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微笑，靠得更近了些。這時預報室的光打在他臉上。

艾吉說不出話來，也動彈不得。她盯著丹尼，害怕他會做出些什麼事來。其實艾吉並不了解他，但是她還是相信丹尼並不是壞人，為了地球——他只會做自己相信是正確的事。他不可能……

「確實是你。你殺了我們。而FALL讓我們重獲新生。」

「我以為你們死了，」福克納低沉地說，「我以為是我殺了你們。」

「你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風險有多大你明白！」

亞當·福克納無力地靠在牆上。「我的兒子已經死了。你不是我兒子。」

丹尼一把將塞伯推開。

艾吉從塞伯身上掙扎出來：「你說什麼？」

艾吉的心臟劇烈跳動著。丹尼在幹什麼？這是個惡作劇嗎？還是FALL計劃的一部分？她看著這兩個男人。他們確實有些相像——眼睛，下巴……

艾吉開始喘不上氣。她往後跌了一跤，幸虧塞伯及時扶住她。

福克納停下腳步：「你是誰？我不認識你。」

「夥計，他在騙你，」塞伯在暗處發聲，「你知道他是個騙子。」

「怎麼樣，愧疚的感覺不好受吧？」丹尼怒吼道，灰色的眼睛閃閃發光。

丹尼又向前一步。

「你怎麼能！」她啜泣著，「你讓我……讓所有人都認為……」她無法組織語言。痛苦、愧疚、亢奮和憤怒在她心裏糾結著。她曾經那麼質疑自己的父親。全世界的媒體都在譴責大衛·謝潑德。而與此同時，亞當·福克納一直在向艾吉灌輸他的思想。

「兒子，」福克納接著說，「沒有什麼事九*九*藏*書是我們做不到的。我的穿梭機就在樓上。」福克納現在有些目光獃滯了。艾吉不知道他表達出的是否是真實的情緒。這個將她撫養長大、視若己出的男人，真的值得相信嗎？

艾吉抑制不住地哭出聲：「你？」

丹尼離得很近，艾吉甚至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發的熱量。「阿德里安娜事件對你來說只是熱身，對嗎，爸爸？數萬人死掉了。那麼你在遠月面又殺了多少人？為了延續你的謊言，你知道有多少人為你而死嗎？」

亞當·福克納仍在茫然地搖著頭。

丹尼沖向福克納，把他甩到角落——像是一個捕食者撲向獵物。

她曾經這麼相信他，這麼愛戴他。艾吉現在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傻子。

福克納撐著牆壁站起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

教父的眼神讓艾吉難以置信——他的靈魂彷彿都飛走了，空洞而無力。

他揮舞胳膊指著房間。牆壁顫動得太厲害了，彷彿讓人出現了雙重視覺。

所有那些採訪、拍攝，所有完美排練的回應，都只是……謊言而已。

福克納向後倒去，鼻子里流出黏稠的黑色液體，順著下巴流下去。艾吉想掙脫開塞伯的胳膊，但塞伯死死拽住她。

「是的，艾吉在這兒，」丹尼說道，「塞伯跟我也在這兒。」

艾吉現在還是一頭霧水：「但是，你卻告訴人民這都是大衛的失誤？」

「我是想減弱反應堆的能量，讓它不足以帶動一個燈泡。但我從沒想過要炸掉它。」

福克納撐著牆站起來。這時他態度大變，整個人都泄了氣。艾吉看read.99csw.com向丹尼。這不會意味著……？

「他說謊。」福克納打斷他。但是丹尼仍在無情地繼續。

「阿德里安娜不是個失誤，對不對？更不是大衛·謝潑德的失誤。」

「不，」他掙扎著開口，「我不相信。我不……」但是聲音已經完全像是另一個人，虛弱而壓抑。事情發生這樣的轉變，艾吉覺得血液一下子湧上頭頂。不。

「媽媽有架穿梭機隨時待命。我們起飛后爆炸才發生，」丹尼冷冷地說，「差點發生墜機，還好警衛及時控制住了。下面發生的一切我們都看到了。即使從那麼高的地方往下看，阿德里安娜火災也觸目驚心，人們被燒成火球。」

他們頭頂上的天花板掉下一塊岩石，重重地砸在地上。教父甚至沒有躲閃一下。他始終盯著艾吉。

教父朝著他的兒子顫抖地伸出手：「別這樣。求你了。」

「媽媽想要離開你，」丹尼輕聲說，「她為此計劃了好幾個月。」

「亞當！」她拚命想幫他，想阻止丹尼。

艾吉渾身顫抖，但這次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這是赤|裸裸的背叛。他怎麼能讓自己的父親背負了這麼多年的罵名？又怎麼能讓艾吉成為自己謊言的發言人？

丹尼厭惡地看了亞當一眼，這眼神刺痛了艾吉的心。她能讀懂這眼神。她明白恨自己的父親是一種怎樣的感覺。但是丹尼為什麼恨亞當呢？

福克納不可思議地看了看他們。

「亞當！」艾吉哭喊道。

「你怎麼敢冒充他！」他竭力保持平靜。

艾吉皺眉：「什麼？」

「不！」艾吉尖叫道。

rｅａd•９９cｓw.cｏｍ「夥計，別聽他的……」塞伯開口，但是丹尼推開了他。他看向福克納的眼神有些不可捉摸。艾吉屏住呼吸。他不會真的在考慮這個建議吧？

艾吉倒吸一口氣。原來福克納已經放棄她了。她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只是在做生意而已，這根本不是愛。

「跟我回來吧，」福克納低聲說，「跟我回來。我們一起改變這一切。」

「只是場月震而已。遠月面的地質情況總是不太穩定。」福克納說道，其實他也在顫抖，「這完全是可控的。」

丹尼往前走了一步。艾吉皺起眉頭。

「是啊。已經十年了，你認不出我很正常。」

艾吉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撕成碎片。教父有在意過她的想法嗎？

福克納深吸一口氣：「那個反應堆能耗已經高達數萬億美元。我們只有一次機會。必須採用電池。」

丹尼繼續往前走，現在他已經能碰到福克納了。「我承認，現在不是團圓的好時機，」他平靜地說，「但是你必須對自己的行為負責。」

「不知道？」丹尼後退一步，伸手把髒兮兮的太空服上的扣子解開，掀開被汗水浸透的襯衫。露出的一切讓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炸了反應堆！」丹尼怒吼道，「是你殺了那些人。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從沒想過發展反應堆，是不是？」他憤怒地收緊下巴，「你覺得這個項目掙得太少。你想控制整個月球公司的盧邁特。你破壞了啟動開關，毀掉了大衛·謝潑德的記憶，這樣你就能肆意繼續你的盧邁特電池事業。」

有ｒｅad.99ｃｓw.ｃｏm那麼一瞬間，氣氛沉默得只能聽到地面的震動聲。然後——

亞當·福克納抹掉嘴角的血：「反應堆耗資巨大。它的規模宛如一座城鎮，而且需要數年才能建造完成。艾吉，你要明白，如果我們都跟你父親的想法一樣，半個世界就仍將處在貧窮之中。他們行事過於謹慎，也根本聽不進別人的建議。」

丹尼明亮的灰色眼睛久久未從福克納身上移開。

「又來了？」丹尼咆哮道，「權力？」他啐了一口，「等他們發現事情的真相，你以為你還能擁有什麼權力嗎？」

但是丹尼爾·福克納明明在阿德里安娜事件中喪生了啊。艾吉迅速回想起那天的場景——艾吉跟爸爸一起跑回實驗室，而埃維琳、丹尼爾當時跟聯合領導人一起站在舞台上。他們位於爆炸區的正中央，除了空氣沒有任何庇護。丹尼爾不可能還活著。

福克納眼裡含著淚。他像連珠炮似的說著話，試圖證明自己做得沒錯。

艾吉感到前所未有的傷心。她像腳下的地面一樣戰慄個不停。但是除了傷心，她也感到寬慰。原來這不是父親的錯。不是他的錯。

「可控？」丹尼大吼，「這情況，可控？你有什麼毛病？你的所作所為簡直讓人難以置信。為了拯救你那寶貴的公司，拯救你自己，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謊。」

福克納愣住了：「你在說什麼？」

丹尼抬起手，一拳砸在福克納臉上。

艾吉感到一陣噁心。原來造成那場爆炸的不是她父親，而是亞當·福克納？她所熟知的一切彷彿都變成謊言，就像此刻的基地一樣，分崩離析。

「你倒是沒怎ｒｅaｄ.9９csｗ.coｍ麼變，」丹尼臉上還是掛著笑，「最近怎麼樣，爸爸？」

福克納跪倒在地上，頭抵著牆。

「丹尼爾，求你了。」福克納喃喃自語。

「阿加莎？」福克納喊道，神色放鬆了些，「怎麼會是你？你怎麼進來的？」

「丹尼，別這樣，這不對。」艾吉朝他們走去。但是囚犯擋住她的路。

「我也希望是這樣，」丹尼咬緊牙齒，「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希望自己早就死掉了。」

福克納低垂著眼，臉色大變。艾吉不太明白。愧疚？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些電池救了我們的命，」福克納大聲說道，「要不是它們，我們早就自相殘殺了。」

福克納看向艾吉。艾吉有些站不穩。「亞當？」

福克納踉蹌了一下，扶著牆才勉強站穩。他盯著丹尼看了好久，目光在他臉上瘋狂地掃視著。

教父出現在走廊邊，藍色的靜謐工作服上滿是塵土。

「丹尼爾，」福克納接著說，他扯出一絲微笑，「我能給你完全不同的生活。你媽媽做的事情一定讓你很難承受。她把你拖進恐怖分子團伙，而我會讓你重新得到你應有的生活。如果想要權力，我也可以給你。用你的名字可以隨便進出所有地方。你叫福克納，世界都是你的。」

福克納倒吸一口氣。

教父的目光轉向丹尼：「父親和兒子，齊心協力。」

「電池是更好的選擇，它們更方便，便攜，並且易於生產。電池能為人民提供充足的能源。我的行動拯救了世界！」

除了攝像機的嗡嗡聲外，整個房間靜得嚇人。

「所以你就決定毀掉反應堆，就為了阻止他們？」丹尼打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