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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二章

丁副官抬腕看表,已過二十分鐘。他招手叫過一個特務:「大劉,馬上讓人去刷車廂,陳安就會明白他該幹什麼。」
章默美一身清純的學生裝,拎著小箱子出現在門口:「老爺。」
肖鵬:「我看看那根人蔘。」
徐傑生坐下:「特派員大駕光臨,是傳聖旨,還是挑我的毛病來了?」
陳安難以置信地看著儲蘭雲:「你說什麼?!」
儲漢君攔住肖昆:「這是默美,你們以前是不是見過一兩面?」
被肖鵬點了名,知道陳安叛變內情的特務們全被軟禁在軍校一個小會議室里。特務們七嘴八舌地發牢騷。丁副官站在窗口看著外面,也是滿腹心事。
肖鵬盯著丁副官,把話說得像是從牙縫裡向外擠:「只要你用心,總會有收穫。」
就在廖雲山和徐傑生對峙的時候,肖鵬已經把那張名單上的畢業學員召集到另一間會議室里了。
肖鵬在每個人面前慢慢走過觀察著每個人的表情:「諸位進來之前,他已經把事情的前前後後,牽涉的人交代得一清二楚。我本可以照著他的交代去處置。但是,我肖某不想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聽他一面之言,所以我給你們每個人一個說實話的機會。諸位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一家老少的命就在你們的手中,由你們自己決定。」肖鵬指著其中一個特務:「你,留下。剩下的帶出去,你們一定要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說。」肖鵬走到丁副官面前,慢慢說出最後一句話:「別跟我耍小聰明。」
門嘭地開了,丁副官和車站上執行過任務的幾個特務被押進來。肖鵬坐在椅子上。地上,行刺的老頭滿臉血污已經被打昏,血流了一地。大家面面相覷。
何三順拍拍肖昆,什麼也沒說匆匆向汽車跑去,徐傑生的車已經開動了。
徐傑生生氣地拍案而起:「廖特派員,你也太不把我徐某人放在眼裡了。在我的學校選我的學生,你竟然事先不經過我的同意,居心何在?」
肖昆抬手制止她:「完成任務的前提不是時間,是安全。推遲接頭,再等等吧。」
肖鵬心裏一動,馬上詢問:「這位是……」
看著在喪妻之後明顯老了許多的儲漢君,肖昆心裏湧起一股憐憫和欽佩。這樣一個老人,在這種時候還操心著國家,操心著時事,不得不讓人敬佩。如果,在未來的新中國,像他這樣有才識的人物,該發揮多大的作用啊。無論如何,我要把他帶到解放區去。肖昆這樣想著,又對早晨的事情憂慮起來,如果,陳安真的出問題了,那該怎麼辦呢?
儲漢君顯然也十分激動,他手扶著陳安的肩膀,看著陳安上下打量:「哎呀呀!想不到一晃十年,你都長這麼大了……你父母都好嗎?」
大家二話沒有,安靜快速地離開會議室。
見肖昆一直抓著肖鵬不放,賈程程笑著在一旁搭了腔:「肖老闆,我看還是聽你弟弟的吧,既然人都回來了,還怕沒時間拉家常嗎?」
這時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
陳安臉漲得通紅:「為什麼?」
肖昆的臉上仍是平靜的微笑:「多禮了。先生,請陳先生客廳聊吧。」
于阿黛也悄聲地:「不知道。」
陳安顯得有些激動了,他強迫自己定了一下神,故作無意地說:「我見過肖大哥。」儲漢君一愣:「噢?什麼時候?」
儲蘭雲雖然不悅,但對父親還是敬畏的,她沒再說什麼,轉身憤憤地離去。
肖鵬似沒聽見,以強調的口氣說:「在這裏我要提醒各位注意,在我們這個特殊的隊伍里,沒有性別之分,每個人都是要向黨國盡忠的戰士,每一個人,都必須達到我的要求。達不到要求的,我會請他立即離隊!章默美留下,其餘解散。」
陳安的心終於放下了,他像見了救命恩人似的放下箱子,幾步衝到儲漢君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聲音都帶出了哭腔:「伯父!」
儲漢君嘆口氣,對肖昆說:「蘭雲母親去世對我打擊太大了,這些天我總是神思恍惚的。你看有沒有合適的資料員給我找一個,幫助我應付這個特別時期的工作。」
丁副官只好應道:「是。」
丁副官平靜地:「不知道。」
肖昆想了想,終於決定告訴賈程程:「陳安進儲家還沒坐穩,顧不上寒暄便急於跟二十幾年來從未謀面的儲蘭雲結婚,這事讓我產生了疑心。一,陳安是留洋回來的,應該對這種舊式婚姻持抵觸情緒;二,蘭雲幼稚任性,陳安剛進儲家便被她來了個下馬威,他怎麼可能如此急迫跟這樣一個不喜歡他,又不溫柔的女孩結婚?不合常理。」
因為特別小分隊的成立,大概還有說不出口的其它原因,廖雲山把自己的工作大本營安在了徐傑生的軍校里。徐傑生氣憤難平,可又無可奈何。
徐傑生轉身走出了倉庫。
肖昆和賈程程匆匆上了車。肖昆打著火,臉上一掃剛才的興奮,看起來非常沉重。賈程程坐好,車緩緩開出車站。肖昆一言不發。
肖鵬:「于阿黛。」
章默美的臉色更沉了:「聽我母親說了。」
兩個特務跟著丁副官走出軍校大門口。韓光站在大門外邊。這是個學生模樣的年輕人,丁副官伸出手:「您是韓光先生嗎?」
肖昆:「程程,我知道你完成任務的心情非常迫切,但我必須告訴你,對一個從事地下工作的人來說,這不是優點,是缺點。」
阿福忙跑到門口:「老爺。」
丁副官冷笑:「哼,我怕草木皆兵沒抓住303,倒傷了自己人的和氣。」
肖昆放緩了語氣:「儲先生要找個資料員,這是你進儲府觀察陳安的好機會,明天一早你就去,就說是我介紹來的。」
原來,肖昆和肖鵬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肖鵬的母親曾是肖昆母親的貼身丫頭,後來成了肖家老太爺的侍妾。
陳安的話還沒說完,儲蘭雲端著茶盤進來了,正聽到陳安的話,不禁大怒:「爸爸!」
此刻,儲漢君和肖昆正在儲家客廳里密談藥品的事情,儲漢君答應去勸說徐傑生。
沒有寒暄,肖鵬直截了當地彙報:「303沒來接頭有三種可能。第一,303之所以幾次在我們的圍捕中脫逃,說明他生性狡猾,是個謹小慎微的人,他有意不來接站,派了其他人來觀察陳安;第二,有可能陳安在車上發報,是通知303別來接站;第三,303接站時覺察到了什麼,臨時改變了主意。」
章默美立正敬禮:「章默美一定完成長官交待的任務。」
儲漢君帶章默美進了儲蘭雲隔壁,陳安斜對面的房間。陳安看著他們進去,心裏隱隱有說不出的不安。他現在就是只驚弓之鳥,看見什麼心裏都要害怕。在這個時候有陌生人住進儲家,不能不讓他警惕……
儲漢君聞聲匆匆迎出,一眼看見陳安,欣喜地:「安兒——」儲蘭雲見狀扭頭走了。
肖昆說:「陳安已經到達上海,只要他沒有暴露,今天不接頭並沒有read•99csw.com什麼損失,我們隨時可以跟他接頭。但是貿然行事,後果不可挽回。」
在肖鵬的凝視之下,丁副官點點頭:「肖教官,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很佩服你有膽有識,難怪你如此被特派員賞識。」
在握住賈程程手的一剎那,肖鵬心裏忽地軟了一下,彷彿有什麼東西從心底最隱秘處探了一下頭。
化裝成車夫的特務命令陳安:「上車!」
肖鵬站起來:「此人是剛才劫殺陳安時被我拿下的。」
肖昆皺著眉頭琢磨著,半晌,肖昆說:「恐怕只有求助於儲先生了,讓他去做徐傑生的工作。正好,他老人家也托我幫韓如潔弄這種葯,韓先生的老家也在解放區。」
章默美又鞠一躬:「肖老闆好。」
章默美有些傷心:「是我不好。沒有趕上見太太一面。」
他盯著車站的門口,久久地沒有動一下……
徐傑生皺眉:「哼,你的好話最好別說,我聽著都像是告我的暗狀。」
賈程程有些不舒服:「可是這兩年……」
肖昆:「你我分別三年,總不能讓我一句話不問就走。什麼時候回國的?」
陳安瞪著儲蘭雲發獃。儲蘭雲更大聲地喝道:「跪下!」
在這條幽靜的街道上,儲家大門顯得十分氣派。院內的梧桐樹枝繁葉茂,枝杈伸出院牆,在人行道上投下大片的陰影。
她悄聲問:「阿黛,這是怎麼回事?」
車夫邊跑邊低聲惡狠狠地說:「你他媽的老實點,去南站,還想跑是不是?」
賈程程:「來之前我剛收到家裡的電報,組織上要求我們想盡一切辦法把這批葯送到解放區。」
賈程程點頭:「儲先生若肯就太好了。另外,武漢方面也回電了,說至今沒有發現陳安的異常情況。肖昆同志,你是不是太多慮了?」
何三順看著他的眼色:「校長,是我告訴肖老闆您的嫂子和小侄子已經死於疫病,您老母親還在共產黨的解放區。為了您,肖老闆才下決心,冒著生命危險花大價錢搞到這些葯。」
肖鵬說罷走了。
肖昆失望地搖了下頭:「難度很大。」
這實在是讓陳安忍無可忍了:「你!你太過分了!」
陳安看見儲漢君,馬上恭敬地叫道:「儲伯父。」
面對肖昆一串的為什麼,肖鵬並不熱情,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先回答你哪一個問題了。現在不是寒暄的時候,我正在執行任務,我會去找你,到時咱們再細聊。」
陳安自知生命危在旦夕,儲漢君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他必須緊緊抓住,於是,剛坐定,陳安便又起身,打開箱子,拿出母親準備的聘禮:一個精美的盒子放在桌上。
丁副官又一個立正:「是。」
章默美接到通知晚了一點,當她匆匆趕到推門而入喊報告的時候,她愣住了。環繞圓形大會議桌,正襟危坐著一圈學員,大家目不斜視,像沒看見她進來。章默美看見同學于阿黛身旁還空著一個位置,忙走過去坐下。
陳安大驚,失望地說不出話,只好緊張地察看著周圍動靜。
肖昆皺眉:「我說過了,放棄接頭。」
肖昆搖頭:「那不重要。安全地完成任務才是重要的。」
徐傑生蔑視地冷笑:「這樣的高見我不能苟同。」
肖昆見狀起身:「儲先生,那我先走了。」
儲蘭雲立刻把話接過來:「你說得對!我就是這麼過分!我只對你一個人這麼過分!」陳安愣住:「為什麼?」「因為我討厭你!」話一說完,儲蘭雲拎起陳安的箱子就往大門走去。陳安忙追:「哎——哎,蘭雲——」
陳安抬腿就往裡走:「我是陳安,不必通報,我自己進去。」
儲漢君忙打岔:「快不說這些傷心事了。」
隨著肖鵬一一說到名字,他路過的相應的人不斷起來喊到,然後直挺挺地站著。最後,他來到唯一還坐著的于阿黛身邊。
陳安:「剛才在車站,一個朋友本來說好接站的,結果沒來。我無意中看見肖大哥了。」肖昆從容地應道:「我剛才是去過車站,發貨去了。」
陳安抽著鼻子說:「好。都好。」他趕緊掏衣兜:「這是家父給您的親筆信。」
廖雲山點頭,少頃,揚聲向外邊問道:「我剛才已經讓人通知軍校校長徐傑生了,讓他立即到我的官邸,有要事相商。怎麼還沒有回信?」
刑訊室里的訊問還在進行,緊張的氣氛越來越濃,每一個從屋子裡出來的特務都顯得失魂落魄,像是被肖鵬抽了筋似的。最後,就剩下丁副官了。當丁副官被帶入的時候,他看見,那老頭反綁著手,已經死在了地上,丁副官只能看見老頭的後腦勺。
陳安拎著箱子匆匆出了車站,一個人力車夫跑到他面前:「先生,坐車吧?」陳安上了人力車,低聲說:「上海南站。」
肖鵬點頭,把話引入正題:「儲漢君是國內知名法學家,共產黨正在極力爭取他北上參加新政協。據我方可靠情報,共產黨對儲漢君有一道死命令,爭取不成便暗殺之。」
這倒正中肖昆下懷。肖昆立刻應允:「沒有問題。」他拿出本子:「這是喪禮的程序,所有東西我都置辦齊了,待您拉出來客名單,我一一再作安排。」
徐傑生抬頭看著廖雲山:「我聽聽你的打算。」
肖鵬:「死到臨頭你還嘴硬。好吧,我把你們聯絡的方式一步一步地告訴你。來上海之前,你的上線已經安排人在車站等候你,不是為了伺機聯絡,而是有備無患,這個人就是他。你沒有想到路上會有陳安叛變之事。火車到上海之前,你被鎖在包廂里,趁大劉睡覺之機,你畫了陳安的肖像,告訴來拿這張紙條的人,陳安是叛徒,必須馬上除掉。之後你把紙條藏在你們慣常藏匿的地方。下車之後,你悄悄在車廂上寫了你所在包廂的數字,這個撿垃圾的循蹤追去,找到了這張紙條,於是有了陳安被劫殺的一幕。」
「行動吧!」肖鵬說完,自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章默美鬆弛了一些。「知道為什麼留下你嗎?」章默美:「不知道長官!」肖鵬盯著她略沉了一下:「坐吧。」章默美仍目不斜視:「是!長官!」章默美坐下。「章默美,你母親曾經是儲漢君家的傭人,現在在家養病,對嗎?」
肖鵬:「你真是見了棺材都不落淚。我再提醒你一句,這個人,是在車站裝成撿垃圾的共產黨。」
陳安看著儲蘭雲沒有一絲笑容的臉,只好放下箱子,把花盆擺好。盆里的花已經被他踩得稀巴爛。陳安剛直起腰,儲蘭雲又冷冷地命令:「跪下!」
丁副官正靠著廂板閉目休息,另一個特務用報紙蓋在臉上打鼾。肖鵬衝進包廂,狠狠地在桌子上一拍。丁副官聞聲坐起來。
儲漢君:「這是肖昆。默美你還記得嗎?如今也是上海灘有名的老闆了。」
肖鵬不容置疑:「我不聽解釋。不管是誰的電話,一概不能接。」
賈程程:「我們這九_九_藏_書樣沒有緣由地不跟陳安接頭,會讓他怎麼想?」
徐傑生皺眉:「別說了。」
陳安想,如果肖昆剛才是要與自己接頭,那麼他一定知道箱子里有那份絕密文件。提到箱子,他不會無動於衷。可是,陳安卻沒在肖昆臉上看出任何異常反應。
賈程程沒說話。
肖昆搖頭:「我已經決定了,放棄接頭。」
肖鵬一出車廂,肖昆就衝上去一把扳住肖鵬的肩膀驚喜地叫起來:「二弟!我不是在做夢吧?」
肖鵬:「二十分鐘之後,如果303仍然不出現,按第二方案行動,陳安不能在這兒多耽擱,讓他馬上出站去儲漢君家。你手下的人不許跟,不能單獨行動,一個不少地給我帶回來。」
儲漢君接過信,來不及看,只是一連聲地說:「好好好。」又趕緊拉過陳安介紹一旁的肖昆:「來,安兒,我給你介紹,這位是肖昆,我最為中意的弟子。以後你在上海要多多依靠他。」
章默美臉色黯了一下:「我母親根本不可能同意我考軍校。」
丁副官望著肖鵬走出門去,臉上的表情變作了焦急和緊張。原來,他確實是長期潛伏在廖雲山身邊的中共黨員,在這樣的危急時刻,他不能放過這個機會,他必須要把消息傳出去。他稍事猶豫,轉身伏案,提筆寫了一張紙條:「儲漢君的准女婿陳安是叛徒。」
徐傑生火了:「你少見縫下蛆!那麼我問你,如果你我的老朋友儲漢君堅決不去台灣,你怎麼辦?」
賈程程走出來問:「怎麼樣?」
儲家的客廳布置得雅緻而不失豪華。一落座,儲漢君就向外喊:「阿福——」
儲蘭雲一指地下圍著的一圈菊花:「這些菊花是我母親生前親手栽種的,是她最喜歡的花。我爸爸說了,任何人不能毀壞這些菊花,因為它們代表了我們的懷念。可是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睜著眼睛大搖大擺地成心踩壞這菊花,如此無禮,我讓你跪下是最輕的處罰!」
章默美一愣……
儲漢君問:「你們這是在幹什麼?」
廖雲山哈哈笑起來:「老同學,你也是一點沒變,渾身上下支楞著刺兒。」
肖鵬:「對。」
肖鵬看著目視前方仍然保持立正姿勢的章默美:「稍息。」
賈程程失落地撅起嘴:「我真失望。」
肖鵬:「有這份絕密文件在手,303一定會跟陳安接頭的。只是這個陳安,我擔心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個人貪生怕死,為了活命必然會不擇手段催促303接頭,如果這樣必然引起303的懷疑,所以陳安必須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但他沒有這個心理素質。所以我準備派一個人到儲家以備不時之需。人,我已經想好了,是今年軍校的畢業生章默美,此人的母親是儲家下人,在儲家和小姐儲蘭雲一起長大,是非常合適的人選。」
儲蘭雲乾脆利落地說:「我說讓你跪下!」
肖鵬自信地:「丁副官,一切都還來得及。」
丁副官沒辦法,只好把肖鵬帶到自己的宿舍,打開裝人蔘的盒子,讓肖鵬看。肖鵬把人蔘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
林蔭路長長的,幽暗無人,韓光匆匆走著。突然迎面開來一輛吉普車,急剎在他身邊,韓光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便被下來的特務堵住嘴塞進車裡。車急速地開走了……
一個特務推門進來:「丁副官。」
肖鵬:「人蔘放在我這兒,我會派人和你一起去的。」
肖昆:「你現在馬上去查儲先生的資料,必須非常出色地勝任他交給你的工作。要做到這一點,沒有捷徑,多下工夫。儲先生是大法學家,要求非常嚴格。但你也是學法律的,我相信你沒問題。」
廖雲山一搖頭:「幼稚。」
何三順扯扯肖昆的衣襟,低聲:「肖老闆,我必須提醒你,這可是發往共軍解放區的葯,一旦查出來就掉腦袋,你也得想好了。」
儲漢君對肖昆說:「那我就不留你了。」又轉身對默美:「走,我帶你去見蘭雲。」
外邊有特務報告:「報告!丁副官電話!」肖鵬眉頭一皺:「誰打來的?」特務:「民意聯盟主席韓如潔,已經打了兩次了。」肖鵬一揮手:「就說丁副官不在。」
廖雲山嘿嘿一笑:「備車,徐校長公務纏身,我去拜訪。」
肖鵬笑了:「只怕連你都不知道303是誰,如何與他聯絡。你們這些共黨的地下工作基本上是單線聯繫。你怕夜長夢多,待這個消息傳到303的耳朵里時,303已經跟陳安接頭了。情急之中,你們只好出此下策……」
丁副官回身。
肖鵬從章默美美觀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但生性多疑的他,本能地感到章默美對這個任務並不高興。也難怪,一個傭人的女兒,從小寄人籬下的生活……肖鵬突然就想到自己了,他的心立刻就像針扎似的痛了一下。他馬上轉身走了,他絕不會讓部下看到他臉上可能的變化,他的心就在轉身的一瞬重新硬了起來,他邊走邊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沒有時間給你準備了,你現在就去吧!」
儲漢君嘆口氣:「我儲漢君教女無方。阿福,帶少爺回房中安頓一下。」
丁副官笑了:「你可真能編故事。可是你編得不圓。如果我真是你所說的地下黨,我不會讓他去殺陳安,而是馬上向303報告。」
陳安尷尬地:「我知道伯母去世了,我只是……只是替父母表達心意。」
陳安忙起身推辭:「噢,不用,還是我自己拿吧。」
徐傑生冷冷地:「畢業典禮都結束了,學員全部分配下去了,你晚了一步。」
廖雲山:「總裁的指示非常清楚。第一步,是要把儲漢君這些有影響的第三黨派代表人物送到台灣。第二步,誓死捍衛上海。」
徐傑生對何三順揮一下手:「去吧。」何三順應聲是,暗瞟了廖雲山一眼出去了。
站台上仍然人來人往。按照賈程程的安排,喬裝成賣煙小販的地下工作者邊吆喝邊來回溜達,暗中盯著陳安。陳安仍然在等待,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他緩慢地來回踱步,不時看著來往人群,心裏不斷地告誡自己一定要鎮定自若。然而因為心裏緊張焦急,他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他不敢擦,努力保持著平靜鬆弛的樣子。有國民黨官兵列隊進來清理站台了,身在暗處的肖鵬也心急如焚,他的目光落在一節車廂那些緊閉的窗帘上,不禁火頂腦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轉身上了車。
儲漢君半開玩笑地:「自從考上師範學校,你沒進過儲家門,我以為你因為痛恨蘭雲從小欺負你,再不進儲家門了哪。」
廖雲山笑笑,把一份名單放在徐傑生面前:「這支特別行動隊已經成立了,這是名單。」
丁副官不悅:「我要是沒猜錯,你在這裏面找303呢吧?」
廖雲山虛情假意地笑道:「群生,你這個畢業典禮開到盟國去了嗎?」
賈程程不說話了。
肖鵬:「特派員,那個真正九-九-藏-書的姦細還藏在我們中間伺機待反,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我姑且容忍之,以備放長線釣大魚。」
丁副官帶點俏皮地立正答道:「是。」
丁副官打斷肖鵬:「肖教官,我真的聽不下去了。你回頭看看這個共黨分子吧。」
外面的特務轉身要走,丁副官忙高聲叫他站住,然後對肖鵬說:「我必須解釋一下……」
肖昆策略地一笑:「三順,咱們都聽徐校長的吧。」
肖昆點頭:「好像……有點印象。」
車廂里的肖鵬一愣,隨即看見車廂外正向他揮手衝來的肖昆。周圍沒有防備的特務頓時緊張起來,而這一切都沒有逃過賈程程的眼睛和耳朵。雖然站台上人聲嘈雜,但對賈程程來說,肖昆的聲音蓋過了一切,馬上就要走到陳安面前的她一步剎住,驚出一身冷汗!儘管與陳安近在咫尺,但她老練地沒把目光落在陳安臉上,一眼沒看陳安,似乎根本不認識這個人似的繼續往前走。如驚弓之鳥的陳安一直死盯著從他身邊走過的每一個人,賈程程他怎能放過,他死死盯著她,希望她向他開口說話。這時,肖鵬已從車廂里下來,賈程程自自然然地返身走向了肖昆。陳安不禁大失所望。
廖雲山半仰在躺椅上,眯著眼睛看肖鵬:「你認為哪種可能性大?」
丁副官還想辯解:「可這人蔘可能是救命的……」
肖鵬盯著丁副官的眼睛:「知道我為什麼把你留在最後嗎?」
臉上有一絲嘲笑:「抓住303了?」
章默美:「對。我六歲的時候父親去世,我跟著母親生活在儲家,我是在儲家長大的。現在,也是儲家在養著我母親。」
廖雲山:「任何一個不願意去台灣堅決跟著共產黨的,都要剷除。」
聽著肖昆入情入理的分析,賈程程緩緩點頭:「你要這樣說來,確實有點問題。」
車停下了,陳安下車,向儲府大門走去,特務沖他的背後呸了一口,拉著車走了。
韓光感覺手裡有東西,略一愣怔:「對,我是韓光,我是來拿李副官托您帶來的那根人蔘的。」
肖昆:「好,我不耽誤你。什麼時候來找我?」
肖鵬:「我認為第一種可能性大。303為了考驗陳安,有意不跟他接頭,而派人在站台上監視陳安,也有可能他本人也在站台,在暗中察看陳安,以確保陳安的可靠性。」
章默美一愣,馬上回答:「是,長官。」
徐傑生氣哼哼地不看。
不多時,一個列車員拎著一桶水來到陳安所在車廂面前,開始擦車體,陳安看著那把擦車體的拖把,抬腕看表,四周看看,做出失望的樣子,從容自然地向出站口走去,車廂門旁有個清晰的5,列車員的拖把劃過,5字消失了。這時,撿破爛的老頭下了車,向列車員鞠個躬,拖著破布袋走去……
肖鵬:「你綜合評定全班第一,輕功尤其了得。是本屆軍校畢業生里最優秀的一個。」他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但這笑容一瞬即逝,重新綳起臉的肖鵬環視著大家:「各位是經過嚴格選撥品學兼優的畢業生,現在我宣布上峰指令,原分配方案作廢,而由你們組成一支特別行動隊,旨在非常時期應對非常情況。這個特別行動隊,要經過非常嚴格的訓練培訓,以更好報效國家。我,就是你們的隊長肖鵬。」
徐傑生帶著何三順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廖雲山不緊不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來。
肖鵬的安排非常縝密,軍警清理出一條通道,大批來迎接廖雲山的高官來到車廂門口,廖雲山下火車,與眾人握手,肖鵬始終不離左右,警惕地看著四周。一陣寒暄之後,廖雲山在前來接站的官員、肖鵬及荷槍實彈軍警的護衛簇擁下離開車站。站台重新歸於平靜的忙亂,一切都似乎天衣無縫,各為其所。一個撿破爛的老頭塞給了列車員一點錢,然後上車撿拾破爛,給自己尋找一點填充肚子的東西。在熙攘的人群里,只有陳安掩飾著焦慮不安的心等待著303出現。一個個人擦肩而過,始終沒有一個人上前與陳安搭話,陳安心急如焚,他知道接頭失敗對自己意味著什麼,可他又只能強作鎮定。
肖鵬話音未落,剛才鴉雀無聲的隊員們面面相覷地啊了一聲。有個人脫口而出:「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肖……」
肖鵬說罷欲走。丁副官攔住肖鵬:「索性,這人蔘你來轉交韓主席行不行?」
肖昆笑了,笑容里是兄長的慈愛:「還差一點火候。」
儲蘭雲:「爸爸你沒有忘了吧,媽媽去世之後,我發誓要為她守孝三年……」
丁副官聽罷匆匆往外走,卻看見肖鵬站在門口,攔住去路。肖鵬不動聲色地說:「電話我已經幫你接了。我已經與韓如潔的弟弟韓光定好時間,今晚七點在學校門口,你把人蔘交給他。另外,特派員命令,火車上的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包括徐校長。」
賈程程有點失望:「這麼說,在你眼中,我根本不合格。」
徐傑生激動起來:「這不是幼稚,是良知!」
肖鵬:「我知道了。」
車夫應道:「好的。」抬腿跑去。陳安抱著箱子坐在車上,緊張地看著前方。車夫拉著陳安拐進一條小道。小巷道十分僻靜,幾乎沒有人。
就在這工夫,剛才在車廂里撿破爛的老頭突然從小岔路躥出,舉起槍便向陳安射擊!隨著「啪啪」兩聲槍響,身手不凡的車夫一腳踩翻三輪車,把陳安摔出去,與那兩枚子彈擦肩而過。而肖鵬的槍幾乎與老頭的槍同時響了,子彈打中老頭的手腕,老頭手中的槍應聲而落。老頭扭身就跑,被肖鵬攔路劫住,三兩下便被打倒在地。一輛車急剎在他們身邊,衝下來的特務迅速把老頭架上車,轉眼之間開走。一切都在幾秒之內完成,陳安感覺就像是看了一場美國西部電影。
章默美給儲漢君鞠了一躬:「老爺好。」
特務:「韓如潔今天打了無數次電話找你,剛才電話打到校長那兒,校長讓你去接電話。」
肖鵬走出房子,丁副官想了想,趕緊追著肖鵬出去,緊走兩步,與肖鵬並排而行:「是這樣的,來上海之前,總部的李副官托我給這個韓主席帶人蔘,說有急用。」
陳安說著快步向院里走去。大院內,從大門到正房前排滿了一排排的菊花。菊花怒放著,把院子鋪成一片雪白。心慌意亂的陳安根本沒注意那些菊花,一腳就踢翻了一盆,他絆了一下踩在菊花上,低頭看了一眼,沒有扶的意思就想接著走。正從廂房出來的儲蘭雲把這一幕看在眼裡,厲聲喝道:「站住!」
肖鵬回頭。只見老頭的腦袋下面滲出的血已經烏黑。
丁副官仍是懶洋洋地應道:「是!」
儲漢君吩咐:「把這箱子拿到少爺的卧房。」
肖鵬目光冷冷地看著丁副官:「如果我判斷的不錯,303不會來接頭了。我馬上護送特派員出站,你帶人盯住了陳安,即使303不來接頭,車站一定有https://read.99csw•com地下黨在監視陳安,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章默美:「不知道,連我母親也不知道。他們都以為我上的是師範學校。」
章默美一驚。「儲家今天來了一個特殊人物,叫陳安,是儲蘭雲指腹為婚的女婿。」章默美點點頭:「我聽儲夫人說過。」「這個人的真實身份有待查實,只是儲蘭雲的未婚夫,還是代表共產黨來說服儲漢君北上的秘密人物,現在不能確定。我要交給你一個任務,借儲夫人去世之機,以幫助料理家事為名,重回儲家。一是查實陳安的真實身份;二是保護儲漢君的安全。」
廖雲山嘆息一聲:「你呀,就是跟我犯相。見到我,你從來都是冷言冷語。但是總裁那兒,你的好話幾乎都是我說的。」
丁副官反感地說:「我還是沒聽明白他跟我有什麼關係。」
肖昆連珠炮似的問:「什麼時候回國的?為什麼不告訴我?收著我給你的信了嗎?」
肖昆趕緊介紹:「啊,忘了給你介紹,這位是賈程程小姐,我們公司的高級職員。賈小姐的舅舅是車站的站長,她和我來發貨。」
肖昆笑笑:「您別跟我這麼客氣。」
肖鵬:「為什麼?」
大家一愣。
廖雲山用手指點著委任狀:「此番行事,蔣總統用心良苦。這是蔣總統親自授予你的委任狀,特別行動隊由你我雙重負責。」
廖雲山陰暗地說:「你的意思,總裁沒有良知?」
初次的試探,肖昆、陳安彼此都沒有看出對方什麼破綻。三個人說說笑笑進了正房。
當驚魂未定的陳安再次坐在三輪車上時,他臉色蒼白不敢出聲,死死盯著前面拉他的那個特務背影。人力車拐進繁華街道,陳安才稍稍鬆口氣。
廖雲山大笑:「群生,你到底是沉不住氣了。事先沒有通告,是總裁的意思,你休要怪我。」廖雲山不慌不忙地把一張委任狀展開:「你徐傑生是黨國戰功赫赫的老將,總裁豈能忘懷?」
儲漢君揚聲:「請進。」
肖鵬淡淡地叫了一聲:「大哥。」
丁副官的臉上仍然平靜如初。
肖昆鬆開抓著肖鵬的手:「儘快來找我,我有事跟你說。」
肖昆馬上說:「徐校長,錢不足惜,一切聽您的定奪。只要您決定不發這批貨,我馬上銷毀。」
一心與陳安接頭,賈程程快步向陳安走過去。跟在身後的肖昆卻突然有了說不出的不祥預感,他抬頭看向車廂,頓時如五雷轟頂,心臟像被撞擊了一樣猛烈地跳動起來。他看到,一身軍裝的肖鵬沿著車廂過道在跟著賈程程,兩隻眼睛死死盯著賈程程的身影。阻止賈程程,根本不來及了!肖昆只有一秒鐘的驚詫錯愕,馬上反應過來,他立即衝著車廂大喊:「肖鵬——二弟——」
肖鵬沒有發現問題,笑著站起來:「有句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你怕嗎?」
肖昆這才跟賈程程轉身走去。
肖鵬頭都沒回地走了。他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轉身,他來到廖雲山的辦公室。
肖鵬也把臉冷下來:「只要能抓住303,我在所不惜。」
丁副官不語。
徐傑生的臉也陰沉得像是暴風驟雨將至的天空:「廖雲山,我提醒你說話要有分寸。」
徐傑生不語。
儲蘭雲把茶盤墩在桌上,轉向陳安:「陳先生,恐怕你有所不知,我母親剛剛去世,如今屍骨未寒,我和父親每日都痛不欲生,你說,哪家會在這個時候張燈結綵大辦喜事?」
肖鵬立即盯問:「那你為什麼考軍校?」章默美沉了一下:「喜歡。」
狼狽的陳安這才認真看了一下肖昆,這一看,他的心裏就是一驚!他認出來了,這就是早晨在火車站和肖鵬打招呼的那個人!而當時和這個人在一起的女孩子,分明是想來接頭的!陳安的心狂跳著,給肖昆鞠了個躬:「見過肖大哥。」
他在時間的煎熬里等到了天黑,等到了和韓如潔的弟弟韓光見面的時間。
賈程程點點頭。肖昆又嚀囑道:「安排妥當之後,你趕緊跟武漢聯繫,查問陳安離開武漢到現在有沒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我們的情報系統是一張網,任何一處發現陳安的異常都會快速反饋過來。」
肖鵬:「再說吧,我一定會去的。你趕緊走吧,我馬上要清理站前通道。」
廖雲山語氣冷下來:「除非你對共產黨有感情,否則你不會對跟著共產黨跑的那些人有惻隱之心。」
肖鵬的心思全在不遠處的陳安身上:「昨天剛回來。哥,我跟你說實話,我是奉命來接南京特派員的,有確切情報,共產黨派了刺客。現在真的不是寒暄的時候,這兒不安全,你趕緊離開是非之地。聽我的。」
聽儲漢君這樣說,陳安便起身隨著阿福走了。
廖雲山想了想:「你對那個撿垃圾的分析是對的。」
丁副官:「恐怕在我們第一次進來之前,他已經咬舌而死。我不願打斷你,是想聽聽你為什麼懷疑我,可你很讓我失望。跟做高級特工相比,你可能更適合當作家。」
「嘩」的一下,肖昆把一張大氈布拉開,露出下面的藥品。國民黨高等陸軍學校校長徐傑生和他的貼身副官何三順站在藥品旁。徐傑生是個彪形大漢,一身合體的軍裝使他有一種挺拔而不可侵犯的威嚴。此刻,他一雙虎目盯著藥品,臉上一點表情沒有。
賈程程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經常聽你大哥說起你。」
徐傑生不冷不熱地摘下帽子遞給何三順:「廖特派員,一年不見,你的幽默水平一點沒有長進。」
肖鵬:「不要這麼拘謹。我聽說,儲漢君夫婦對你們母女非常好,你是在儲家長大的。」
儲漢君接過看著,感慨地:「肖昆,要是沒有你,這些事情會難倒我的。我替你師母謝謝你了。」
大家一驚,噤若寒蟬。
儲漢君心裏雖然狐疑,嘴上卻說:「應該的。陳安,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默美,和蘭雲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妹。」
章默美一愣,馬上站起來立正:「報告長官,是我。情報系應屆畢業生章默美。」
陳安攔住儲蘭雲,儲蘭雲冷冷地看著陳安:「跪不跪?」
儲蘭雲不理他,仍厲聲地說:「把花扶起來!」
徐傑生:「他們要是不去哪?」
徐傑生似沒聽見,什麼也沒說,向自己的車走去。
儲漢君打斷她的話:「客人剛到,你怎麼能如此無禮?回房去吧。」
廖雲山見狀和緩了口氣,他明白,他還不能和對方撕破臉:「不管怎麼說,現在你我肩付一個使命,我這次來找你的目的,是從你的畢業生里選撥人才,成立一支精悍的特別行動隊,以備不時之需。」
廖雲山:「這麼說你認為303並不知道陳安叛變。」
賈程程:「咱們倆在一起共事兩年了。我看出來你心裏有事,你不是無緣無故推遲接頭的。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麼讓你對陳安這樣不信任?」
何三順趕緊跟著:「校長,您老母親……」
肖昆把九*九*藏*書車停在路邊,指指路邊另一個車站口:「你從這兒進站,馬上跟車站的同志聯繫,密切注意陳安的一切動態。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肖鵬沒有說話,也沒讓章默美坐下,他像沒聽見這句話,面無表情從身邊的人開始向左走去。
肖鵬停下,轉身看著丁副官:「火車上你被那個叫阿冬的列車員下了槍,我就開始懷疑你。可是剛才,我認為懷疑你是懷疑錯了,你不會想讓我疑心又起吧?」
陳安有些緊張:「這是去南站的路嗎?你沒有走錯吧?」
丁副官凝視著書寫完畢的紙條,片刻,他決然地仔細地將紙條疊得很小,夾在指頭縫裡,用左手和右手相握練習怎麼樣把紙條傳給來人……
對儲漢君說,章默美真的不僅僅是傭人的女兒這麼簡單。他從小喜歡這個文靜的小姑娘,簡直就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蘭雲有什麼,小默美就會有什麼。倒是從小高傲的儲蘭雲,把欺侮章默美當成家常便飯。儲漢君帶著章默美上得樓來,正聽見叮叮噹噹的聲音。儲漢君走上來一看,正見阿福和陳安在陳安房門口給門裝鎖。儲漢君不禁一愣。
陳安:「家父母得知儲伯母離世噩耗,非常心痛難過,一再囑咐我早日把蘭雲娶過來,在儲家盡一個女婿的孝道。這是我母親給蘭雲的聘禮……」
賈程程仍然試圖說服肖昆:「可我們起碼應該把他的箱子拿走,文件在箱子里。」
賈程程:「可事情不等人哪,我們的任務是在新政協召開之前,爭取儲漢君和徐傑生北上,你算算現在還有多少天,九十多天!三個月!時間太緊迫了,容不得我們來回猶豫。我覺得……」
陳安氣得頭暈腦漲,瞪著儲蘭雲說不出話。儲蘭雲馬上甩開陳安又快步走向大門口。這時,肖昆從正房出來了,見狀也喊:「蘭雲——」
廖雲山滿意地笑了,從躺椅上站起來:「肖鵬,你的進步讓我欣喜,我相信,抓住303指日可待。」
肖鵬的目光一直盯著章默美,當章默美不再吭聲了,他才環視一圈,開口:「剛才誰說的第一句話?」
丁副官在外邊應道:「報告!徐傑生校長因要主持畢業生結業典禮,說不能前來會見。」
他說的彷彿輕描淡寫,但語氣中有一股殺氣。徐傑生憂心忡忡地說:「我們應該有這個氣度允許這些非黨派人士自由選擇。」
肖昆打斷她:「不要提過去,過去就是過去,什麼都不能證明。如果出事,再豐富再可靠的過去都沒用,都不能挽救你。明白嗎?」
丁副官的手與韓光的手鬆開,他把一個盒子遞給韓光:「就是這個。」韓光接過:「謝謝啦。」「不客氣。」
肖鵬把桌上文件鎖進保險柜,隨著廖雲山走出屋子,對丁副官說:「你留下,執行我剛才交待給你的任務。記住,一定要守好特派員的保險柜,絕密文件在裏面,絕對不能出問題。」
陳安驚喜地認出了對方:「是蘭雲吧?我是陳安。」
徐傑生還是沒說話。肖昆觀察著徐傑生,徐傑生臉上雖無表情,卻能看出他內心非常矛盾。
見到章默美,儲漢君有些意外地驚喜,忙站起來:「哎呀呀是默美。三年不見,出落成大姑娘了。」
肖鵬面無表情地看著丁副官:「在抓到303之前,這幾個知道陳安底細的人由你看管,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能打電話,不能與內部人交談,不能與外人來往,不能彼此議論,不能分開……包括吃飯包括上廁所,也包括……丁副官你自己。」
賈程程答應著下了車。肖昆看著她的背影搖了搖頭。他的心情很沉重,三年沒見的弟弟突然在此時此刻出現,他意識到這絕不是好兆頭。而且,肖家的那些恩恩怨怨,三年後在肖鵬心裏是加深了還是淡忘了呢?他當然希望弟弟會忘掉一切,可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看今天肖鵬臉上的表情還不明白嗎?在未來的鬥爭中,他們兄弟倆會不會兵戎相見呢?肖昆不敢往下想。
廖雲山笑,用手指點著徐傑生:「小人之心。」他在屋子裡轉了一圈,然後坐下,臉上的笑容沒了:「群生,我跟你攤牌吧。前線戰況你非常清楚,不容樂觀。此行上海,是臨危受命,阻止中共爭取所謂民主人士北上參加新政協的計劃。群生,黨國生死存亡之時,惟願你我能捐棄前嫌,在最後最艱難的時刻攜手並肩,報效黨國。」
肖鵬:「你母親行動不便,你為什麼不去儲家探望?」
陳安馬上解釋:「儲伯父,沒有別的意思……」
賈程程觀察著肖昆,終於忍不住說:「陳安帶的那份絕密文件對於爭取儲漢君非常有利,上級要求我們儘快拿到手,是不是等陳安出站之後攔住他,跟他接頭?」
廖雲山面無表情地說:「自古忠孝都不能兩全,何況朋友。」
陳安一愣。儲蘭雲已走到他面前:「把花扶起來。」
肖鵬:「丁副官,在進到這屋裡所有的人當中,你是唯一一個如此坦然的人。在你之前,每個進來的人都跪在我面前指天咒地地發誓。可是你的坦然總給我一種計算過的感覺。你是有意為之……還是你本來就這麼笨?」
肖鵬:「儲家知道你上了軍校嗎?」
賈程程:「也許碰上肖鵬是個意外,事先我們也知道廖雲山是坐這趟火車到上海,而且你說過,肖鵬是廖雲山的得意門生,他來接站是很正常的。」
阿福說:「陳安少爺讓我給他的房間裝把鎖。」
陳安彬彬有禮地和章默美打了招呼。儲漢君問:「蘭雲呢?」陳安說:「說是給外文老師送書去了。」儲漢君點點頭:「噢。默美,你就住在蘭雲隔壁吧。」章默美答應了。
陳安敲門。片刻,管家阿福打開門:「請問……」
丁副官說完跟兩個特務往回走,韓光也往來時的路上走去。
章默美略一猶豫:「我、我是想去的。我想等喪禮那天再去探望。」
廖雲山眼裡閃過一絲冷光:「那就等於公開宣布跟共產黨走,你說該怎麼辦?」
肖鵬看了一眼不遠處人群里的陳安,他依然攥著作為接頭暗號的報紙等著接頭。肖鵬再回頭看匆匆走去的賈程程的背影,眼前浮現出剛才賈程程向陳安走去的景象。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不好的感覺。肖鵬使勁閉了一下眼睛,似乎想要甩掉這種感覺。他睜眼再看賈程程時,賈程程也在回頭看他,與肖鵬的目光碰上,賈程程並不似一般漂亮姑娘那般羞怯,她啟齒一笑,落落大方的友善里有種說不出的力量。一瞬間,這種力量再次撥動了肖鵬隱秘的心弦,他彷彿在一瞬間從爭戰的緊張中回到了人間,回到了他久違了的田園。賈程程回頭走去,肖鵬的目光再落在她的背影上,已變成是一種矛盾的、複雜的心情流露。
肖昆聽出程程的話里多少有些責怪的意思:「我寧可多慮。」
肖鵬緩了一下口氣:「儲夫人去世你知道嗎?」
于阿黛起立立正:「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