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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話 中宵露殘雪傾城 空自營營

第八話 中宵露殘雪傾城

空自營營

寐璐冷哼一聲:「寐璐事敗,無話可說,若是明昭帝姬以為可以耀武揚威……再愚弄折辱於我,可打錯了算盤。」
寐庄臉上烏雲密布,手指璐王冷聲道:「好一個璐皇弟,朕平日重你,將紫金帝嗣交於你輔佐,你不盡心儘力也就罷了,竟然教唆挑撥他們兄弟相殘……真是罪大惡極!」
寐璐面有愧色:「那些並不是萬年的堅冰,而是金台修造的三個月來,魘桀每晚汲大洋之水反覆澆鑄冰封的結果,一開始就留下了若干空洞,至於他是具體怎麼辦到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並非事事都讓我知曉。」
「為……為什麼會這樣……」沅蘿驚駭地捂住了嘴,淚水在眼眶裡打轉。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她能猜到繃帶里是怎樣一具傷痕纍纍的身體。魘暝的生氣相當微弱,這個她能很明顯地感知到。
寐璐此時見到魘璃頗為意外,但也避無可避,唯有扶住銅枷,隨押送的軍士進入觀海亭,來到魘璃面前,昂首而立。
寐璐見她這副神情,繼續說道,「今日既然說到這裏,我也有一事相問,一直以來,帝姬所籌謀的,究竟是為北冥王,還是為自己?」
想通了這一節,璐王反而鬆了口氣,尋思當初盤活的那顆棋子,可以派上用場了!
鷹隼不是瞎子,這一切發生得太快,雖然蒯肅並沒有說幾句話,但其中的含義非比尋常。
唯鷹隼暗自揣度,此事必是魘璃之計,引蛇出洞,以蒯肅的性命,要將對方拉下馬來!事情就在他面前發生,但卻不能算魘璃栽贓嫁禍。挖坑等人跳的事,她以往做過不少,此番也不例外……
他苦笑一聲道:「豎子不可與謀。」說罷躬身出列,拜伏于地,「臣弟鑄下大錯,願受皇兄懲罰。」
魘璃怒道:「究竟是何人指使你?速速招來,饒你不死!」
烈琴聞言早已蹲身提拿蒯肅屍身,很快自蒯肅懷中搜出一頁紙來,展開一看,紙上「按兵不動,澧都動手」八個字,字跡蒼勁有力。
「暝……現在怎麼樣了?」沅蘿雖然對著魘璃依舊有些不自然,但她已經在鳳儀殿外苦等許久,這是她唯一想知道的。魘璃輕輕嘆了口氣:「你隨我進去見見他吧。」
魘璃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心中的悲憤:「你們早知我大皇兄能躲過巨像碾壓,但是被壓碎擊飛的木碎勢如驟雨勢必難避,所以當時一二層金台的大皇兄和四個禮官都沒能躲過,渾身都是創口。這隻是連環計中的第二環,這個時候你們要的只是大皇兄受傷。」
魘璃已然自城樓上飛身而下,落在烈琴身邊,烈琴躬身將這一頁書函雙手呈給了魘璃,魘璃仔細打量片刻,喃喃言道:「此番我可拿住了,如此窮兇惡極,父皇面前須得給我個說法才成!」
白芷曾是藤州皇室御醫,後來藤州覆滅,也就沒有了她的下落,只是數百年來,民間倒是有過她出現濟世活人的傳說。
魘璃啞然,竟無言以對。
魘璃嘆息一聲:「魘璃向來睚眥必報,原本是打算多踩兩腳的。只可惜……大皇兄宅心仁厚,不忍見皇叔年老遭劫,流放下界,故而病中仍上書求肯,替皇叔討了個從輕發落。」
魘璃眼中流露幾分憐憫之色:「皇叔只是站錯了位置,倘若皇叔輔佐的是大皇兄,便不會落九九藏書到如此境地。」
此事見證之人極多,光龍禁衛在場就有數百人,她有恃無恐。
璐王雖然並不盡信,但北冥城一直打著海納百川的旗號,收容各部遺民,神醫隱於其中也並非不可能。直到探子傳回信息,說魘璃暗中至驚濤城密會蒯肅等幾元老將,暗中調動一隊千人的輕騎兵,預備派他們次日趕去北冥城。璐王方才確信白芷在北冥城的消息是真,魘璃調動這批人馬,是前去北冥城迎接神醫白芷,且護送她進澧都。
魘璃心頭一顫,澀聲道:「你的意思是……」
璐王捻須沉吟:「不妥,而今他在聖上羽翼之下,恐怕是動不了他。不過魘璃既然上書要求不拘部族,廣邀名醫,也就是說宮裡和軍中的大夫都束手無策了,才會寄望民間。咱們不必動魘暝本人,只需要動她招進宮的大夫就好。而且,還不能用咱們自己這邊的人,以免授人以柄。總之,還得見機行事方好。」
魘璃抬眼看著寐璐:「皇叔何出此言?」
沅蘿不能長時間留在鳳儀殿,魘璃把她送出殿外,特定點了一隊侍衛,護送她回北冥王府,然後轉身回到魘暝榻前,守著昏睡中的兄長,一夜無眠……
魘璃枯坐亭中,心中紛紛煩煩,猶如置身修羅場中一樣……
十日之後,六千騎兵護送白芷的馬車到了驚濤城,五千北冥城騎兵果然撤回。蒯肅手裡的一千騎兵將馬車護送至澧都城外,也依律多數撤回。果然只剩蒯肅帶領一百人馬進城,那六十死士都在隊列之中。
早在魘璃手捧密函出現在朝中的那一刻,璐王就隱隱感覺自己好像被蛛網縛住的飛蛾,危險就在眼前,而今直接被魘桀咬了出來,這心裏就好比打翻了五味瓶,原本魘璃手裡不過只有一頁手書,只要抵死不認,最多惹寐庄猜忌,不至於坐實謀害北冥王的重罪。
寐庄展開信紙一看,紙是御用的玉淞紙,字就更好辨認,璐王的手書本就是朝中一絕,一筆一畫皆獨樹一幟,不易模仿,最是一眼就能認出的手筆。召來鷹隼與部分在場的龍禁衛問話,情形與魘璃所言一般無二,整件事昭然若揭!
任務失敗,近處腳步聲響,黑壓壓一片銀甲的龍禁衛已經圍了上來。
鷹隼已經趕到現場,見到屍堆里的兩個活人,一個是蒯肅,一個是曾經跟隨魘璃的烈琴時,也不由得暗自心驚。厲聲喝道:「爾等於澧都行兇殺之事,可是要反?速速放下兵器就綁!」
廣邀名醫的詔書發出不久,就有不少名醫前來應徵,魘璃為防有人招搖撞騙,特意設下三重試題,唯有真正醫術出眾的方能通過,在眾多御醫和侍衛的監督下入鳳儀殿,為魘暝診治。只是這許久,也沒有真正能救魘暝的人出現。
寐璐嘆息道:「北冥王不可能成為新一任儲君,若是當今的天道仍是大劫之前的無憂樂土,一位正直仁厚的君王會是夢川之福。但是現在並不是太平無憂之時,大劫之後的夢川上有天君壓制,左右有風郡、忘淵環視,下有黎民生計重負,流民為患,可謂步步荊棘……」
沅蘿眼前的魘暝已經不是三天前離開北冥王府,精神抖擻地登上金台的北冥王了,她只看到一個包裹在白色繃帶里的人形。
不知何時開始,澧都城中開https://read.99csw.com始流傳著這樣一個傳聞,要治好北冥王的傷,非得當年在天道大劫之後,在戰場上活人無數的神醫白芷不可。
寐璐聞言,肩膀微微發抖,情難自控。他沒想到魘暝會如此胸懷寬廣,不念舊惡。
「時辰到了?」寐璐嘆了口氣,伸出雙手,任由侍衛將銅枷加身,千斤重負,拼全力也只能勉力行走。
他雖未提一個字,但一切疑點均指向二殿下魘桀。這一環扣一環,滴水不漏,不論魘桀是否是幕後黑手,勢必要惹得一身騷……
寐璐笑笑:「帝姬身系三城,呼風喚雨之時,可否有過躊躇滿志之感?倘若從來不曾有北冥王,帝姬會不會還與魘桀相爭?」 魘璃細細思量,微微嘆了口氣:「不錯,大權在握的感覺的確很好,倘若是只我與魘桀兩人,勢必也有一番爭鬥。而大皇兄仁德英明,抱負遠大,他所謀的絕非只是區區皇權,相比我等,早已高下立見。」 寐璐微微頷首:「帝姬能坦言說出這話來,可見也是個人物,倘若帝姬身為男兒之身,這儲君之位不作第二人想。只可惜帝姬身為女子,其餘帝裔皆平庸……儲君之位只能在兩位皇子之中挑選。在過去的幾次關鍵的抉擇上,北冥王感情用事,已經輸掉了聖上立他為儲之心。第一次,是力排眾議,輕易交出兵權,執意迎回帝姬;第二次,是為兒女私情拒婚忘淵;第三次,是大雪山下不顧生死,力竭救人。何況問鼎會上頂撞天君使者,埋下禍根……一個可以隨隨便便放下兵權、皇權和性命的仁者,就算如何有才幹,他的心不夠狠,是註定無法在這混亂的世道中坐穩皇位的。聖上若是立他為儲君,便是將夢川的重擔懸于刀刃之上,這是不可能的。不然為何至今魘桀還能安然留於人傑殿中?魘桀雖無仁心,可他對權力的重視和自保之念,遠比北冥王要重,在現今的局面下,反倒有一線生機。」
魘璃抬眼看看寐璐,微微一笑:「皇叔在天牢里困了兩個月還雄心猶在,佩服佩服。」
起初事情進行得很順利,七日之後蒯肅的騎兵隊已經到達了北冥城,但是很快,璐王收到了蒯肅的飛鴿傳書,說北冥城新加了五千騎兵,一同護送白芷的馬車入澧都,是以在六部戮原之上無法下手,尋求進一步指示。
「雪山崩塌……」沅蘿一個哆嗦,兩腿再無力氣,整個人軟倒在地,面色慘白,神情凄苦。
死士們不可置信地看著持劍傲立,紅髮紅眉的少女劍士,一是驚詫於她重劍青鋒之利,二是意外於她的外表與年紀,青春年少的劍士不可能經歷過天道大劫,而這紅髮紅眉,很明顯是赤鄴遺民,絕非來自藤州的神醫白芷!
蒯肅冷笑:「蒯肅豈是那賣主求生之輩?就是拼得一死,你也休想從蒯肅口中得到一個字!」說罷用盡全力高呼一聲,「蒯肅無能,未替主公清除禍根,唯有以死謝罪!」而後拔劍橫頸,只一劍,一顆人頭已經飛了出去,屍身怦然倒地,又是一片殷紅血流……
寐璐悲悵一笑,當日魘桀將一切推在他一人身上,便是已將他視為棄子,他長長嘆了口氣:「可笑寐璐一生自命不凡,到頭來才知自己也不過是一顆棋子罷了。」
第一,蒯肅是為截殺神read•99csw•com醫白芷,斬斷北冥王生機而來。
天牢之中暗無天日,不知過了多少天,牢門外傳來一串腳步聲,很快,門開了,一隊侍衛列隊而入,最後兩人搬進來一隻千斤重的銅枷。
魘璃閉目強攝心神,許久才言道:「是了,魘桀也只是依仗皇叔籌謀,對付大皇兄。他本身並不希望事事由皇叔把持。倘若此事真遂了他的心愿,大皇兄意外亡故,他便順理成章接掌儲君之位,到那個時候,他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明面上早已交出南川大營兵權,實際上卻借他之手,老樹盤根一樣繼續把持南川大營的皇叔你了。」
是夜,影子營的影使出動,夜召蒯肅。在驚濤城的草場深處,璐王與蒯肅見了一面,命他將六十名影子營死士安插|進護送白芷的騎兵隊,以方便在中途結果白芷,了斷魘暝的唯一生機!
璐王搖搖頭:「二殿下切莫高興得太早,而今之勢,還沒到塵埃落定之時。最近幾日外面的情形可不容樂觀。那些百姓為魘暝立生祠祈福,可想而知是如何擁戴。魘暝還一息尚存,就難保有變數。聖上這次留他在鳳儀殿,加派侍衛保護,也是怕他再出意外。他就算只剩一口氣,若是聖上順應民意立他為儲君,再取水靈殿里的紫旃果救他性命,豈不反而成全了他?」 魘桀心念一動:「皇叔言之有理,看來他一天不死,這事就勢必懸而未決。咱們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動他這一次,就能再加一把火,區區一個病夫,還能讓他飛了不成?」
死士們紛紛橫劍自刎,一時間甬道里血流成河……
蒯肅哈哈大笑,朗聲道:「你曾大加折辱於我,北冥王也曾棄我于不顧,良禽擇木而棲,蒯肅自當另投明主!」
魘璃將她扶了起來:「阿蘿,你別這樣,御醫說他會好起來,只是需要時間……」
就在此時,聽得魘璃揚聲道:「烈琴,你且搜搜他身上,看看可有蛛絲馬跡!」
從身份尊崇的親王,淪為天牢之中的階下囚,寐璐這一跤摔得極重。他熟知律法,而今這般境況,等待自己的應該是輪迴池中放逐下界的極刑。經過輪迴池后,他可能盲聾啞殘,也可能魂魄不齊,墮落下界之後更會境遇不堪。然而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不出一個月,北冥城傳出消息,神醫白芷現世,就在北冥城中。
次日,魘璃入昊天殿,請求寐庄下召,不拘部族,廣邀名醫前來澧都,為魘暝療傷。
寐璐苦笑道:「北冥王宅心仁厚,這是他的好處,也是他不好之處,帝姬一向洞如燭火,難道還沒看清楚形勢嗎?」
魘璃也出現在永安門的城門之上,怒聲喝道:「蒯肅!北冥王待你不薄,為何你要行刺神醫白芷?究竟是何居心?」
寐璐搖搖頭:「若是天君要動他呢?」 魘璃咬牙道:「誰都一樣。」
魘桀這幾天早有風聞,知道魘暝失去自愈能力,心中竊喜,尋思著生平大敵廢了,儲君之位自然是自己囊中之物。待到下朝之後回到居所人傑殿,轉眼見璐王依舊眉頭緊鎖,開口言道:「而今大勢已定,皇叔還在擔心什麼?」
魘璃仰天,努力地將要奪眶而出的淚水逼了回去:「這就是連環計中的最後一環,大皇兄愛民如子,他不會眼睜睜看著子民枉死,所以拼盡九_九_藏_書全力……這就是在千萬人眼皮子下進行的謀殺,意外之中的必然。我只是不明白,那些萬年冰層為何會空鼓?」
自從上次的事後,魘璃與沅蘿之間也有些隔閡,加上沅蘿終日把自己關在花房裡,少有與外界接觸,收到信息也比旁人晚了一步。
第二,蒯肅是另投明主,背叛北冥王,此番前來也是受命剪除北冥王而來。
魘桀聞言獃滯片刻,只恨不能把嘴給縫起來,隨後滿頭大汗,帶著哭腔極力撇盡干係:「一切都是璐皇叔所為,兒臣一時豬油蒙了心,未及時阻止,求父皇饒恕!」
魘璃心如刀絞,她本以為這是她守了一百年的秘密,原來兄長早已知道了。她喃喃言道:「阿蘿,你放心,我一定能想到辦法,讓瞑哥哥好起來的。」
當魘璃回到鳳儀殿,卻見久不出花房的沅蘿在鳳儀殿外徘徊。因為有寐庄的旨意,除了魘璃、御醫可出入鳳儀殿,其餘人等只能在特定時辰前來探視,皇室宗親皆不例外,何況只是客居夢川的沅蘿。
他面向澧都的方向,含淚叩首:「謝皇兄恩典,寐璐感激涕零。」 魘璃搖搖頭:「皇叔要謝的,只有父皇嗎?」
魘璃驀然出了一身冷汗,站起身來揚聲道:「那又如何……大皇兄在過去的百年之中,已經做到了平定外患,疏導內亂!」
魘璃面色慘白,緩緩坐下,半晌作聲不得。這幾件事,一直是她心頭的顧慮,以往她每每想起,都是自我安慰,再努力幫兄長建功立業,希望能挽回頹勢,但今日被璐王一語道破,心神激蕩之後,又浮起一股決然來:「這有何難,大皇兄做不到的事,我會替他做,我不介意為他弄髒雙手,就算怎樣都好,我都會保他坐上儲君之位!」
魘桀見得形勢不妙,撲通一聲跪在當場:「父皇明鑒,此事與兒臣無關。兒臣並未讓人去誅殺白芷……」
寐璐走出天牢,外間已然整整齊齊地列隊數百人,皆身著白袍,戰甲胸口綴巨鯨紋樣,卻是新建的鯨吞營將士。寐璐雖覺奇怪,但人到此時此刻,可謂萬事俱休,也懶得再廢心神。
寐璐垂首言道:「事到如今,也不敢欺瞞。金台之變的確是我等設局,事先毀壞了先王像基座,再以冰封之術暫時穩固。待禮畢炮響,人人心外無騖之際,解了冰封之術,任由石像倒向二層金台……」
魘璃示意軍士打開寐璐身上的千斤銅枷,繼續說道,「父皇擬召,將皇叔下放至鯨吞大營先行營,做一名千夫長,遠征汪洋,行探路之責。那邊三艘破浪艦上的都是你麾下之卒,你若能戴罪立功,尋到碧落州,澧都大門自然會再為你而開,到那時,皇叔依舊是夢川的璐王。若是徒勞無功,此後也不必再回來。」
轉過鬧市,離永安門不到百丈的甬道之中,一場生死廝殺發動!六十名死士轉眼間斬殺了其餘四十名軍士,紛紛朝著白芷的馬車襲去,馬車瞬間被挑為碎木,同時間,一個嬌小挺拔的身影自馬車上躍身而起,三尺重劍就如摧枯拉朽一般,將團團襲來的兵器一一攪斷。
魘璃冷冷道:「二皇兄,這殿上可沒有人提過神醫姓名。你若當真不涉此事,怎會對此如此清楚?」
璐王心想這個白芷果然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魘璃派出這麼多人保護,看來是真把魘暝https://read.99csw.com的性命押在白芷身上了。不過百密一疏,北冥城的軍隊隸屬於北冥城,並無許可權進入澧都,所以這五千人最多只能送到驚濤城境內,就必須折回,而進皇城也不可能太多人,在澧都城中多的是機會下手。璐王打定主意,揮毫寫下「按兵不動,澧都動手」八個字,以飛鴿傳於蒯肅。
沅蘿渾身發抖:「可以嗎?暝的身體恐怕早已經不能自愈了……」 魘璃沉默許久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寐璐抬眼看看魘璃,微微點頭:「帝姬聰慧過人。巨像滾落山崖,砸向百姓,聖上自然不會坐視不理,將巨像推向山壁瞬間冰封,也就將早已空鼓的冰層震裂……」
寐璐長嘆一聲:「北冥王以德報怨,寐璐無地自容。此後也只有早晚焚香祝禱他早沾勿葯,福壽綿長。」
寐璐聞言,見魘璃一臉決絕,也不由心頭一震,半晌才開口言道: 「帝姬明知不可而為之,勇氣可嘉,既然如此,就必須早做打算了。寐璐言盡於此。」他拱手為禮,轉身離去,攜部下登舟,朝著海中的破浪艦而去。
寐璐羞愧難當:「寐璐戀棧權位,難捨南川大營兵權,故而棄嫡長,扶幼主,挑動北冥南川爭鬥,以至於機關算盡,恨錯難返……這千余年的苦心經營,轉頭成空,實在荒謬至極。」
朝中百官原本就不齒魘桀與璐王的所作所為,一時間出列彈劾者,不計其數。寐庄盛怒之下,褫奪親王封號,命人將他打入天牢,魘桀幽閉人傑殿靜思己過,南川大營兵符即時收回。
璐王老淚縱橫,跪倒在地。這已經是天恩浩蕩,即使尋不到碧落州,也只是放逐遠洋,至少不用受輪迴池中的極刑,也不用墮入下界受苦……
朝堂之上,魘璃持書首告,哀聲慟哭,言道:「兒臣收到風聲,有人慾在皇城誅殺神醫,謀害北冥王。於是特意故布疑陣,派侍從冒充神醫入城,果然刺客中計,全部截獲。雖然刺客全都畏罪自殺,但這幕後黑手的密函已被搜到,懇求父皇做主,揪出這十惡不赦之輩……」
寐璐轉眼看看魘璃:「這些大事是如何辦成的,別人不清楚,難道帝姬還不清楚嗎?真正以非常手段,解非常之困局,于北冥大旗之後與我相爭的人……是帝姬你呀……」
魘璃輕輕嘆息一聲:「皇叔今日大徹大悟,相信大皇兄與父皇都甚是欣慰。既然如此,魘璃尚有疑問,望皇叔解答。當日金台之事,可是皇叔與魘桀共謀?」
魘璃咬咬唇,低聲道:「金台拜帥之後發生變故,致使大雪山的冰層崩塌,瞑哥哥為了保護夢川子民,竭盡全力使用靈力,致使傷口撕裂,血流不止……」
魘璃起身扶起寐璐:「承皇叔此言,也不枉皇兄放皇叔一場。畢竟是骨肉血親,若是早存此心,何至於此?」
沅蘿含淚道:「自打暝在南蜉洲受傷……上次那一刀養了很久,他已有所覺察,只是不讓我跟你說,怕你擔心。」
昊天殿上也有朝臣無數,附議者多數……
一行人出了澧都,繞行自大雪山下,卻並未上山,而是朝著海邊而去。離岸百余丈遠泊著三艘大船,十余條小船,正在朝大船上運輸物品。海岸邊矗立的觀海亭里有一人正在淺飲小酌,身後奉酒伺候的,是一個紅髮赤眉的少女,正在飲酒的人,正是魘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