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徐傑生不軟不硬地把廖雲山碰了回去,反而使多疑的廖雲山放下了疑心。他點點頭:「有道理。徐校長說得有道理。陳安,你跟我來。」廖雲山說罷走了,陳安跟著走出去。徐傑生心情沉悶地看著關上的門。
章默美攥著一塊毛巾走進賈程程的房間,遞給賈程程:「再換一塊,我剛冰過的。」賈程程拿下臉上的毛巾,章默美又把冰毛巾敷在賈程程臉上,賈程程用手捂著。章默美看著她:「沈隊長怎麼能這麼狠?」賈程程淡淡地說:「我能理解他。二娘死得太慘了。她是被人用枕頭活活捂死的,到死眼睛都沒有閉上。」章默美坐在賈程程對面:「你有沒有想過,是誰殺了二娘?」賈程程沉默了一陣:「想過。又確實想不出個頭緒。」章默美說:「我剛才在廚房給你冰毛巾,一直在想這事。我懷疑一個人。」賈程程一驚:「誰?」章默美低聲:「陳安。」賈程程的眉頭鎖緊了:「他?」章默美說:「蘭雲在報上發了解除婚約的聲明之後,專門去隊里找了趟陳安。她當著我和隊長的面罵了陳安,話都說絕了。」
當晚,賈程程發報。肖昆口述:「各民主黨派已開始分化,我認為時機已經成熟,請求組織派人正式邀請韓如潔北上……」
醫生嚇得癱倒在地,護士們趕緊抬著醫生出去,沈奪轉過來看著摔得滿身泥土的賈程程。賈程程顧不上理他,奔至床前,卻見二娘已合上眼睛,她不禁痛苦地叫了一聲:「二娘!」
他回到了辦公室。解開衣袖,煩悶地點了支煙抽著。廖雲山的話讓他心情煩躁,他通知于阿黛來彙報,自己在屋子裡不停地踱來踱去。于阿黛來了,沈奪叫進她,劈頭蓋臉就問:「你的偵察有進展嗎?」于阿黛說:「肖昆從放出去之後,每天往返絲廠和公司之間,儲漢君那也很少去。沒有什麼進展。」沈奪煩躁地站起來:「章默美哪?她有什麼新消息?」于阿黛說:「不是她回來得晚就是我回來得晚,一般都碰不上面。」沈奪把煙一扔:「她是不是以為自己是在儲家當小姐哪?」
坐上沈奪的車,儲蘭雲非常興奮,沈奪卻心不在焉。儲蘭雲有口無心地說:「你這車雖然沒有我爸爸的車氣派,但是更有男人味,你開正合適。」沈奪實在不願聽儲蘭雲說這些話,轉移話題:「儲小姐怎麼知道我母親故去了?」儲蘭雲像終於找到一個可以發揮的話題,繪聲繪色地說:「這事說來可話長了。先是我路過客廳的時候,聽見賈小姐接到一個電話,說什麼人病危了,她放下電話像瘋了一樣往出跑,我在後面喊她她都沒聽見,我還從來沒見過她這麼失態哪……」
走到軍校門口,何三順頭也不回:「你滾進去吧,現在不會有人在你身後放黑槍了。」陳安說:「謝謝校長救命之恩。我、我此次若有機會,一定要報答。」何三順喝道:「我就聽不得你這狗屁話!你要是真想報答,永遠都有機會。趕緊滾!」陳安趕緊向大門走去。
章默美在儲家陪著儲蘭雲在客廳里焦急不安地來回走著,儲蘭雲不時地看電話,嘮叨:「這個肖鵬……噢不,沈奪,怎麼還不給我回電話呀?」章默美安慰道:「你電話是昨天打的,可能值班的人忘了告訴他了。」儲蘭雲問:「那……你說我再打一次好嗎?要不然你幫我打一個,問問沈奪在幹什麼?」章默美看著儲蘭雲,心裏為她難過,表面上又只能敷衍:「長官的事,我們哪敢隨便打聽。」她話沒說完,阿福進來:「默美,門外有人找你。」
何三順說:「校長,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我去開車送您回府上。」徐傑生說:「不必了。我今晚就住在這兒吧。」他說著,緩緩走進大門。何三順跟在身後:「校長,我怎麼感覺,您剛才教訓陳安的話里有別的意思。」徐傑生看他一眼:「什麼意思?」何三順說:「說不清,但我聽著像是話裡有話。」徐傑生回頭笑了:「你這個粗人,還能聽出話中話來,長進不小啊。」
第二天,沈奪接到廖雲山的電話,讓他到廖的辦公室議事。他急忙趕去,推門而入:「您找我……」話沒說完沈奪愣住了,儲蘭雲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廖雲山也高興地笑著:「來,給你介紹一個新隊員。從今天起,儲蘭雲正式被編入特別行動隊,由你沈奪領導。」
于阿黛不語,半晌才說:「其實,這些民主黨派之中最活躍的人物是韓如潔。連日的行動明顯取得了效果。韓府現在門可羅雀。這也是間接警告了那些暗中搞小動作的人。離中共新政協會議預定日期越來越近,堅持住這二十幾天,我們就算取得初步勝利……」沈奪不想聽,打斷她:「你去把章默美給我找回來,我有事。」于阿黛應了聲是,轉身出去。
何三順上前一腳,陳安被踹得跪在地上:「算你命大,若不是校長今天散步於此,你早已經魂歸西天了。」松下一口氣的陳安像被抽了筋骨,伏在徐傑生腿前泣不成聲。徐傑生話裡有話:「陳安,大丈夫生當人傑死亦鬼雄,像你這樣,貪生怕死心術不正,只能換來死無葬身之地的下場。你若真有悔過之心,就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不要靠出賣別人苟且偷生了。」徐傑生說罷轉身走去,何三順跟著徐傑生也走了。陳安一下子從地上爬起來,戰戰兢兢地跟在他們身後。
章默美站起來。儲蘭雲急忙問:「男的女的?」阿福說:「女的。」儲蘭雲不感興趣了,掃興地說:「我還以為是沈奪。」章默美走出去。她沒想到,是于阿黛站在大門口,十分意外,冷淡地問:「有什麼事嗎?」于阿黛仍是那麼面無表情:「車在旁邊巷子里,上車再說吧。」
廖雲山真像個慈父似的:「糊塗。你母親三年前便被肖家人說成暴病身亡,陳安意外發現了她,被帶到肖家,又在肖家差點中彈身亡,這意味著什麼?難道你想不明白嗎?」沈奪抽噎著:「我、我萬萬沒想到,肖家會狠毒到這種程度。」廖雲山說:「如果當時于阿黛不在現場,恐怕你即使看見,也只能看見母親的遺體。」他嘆口氣:「你對不起你母親啊。這場悲劇實在是不該發生。我也對你母親的死負有責任。如果我不等著你主動找我,而是我主動找你……」沈奪:「別說了義父……」廖雲山:「節哀順變吧。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不算上天對你不公。我在南山幫你買了一塊最好的墓地,擇良時厚葬母親,盡一個兒子最後的本分吧。」沈奪忍住心中悲痛:「我聽義父的。」
話不投機,兩個人一時都無話可說。正在這時,門猛地被推開,陳安衝進來。他一進門就喊:「徐校長救命啊——」喊完,才看見廖雲山也在屋裡,他的話一下子卡在嗓子里。徐傑生繃臉:「光天化日,你這麼慌裡慌張地大喊大叫成何體統?」廖雲山站起來,狐疑地看著陳安:「你讓徐校長救命,救誰的命?你的命?」陳安囁嚅地說:「剛才……章默美在我辦公室里威脅我read•99csw.com,說要我的命。」廖雲山目光陰冷:「為什麼?」陳安不敢不答:「她一定逼我說出今天的去向,如果不如實告訴她,她就殺了我。」廖雲山哧地一笑:「豈有此理。你這謊撒得太不高明了。章默美能對你這個教官如此無禮?」陳安說:「千真萬確。她有人撐腰,所以有恃無恐。」廖雲山盯問:「誰給她撐腰?」陳安看了看徐傑生:「303……」
這話像水一樣澆滅了賈程程心中的火,為了掩飾自己情緒的變化,賈程程輕輕掙開沈奪:「我給你拿毛巾擦擦臉吧,喝得太多了。」沈奪一把揪住賈程程:「你、你是不是希望我說……跟你北上……投誠……投奔共產黨?你做夢!」賈程程冷靜下來,要走,沈奪一把揪過她死死地按到牆上,粗暴地胡亂親吻,撕扯著賈程程的衣服。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賈程程並不反抗,只冷冷地看著他,沈奪頓時泄氣了,他怔怔地看著賈程程那雙冰冷的眼睛,徹底絕望了:「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你要愛自己……」沈奪說著甩開賈程程的胳膊要往門口走,搖晃了幾步,扶著牆慢慢倒在地上。賈程程無奈,想把他拽起來,拽不動,她趕緊把床上的枕頭拿來墊在沈奪頭下,又把被子幫他蓋上。看著沈奪,賈程程無比痛心,緩緩地坐在桌前。
陳安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盯著廖雲山。廖雲山說:「你與沈奪近日無冤遠日無仇,怎麼能幹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即使沈奪現在意亂神迷對你有不敬之舉,也是可以理解的。誰遇上這樣的事,恐怕都會暫時失去理智。只有查到真兇,沈奪才能咽下這口惡氣。」陳安迫不及待地說:「肯定是肖昆殺的。只有肖昆……」廖雲山仰在躺椅上:「肯定不是用嘴說出來的。要有證據。如果,章默美查出你與沈母被害有關,那麼你就是沈奪的仇人,必死無葬身之地。如果,你查出肖昆是此事的始作俑者,你就與這個命案徹底脫了干係。我的話,你明白嗎?」
隨即,他又來到廖雲山辦公室,向廖雲山彙報了暗殺何三順的計劃。「何三順幾乎每天都去賭場,不定時。這是我作的計劃,請您過目。」廖雲山看著那張圖:「何三順雖說是有勇無謀,畢竟有勇。絕不能大意。」沈奪說:「我知道。」廖雲山:「沈奪,如果不出我所料,韓如潔近日必有驚人之舉,你一定讓于阿黛盯住了她,不能再有疏忽了。」沈奪立正道:「是。」廖雲山看看他:「你呀,表面上智勇雙全,骨子裡還是個書生。否則,也不會一再地被303玩弄于股掌中。」
沈奪果然是怒氣衝天,一見章默美,就咆哮起來。「章默美,從我責令你查出303到現在,你有什麼進展?你是怎麼向我保證的,你一定要查出303,你要讓我為我說過的話後悔。可現在怎麼樣?現在陳安指認你私通共黨!」章默美平靜地說:「陳安的話你也信嗎?他以同樣的話說過隊長。」沈奪大怒:「放肆!」章默美說:「在一個叛徒的眼裡,恐怕誰都有可能當叛徒。」沈奪冷笑:「好,你嘴硬。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你就這樣下去吧,你會見到讓你落淚的棺材的。」他努力平靜自己,看著窗外,轉過身來:「我跟你沒什麼話可說了。你去儲家,幫我約出儲蘭雲。從今以後,我不再督促你,你好自為之吧。」章默美沉默半晌:「蘭雲去表姑家了。」沈奪問:「什麼時候回來?」章默美:「不知道。」沈奪盯著她,滿眼的不信任:「你回去吧。」章默美轉身走了,她心裏在想,一定要勸勸蘭雲,要警惕沈奪。儲蘭雲說過的話,她已經明白了,而這是她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
沈奪一把揪起賈程程,目光凝聚著仇恨:「這事是肖昆乾的嗎?你給我說實話。」賈程程悲憤地說:「這是一個陰謀!你知道我為什麼摔成這樣趕到這兒嗎?因為我是接到一個自稱看護二娘的護士打來的電話,說二娘病危,她讓我趕緊來醫院!如果不是我太著急,以至於車翻了,我應該在你之前出現在這間病房。如果那樣,我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肖鵬,我敢說,這個人也給肖昆打過同樣的電話,只是肖昆今天回家安葬父親,這個人的計劃落空了。這是陷害肖昆和我的陰謀!」沈奪咬牙切齒地問:「那麼你說,這個人為什麼要陷害你和肖昆?」賈程程被問住了。沈奪盯著她:「除了你和肖昆,有誰會害怕我母親蘇醒過來,說出三年前所謂暴病身亡的真相?!你說——」賈程程說:「肖鵬,你聽我說。這三年是肖昆在撫養二娘!如果沒有肖昆,二娘早已不在人世了。是肖昆拚死在你爸爸面前救下二娘……」沈奪打斷賈程程:「為什麼?」賈程程說:「因為……」沈奪步步緊逼:「肖昆做了這樣的好事,為什麼還要瞞著我?你能解釋嗎?你想怎麼解釋?!你還要怎麼騙我,你這個可恥的女人!」
賈程程思索著:「可這和二娘有什麼關係?陳安要恨也是恨蘭雲,殺二娘是為什麼?」章默美說:「陳安心裏非常恨隊長。因為隊長對這個叛徒十分鄙視,經常當著大家的面侮辱他。」賈程程痛心地說:「陳安要是做出這樣的事,真是禽獸不如了。現在肖鵬認定是肖昆殺了二娘,沒有確鑿證據,我們的分析沒有任何意義。」
「你好,請幫我找一下沈隊長……出去了?還沒回來?他什麼時候回來?麻煩請他回來給我回電話,我是儲蘭雲。謝謝。」無奈掛上電話,她有些失望,一轉身,看見章默美剛從大門進來,就迎出客廳:「哎,默美。」她走到章默美面前:「沈奪在隊里嗎?」章默美回答:「他母親今天下葬。」儲蘭雲一臉驚諤:「啊!他、他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啊。」章默美笑了:「蘭雲,你是他的什麼人啊,他幹嗎要告訴你。」儲蘭雲說:「他答應過我的。」章默美看著這個混沌無知的小姐,只好嘆口氣:「那可能就是忙忘了吧。」說完要走,儲蘭雲在她身後得意地說:「默美,我馬上就和你一樣了。」章默美沒聽明白:「和我一樣?」儲蘭雲得意地看著章默美笑笑,向自己的房間走去。章默美狐疑地看著儲蘭雲的背影。
賈程程疲憊地伏在桌上……
廖雲山轉頭看徐傑生:「章默美是徐校長最器重的學生之一,徐校長,陳安說的這些事,你怎麼看?」徐傑生將計就計:「特派員沒有進駐軍校之前,章默美確實是本校這一屆最出色的學生之一,對黨國忠心耿耿。如果陳安說的確有出處,那麼我不得不感慨,特別行動隊成立之後的短短几個月,章默美的變化讓人難以置信……」徐傑生搖頭:「對這個人,我已經沒有發言權了,特派員隨意處置。不過,處置之前,似乎應該去質問沈奪,他到底是怎麼管理隊伍的。」
儲家大小姐儲蘭雲的一顆芳心全拴在了沈奪身上。一大早,她就拿著電話,不停地給沈奪撥電話九九藏書
醫生察看二娘,之後轉過身對沈奪說:「沈先生,您母親是……」沈奪臉上青筋畢露:「是什麼?」醫生嚇得臉色蒼白:「是被人所害,窒息而死。」沈奪看著醫生,突然一把掏出槍頂在醫生腦門:「你為什麼沒守住我媽?你為什麼讓人害死了她?為什麼——」醫生嚇得哆嗦:「有人……在衛生間里扔了炸彈……」沈奪打開保險,大吼:「我要讓你給我媽償命!」護士們嚇傻了,結結巴巴地勸阻著:「別……別……」賈程程衝進來了:「住手!」
陳安覺得自己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出過洋留過學的他居然想到了中國最傳統最詭秘的巫術。他找到了巫婆。在一個陰暗的房間里,巫婆擺弄一個剛紮成的小草人,陳安坐在旁邊專註地觀看。巫婆問:「你要咒的人叫什麼?」陳安說:「過去叫肖鵬,現在改叫沈奪。」巫婆半閉著眼睛:「生辰八字拿來了嗎?」陳安趕緊掏出,恭敬遞上:「在這。」巫婆問:「你要咒他什麼?」陳安不解恨地說:「七竅流血萬箭穿心暴斃而亡。」巫婆睜開眼:「我勸你不要下這個咒。」陳安愣了:「為什麼?」巫婆說:「你下的咒語肯定會在這個沈奪身上應驗。但是,這個咒要三倍返還於你自己身上。」陳安大驚失色:「這是為什麼?」巫婆看著他:「這就好比你從懸崖上往亂石堆跳,有不死之理嗎?」陳安:「可我在英國的時候……」巫婆打斷他:「別說那些洋玩意兒。我告訴你吧,除非是蒙你,否則,沒有咒別人自己不被咒的。有因就有果,你抽大煙是舒服,還會把你抽死哪,這世上哪有光收不種的好事?我不會騙你,我不幹那缺德事。」陳安猶豫了:「要是這樣,誰還會咒別人?」巫婆笑了:「有想不開的。要不然,我的生意會這麼好?」陳安說:「這不上算的買賣我不做。」巫婆:「你想好了,我不退錢。」陳安生氣地:「二十塊大洋你就這麼白拿了?你為什麼不事先說清楚?」巫婆瞪著他:「我為什麼要事先說清楚?我現在是告訴你了,我要是不告訴你,你七竅流血暴斃身亡之後還能找我算賬嗎?」陳安被說得啞口無言。一時間,他覺得自己是天下最倒霉的人了。
沈奪震驚而又意外地看儲蘭雲:「你不是哪根神經搭錯了吧。像你這樣的千金小姐,不在家裡養尊處優……」儲蘭雲打斷沈奪的話:「我就討厭什麼養尊處優。我爸爸總說我傻,說我沒心沒肺,我細細想想,不就是因為養尊處優,什麼都沒經歷過造成的嗎?你看默美,一個下人的女兒,在你們特別行動隊都能這麼出息。我哪方面比她差?憑什麼不能超過她?」沈奪只好敷衍地:「好好,我考慮考慮,好嗎?」儲蘭雲說:「我是認真的。」沈奪說:「好,快下車吧,你看已經掉雨點了。」儲蘭雲推開車門:「我等你回話。」沈奪點下頭:「行。」儲蘭雲還依依不捨:「一定啊。」沈奪只好自己下車,走到儲蘭雲車門前打開車門:「大小姐,我開會已經晚了。」儲蘭雲笑了,下車,看著沈奪上車,車開走,才依依不捨地進了大門。
賈程程要從沈奪的手裡脫出,沈奪死死攥著賈程程的手不放,賈程程索性不再掙扎,任沈奪死攥著。沈奪眼淚落下:「我想聽……想聽你親口對我說……你原諒我了……」看著痴情的沈奪,賈程程心情複雜,忍了忍:「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事。」沈奪喃喃地說:「我打了你那記耳光……一直疼在我心裏……但是我不後悔……因為……因為當時我認為你在撒謊……」他聲音哽咽:「那是我母親……世上最疼我的人……一句都沒有來得及說……一句都沒有來得及……」
此時的陳安卻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在他的辦公室里,他坐在桌前,思前想後,終於下定了決心,打開一個抽屜,從中拿出存的錢。然後,迅速給自己化了裝。換了衣服變了形象的陳安快速從樓里出來,向後牆走去。他來到後院牆一處破損處,費盡氣力翻牆而出,摔在地上。忍著疼從地上爬起來,他剛要跑,冰涼的槍口頂在了他的後腦勺上。陳安嚇得一動不敢動:「饒命,有話好說……」章默美冷冷地說:「你想逃跑,我打死你不冤吧……」
電波在夜空里傳送出去。賈程程摘下耳機:「離新政協會議召開就二十天了,我們終於看見一線曙光了。」肖昆像是在對自己說:「二十天……」他停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賈程程:「先不要高興得太早。廖雲山大規模拘捕親共人士,也是因為這個二十天,他要殺雞給猴看,他的目的仍是逼迫儲先生韓先生鄭乾坤等人去台灣。廖雲山是不會放過這幾個人的。我們的處境會更加艱難。」賈程程也心有憂慮:「二娘一死,肖鵬對你就不再是誤會,而是仇恨。廖雲山怎麼會放過利用肖鵬之手除掉你這個大好機會?你現在在風口浪尖之上,一切還要小心行事。」肖昆點頭:「從我被放出來之後,一直有特務跟著我。說明廖雲山決意要拿住我的把柄。由此推斷,廖雲山必定對徐傑生和何三順放了我這件事痛恨已極。但表面上卻顯得風平浪靜,並沒人來找我的麻煩。這反而可疑。三順為人魯莽,一再挑戰廖雲山的容忍極限,我認為廖雲山不會對三順的不恭視而不見……這樣,你馬上去落實我的命令,派可靠的人暗中跟著何三順,如果有什麼不測也能夠及時相救。」賈程程答應:「好的。」
說話間,車終於到了儲家門前。沈奪把車停下:「到了。」
章默美琢磨著什麼,沒說話。
沈奪一把摟住賈程程,死死地摟在懷裡,像是在對自己說:「我愛你。」不知道為什麼,這話像閃電一樣,突然擊中了賈程程似乎毫無防備的心,生出一種溫柔的痛,她竟然沒有掙扎。沈奪說:「我們走吧……離開這兒……」賈程程心裏生出希望:「去哪?」沈奪說:「跟我去台灣。」
樓道里,賈程程一瘸一拐地扶著牆向病房跑來,她看見醫生和護士都衝進二娘病房,知道出事了,咬牙又加快了腳步。
儲蘭雲仍不依不饒:「你還沒有回答我哪。」沈奪:「儲小姐,我並不討厭賈小姐,是你的錯覺。」儲蘭雲:「那她的臉是誰打的?」沈奪說:「我不知道。人總有自己的隱私,儲小姐沒必要刨根問底吧。」儲蘭雲沉默了。沈奪說:「儲小姐,回家吧。我看這雨馬上就要下了。」儲蘭雲突然說出一句:「沈奪,我想像默美一樣,參加你們的特別行動隊。」
肖昆暗嘆口氣,突然一把拉起母親,背著向門外跑去。母親猝不及防,在他背上掙扎著:「你放下我!肖昆!你放下我——」肖昆跑出靈堂,指揮傭人們也都躲了起來,然後強行把母親帶走了。
賈程程用手把沈奪攥著自己肩膀的手拿下:「隨你怎麼認為吧。」沈奪晃了兩晃,絕望地盯著賈程程一字一句地說:「賈程程,我恨你!我恨你偷走了我九_九_藏_書的心……」賈程程還是淡淡地:「你坐下吧,我給你沏杯茶。」沈奪搖晃著坐下,獃獃地看著賈程程細心地先洗茶,之後用開水沏開,又加入一些涼開水,端過來,放在沈奪面前:「喝吧,不燙。喝完了胃裡會好受點。」賈程程剛要起身,沈奪一把拉住她:「說你原諒我了……說……」
而沈奪,此時此刻心裏已經沒有了別的什麼,他扔下儲蘭雲,直奔賈程程家。賈家門鎖著,他就坐在樓梯上等。一瓶酒和一顆痛苦的心,陪著他在痛苦中等待。直到賈程程一瘸一拐地上樓,走到房門前站住,掏鑰匙,他才說話:「回來了。」賈程程一驚,回頭只見沈奪坐在往樓上去的樓梯台階上,身邊放著一個空酒瓶。賈程程沒說話,開門進屋,沈奪跟著進去。
沈奪羞愧難當。老狐狸的幾句話,就讓他的心火騰騰地燃燒起來。
醫院樓道里瀰漫著煙霧,凌亂不堪,大家東跑西竄,誰也沒注意到陳安從病房出來,快速離去。幾乎是擦身而過,沈奪的車停在醫院門前,沈奪下車,向醫院走去,卻見醫院里不斷有人跑出來。有人邊跑邊喊:「別進去了,裏面有人扔炸彈了——」沈奪一愣,快步走進樓里。他剛進樓不多時,賈程程坐的人力車也到了,賈程程匆忙下車,一瘸一拐地向樓里跑去。樓道里的煙霧基本散去,拿著滅火器的醫護人員差點和匆匆跑來的沈奪撞上,沈奪推開人,一步跨進病房。病床上的二娘圓睜雙目早已氣絕,沈奪難以置信地呆愣在門口,片刻,撲到母親床前,肝腸欲裂地喊出來:「媽——」
沈奪的心像被狠狠扎了一下,他的眼睛直了。儲蘭雲沒覺察,接著說:「後來,賈小姐回來了,進門就哭,我和默美誰也勸不動。我爸爸回來之後,她才平靜下來。說是……沈伯母去世了。」沈奪獃獃地看著前方,車機械地向前走著。儲蘭雲叫起來:「哎哎,錯了,應該拐彎了。」沈奪驚醒,掩飾地說:「啊,沒關係。前面拐也一樣。」儲蘭雲試探地問:「你是不是很討厭賈小姐?」沈奪:「為什麼這麼說?」儲蘭雲說:「因為賈小姐從醫院回來之後,像被人狠狠揍了一頓似的,一瘸一拐,渾身是泥臉也是腫的……」沈奪的心在疼,只好敷衍:「好像……她坐的洋車翻了,摔的吧。」儲蘭雲沒心沒肺:「那她的臉總不會摔出五個指頭印,又紅又紫的吧?」
徐傑生把廖雲山邀到自己辦公室,要求他放了這幾天抓的韓如潔的學生。廖雲山聽了,卻只是冷笑:「如果韓如潔非讓我們放了昨天抓的人,讓她自己來找我。」
門嘭地被推開,陳安正在鬼鬼祟祟地翻看著什麼,見章默美進來,本能地合上看著的東西。陳安看著沉著臉盯著自己的章默美,心虛地問:「你、你要幹什麼?」章默美二話不說,衝上來就搶陳安剛才看的東西,陳安慌忙跟章默美搶,被章默美兩拳放倒。章默美拿起陳安剛才看的那個本子,上面是沈奪行蹤的所有記錄。陳安從地上爬起來:「章默美!我是你的教官,你敢打教官,你反了!」
因為心虛,陳安一時沒明白廖雲山此番話的真實用意,勉強點了點頭。
儲蘭雲邁進客廳,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結了:「沈奪哪?」章默美說:「他是路過這兒來找儲先生的,儲先生不在,他就走了。讓我替他跟你打聲招呼。」儲蘭雲大失所望。但是,這個從來不管不顧的大小姐,心裏卻想出了一個未來讓她無比後悔的主意……
沈奪的心又是一痛。儲蘭雲說:「而且那天在我們家,你跟她說話的表情兇巴巴的。你為什麼那麼討厭她?我覺得賈小姐這個人挺好的,通情達理,人又和善……」
陳安死拽著桌子,章默美拉不動他。陳安大叫:「章默美,你別太放肆了!別以為有共產黨給你撐腰你就有恃無恐!」章默美難以置信地鬆開陳安:「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陳安說:「你把本子給我,出去,我就放你一馬。」章默美急了:「拉出來的屎你還想縮回去嗎?走,到隊長面前,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走!」陳安再次死拽著桌子:「章默美!」他心生一計:「章默美,我說錯了,行嗎?我說錯了。你放開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章默美果然中計,放開陳安。陳安直起腰:「這件事關係人命,我看看門外有沒有人偷聽。」他走到門口拉開門,突然跑出去了。章默美蔑視地冷笑。
賈程程話沒說完,沈奪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揚手狠狠地抽在賈程程臉上。賈程程被打蒙了,她捂著臉看著沈奪,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她咬緊了牙關,最後看了一眼沈奪,目光里滿是深深的絕望,然後,轉身而去。沈奪也被自己的舉動驚呆了,他踉踉蹌蹌地走到母親床前,跌坐在椅子上。
當沈奪跳下車,拿起衝鋒槍走進院子的時候,他發現門都敞著,院里空無一人。傭人們走得匆忙,地上有散亂掉下的東西,沈奪踩著這些衣物走進靈堂。靈堂里燭光搖曳,肖父遺像已不見了。沈奪更加相信母親被害與肖家有關,他大喊:「你們跑得了今日,跑不了永遠。媽,我一定要給你報仇——」沈奪瘋狂地舉槍射擊,蠟燭紛紛倒地……
他伸手拉起沈奪,沈奪站起來:「義父,從今以後,除了您,沈奪在這世上再無依靠。」廖雲山說:「我會讓你忘掉肖家帶給你的傷害的。走吧。」廖雲山和沈奪緩緩離開墓地。沈奪回過頭,墓碑漸漸消失在雨霧中,像母親的靈魂遠去,他的淚水再次流下來。廖雲山有意地說:「怎麼你母親的葬禮,肖家的人一個也沒有來。」沈奪恨恨地說:「早躲得連人影都不剩了。哼,幸而他們沒有貿然前來,否則我會當場殺掉幾個給我母親報仇。」廖雲山站住:「逞一時之快不是大丈夫所為。一個軍人,能夠出色地完成上峰交辦的任務,才有安身立命之本。這個303至今逍遙法網之外,你緝捕不力,縱然把肖家殺得片甲不留,於你又有什麼益處?要我說,你儘快抓住303,破獲中共地下黨上海情報網,才能在強手如林的黨國軍中立於不敗之地。」沈奪點點頭:「沈奪明白。」他這回是真的沒有牽挂了,他真的把自己完全綁在廖雲山的戰車上了。從墓地的雨中走出,沈奪就是一隻瘋狂的獵犬了,他抖擻精神,咬牙切齒地衝上了上海的街頭。
儲蘭雲大喜過望,推門而出,章默美知道,沈奪看穿了她的謊言。猶豫片刻,章默美咬牙向客廳走去。儲蘭雲興高采烈地一步邁進客廳:「沈奪!」沈奪站起來:「儲小姐。」儲蘭雲眉開眼笑:「看來,你是答應我當你的隊員了?」沈奪笑了笑沒說什麼。章默美進來了:「沈隊長。」沈奪看她一眼:「儲先生不在家嗎?」儲蘭雲心裏高興,嘴上就快言快語:「爸爸這兩天,天天去和韓主席商量事。哎,你坐著,我親自去給你煮咖啡,我煮的咖啡保證是你喝過最好的。」
大規模的拘捕行動開始了九_九_藏_書,街上不時響起囚車的警笛聲。形勢一天比一天緊迫。民主人士聚集在儲漢君家裡,大家在激烈爭論著。韓如潔說:「我認為,事實已經充分證明,國共第三次合作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政治理想。時至今日,我必須向各位提出,我們民主黨派將何去何從……」肖昆站在客廳外看著客廳內的人們在爭論,他知道時機已經成熟了。在他身後的二樓樓梯口,章默美也在看著肖昆,目光里滿是複雜的心情……
「因為……二娘……」賈程程愣愣地看著沈奪。然而賈程程不能說出來,在沈奪仇恨的目光里,賈程程生生咽回了想說的話。沈奪悲憤滿腔:「賈小姐,我不得不感嘆,你可真會編故事啊。你再接著編,我看你還能編出什麼來!」賈程程只能艱難地爭辯:「我不是在編故事!肖鵬你不能把仇恨再對準肖昆了!若不是三年前,肖昆不惜與你父親決裂保住了二娘,也就沒有你們今日能夠相見……」
章默美揚了一下手裡的本子:「你在監視隊長?」陳安欲搶:「你管不著!」章默美躲過陳安:「我是管不著,有人管得著。姓陳的,你今天上午九點到十一點之間在哪?」陳安一驚,馬上鎮定下來:「你把本子給我。」章默美盯著他:「有人在某處你不該出現的地方看見了你。」陳安又是一驚:「你少來這套。我哪兒也沒去,你休想詐我什麼!」章默美說:「真的哪也沒去嗎?勤務兵看見你鎖門下樓,難道是他撒謊?走,你跟我一起去見沈隊長。你跟他說理去。」
盯著陳安,廖雲山多少有些相信了他的話,少頃:「沈奪母親被人捂死了,你知道嗎?」對這個問題,陳安倒是早有準備:「我不知道。」廖雲山盯問:「你真的不知道?」陳安說:「難道您也懷疑我嗎?」廖雲山答非所問:「母親慘死,沈奪豈能善罷甘休,他一定會查出真兇,為母親報仇雪恨。是誰殺的人,誰心裏清楚。」陳安一哆嗦。廖雲山看出來了,一笑:「我相信不是你。」
儲蘭雲穿得十分素雅,坐在特別行動隊的會客廳里。見沈奪進門,站起來招呼:「沈……奪。」沈奪禮貌地問:「儲小姐,有事嗎?」儲蘭雲說:「我……我是剛聽說伯母的事。我爸爸讓我代表他來看看你。」沈奪鞠了一躬:「謝謝儲先生了。」他沒什麼可說的,盡量緩和語氣:「天要下雨了,儲小姐請回吧。改日我去府上致謝。」儲蘭雲說:「那倒不必。我想參加伯母的葬禮,行嗎?」沈奪沉默了一下:「日子還沒定。」儲蘭雲:「定下來之後,可以告訴我嗎?」沈奪轉移話題:「我正好要去開會,不如我送你回去吧。不然半路遇上下雨淋壞了你,我擔當不起。」儲蘭雲高興地說:「那就謝謝了。」
沈奪一言不發,扳過賈程程,賈程程掙扎,沈奪死攥著她,看她那邊被自己打過的臉。賈程程淡淡地說:「你要找什麼?找那五個指頭印嗎?在我心裏,你看不見。」沈奪兩手攥著賈程程的肩膀,醉醺醺地問:「告訴我,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賈程程抬頭:「放棄對肖昆的仇恨。」沈奪鬆開賈程程:「你愛肖昆?」賈程程沉默。沈奪臉又冷了:「回答我。」賈程程緩緩搖頭:「並不是,我很敬重他。」沈奪:「你曾經跟我說,你喜歡的人不是我,那麼是誰?」賈程程掙脫他:「這是我的隱私,我不想告訴別人。」沈奪看著她:「撒謊。你喜歡的人是我。」賈程程心中一驚,欲掙開沈奪,卻被沈奪攥得更緊。沈奪說:「人和自己喜歡的人是有心靈感應的。如果你喜歡的人真的不是我,你對我的態度,恐怕就像我對儲蘭雲的態度……人可以欺騙別人,卻騙不了自己。」賈程程躲開他的眼睛:「你把我攥疼了。」沈奪的手鬆了一些:「以後,在你我之間,當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僅僅是你和我兩個人的時候,你不要提肖昆。」賈程程仍然淡淡地:「幹嗎喝那麼多酒?」沈奪失望了:「你的心是木頭做的嗎?你沒有七情六慾嗎?你為什麼總那麼冷冰冰的?你是機器嗎?」
天亮了,伏在桌上睡著了的賈程程猛然醒來,回頭,沈奪已經不在了,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的放在床上,看著桌上的空酒瓶,賈程程無比悵然。
章默美隨著于阿黛走去。上了車,于阿黛才說:「隊長讓你回隊里,他有事找你。」章默美說:「你打個電話不就行了,何必跑一趟。」于阿黛說:「默美,我知道因為孫萬剛的事,你恨我……」章默美打斷:「閑話少談吧。你現在是隊長最信任的紅人,你不為自己的言行負責,我得為自己負責。」于阿黛難得地流露出一絲難過:「幾年的友誼,就抵不上這一件事的誤會嗎?」章默美不說話,看著窗外的景色。于阿黛說:「隊長因為抓不到303非常惱怒,無論他說什麼,你不要頂撞。」章默美還是不說話。
聽見是章默美,陳安馬上回過頭來:「章默美,你聽我說。我告訴你一個絕密情報,你放過我。好嗎?」章默美仍頂著他:「你說吧,什麼絕密情報?」陳安耍賴:「那你得把槍里的子彈退下,放進兜里。」章默美哼一聲,三兩下退下槍裡子彈:「說吧。」陳安說:「徐傑生跟共產黨有勾結。你把這個情報告訴特派員,你一定能陞官發達……」章默美冷笑,從另一個兜里掏齣子彈夾。陳安急了:「你、你說話不算話!」章默美說:「我說過,打死你不會冤枉你。」陳安急急地說:「我還沒告訴你詳細情況哪,你聽我說,你聽我說……」
廖雲山站在他身後:「沈奪,待一切結束,你跟著我去台灣,你是我唯一的指望,我會為你的人生負責。起來吧。」
廖雲山把陳安帶回自己辦公室,劈頭就問:「章默美要殺你,你為什麼要跑到徐校長那求救?」陳安支吾:「我、我當時慌不擇路。」廖雲山瞪著他:「真是慌不擇路嗎?我與徐校長的辦公室相隔不遠,你不至於多跑幾米的時間都沒有吧,章默美是拿著上膛的槍在你後面追你嗎?好像不是。我看,跑到徐校長那求救,應該是你有意為之吧。」陳安只好咬緊牙關:「不是。」廖雲山臉越來越沉:「不是?」陳安掩飾地說:「儲伯父曾經跟我說,讓我有事多找徐校長,說他……跟徐校長有交情。」
因為剛才陳安的話,章默美不禁為徐傑生擔心,匆忙跑來:「徐校長,陳安要逃跑,罪不容赦……」徐傑生抬手制止章默美:「什麼都不要說了。既然我看見了,就行使一次特權。你們回去吧,我有話跟陳安說。」沈奪冷眼看著徐傑生,二話沒說轉身走去。章默美還想說:「校長,您不能心慈手軟,這個人不值得您憐憫。」徐傑生說:「回去吧,章默美。」何三順在一旁也說:「章默美,聽校長的吧。校長這麼做必然有道理。」章默美欲言又止,只好轉身離去。
沒待沈奪攔阻,儲蘭雲已經跑出去了。沈奪冷眼看著章默美:「你不是說儲蘭雲去表九九藏書姑家了嗎?」章默美坦然:「我是騙隊長的。」沈奪沉下臉:「你為什麼要騙我?」章默美:「隊長明知道蘭雲非常幼稚,她想參加特別行動隊,無非是為了接觸隊長,她根本不適合做特別行動隊員。隊長有沒有想過,一旦蘭云為了對你的感情付出你無法回應的代價你該怎麼辦?而且長年養尊處優,面對現在這樣複雜嚴峻的環境,蘭雲只能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我不忍心看著她因為一時衝動害人害己。」沈奪盯著章默美,長時間地沉默。他何嘗不知道這些,可是。為了黨國的安危,他顧不得了……他向窗外看去,看見儲蘭雲正端著煮好的咖啡興沖沖向客廳走來……他一咬牙,看了章默美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天下著小雨。沈奪跪在新立的母親墓碑前,痛哭不起。
陳安結巴了:「我……」廖雲山心裏恍然,馬上打哈哈:「三順,聽陳安說完。」陳安一咬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章默美通共!如果不是她暗中給303通風報信,何至於每次都讓303脫逃!」何三順喝罵:「你放屁!」廖雲山制止住何三順:「陳安,你有什麼證據?」陳安說:「她背著人乾的事,我怎麼能拿到證據?可事實就是證據,我們一連串的失敗就是證據。」何三順拔出槍:「我他媽的斃了你這條瘋狗。」徐傑生揮手制止住他:「把本子給我。」何三順把本子放到徐傑生面前,徐傑生說:「你出去吧。」何三順狠狠盯著陳安,出去了。
肖昆分析得一點沒錯,隨著形勢的緊張,沈奪準備對何三順下手了。這晚,在他的辦公室里,他召集了特務們,在研究計劃。一個特務進來,攤開一張地圖:「隊長,這是大豪賭場的平面圖,這是建築圖紙。」沈奪點頭:「放那吧。不要跟任何人說。」特務應聲出去。沈奪展開圖紙,仔細地琢磨了一陣,一招手,把周圍的特務叫到了地圖前,小聲布置了任務。
心急如焚的肖昆趕回了家裡。一進門,他就看到母親坐在點滿蠟燭的靈堂里。肖昆衝進靈堂:「媽。」母親似沒聽見。肖昆衝到她面前,一把拉住她:「媽!」母親這才緩緩轉頭看肖昆,肖昆急急地說:「二娘被人害死了。肖鵬認為是我乾的,在他平靜下來之前,您跟我一起住。我們這個家不能再發生悲劇了。」母親搖頭:「我已經心如死水,我不怕他。」肖昆拉她:「不行,您必須跟我走。」母親悲哀地說:「昆兒,你是怕肖鵬找來要我的命,還是害怕我會不顧一切去告發沈星梅窩藏共產黨要犯?」肖昆坦然回答:「二者都有。」母親氣憤地說:「你為什麼這麼軟弱?你真不像是你爸的兒子。我哪兒也不去,我倒要看看,肖鵬他想怎麼樣。」
陳安絕望大呼:「救命啊——」徐傑生在遠處喊了一聲:「不要開槍!」沈奪一愣。徐傑生和何三順匆匆而來。
賈程程心急如焚,不斷催促車夫:「快一點,我有急事,走這條路,這條路近……」車夫按她的指引拐進巷子抄近路,卻與另一巷子拐出的車撞在一起,賈程程從車上摔出……
賈程程心頭一痛,握住沈奪的手,安慰他:「我不恨你。以後別喝悶酒了,會傷身體。」沈奪眼睛紅紅的:「我……我經常一個人喝悶酒……因為我很孤獨……」賈程程的心像被扎了一下。沈奪說:「自從三年前……我知道我媽死了……我活著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最愛我的那個人沒有了……永遠沒有了,你不知道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他握緊賈程程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們母子倆……活得太屈辱……太辛酸……」賈程程說:「肖鵬,你聽我說,你靜下心聽我說好嗎?肖昆之所以瞞著你,不敢告訴你二娘活著,確實是因為二娘冒死救的那個遠房表兄,是共產黨通緝的要犯。你爸……」無奈,酒勁發作,沈奪已經聽不進去:「別再……上……肖昆的當……了……他,他是利用……利用你的感情……作惡……我心痛!」他語無倫次地說:「你不要恨我……」賈程程的聲音低下來:「我不恨你。真的。」
狡猾的廖雲山心中早有安排。他揮走陳安,等到天色暗了下來,就輕車簡從,直奔醫院。醫院太平間里,二娘全身矇著白布。沈奪獨自坐在母親的靈床前欲哭無淚。廖雲山出現在沈奪身後,語氣沉重地說:「你不該瞞著我找到了母親啊。」沈奪站起來。廖雲山扶著他的肩,繼續說:「陳安確實在我面前進了讒言。但我怎麼能相信一個共產黨叛徒說的話?」沈奪抬頭看廖雲山。廖雲山問:「你是不是在跟我治氣?看我到底是聽信陳安的,還是相信你?」沈奪不語。廖雲山說:「你糊塗啊。你是我的義子,是我後半生的指望,你怎麼會這麼不信任我?」沈奪聲淚俱下了:「義父,不是我不信任您。是我想等著母親蘇醒,知道所發生的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再跟您彙報……」
回到儲家,推開儲蘭雲房間的門,儲蘭雲正對著鏡子描眉毛。章默美問:「蘭雲,你今天說很快就和我一樣了,是不是你想參加特別行動隊?」儲蘭雲挺得意:「你還真聰明。是的。」章默美悲從中來:「是沈奪讓你去的嗎?」儲蘭雲:「不是。是我自己的主意。」章默美:「你為什麼要參加特別行動隊?」儲蘭雲回頭看她:「當然有我的道理。」章默美耐心地說:「你不知道,特別行動隊執行的都是最危險的任務。每個隊員都是軍校畢業生里的尖子。三年軍校你知道我們都學過什麼嗎?當今國內有的任何一種武器我們都能熟練使用,而且……」儲蘭雲高傲地說:「再難不也是人能學會的嗎?我就不信,我會不如你。」章默美說:「蘭雲……」剛說到這兒,阿福敲門了:「小姐,沈奪先生來啦,在客廳等著你。」
章默美看著陳安。陳安突然瘋了一樣撒腿向莊稼地跑去。章默美從容不迫地上好子彈夾,追去,陳安邊跑邊回頭看章默美,剛追了幾步,章默美便看見沈奪遠遠地站在陳安必經的路上,章默美放慢了腳步。看見章默美放慢了腳步,陳安更加快了奔跑的步伐,以為可以脫險,卻不承想一頭撞在沈奪身上。沈奪抓起陳安狠狠把他扔出來,陳安凌空而起,重重地摔在地上。沈奪二話不說,拉開手槍保險舉槍便要斃了陳安。
站在門口的何三順一步跨進來:「你放屁!」他手裡舉著剛才章默美拿的那個本子:「肖隊長從早上起床上廁所到晚上回屋睡覺,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你這個本子上,為什麼?」
徐傑生翻看陳安的本子:「你跟蹤肖鵬,是什麼用意?」陳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廖雲山在一旁說:「徐校長問你話,怎麼不回答?」陳安只好說:「沒有什麼用意。沈隊長常常侮辱我,我想知道,他是不是也有見不得人的事。」廖雲山笑了:「那麼你發現沈奪見不得人的事了嗎?」陳安說:「到目前為止沒有。不過特派員,我敢肯定,章默美一定通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