浮起一絲希望,只是拜伏于地哀泣道:「多謝帝女活命之恩……」
魘璃將鋣遞給那人:「我想求見貴國聖上,煩請引薦。」
魘璃找到牆壁上可操控石門的扳手稍稍旋動,只聽得一陣如同悶雷一樣的聲響,面前的石門已經緩緩開啟,由無到有,又從細到寬的門縫外透出一道異常耀眼的光線來,魘璃在密道里待得久了,突然看到亮光自然有些不適應,下意識地閉眼別過臉去。待到再度睜開眼的時候,身前已經排布了一圈尖銳的長槍,就好像一把撐開的摺扇,只是雪亮槍頭聚攏而匯成的扇骨距離她的身體不過半分。
魘璃早料到他會矢口否認,只是幽幽地嘆了口氣:「本來我還想問清楚你是https://read.99csw.com否有隱衷,如今看來,是我想多了。」說罷將手放在牆角處的一小塊凸起的獸雕之上輕輕摩挲,而後用力朝上一扳,只聽得一陣機簧摩擦之聲,而後蒯肅所處的甬道驀然變得狹窄起來。卻是兩面牆壁開始緩緩地朝中間移動!
魘璃轉眼看看身後的蒯肅言道:「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啟程了。」說罷轉身朝甬道而去,蒯肅抱著還在沉睡的鋣緊緊跟在身後,只是偶爾看到走在前方的少女的背影,覺得她的心思遠比魘暝更難揣度,做賊心虛之餘難免有些不安。
尅王身後的侍衛都停在廊橋的橋頭不再向前,唯獨是抱著鋣的尅王邁步繼續前行。
沙幕與忘淵交界的沙忘關離沙關也不過三天路程,魘璃與蒯肅在黃沙之地日夜兼程,兩天後發覺地勢走向很明顯逐漸降低,而周圍也漸漸有了些行人。通過陸路在各部之間運送貨物雖比地下航道來得麻煩,但也免去了不少通關稅收,所以許多小商販往往是選擇陸路通商。
「那就行了。」魘璃輕描淡寫地言道,隨後便不再言語。兩騎一前一後地到了忘淵都城城門口,魘璃頭頂沒有夢川皇室象徵的雙角,看起來就和尋常人無異。這城中每天都有無數外來商賈出入,所以門口的守軍也只是象徵性地盤查了一陣,就放他們進城。在繁華的市井街道上徐徐前行,那黃金打造的空中樓閣也越來越近。到了懸空的鎏金城之下,喧囂的市井也就進入了尾聲,取而代之的是若干園林,修剪得異常雅緻,而園林較為低矮之處露出的卻是皇城守軍的營房。
大約跑了一炷香時間,那座巨大的麒麟像已然近在眼前,魘璃繞行雕像一圈后將目光落在麒麟右前掌的指甲之上,隨後伸手在那隻前掌五指上由右至左點按一次,接著在中指上一扳。只聽得一陣細微的扎扎聲,雕像前的空地上已經露出一個三尺寬五尺長的方洞來,一溜古舊的石階通向地下。
蒯肅抱著鋣,見魘璃這般行徑不由得吃了一驚:「帝女,咱們不是不進去嗎?」
魘璃言道:「這是忘淵皇城的密道,當然是通向那鎏金城了。鋣以前常從這裏偷跑出來玩耍,聽他說過很多次,自然是記住了。」接著言道,「下面機關複雜,尤其是有一段路對經過者的體重有限制。蒯將軍你身形高大,若是再帶上鋣只怕會觸動機關,還是由我來抱鋣比較安全。」言語之間已經將鋣從蒯肅手裡接了過來,接著沿石階而下。
魘璃與蒯肅在路遇的馬販手裡買下兩匹快馬,也自然加快了腳程,趕在第三天入夜之前自沙忘關出關,只見眼前出現大片大片的農田和零星分佈的農舍,遠處一個被群山包圍的偌大峽谷,這就是金靈的屬地——忘淵。
她吁了口氣笑了笑:「不用那麼緊張,我只是把你們的小皇子九-九-藏-書鋣送回來了。」說罷微微調整了一下手臂,讓沉睡的孩子的臉朝向眾人。
魘璃負手靠在欄杆邊,抬眼見大殿的門緩緩開啟,尅王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殿內,而殿內的光華卻從洞開的門裡投射到了她的腳下,那大殿里便是忘淵的國君,傳說中老謀深算且喜怒無常的鉞帝。
魘璃繞著園林由西往東行,到了東邊園林盡頭遠離守軍之地,就遠遠看到一座黃金麒麟像矗立在園林之中。她面露喜色,輕聲言道:「是這裏了。」說罷翻身下馬奔入林中。蒯肅抱了鋣緊跟其後,卻不知她有何用意。
尅王一呆,一時也不清楚她葫蘆里到底賣什麼葯,然後他的眼睛睜得更大,因為他看到一個很奇異的現象,原本在魘璃掌間流淌的鮮血就像是有生命一樣開始朝那條傷口裡倒灌,而創口也在迅速地變淺!
「本王?」魘璃心念一動,「早聽過忘淵有位尅王虎目虯髯威武過人,想必便是這位王爺了。」
「只能踏著光斑前行,否則機關發動,只怕咱們都會成為箭靶子。」魘璃喃喃道,將身一縱輕輕巧巧地落在最近的一片光斑之上,果然如她所言,一切安好。
想到這點,蒯肅不由暗自心驚,一面張開手臂撐住兩面牆壁,一面抬眼看去,只見魘璃微微側目,眉宇之間自有一番威嚴氣勢。蒯肅此刻再也無法自控,瞬間變了臉色,慘聲喊道:「事到如今,微臣也不敢隱瞞帝女。微臣的確是受命於二殿下,但一切並非微臣所願!」
兩面牆壁合攏之後,夾在中間的蒯肅也不免被碾為肉醬。倘若地上的光斑猶在,他還可以趁著甬道合攏之前逃出去,可如今卻是寸步難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兩面牆壁越來越近。到這一刻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先前魘璃刻意放慢腳步就是在觀察四周的動向尋找機關法門,想來是那忘淵的小皇子曾經跟她說過,所以從一開始,她便是在盤算著用密道里的機關來對付自己!
「璐王?你是說皇叔寐璐?」魘璃心念一動,伸手扣住機關,暫時止住兩面牆壁的移動。蒯肅如蒙大赦,只覺得雙腿發軟,早已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汗流浹背氣喘如牛。
她雖為覲見鉞帝而來,但到了此間卻不由自主地有些怯意。便是身為皇子的鋣說起自己的父皇,也是一臉的怯懦,更何況關於鉞帝的傳聞她聽過不少,而大多數並非什麼好事。比如在朝堂之上的言官一時失言,便立即毫無徵兆地被百刃穿身喋血當場之類的傳聞更是屢見不鮮。當初的時羈雖暴戾,但長期的觀察試探早已將他的心性摸得一清二楚,刨個坑等他跳也沒多少難度。而鉞帝卻是從未謀面,倘若真如傳聞一般喜怒無常,倒是比時羈要難對付得多。想到此處,難免有點與虎謀皮的感覺。
魘璃笑笑也不言語,只是伸手在金翎劍劍鋒上一抹,隨後收劍還鞘九-九-藏-書,向前一步走到尅王面前攤開手掌,只見白皙的左掌上一條細長的傷口正鮮血淋淋!
蒯肅啞然,許久方才言道:「原來帝女早就知道。」
蒯肅小心地跟隨著魘璃的腳步,兩人在這似乎無窮無盡的甬道里走了一個時辰,甬道走向上拔,想來是已經進入到鎏金城的範圍。一路行來,魘璃一言不發,只是四下打量,腳步也比先前慢出許多。甬道之中只有兩人的腳步聲,顯得氣氛頗為詭異,越是如此,蒯肅心中越發不安,但也只得硬著頭皮跟在魘璃後面。
「哦?」魘璃冷笑一聲,「那不妨說說看,你有多不情願。」
魘璃嘆了口氣:「蒯將軍,你又何必故作不知?從你在風郡皇城之外用活結捆綁時羈開始,就應該想得到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蒯肅大驚失色,忙加快腳步跟了上去,只見眼前一條空蕩蕩的長廊,哪裡還有魘璃與鋣的身影?這一驚當真是非同小可,他一直在擔心魘璃會對付自己,不想會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如此沒著沒落,也不知接下來等著自己的是什麼。
蒯肅稍稍平復,沉聲言道:「帝女英明。微臣一念之差鑄下大錯,實無顏面求帝女寬恕,只求帝女可以在大殿下面前為小兒求懇,放他一條生路……」
人群已然自動地讓出一條道來,魘璃緊跟著尅王,遊走在無數侍衛鋼槍構築的人牆之中,抬眼望去只見黃橙橙的一片人牆,無數人的眼光充滿懷疑和驚訝,也自然帶來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伴著魘璃一步一步前行。一路行來,穿過好幾個宮苑,鎏金城雖為黃金造就,但也非一味浮夸奢華。宮苑之中流泉、清池、假山、水榭隨處可見,更有奇花異草點綴其中,顯得異常雅緻,頗有幾分通幽的意味。
這樣被無數利器針對的感覺魘璃並不陌生,恍惚之間似乎再一次回到了可怕的瑸暉宮。很快,魘璃已經鎮定下來轉眼看了看四周,只看到無數身著銅甲的侍衛,一個個面如嚴霜殺氣騰騰。
「帝女……這是何意?」蒯肅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開口問道。
魘璃冷聲道:「我何止是知道這些,我還知道你是受命於二皇兄魘桀。只是不明白,你一直在大皇兄麾下頗受重用,為何還會背叛他?魘桀給了你什麼好處!」
約莫行了一個時辰,只見一段懸於半空的廊橋,一眼望下去,先前縱馬而過的街道民居就像是一片金燦燦的大棋盤,種種喧囂都已經杳不可聞。一座深棕色的殿堂聳立在迴廊的另一頭,飛檐斗角隱在山石之間,地處絕壁,相對於鎏金城其他地方而言,反倒不是那麼顯眼。殿外的迴廊上立了不少侍衛,一眼望去虎虎生威,比之先前見到的又要顯得剽悍許多。
魘璃跟在他身後,只可以看到他那寬大的披風在絕壁的勁風下飛揚拖曳,於是也緊緊地跟了上去,直到過了廊橋,到了那九_九_藏_書座大殿前,早有兩個內侍打扮的少年迎了上來,垂首為尅王掌燈引路。
魘璃踏著光斑前行,甬道里傳來的蒯肅的聲音聽來頗教人心酸,因為密道的曲折,迴音陣陣早已聽不清楚,但那種發自內心的感念卻是顯而易見。
蒯肅緊跟在魘璃後面,待到朝下走了十餘步,頭頂上方又響起一陣細微的扎扎聲,密道里頓時黯淡了下來,卻是洞口已然在他們身後關閉,嚴絲合縫。就在此時,密道里卻開始浮起無數幽幽的冷光,仔細看去兩壁之上密布著無數小坑洞,內藏雪亮而尖銳的箭頭,當真是殺機四伏。頂棚之上零星的綴著些閃光的晶石,在地上映出星星點點的光斑,使得通道變得明亮起來,而每個光斑之間恰好正是一步之遙。
只聽到一陣唏噓之聲,繼而槍陣一分為二,走出一個異常壯實威武的中年人來,虎目濃眉,一圈絡腮鬍子濃密卻修剪得甚是整齊,看其盔甲服飾,理當在這鎏金城中身居要職。
還沒等尅王看清楚,魘璃已經攥緊了手掌,將正在飛速愈合的創口藏在了手心,隨後笑笑:「我想現在我有資格覲見貴國的鉞帝了吧。」 由於角度的關係,之前種種只有尅王一人見到,一干侍衛不明就裡,只是見尅王呆立不動,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
蒯肅也不是蠢鈍之人,第一時間的反應便是轉頭奔來時路而去,只是沒想到才奔出幾十步,原本一直落在地上的光斑驟然消失,四周的一切頓時黯淡下來!沒有光斑指路,若是踏錯一步,也難逃橫死箭雨之下的厄運,蒯肅額頭上的汗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只能立在原地,耳邊只能聽到自己因為恐懼而跳得特別快的心跳聲。之後,他聽到一聲輕笑,轉頭看去,卻見數十丈外的轉角處又亮了起來,魘璃抱著沉睡的鋣立在那裡,嘴角微微上揚,笑容中透出几絲寒意。
魘璃嘆了口氣:「此時此刻你不為自己乞命,還惦記著沙場上的兒子,足見舐犢情深,只可惜你站錯了隊。而今大戰將至,魘桀既然有心拿北冥大營做踏腳石,先鋒營的戰車自然先行,你兒子既為虎賁尉,恐怕要從戰亂中全身而退也是千難萬難。」言罷搖搖頭,抱著鋣轉身朝密道的另一頭走去,一邊走一邊言道,「你的性命暫且記下,若是我這一去可以達成所願,興許你兒子的命也可一併保全。至於你,暫且留在這裏好好想想,今後應該站在哪一邊。」
那人眯縫雙眼注視著眼前這個毫無懼色的少女,微微頷首:「不錯,正是本王。你倒是精乖,究竟是何來路?」
魘璃嘆了口氣,伸手抽出腰間的金翎劍,周圍眾人皆是一片嘩然,紛紛挺槍便刺,卻被那為首的將領喝住,隨後轉頭對魘璃沉聲喝道: 「雖說你救回了皇子鋣,但擅闖鎏金城乃是死罪。本王再給你一次機會。你究竟何人,報上名來或可免你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