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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賈程程平靜地:「那對我不重要,我只想跟你說,對顧老大這五個無辜的艄公,如果你能夠努力救他們而沒有努力,你會負疚一輩子的肖鵬!」
肖鵬高聲:「所有隊員聽好了,下了這些人的槍,一個不許跑掉。」
放下電話,章默美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著熱鬧的街道。剛才,肖鵬一聲不吭地把電話掛了,章默美想象得出,隊長一定氣得要死。本來就容易情緒低落的她這會兒恨不得給自己兩個耳光,怎麼就會讓陳安鑽了空子呢?
看見陳安,賈程程暗吃一驚。
陳安送肖鵬到大門。
三輛車經過鄉村,第一輛車拐彎,第二輛車拐彎,突然一群豬躥出來攔住了第三輛車,農夫驚慌失措地跟在後面笨拙地趕豬,越趕豬越不走,車上的特務只好下車連罵邊幫著趕。
肖鵬點頭:「幹得不錯。記住了,欲速不達,一定不能過於急迫。」
賈程程點頭:「對,從儲家大門口出來,我和章默美分手的,但我根本沒去火車站,只是拐了個彎就奔碼頭了,我就是怕章默美抓住陳安。可等我趕到碼頭根本就沒有看見陳安和章默美,陳安怎麼就乖乖地回來了呢?」
與此同時,肖昆已躥到囚車後面,拿出鑰匙打開了車門。五個人馬上跳下,另五個穿著一模一樣的人被扔到車上。一切不過十幾秒時間,車門鎖上,肖昆等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肖昆點點頭:「廖雲山太奸滑,我們必須為肖鵬著想。」
肖鵬冷靜地說:「有特派員或者徐校長的許可嗎?」何三順:「特殊情況我可以先斬後奏。」肖鵬指著他:「你首先要弄明白,這個特殊情況,是你自認為的。」
賈程程:「我既是想幫肖昆,也是想幫你。在我眼裡,肖昆的弟弟,無條件的就是我的朋友。」
儲蘭雲把章默美拉到一邊:「你知道我爸爸為什麼為五個艄公求情嗎?肖鵬為什麼要殺他們?他們是共產黨嗎?如果是共產黨我爸爸怎麼會公開為他們求情?」章默美一笑:「我怎麼可能知道。」儲蘭雲心直口快:「你不是……」章默美按住儲蘭雲的嘴:「蘭雲,說話一定小心,恐怕隔牆有耳。」儲蘭雲眨眼:「你是指……」
肖鵬說:「何三順,如果真像你說的,是來驗明正身,何必帶這麼多人,我看你的真實目的是劫法場,想把這五名共黨分子搶回去。當初給共軍運葯,你是有一份的!」
陳安的房間能看見院子,章默美跑到窗前往下看,院里沒人。賈程程故意裝作翻抽屜找陳安留的紙條。章默美突然明白過來:「咱們上了他的當了。」說罷,她轉身衝出。
此時的陳安,已經到了英國領事館附近。
肖昆又拉過一旁的男孩,撫摸著他的頭,叮囑:「記住,第一輛車從這拐過去之後,你馬上攔第二輛車,一點都不能差,記住了嗎?」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整個上海和過去的每一天都一樣,喧嘩,奢靡,混亂,醉生夢死,交織著諸多的恩怨和爭鬥。所有的人也和昨天一樣,匆匆忙忙,提心弔膽,為昨天而自責,為明天而恐慌。而一種人們盼望已久的曙光,就在這種紛雜之中孕育著。
儲漢君看見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也十分意外:「肖鵬,三順,這是怎麼了?」
幾乎同時,肖鵬一躍而起:「共產黨!」
儲漢君精神一下子振奮起來:「啊,原來是這樣,我說肖鵬不會那麼喪心病狂。」
儲漢君在刑場暈倒,肖昆直接把老人送到了醫院。當儲漢君緩緩醒來,看見肖昆在床前,正沖他微微笑著。
賈程程笑了,因為她知道,肖昆終於下決心了。
賈程程笑笑:「我說動我叔叔幫我們偷梁換柱,不僅是不忍心看著你們兄弟二人這麼痛苦,更主要的,我是希望通過這件事開始爭取肖鵬的工作。」
儲漢君焦急地攤開手:「可你們這樣對峙要到什麼時候?」
肖昆思索著說:「我剛才問過阿福,他們在我們回儲府前不到半個小時二人一起回來的。」賈程程想了想:「那就是說,他們不是直接從碼頭回來的。」肖昆點點頭:「如果陳安是去碼頭還需要這樣查地圖嗎?那麼他是在地圖上反覆找著什麼地方呢?」
徐傑生氣得臉色發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把椅子壓得吱吱響。
肖昆:「必須查清楚。你現在就去碼頭,找老馬,設法查一下今天下午碼頭還有這趟船的船票嗎?因為在這之前,陳安是沒有離開過儲府,那他就沒有機會提前購票。」
肖昆一愣,隨即生氣地說:「我不是一再跟你說嗎?我來想辦法,你不要去逼肖鵬,你為什麼不聽呢?」
他拉開車門,回頭:「賈小姐,你說的這些話很冒險,如果我六親不認,你,也會是我俎上之肉,你想過嗎?」
儲蘭雲本能地脫口而出:「哎——」儲漢君攔住她的話:「蘭雲。」
肖昆委婉地說:「程程,如果拋開肖鵬的個人信念,單說他這個人,我心裏自然有數。但現在的肖鵬已經不是過去的肖鵬,他是國民黨軍官,跟我們身處兩個不同陣營,甚至可以說,是敵人。」
章默美趕緊來扶她:「小心一點。」兩人跑進陳安房間。
肖鵬一愣,他沒想到賈程程會主動給他打電話。轉念一想,她賈程程到底還是肖昆的人啊,這麼晚了,為肖昆的事還……一種氣憤甚至是妒意從心底湧起,肖鵬張嘴想說不接。但,賈程程的眼睛在他眼前晃動著,一向剛強的肖鵬,還是經不住。
肖鵬把花籃遞給阿福,向儲漢君一鞠躬:「肖鵬無禮,請先生多多原諒。告辭了。」說罷轉身走去。
肖鵬又是一聲喝:「慢。」
儲漢君:「你們倆進來,我有話跟你們說。」
「如果你這個邏輯成立,該槍斃的是徐校長和肖昆,而不是顧老大他們五個艄公。」
賈程程只好跟著她衝下去。
夜深人靜,連一向喧囂混亂的軍校大院也平靜了下來。只有幾個幽靈似的哨兵,打著哈欠,漫不經心地在院子里轉來轉去。肖鵬的宿舍也漆黑一團,但是,這隻是從外面看,因為肖鵬用棉被把窗子擋得嚴嚴實實。在暗淡的燈光下,心情煩悶的肖鵬打開柜子,拿出酒瓶,打開瓶蓋往缸子里倒酒,只倒出很少的一些,酒瓶空了。他把酒瓶放在桌上,拿起缸子要喝,又放下,坐在床上,酒不醉人人自醉,他心裏更加煩躁了。
陳安點頭答應,心裏卻是萬分焦急和恐懼。看著肖鵬走了,他左思右想,決心還是要走。
儲蘭雲?何三順心裏一動。
賈程程收起笑容:「不管怎麼說,儲先生回來之前,陳先生必須在我的視線之內,否則我如何交差呀?」
肖鵬不理他,命令特務:「開囚車。」
賈程程明亮的眼睛在夜色里一閃一閃:「我不知道,所以我才來找你。」肖鵬不敢看她的眼睛九-九-藏-書:「那你就等著我的答案吧。」
肖鵬不看他,從何三順手裡抽出許可證交給於阿黛:「特別行動隊任何一個人外出,只要有我的簽字就可以,包括我自己。何副官,你若不滿,可以向特派員提建議。」肖鵬說完上車,揚長而去。
肖鵬顯然知道哥哥在後邊追,站住。
特務回答:「一個叫儲蘭雲的。」
狡猾的廖雲山是不會放過任何機會整他的老對頭徐傑生的。早飯剛過,他就剔著牙來到了徐傑生的辦公室,通報了槍斃五個艄公的事。
肖昆打斷了神采飛揚的賈程程:「程程,你想得簡單了。」
于阿黛看看他,低聲在顧老大耳邊說:「老實點!別找麻煩!」
肖鵬逼近一步:「儲先生,何三順的話您都聽見了,您來選,是讓我把這五個人就地正法,放了何三順,還是請來廖特派員,再說其它。」
肖昆趕緊說:「蘭雲,快扶先生回房休息吧。」
儲漢君高興地笑起來:「這就好,這就好啊。」他一把撥掉針頭:「這針不打也罷了。回家,回家去。」
肖鵬:「何三順,死到臨頭你還掙扎嗎?今天不把特派員請到這兒,怕是他不能相信你明目張胆地要反了!」
又是一輛車拖著煙塵急匆匆開來,大家又是一愣。車停了,肖昆匆匆下車。
肖鵬邊走邊不動聲色地說:「怎麼樣啊?」
何三順一伸手:「慢。」
何三順:「你上車看看,到底是不是你抓回來的那五個共黨分子。」
儲漢君:「我真想仰天長嘆大哭一場。肖昆,我們走吧。」
賈程程和章默美對視一眼,進門。儲漢君關上門:「程程,默美,我給你們一個特殊的任務。從現在開始,看住陳安,不許他出這個大門。」
見肖鵬被何三順頂著太陽穴,特別行動隊員們也紛紛拔槍對準了何三順。何三順帶來的人立刻拔槍對準了特別行動隊員。一時間,法場上氣氛劍拔弩張!
肖鵬的眉毛立著:「林少魁,葛國棟!」兩個特務應道:「到。」肖鵬:「把這名通共嫌疑分子給我綁起來!」二人應聲是,容不得何三順反抗,三兩下便擰住了何三順的胳膊。何三順帶來的人湧上來把槍頂向特別行動隊員。這回是肖鵬哈哈大笑了:「太好了。何三順,我終於抓了你一個人贓俱在!蔣笑臣!你馬上開車回去向特派員稟報……」
肖鵬上了囚車。一輛吉普車在前,囚車在中間,一輛吉普車在後,依次馳出後院,向校外駛去。于阿黛一直看著車隊開出院門,才悄悄離開空無一人的後院。
趁儲漢君不在,穿戴整齊的陳安要行動了。
儲漢君:「肖鵬,剛才我見了廖特派員,他答應,只要在你行刑之前我趕到了,就放了這五個艄公,看來上蒼垂憐啊。肖鵬,看在我不顧老命追到這個地方的份上,放了他們吧,大家心裏都清楚,他們是無辜的。」
肖昆、賈程程二人匆匆回到商行。路上,程程就向肖昆彙報了陳安逃跑的事情。肖昆一路無語,緊鎖的眉頭說明他在緊張地思索。賈程程也不敢打擾他。進了商行,關上門,兩個人還是一時無語。
她不由分說,拉著章默美就往樓里跑。
肖鵬到車庫開出車,拐到校門口。兩個衛兵執勤,于阿黛正在巡查。于阿黛揮手示意停車。肖鵬停下,于阿黛探頭見是肖鵬,立正:「肖隊長!」
肖鵬說:「我出去有點事。」于阿黛一伸手:「外出許可證。」肖鵬一愣。于阿黛說:「特別行動隊成立第一天,是您向我們宣布的隊里規定,夜裡沒有隊長簽字的許可證,任何人不準私自外出。」
何三順也奔過來:「儲先生——」
按照計劃,顧老大等人的性命在這一天的下午將被結束,而另一個大胆的計劃就在這個時間開始了。
肖昆:「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爭取肖鵬是我必須要做的工作,但你一定要認識到,動搖肖鵬的思想決不是易事,欲速則不達。先說今天的事吧。」
儲漢君還是努力起來一些靠在床頭。肖昆看著他:「您不應該去。」儲漢君長嘆一聲:「我要是不去,恐怕會自責一輩子。」
肖鵬給儲漢君鞠一躬,跟著陳安走了。儲蘭雲的目光不自覺地看著肖鵬的背影,這讓章默美感覺到其中異樣:「蘭雲,你在看誰?」
鐵青著臉的徐傑生怒斥道:「閉嘴!」
門外,儲蘭雲裝作無意地站在那兒聽著,章默美從她身後走來:「一個大家閨秀,扒著門縫偷聽,讓人看見了成什麼體統啊。」
一群烏鴉哇哇地飛走了。
賈程程沖陳安一笑:「陳先生,儲先生的話你都聽見了,千萬不要讓我為難呀。」陳安只好強作鎮定地解釋:「其實我只是想回武漢看看我奶奶,之後就回來的,儲伯父卻認定是蘭雲暗中趕我走,怕我不再回來了,真是多慮了。」
儲漢君拉著儲蘭雲往外走。賈程程示意肖昆有事,肖昆暗示賈程程先不要說。幾個人說說笑笑地出了醫院回儲家,一進儲家大門,章默美和陳安就迎出來了。
肖鵬:「哼,你若像我一樣了解何三順,就知道他會使出什麼伎倆,這個人有勇無謀,早晚會出問題。」他伸出手:「握個手吧,以朋友的名義。」
何三順盯著他:「害怕了?」肖鵬:「怕?哼,誰做虧心事誰才怕鬼叫門。」何三順笑笑:「好。我是沒見過那五個共黨分子,可有人見過。于阿黛。」
肖鵬笑笑:「儲小姐,你好。」
賈程程也越說越興奮:「偷換成功之後,你就應該把二娘還活著的事告訴肖鵬,這必然對爭取肖鵬是非常有利的。」
有人在外面喊報告。他不耐煩地說:「我睡了!」
儲蘭雲問:「這、這是怎麼回事呀?」儲漢君不回答,說:「我累了,我要休息一會兒。」
「他一定是跳窗跑了!窗外就是大街。」章默美說著往樓下跑去,賈程程隨後跟去。見兩人下樓,陳安馬上從儲蘭雲屋裡出來……
于阿黛利索地上前往顧老大嘴裏塞了東西,反捆雙手,套住頭,顧老大哼哼地哭著,另外四個人見狀又都跪在地上。肖鵬實在看不下去了,轉身走出去。
兩個人臉上都看不出什麼。賈程程向肖鵬點點頭,出去了。
此刻,坐在車裡的肖鵬同樣緊張。他假寐著,不斷抖動的眼皮暴露著他戰慄的內心。
賈程程一邊為自己倒水一邊說:「人押在肖鵬手裡,你能想出什麼辦法?你一夜沒睡到處找人,想出辦法了嗎?」肖昆:「是沒有想出來,但我也不能去逼肖鵬。」賈程程走到肖昆面前:「你痛苦,你以為肖鵬就不痛苦嗎?他不比你好受,要親手槍斃五個無辜的人,親手斃了侍候你們長大的顧老大,他心裏是什麼滋味?我昨晚就把肖鵬約出來了。我叔叔已經買通了監獄長,我們可https://read.99csw.com以提出五個死刑犯替換顧老大他們。」
肖鵬沉默了一下,說:「我不想為自己開解,但我非常清楚,這五個艄公跟共產黨沒有一點關係。被斃的這五個人是從死刑犯里提出的,姦殺搶掠無惡不作,死有餘辜。」
儲漢君心中有數,有意冷淡地說:「豈敢啊肖隊長,實在是多禮了。」
何三順不甘心,衝到囚車後面,只見幾個囚徒焉頭耷腦地坐在地上。何三順把槍插|進槍套掉頭要往車上走。
肖鵬沒有睜眼,但他似乎知道了後面的事情。他沒說話,手悄悄摸了一下腰間的槍,又放下了。
賈程程看著他:「他讓你來決定,等於把你推到最難的地方。現在,你能決定殺與不殺嗎?你沒法決定,因為殺與不殺你都痛苦,都無法選擇。」肖鵬冷笑:「哼,看來從你這兒就斷定我已經走進了死胡同。賈小姐,依你的高見呢?你認為我會決定殺了他們,還是放了他們?」
章默美思忖:「陳安為什麼要用這樣的辦法逃跑?」
賈程程有意地說:「也許陳安在屋裡留了紙條什麼的,咱們看看去。」
兩個人腳剛著地,又一粒石子打在特務臉上,特務大叫一聲,捂住了臉。肖鵬向石子方向追去。特務罵著,撒腿也追去。
肖昆吁出一口氣,心裏還是多少有些緊張。從事多年的地下工作了,他知道,一切都是有變數的,誰也不知道在最後的時刻會發生什麼……
眾人應了一聲,分頭各自上車。
賈程程跟在肖鵬身後,輕聲說:「肖鵬……」
儲蘭雲想了想又問:「共產黨真有那麼壞嗎?」章默美說:「都能共產共妻,你說呢?」儲蘭雲說:「雖然聽著是讓人毛骨悚然,可細想想也不可信。你說,哪個女人願意被人共妻?如果真是這樣,恐怕沒有一個女人會當共產黨。」
兩人撥出槍來,衝下車。
何三順氣哼哼地說:「儲先生,不是我不給你面子,我若是答應了,恐怕姓肖的放了人之後倒打一耙,說人是我劫走的。」
肖鵬:「儲先生,如若沒有何三順在先,您話說到這兒,做到這個份上,我肖鵬再不動容我就不是個人了。但是……」
肖昆:「是程程的叔叔賈鴻谷一手安排的,得知您去法場我趕緊去追,可還是晚了一步。」
章默美把賈程程拉到一邊,低聲說:「幸虧我趕到得及時,差一點他就上了輪船。」賈程程鬆了口氣似的:「謝天謝地,要不是儲先生在醫院躺著,我恐怕已經坦白了。改天請你喝咖啡。」
第一輛車拐出了村子,第二輛車上的肖鵬神經綳成了一條直線,突然,一粒石子飛來,打碎了車玻璃,開車的特務一腳剎車。
追出一段路的肖鵬和特務看清前邊是一個十來歲的男孩。
「肖鵬決定槍斃這五個艄公,我以為,這是給藥品一事所能畫上的最好的句號。從另一方面,也證明了肖昆堅決撇清與藥品一事有本質關係的決心。」他一邊裝作欣賞著牆上的字畫,一邊慢吞吞地說。聽著站在一旁的何三順咬牙切齒,他忍不住露出笑意。
他說罷欲走,賈程程緊走幾步攔住他:「肖鵬,我找你的原因,是我不相信你會為了個人的安危見死不救。」肖鵬心頭一痛,惡狠狠地:「你憑什麼這麼認為?」賈程程提高了聲音:「憑我對肖昆的了解;憑你是肖昆的弟弟;憑你們的血管里流的是一樣的血;這個理由夠嗎?」
他帶來的人相互看看,放下了槍。
肖鵬站住:「賈小姐,你這掏心挖肺的,不只是想告訴我,你和肖昆洞若觀火吧?」
章默美是在一家商店借用的電話:「據我對他的觀察,很可能不是出上海,我在他的抽屜里看見過一份新出版的上海地圖,已經被他看得很舊了……」
賈程程掏出一張圖:「你看看我策劃的方案,幫我查查漏洞。」肖昆展開賈程程畫的圖看著,半晌:「我親自去安排。」
賈程程也笑:「我相信你。」章默美話裡有話地說:「但願你別辜負我們的信任,陳先生。」
何三順一愣,站住。
陳安倒笑了:「我就在房裡,我向你保證我哪兒也不去。總不能讓我跟你們三個小姐一起嘰里呱啦地打嘴仗吧。」
儲蘭雲把肖鵬讓進書房時,儲漢君和賈程程正在書房說著什麼。
陳安只好走出來,半開玩笑地說:「不想讓你看見,偏偏你還是看見了,兩個小姐討論這麼嚴肅的話題,聽著也挺有意思的。」
肖鵬說罷匆匆發動了汽車,車像逃跑似的躥出去。
徐傑生忍無可忍了:「廖特派員,我倒希望,肖鵬斃的這五個艄公果真能夠在你的心裏畫上一個句號,而不是陰魂不散,從中作祟再起波瀾。」
賈程程走來:「儲先生。」章默美也在她後邊跟著:「老爺。」
何三順不說話,笑眯眯地看著肖鵬,揮手從卡車上叫下來二十幾個持槍士兵。
「儲先生。」見儲漢君醒了,肖昆親切地叫了一聲。
肖鵬不說話,顯然,他對肖昆的話似乎有所悟。
何三順冷笑:「恐怕現在由不得你了。」他突然拔槍頂住肖鵬太陽穴:「于阿黛,立即上車給我驗明正身!」
男孩使勁點頭。
阿福不知在忙什麼,無人應。儲蘭雲只得自己站起來,走到門口開門,想不到門口站著的是肖鵬,儲蘭雲的心怦然一動。
肖鵬滿面冰霜:「儲先生,何三順要劫法場,想來你們不是商量好了演一出逼宮戲吧?」
肖鵬淡淡地:「現在激動還為時過早。我只告訴你,監獄長欠你叔叔的人情,只要賈鴻谷開口,一定能辦成。」
章默美一笑:「你一個大小姐,怎麼能看得住年輕力壯的活人,還是個男人。」
外面的人說:「隊長您的電話,一位姓賈的小姐打來的。」
章默美聞聽也轉頭看陳安,卻並沒有發現什麼,她再回頭,儲蘭雲已經上樓了,章默美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再聯想起一切,她的內心更加困惑更加沉重。
儲漢君突然捂住胸口。
這回,何三順真有些心虛了,他看看儲漢君,沒說話。儲漢君悲涼地嘆氣:「我無言以對。」
說著到了路口,特務拐彎停下,陳安下車,從兜里掏出幾塊大洋給特務:「辛苦了。」
肖昆正在焦急地等她:「我四處找你,你去哪兒了?」
于阿黛慢慢地,好像眼前沒什麼事似的說:「肖隊長,得罪了。」然後,她上了囚車。何三順盯著肖鵬,肖鵬面無表情。于阿黛在車上半晌沒有下來。
賈程程攪著咖啡:「肖鵬,你這話是對肖昆有敵意,還是對我有敵意?」肖鵬:「那要看你說什麼事情。你找我不會沒有事吧?」賈程程沒說話。肖鵬看著她:「為了顧老大?」賈程程點頭:「是,但不是肖昆讓我來的。」肖鵬繃臉:「哼,這話等於沒說。」
九九藏書程程為肖昆倒了一杯水:「肖鵬已經答應了。」
肖鵬掏出一張許可證遞給於阿黛。何三順突然出現了,伸手從於阿黛手裡拿過許可證:「肖隊長,你既是運動員,又是裁判員,是不是有點監守自盜之嫌?隊員們外出由你簽字,你肖隊長外出,是不是應該特派員簽字。」
肖昆看看四下無人,低聲說:「槍斃的五個人不是艄公,是從監獄里提出的死刑犯。」
何三順一愣,肖鵬順勢撥拉開何三順的槍:「很失望是嗎?現在你就明白了,為什麼給共軍運葯的是你而不是我。」
陳安卻不想讓他休息:「伯父,我想來想去,我必須回武漢。」儲漢君睜開眼睛:「為什麼?」陳安:「黨內的原則是令行禁止,我如果違背這個原則無異於背叛,所以即使再危險,我也得回去。」儲漢君搖頭:「我不能同意,我必須向你父母負責。而且,你來儲家,是與蘭雲成婚的,這樣甩手走了,豈不是讓蘭雲難堪?」陳安還想分辯:「伯父……」儲漢君已站起來走到門口打開門:「程程、默美——」
儲蘭雲嚇了一跳,低聲不悅地說:「就你眼尖,嚷嚷什麼。」
賈程程微笑:「看來我平時是慢待二少爺了,否則怎麼說出這樣的話來。」
儲漢君看見陳安:「安兒,替我送送客人。」陳安見了肖鵬就害怕,只好應著:「哎。肖隊長,請。」
儲漢君坐下開門見山地說了他的意見,肖鵬自然是面無表情地拒絕了。
肖鵬盯看著賈程程:「他是這樣說的?」賈程程點頭。肖鵬轉過身,像是在與空氣對話:「如今我要槍斃一個救過我命的恩人,你是不是覺得我該天打五雷劈?」
肖鵬轉向于阿黛:「于阿黛,你的任務完成了,帶領剩下的隊員作日常訓練。」
章默美突然看見陳安在拐角處偷聽,馬上叫:「陳先生。」
此時陳安已趁無人躲進了書房。見兩人上樓,陳安馬上從書房裡出來,快步向外走去。走在後面的賈程程拐彎時有意回頭看了一眼,看見陳安正快速溜向樓外。賈程程趕緊跟著章默美上樓,為了分散章默美的注意力,故意在樓梯上絆了一下。
徐傑生窩著一口氣說:「是啊,我徐傑生是心強命不給做主,讓這個小人掐住短處來個大窩脖。」
陳安:「我可沒有蘭雲那麼嬌氣,我雖然有七個姐姐,父母對我要求十分嚴格,否則也不會捨得我遠渡重洋去英國留學。」
一路上,他一直驚恐不安地四下張望,害怕有人跟蹤。遠遠地看見英國領事館,他才放下心來,吩咐拉車的特務:「前面路口右轉彎就到了,你原地等著我,廖特派員就在那棟樓里,跟我談完你再拉我回去。」
「放心,放心,我陳安也是男子漢,不會讓小姐們為難。」陳安昂起頭,滿面春風地說著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心裏邊卻一個勁地叫苦。一進屋,他就匆匆走到桌前展開一張上海市區地圖,拿著筆認真察看著。陳安也畢竟不是等閑之輩,在和儲漢君談話之前,他已經做了另一手打算:既然共產黨國民黨都逼我,我必須自救,第一步,我必須安全抵達英國領事館請求政治避難……
聽著特務說肖鵬不在,何三順問:「誰找肖隊長?」
舉著槍的何三順一時進退兩難,這個魯莽漢子這時才知道自己不是肖鵬的對手。正不知如何是好,一輛黑色轎車急急開來,何三順緊張地盯著這輛車,車很快開到他們面前停下,大家看到,車裡下來的是儲漢君。
儲蘭雲馬上沉下臉:「我上樓了。」她說著剛要向樓上走,書房門開了,儲漢君送肖鵬出來。儲蘭雲一見,又停住了。
于阿黛從車上下來,跑到何三順和肖鵬面前立正:「到,長官。」
章默美站住了,儲蘭雲問:「昨晚你怎麼沒回來?」章默美:「回家看我媽,不行嗎?」
賈程程大感意外:「為什麼?」
「快,你趕緊去火車站,我去碼頭,咱們分頭去堵陳安。」章默美說著,伸手攔車。
肖鵬聲音大起來:「你要幹什麼?」何三順說:「我覺得有些奇怪呀肖隊長。于阿黛帶人奉命抓回五個共黨分子之後,你肖鵬就有點心神不寧。我多方打聽之後才知道,這五名共黨分子是肖家的艄公,其中一個,還是肖家太太的遠親。當廖特派員把這五個人交給你處理之後,你斷然做出槍斃的決定,我心裏當時真是敬佩萬分自愧不如。」他加強語氣:「可是,當你把幾個見過五名共黨分子的隊員留在隊里,尤其留下對這幾個人最熟悉的于阿黛時,我不由得對你肖隊長的大義滅親產生了懷疑。到底是你肖鵬真是大義滅親,還是演一出苦肉計……我覺得,第二種的可能性,要大一些。所以,我要親自來驗一驗。」
何三順哈哈大笑:「你到底害怕了。」
儲蘭雲離開門口,見章默美要上樓,命令道:「默美,你站住。」
儲漢君:「原因你們不必知道。我這要去找徐校長,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五個無辜的艄公被槍斃。程程,默美,若是陳安離開了儲家,我可要拿你們是問啊。」
肖鵬的聲音響起:「你敢再邁一步,我就打死你!」
儲蘭雲馬上鎮定下來:「你好。」肖鵬問:「儲先生在嗎?」儲蘭雲點頭:「噢,在,這邊請吧。」
肖昆畢竟是久經考驗了,他已迅速地冷靜下來。
兩人向囚車跑去,重新發動車,向前開去。拐過村口,看見前面的吉普迎面開來,當看見肖鵬的車時,第一輛車上的特務探頭問了一聲:「沒事吧?」肖鵬伸出手揮了一下,那車才調頭又向前開去。此時第三輛車也追上來了。一切好像都沒發生過,三輛車前後相隨開去。
肖昆暗嘆口氣:「看來我平時是低估你了。」
肖昆大驚:「儲先生——」
肖鵬的槍聲未停。烏鴉們飛得影子都沒有了。
大家在客廳落了座,阿福進來報告:「老爺,肖鵬先生來看您。」
何三順突然說話了:「我現在才看明白,到底是誰在演苦肉計還真不一定。」肖鵬立刻接過話:「何三順,既然你真沒看明白,我一定讓你看明白。儲先生,你在這兒作證人,我馬上派人請來特派員,當著特派員的面再次驗明正身,把這五個人犯就地正法。但是何三順,你要明白,等著你的是什麼。」
何三順突然大喊一聲:「都把槍放下!」
儲漢君一看是肖昆,就說:「肖昆、三順,你們兩方都在這兒,我再次申明,買葯發葯是我儲漢君一手謀划實行的,肖昆和徐校長只是為我所用,與此事毫無關係……」
兩人說著下樓了。聽著她們的腳步聲遠了,陳安趕緊跑到桌前拎起椅子走到門口。打開門,走到樓道,陳安舉起椅子狠狠向自己的屋裡扔去,椅子飛進屋裡,碰向桌子,桌上的花瓶應九-九-藏-書聲而落,摔個粉碎。陳安快速閃進了儲蘭雲的房間。章默美和賈程程聞聲衝上來,跑到陳安房間門口愣住了。
特別行動隊的隊員們都是些百里挑一的高手,三下五除二,所有人的槍就都在他們手裡了。特務蔣笑臣發動車,何三順突然甩開按著他的兩個人,拔槍衝到車前:「你他媽的給我停車!」
于阿黛伸出手與肖鵬握了一下,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
趁特務欣賞著銀元,陳安快步向前走去。他的眼睛死死盯著領事館大門,幾乎要跑起來,他拚命克制著自己,鎮定而快速地沖向大門。大門近了,再近了,陳安終於走到大門口。衛兵攔住陳安,陳安從容拿出護照。衛兵翻看了一陣,遞給陳安,打開護欄,陳安臉上勝利的笑容剛剛浮現,剛要邁腿走進大門,身後,一輛吉普車發出難聽的剎車聲。
肖鵬看著于阿黛,于阿黛表情平靜,絲毫沒有鬆口的意思:「沒有外出許可證,您不能出去。」
兩輛吉普車,一輛密封囚車等在後院。肖鵬帶著于阿黛等人匆匆走來。走到後院門口,肖鵬站住:「于阿黛,你跟我進來,其他的人在外面等著。」
賈程程心裏翻騰著,不知道陳安為什麼要跑。但是,不管怎麼樣,這會兒追回陳安是最重要的。她來不及多說什麼,也攔了一輛洋車,往火車站趕去。
肖鵬和于阿黛走進自己的辦公室,關上門。
肖昆從容地說:「你們兩個有福氣,沒趕上虛驚一場。」陳安問:「肖大哥,怎麼了?」肖昆含混地說:「伯父有些不舒服……」
肖鵬停住:「別追了,一定是車上囚犯的孩子,來報復我們的。趕緊回去,別耽誤了正事。」
賈程程說:「我剛跟肖鵬談完。」
于阿黛從車上下來,走到何三順面前:「報告長官,確實是我抓回來的那五名共黨分子。」
賈程程起身,又停住,遲疑著問:「你在懷疑誰?是章默美還是陳安?」肖昆搖搖頭:「我們沒有權利坐在這裏猜想,一定要保證各個環節不出現漏洞。」賈程程:「好。我現在去碼頭。」肖昆也站起來:「我去找肖鵬,想辦法探探他的口風。」
陳安臉白了,說不出話,愣在了當地。
聽著他吩咐的農夫沉著地應著:「放心。」
何三順重重地嗯了一聲,但他心裏想什麼,他並不想說。
「肖鵬是你的弟弟,你們血管里流的是一樣的血。從跟他的接觸里,我覺得他跟你一樣,只不過他選錯了道路,所以他的赤膽忠心必然會成為悲劇。其實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你一直想怎麼才能讓肖鵬清醒地看到國民黨的腐敗黑暗,怎麼才能把肖鵬爭取過來,這其實才是你最大的心病。」
他披了件衣服,關了燈,走出去。
就要打烊的咖啡廳冷冷清清,沒有客人。女招待聽見門響,皺著眉想拒絕客人,一眼看見肖鵬身上的軍裝,把話咽了回去。兩個人坐下,肖鵬說:「難得啊賈小姐,竟然會主動打電話約我出來喝咖啡。」
廖雲山轉身:「哎,三順,這麼說就不對了。知錯即改,善莫大焉,畢竟,肖昆的身份和地位是不能和徐大校長相提並論的。」
賈程程喝了一口咖啡,慢慢地說:「我聽肖昆說,你們倆從小到大,上學放學,都是顧老大撐船送你們。」
肖鵬的目光落在賈程程臉上,柔和了起來。
賈程程大喜過望,激動地:「肖鵬,剩下的工作我來做!」
儲漢君笑著拍拍女兒的頭:「是肖昆小題大做,走,回家去。」
陳安僵在原地。他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心好像往一個不見底的深淵里沉去。他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了。
兩個人出了咖啡廳。街上空無一人。他們的身影在路燈下拉得長長的。
儲漢君抬頭,看見肖鵬忙招呼道:「肖鵬來啦,我一直在等你,快請坐吧。」
何三順低聲說:「卑鄙小人!」
陳安到底想幹什麼呢?
「好的。你要回來提前給我電話。我好給安排飯。」
聽徐傑生這樣一說,何三順更是壓不住火氣了:「校長,此仇不報,我誓不為人。」
這話顯然觸動了肖鵬,肖鵬沉默少頃:「你是怎麼知道人押在我手裡的?」賈程程:「是我求我叔叔想辦法,他打聽到的。」肖鵬問:「你叔叔求廖特派員了?」賈程程搖頭:「沒有。是我沒有讓他去找廖雲山。因為只要我叔叔開口,廖雲山勢必聯想到肖昆,那樣對你不利。我知道,既然廖雲山把人交給你處理,就是要看看你對這件事的態度,除非你槍斃了這五個人,否則,你必然損害自己。即使肖昆不說,我也知道,你心裏非常地矛盾痛苦,畢竟最無辜的就是顧老大他們這五個替罪羊,可你,除了槍斃他們,別無選擇。」
何三順忍不住叫:「于阿黛!」
特務捂著臉罵道:「媽的,差點打瞎了我的眼睛。」
面對毫無心機的儲蘭雲,章默美無奈:「我無所指。」
這時,在車隊必經的郊外路口,肖昆已經布置好了一切。此刻,他站在小山坡上,正指著面前的土路,再次叮囑著:「每輛車之間有十來米的距離,你記住,一定要在第二輛車剛拐過去的時候攔住第三輛車。」
儲漢君不看他,似自語:「如此濫殺無辜,有何前程。……不提也罷。」他擺擺手,閉上眼睛,不想說什麼了。
被徐傑生指派盯著肖鵬,可是在刑場卻吃了肖鵬的虧,何三順心情不順。吃了晚飯,他四下閑逛,不經意地走進了值班室。也巧了,正碰上值班特務接電話,是找肖鵬的。
肖鵬勉強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在這個女孩子面前,是只能投降的。他戰勝不了她。因為她的剛強是在內心的,這種剛強更多的是因為純潔,因為善良。
賈程程看著肖昆,慢慢平靜下來。
賈程程:「好吧。」
遠遠的,三輛車相錯十幾米開來了……
賈程程匆匆趕回商行時,天已蒙蒙亮了。
肖昆愕然,他思索著坐下:「廖雲山如此的陰險,稍有不慎便會把肖鵬置於死地,沒有十足的把握,我們不能冒險。」
肖昆:「我替顧老大他們謝謝你。」肖鵬:「這件事就此揭過,你我都忘了吧。」肖昆:「肖鵬……」肖鵬冷淡地:「我還有事。失陪了。」
三輛車相繼開到了法場。荒蕪的法場上飛起一群烏鴉,哇哇地在人們頭上盤旋著。車未停穩,從另一條路上突然煙塵滾滾地衝來一輛軍用卡車和一輛吉普車。幾輛車幾乎同時停下,肖鵬下車,對面何三順也從車上下來。
徐傑生正色:「逞一時之勇有什麼用?三順,你聽好了,決不能再往這件事里伸一個指頭,決不能讓廖雲山抓住你的短處再生是非,記住了嗎?」
「默美,我去上鋼琴課,晚飯可能不回來吃了。」
賈程程故作焦急地說:「陳安想回武漢看看奶奶,儲先生怕是九_九_藏_書蘭雲趕他走的,所以不讓他走,讓咱們看住他。這可怎麼辦?」
狐假虎威的隊員齊聲應:「是!」隨即,把五個矇著頭的人犯拉出押著向前走去。肖鵬拔出槍,五個人背沖肖鵬跪下,肖鵬抬手槍響,其中一人應聲倒下!
沉默少頃,肖鵬:「你為什麼對這事那麼上心?是想幫肖昆,還是想幫我?」
儲漢君一愣。
儲漢君話音剛落,儲蘭雲和賈程程闖進來。一進門,儲蘭雲就撲向儲漢君:「爸爸——你怎麼啦,你嚇死我了。」
賈程程:「不是。我倒覺得,逼你做這種慘無人道之事的人,倒是該天打五雷劈。」
賈程程顯然說到肖鵬痛處。肖鵬心煩意亂,掏出錢包抽出兩張鈔票放在桌子上,起身就走。賈程程跟著他站起來。
樓道里儲蘭雲和章默美在說話。
肖鵬:「難道我說錯了嗎?賈小姐,在你眼裡,我和空氣有區別嗎?」氣氛一下子就有點緊張了,賈程程卻不動聲色。肖鵬也覺得自己有點失態,放緩了口氣:「是肖昆讓你來找我的?」
見徐傑生一言不發,廖雲山站起來:「我相信,即使這五個艄公是徐校長雇來的,徐校長同樣不會反對肖鵬的決定。」
于阿黛說:「隊長不必解釋,于阿黛只是欽佩長官的先見之明。」
肖鵬的臉上這時才鬆弛下來:「于阿黛,我欠你一個人情。」于阿黛卻仍然是公事公辦的樣子:「我只是服從長官命令。」
廖雲山笑了:「我廖某從來不枉費明日之功,明日自有明日的打算。」他說完揚長而去。
何三順走到肖鵬面前:「肖隊長,沒想到吧。」肖鵬冷冷地說:「我為什麼要想到?」何三順:「知道我來是幹什麼嗎?」肖鵬哼一聲:「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別有用心。」何三順:「別有用心?哼,到底是誰別有用心還不一定呢。」
肖鵬大喝:「慢。」
賈程程在他背後高聲喊:「肖鵬——別恨你哥哥,他很愛你!」
肖昆心裏一熱,他抬眼看著賈程程:「他答應了?」
肖鵬看了一眼肖昆,沖手下大喊:「把人給我押過去——」
章默美卻一聲不吭。
肖昆沒說話,思索著。賈程程說中了他的心事。這些天來,他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兄弟倆走到一個陣營里,那該多好。肖鵬有才幹,有能力,即使就說當前的工作,如果他能助一臂之力,那也是有大大的好處啊。可是……
陳安一見問道:「是不是遇見不順利的事情了伯父?」
門開了,強光照進昏暗的屋裡,顧老大等人見肖鵬進來,立刻跪在肖鵬面前哀求起來:「二少爺,救救我們……」肖鵬馬上關上門:「不許出聲,都給我站起來!」大家馬上不敢說話了,站起來。肖鵬又命令道:「臉沖牆站著。」
賈程程針鋒相對:「顧老大是共產黨嗎?你說。」
兩人相視一笑。
儲漢君也放不下五個艄公的事情。一大早,他就把肖鵬邀至家中。肖鵬來時,儲蘭雲正在院里侍弄菊花。門鈴響起,儲蘭雲頭也不回地喊:「阿福——有客人——」
肖鵬和于阿黛走進後院,吩咐看守打開牢房的門。
兩人再次跑出大門。章默美髮現剛才那個特務車夫不見了,她明白,陳安跑了。
陳安小心翼翼:「儲伯父……儲伯父已經答應,幫我與303接頭,一有消息,我馬上告訴你。」
儲漢君擺手:「肖鵬,你話先不要說死。三順,我今天求見徐校長,你是看見了的,我儲漢君懇求你網開一面,讓肖鵬放掉這五個無辜的人,此事揭過不提好嗎?」
賈程程沉了一會兒說:「你是在懷疑陳安根本不是按照你的要求回武漢?!」
肖昆低聲:「肖鵬,算我這個當哥的懇求你了,讓三順走。」
儲蘭雲心裏一驚,忙掩飾地說:「我在看陳安,我頭一次發現,他有點羅圈腿。」
特務接過錢笑了:「這他媽還差不多。」
肖鵬冷冷地說:「他還忘了告訴你,顧老大救過我的命!」賈程程一愣:「怪不得,肖昆說讓你親手殺了顧老大比讓你自己死都讓你難受。」
賈程程觀察著他:「我聽儲先生說,陳先生有七個姐姐,怕是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也難怪儲先生會擔心你被蘭雲欺負。」
肖鵬緩緩轉身,冷冷地看著賈程程:「看來賈小姐對共產黨有非同一般的感情。」
不出肖鵬所料,賈程程簡短地邀他半小時后在咖啡廳見,就把電話掛了,好像她知道他不會拒絕。
章默美和賈程程一前一後沖向大門,拉開大門,章默美一眼看見遠處蹬三輪的車夫,立刻冷靜下來,轉身進了院。
儲漢君四下看看:「我……這是在哪?」肖昆:「在醫院。」儲漢君欲坐起來,肖昆忙按住他:「先生,還打著點滴,不要動吧。」
賈程程問:「廖雲山命令你必須殺掉這五個人嗎?」肖鵬沒說話。
儲蘭雲只好扶儲漢君一步三回頭上樓了。肖昆瞄著肖鵬的背影追了出去,在大門邊追上了肖鵬:「二弟。」
賈程程也向肖鵬點頭:「你好。」肖鵬應了一聲:「你好。」
何三順恨恨地說:「我真恨不得一槍斃了肖昆這個王八蛋!如果不是他,校長豈能讓這老賊隨意羞辱泄私憤!」
這話打動了肖鵬。
儲漢君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
突然一陣電話鈴聲響起,肖鵬接起電話,聽筒里是章默美壓低的聲音:「隊長,那個人逃跑了。」肖鵬一驚:「什麼時候?」章默美說:「十分鐘之前。」肖鵬:「可能去哪了?」
肖昆打斷:「儲先生您別說了。肖鵬,葯是我買的,也是我讓他們運的,這五個艄公是什麼人你都清楚,你如果一定要槍斃,就槍斃我吧。」
好半天,肖昆才問:「程程,你和章默美只相差五分鐘嗎?」
他回到書房的時候,儲漢君正在屋子裡嘆氣。顯然,他十分失望,此時此刻的他顯得心事重重,好像蒼老了幾分。
肖鵬捧著花籃進來,滿面堆笑地說:「儲先生,肖鵬負荊請罪了。」
肖鵬看著賈程程,說出了一句心裡話:「或許以後,我會因為認識你,而感謝肖昆。」賈程程一愣。肖鵬仍然面無表情地說:「你去求你叔叔買通監獄長,從監獄里提出五個馬上要槍斃的死刑犯代替顧老大他們,剩下的工作……」
肖鵬在門外點著煙,狠狠地吸著。不多時,于阿黛打開門,把人一個個推了出來。肖鵬把煙扔在地上踩滅,吩咐把囚車後門打開,五個人依次被扔上車,肖鵬把囚車門關上,上了鎖,回頭看看手下:「所有隊員聽好了,按事先安排,各就各位。」
賈程程:「我不這麼認為,有你,有二娘,難道肖鵬是鐵石心腸……」
肖鵬冷笑:「驗一驗?難道你見過這五個人嗎?在我印象里,徐校長是命令你不許過問的。」
「往共產黨的解放區運違禁藥品,你說該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