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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有。」沃德爾一句帶過。斯特萊克一陣惱火,但沒再追問下去。他需要通過沃德爾了解調查進展。
「然後呢?」斯特萊克說,「她怎麼說?」
「我那幾個人有消息嗎?」他問。
惠特克想抓住斯特萊克的膝蓋,把他拽倒在地。斯特萊克一腳踢開他,仍然扶著斯蒂芬妮。她白皙的後頸上浮現發紅的手印,旁邊還有項鏈的印痕。項鏈上掛著一顆扭曲的心。
「真是個紳士。」斯特萊克說,對滿天繁星吐了口煙。
她很高興能見到斯特萊克,更高興見到斯特萊克露出微笑。最近兩人的談話里總是帶著一種詭異的僵硬感。斯特萊克穿著他最高級的一套西裝,顯得比平時瘦一些。
他臉色蠟黃,形容枯槁,看起來像個枯萎的蘋果。整張臉瘦得皮包骨,高挑的顴骨下,臉頰深陷。那頭亂糟糟的頭髮在鬢角處有些稀疏,數條鼠尾辮繞過長長的耳垂,兩邊耳朵里都塞著銀制擴耳環。兩人就這麼站著,斯特萊克穿著義大利西裝,一反常態地儀錶堂堂,而惠特克身上一股可卡因味,金色的眼睛仍然像個異教牧師,眼皮比以前更加鬆弛,布滿細紋。
惠特克還在喘氣,做了個手勢,讓同伴保持距離。這是斯特萊克第一次見他表現得如此理智。酒吧的窗戶上冒出好多看戲的臉。
「哦?」斯特萊克說,心臟跳得飛快。
「來啊!」斯特萊克挑釁道,站穩腳跟,張開雙臂,「叫警察來看看你們的移動毒品站!」
班卓把她推到惠特克身邊。
「接著說。」
「有可能拼個人像出來嗎?」
兩人同時想到羅賓出事後在醫院所經歷的一切。斯特萊克調查過多起強|奸案,了解整個過程。羅賓則突然想起那些痛苦的回憶:對著樣品瓶撒尿,一隻眼睛被打得根本睜不開,全身疼痛,喉嚨被掐得青紫。然後她在診查床上躺下來,女醫生溫和地分開她的膝蓋……
「知道什——什麼?」斯蒂芬妮結結巴巴地說,藥片在白色紙袋裡嘩啦作響。
斯特萊克想確定惠特克是一直躲在卡特福德百老匯的公寓里,還是始終沒有回來。但這個地址沒有註冊過電話號,網上的記錄顯示屋主是德爾沙克先生。他要麼把房子租了出去,要麼就是沒法趕走在裏面非法寄居的人。
正如斯特萊克所料,沃拉斯頓小巷一帶並沒有前皇家直屬邊境軍人的任何蹤跡。他也沒能在卡特福德見到要找的人,只有瘦削的斯蒂芬妮在薯條店樓上進進出出。斯特萊克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守在那兒,但差不多把斯蒂芬妮所有的衣服看了個遍——她只有幾件髒兮兮的球衣和一件破舊的套頭衫。尚克爾滿懷信心提供的情報如果沒錯,她是個妓|女,她恐怕並不經常出門工作。斯特萊克小心地不讓她看見自己,但她就算看見了,那雙空洞的眼睛恐怕也不會流露出什麼情感。它們矇著一層迷霧,充盈著源自內心的黑暗,對外面的世界視九九藏書而不見。
「幹得漂亮,」斯特萊克說,再次看表,「我得走了。把脫衣舞俱樂部的地址發給我。」
「哦,太棒了。」他對著一張放大后的照片眉開眼笑地說。照片上,小兒子淚眼汪汪地躲在保姆身後,父親面目猙獰地伸手指著他,幾乎和保姆鼻尖對鼻尖。「太棒了,太棒了……」
「我可以——」
「就像我剛才說的,他把臉遮住了。大個子,白人,黑色夾克。」
Blue Öyster Cult,『Out of the Darkness』
他突然用雙手攥住斯蒂芬妮的脖子,將她舉到空中,力氣大得嚇人。斯蒂芬妮揮舞雙手,蹬著腿,臉色開始發紫。紙袋掉到地上。
跟蹤斯蒂芬妮純屬心血來潮。斯特萊克之前從未跟蹤過她。他打算親眼確認她的目的地和見面對象,然後回到公寓附近繼續蹲守。她的走路姿勢一如既往:雙臂緊緊抱在胸前,彷彿不這樣做就會散架。她穿著斯特萊克眼熟的灰色套頭衫,下身是黑色的迷你裙和褲|襪,腳穿一雙碩大的運動鞋,襯托得雙腿細如樹枝。她去了趟藥店。斯特萊克透過櫥窗看到她坐在椅子上等葯,整個人縮成一團,目光緊盯著自己的腳尖,不去看任何人。然後她拿到裝葯的白色紙袋,出門沿原路返回,經過伸著爪的巨大黑貓,顯然要打道回府。但他回到卡特福德百老匯后,沒有進公寓,而是筆直穿過薯條店,在加勒比黑人食品中心右拐,鑽進購物中心後方一家名叫「卡特福德公羊」的小酒吧。酒吧似乎只有一扇窗戶,外部裝潢以木頭為主,看起來像座維多利亞風格的木亭,門口貼滿快餐、空中極限運動和無線網路的廣告單。
他靠到福特車上,點了支煙,打算找個距離更遠的地方,看看誰會和斯蒂芬妮一起離開酒吧。他剛這麼決定,福特車的後門突然開了。
你看,稻草人在霧中揮手致意。
自然而然,斯特萊克和羅賓在之後一周里沒怎麼見面。他們蹲守在不同的地方,通過手機互通消息。
「沒有,」她說,「但我覺得——只是有可能啊——我好像找到布羅克班克了。」
「律師臨時召喚。瘋爸爸的老婆想讓我把收集到的材料拿去給律師看,證明瘋爸爸老是埋伏在學校外面,突然就出現在孩子面前。昨天晚上,她給我打了電話,瘋爸爸當時就在門口,生氣地威脅她。她打算告他,申請禁令。」
酒吧周圍是步行街,只有稍遠處停了輛破舊的灰色福特全順,讓斯特萊克有地方隱藏。他猶豫著接下來該怎麼做。在這裏與惠特克撞上並沒有好處。酒吧太小,如果斯蒂芬妮真的要見他前繼父,斯特萊克只要進門就會被人發現。他現在只想遠距離觀察惠特克,將他現在的長相與那個戴毛線帽的身影,和在九-九-藏-書法院路出現過的迷彩服身影作比較。
「兩分鐘吧,」他又看了看表,「怎麼了?你沒發現萊恩吧?」
「她活下來了?」斯特萊克說,目光終於離開惠特克在或不在的窗口,注意力完全放到沃德爾身上。
「你那個『迷戀者』呢?」斯特萊克問,轉身望向惠特克公寓的窗口。沒有任何變化。「查得怎麼樣了?」
「等一下!我是說,你如果還有時間的話。」她補充道。
「嗯,她服用了太多止痛藥,不記得襲擊的過程。她認為對方是個大個子白人,戴著帽子,穿著黑色夾克,夾克領子豎了起來。基本看不清臉。但她覺得襲擊者是北方人。」
「我們派速寫師明天去見她,但我不抱什麼希望。」
三個人搖搖晃晃地走向酒吧,第四個卻沒動。他盯著斯特萊克,斯特萊克也盯著他。是惠特克。
「是商業街旁邊的一家脫衣舞俱樂部。我在谷歌街景上查過,看起來挺差勁的一個地方。我打了電話,說我找諾爾·布羅克班克。一個女人說『誰』,然後又說『你找奈爾』。她用手擋住話筒,問另一個女人新來的保鏢叫什麼。他顯然上班不久。我描述他的特徵,那個女人說:『嗯,你說的就是奈爾。』當然了,」羅賓自我批評,「也可能根本不是他,而是個叫奈爾的黑人,但我說他下巴很長,那個女人馬上就說——」
「恐怕還得跟蹤。瘋爸爸可不會乖乖聽話,」斯特萊克說,看了手錶一眼,「先不管他了——我只有十分鐘,有消息要告訴你。」
斯特萊克想起羅賓也認為那個人沒問題。他沒什麼可說的,就和沃德爾告別,回到冰冷的門洞里,抽著煙,繼續盯著惠特克的窗口。
「真是他媽的奇迹,」沃德爾說,「他捅了她的肚子,刺穿肺,又砍了手指。謝天謝地,他沒刺中致命部位。我們基本可以斷定,他當時以為她死了。她領他走進兩座樓中間,給他口|交,他拿出刀來。兩個學生沿著夏克韋爾街往下走,聽見她的慘叫,就走進小巷看是怎麼回事。他們晚到五分鐘,她就死定了。她接受兩次輸血才活下來。」
See there a scarecrow who waves through the mist.
這天晚上,偵探站在劇場門口抽煙,盯著透出燈光的窗口,懷疑後面的動靜是不是自己的幻覺。手機響了,沃德爾打來的。
「她還能再認出他嗎?」
四個人都衣衫襤褸,牛仔褲和T恤髒兮兮的。他們面容憔悴,臉上已提前出現皺紋,很難判斷年齡。有兩個人的嘴癟進去,一看就是沒了牙。他們沒想到會有個陌生人站在這麼近的地方,還一身乾淨西裝,但隨即就從斯特萊克吃驚的表情判斷出他不知道車裡有什麼,趕緊撞上門。
「肯定有。」斯特萊克說,暗自希望自己是對的,在心裏記下回九九藏書頭要問問沃德爾。「不管怎樣,」他說,「有了這個新案子,他們一定會繼續調查下去。」
與律師的見面簡短卻收穫頗豐。斯特萊克把大量照片擺到桌上,它們生動地記錄了瘋爸爸持續違反監護權規定的證據。律師喜出望外。

——藍牡蠣崇拜樂隊,《來自黑暗》
惠特克讓斯蒂芬妮把自己扶起來,轉身對著斯特萊克,揉揉被斯特萊克打中的腹部,然後瘋瘋癲癲地大笑起來,笑聲活像個老太太。是惠特克贏了,兩人都對此心知肚明。斯蒂芬妮緊緊靠在他身邊,彷彿他是救人的英雄。惠特克把骯髒的手指深深插入她腦後的頭髮,使勁拽她過來,舌頭舔過斯蒂芬妮的喉嚨,同時用另一隻手向同伴示意,叫他們回到車上。班卓鑽進駕駛座。
「早上好。」
他把發生在夏克韋爾的襲擊妓|女案講給她聽。他講完后,羅賓的表情沉思而肅穆。
他比斯特萊克記憶里還要魁偉。斯特萊克知道他身高和自己差不多,但忘了他的塊頭有多大,肩膀有多寬,遍布刺青的皮膚下骨頭有多重。他單薄的T恤上印著「超級殺手」樂隊的圖案,那是一支具有軍國主義傾向、信奉神秘主義的樂隊。兩人互相凝視,T恤在風的吹拂下拍打著惠特克,肋骨的輪廓顯出來。
「嗯,我們是該講講媽媽的事。」斯特萊克說,扶斯蒂芬妮起身。他感到頭腦里血液上涌,一心想把惠特克那張蠟黃的臉揍成肉漿。「他殺了我媽媽。」他盯著斯蒂芬妮空洞的眼睛說。斯蒂芬妮的胳膊細極了,他的手幾乎可以環握成拳。「你聽見了嗎?他已經殺了一個女人。也許還不止。」
「瞧啊,瞧啊,」惠特克輕聲說,「這不是夏洛克·他媽的福爾摩斯下士嘛。」
「回見,戀母狂。」惠特克對斯特萊克耳語,推著斯蒂芬妮從後門上了車。幾名同伴叫喊著嘲諷的髒話,惠特克直視著斯特萊克的眼睛,咧嘴笑著,做了那個斯特萊克熟悉的抹脖子的手勢。然後他關上車門,車開走了。
「她是這麼說的,但她現在還糊裡糊塗的。哦,他還救了她,沒讓她出車禍。這是她記得的最後一件事。一輛卡車開過來,他伸手把她拽回人行道上。」
「你說過——我們在羽毛酒吧時——你說凱爾西不可能是他殺的第一個人。你說,你認為他得慢慢在實踐中想到對凱爾西做那樣的事。」
「我想讓網路犯罪小組去查他,但他們現在正忙著呢,」沃德爾說,語氣略含不滿,「他們認為他只是個普通變態,要麼就是暴露狂。」
「放開她。」斯特萊克終於開口。
「班卓!」惠特克沖三名同伴里落在最後面的那個喊,對方剛走到酒吧門口,「把她帶出來!」
他轉過頭。斯特萊克透過他稀疏的頭髮看見他的頭皮,內心有些幸災樂禍。惠特克虛榮極了,一定https://read.99csw.com不喜歡謝頂這件事。
他關上玻璃門,金屬樓梯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羅賓努力為他那句「幹得漂亮」而高興,但仍然希望能有點別的事做,而不只是一連幾個小時盯著沃拉斯頓小巷。她開始懷疑萊恩並不在那兒。更糟的是,斯特萊克大概也清楚這一點。
斯特萊克換了只耳朵聽電話,盡量遠離過往行人製造出的噪音。
「那警察有沒有找到別的謀殺案?有女人的身體部位被帶走的案子。」
「跟我走吧,現在就走,」斯特萊克對她說,「他是個該死的殺手。去婦女避難所,離他遠點。」
「不,我希望你繼續盯著沃拉斯頓小巷,」斯特萊克說,「保持聯繫。」
然後惠特克終於有了反應,斯特萊克立刻覺得自己的猜想全都毫無道理。惠特克咧嘴一笑,露出發黑的牙齒。二十年前的仇恨在斯特萊克心裏瞬間重燃,他非常想一拳打在惠特克的臉上。
「你知道嗎?」
「開玩笑!」
「他砍了她的手指帶走?」
他臉上仍然掛著肆無忌憚的微笑,但瘋狂的目光搖擺不定,從福特車跳到斯特萊克身上,又轉回酒吧門口。那雙髒兮兮的手握成拳又鬆開。他表現得滿不在乎,其實相當緊張。他為什麼不問斯特萊克為什麼會來這兒?他也許已經知道斯特萊克為什麼而來?
「沒有,」斯特萊克說,「他沒——沒有插入行為。好了,我得走了。你今天不用再跟瘋爸爸了,他肯定知道自己搞砸了,我看他今天不會去學校。你還是去沃拉斯頓盯著——」
斯特萊克不知道他們就這樣互相瞪視了多久。紛繁思緒從斯特萊克的腦中流過……
斯特萊克匆忙向後退幾步。四個男人依次跳下車,車內飄出一股濃重的煙霧,夾雜塑料燃燒般的酸氣。前特別調查局成員立即聞出那是可卡因。
「去買杯酒。」惠特克指示班卓,後者順從地快步走開。惠特克伸手摸斯蒂芬妮瘦削的後頸,斯蒂芬妮抬頭望著他,表情和當年的萊達一樣,充滿幾近奴性的崇拜。斯特萊克永遠也不會明白斯蒂芬妮到底在惠特克身上看見了什麼美好的東西。然後惠特克的手指在她的頸后收緊,那片皮膚被掐得發白。他抓著斯蒂芬妮的脖子,搖晃她,沒用力到引起過路人的警惕,但足以讓斯蒂芬妮的表情變成凄慘的恐懼。
「有發展了,」警察說,「我們這位老朋友又作案了。」
惠特克如果就是兇手,見到斯特萊克,也許會恐慌,但不會過於驚訝。他如果不是兇手,見到站在車外的斯特萊克,應該會極度震驚。但惠特克從來都表現得異於常人,喜歡顯得泰然自若,全能全知。
「早。」羅賓說。
斯特萊克什麼都沒想,只是重重一拳打在惠特克的肚子上。惠特克抓著斯蒂芬妮向後跌去。斯特萊克還沒來得及有下一步動作,就聽見斯蒂芬妮的頭顱撞在水泥地上。惠特克一時喘不過氣,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發黑的牙齒https://read.99csw.com間吐出一串髒話。斯特萊克用眼角餘光看見那三個同伴爭先恐後地鑽出酒館,班卓一馬當先:他們透過窗戶看見了一切。其中一個人拿著一把生鏽的短刀。
「他!」惠特克輕聲說,「你最感興趣的傢伙,你這個骯髒的小婊子——」
「老天。什麼時候的事?」
「從傷者身上查出DNA了嗎?」羅賓問道。
「我聽過誰的命令嗎?」惠特克輕聲問斯特萊克,笑容放肆,目光瘋狂。
斯蒂芬妮的眼睛彷彿兩個窺視孔,裏面只有一片斯特萊克從未見過的黑暗。從表情看,斯蒂芬妮彷彿聽到斯特萊克說要送她一匹獨角獸:他的話純屬胡言亂語,存在於不可能的世界里。惠特克雖然掐住她的脖子,讓她幾乎說不出話,她還是一把掙開斯特萊克,彷彿他是個綁架犯。然後她蹣跚著走到惠特克身邊,以保護的姿態彎下身去,那顆扭曲的心在胸前來回搖晃。
「那我們不用再跟蹤他了?」
一個小時后,斯特萊克跟著斯蒂芬妮走進卡特福德的購物中心。他還穿著西裝,但已經把領帶解下塞進兜里。他從一座巨大的纖維玻璃雕塑下方走過,雕塑是一隻咧嘴微笑的黑貓,蹲在通往購物中心的過道橫樑上。它足有兩層樓高,向下伸著爪子,尾巴高高翹起,看起來隨時都會躍到下方路過的顧客頭上,或是一爪將他們撈起來。
「有人在夏克韋爾捅傷一個妓|女,砍斷她的兩根手指,把手指作為紀念品帶走了。他特意帶走了手指——把她的胳膊按住,專門對著手砍。」
「十天前——四月二十九號。她一直昏迷,現在剛醒。」
第二天早上,斯特萊克和羅賓意外在辦公室碰了面。斯特萊克把裝有瘋爸爸照片的文件夾夾在腋下,打算不進辦公室直接出門。結果他透過毛玻璃瞥見羅賓隱約的身影,又改變主意。
「是啊,」沃德爾說,「他可不希望自己打算收藏的東西受傷,你說是吧?」
「怎麼穿得這麼精神?」羅賓問。
「嗯。」
「你他媽的……操你媽……」惠特克喘息道。
斯特萊克站在黑暗裡沉思。他聽得出,兇手再次犯案讓沃德爾相當動搖。
斯特萊克點點頭。
名叫班卓的同伴回來了,拽著斯蒂芬妮纖細的手腕,把她拉出門外。斯蒂芬妮的另一隻手抓著藥房的白色紙袋。在她和班卓骯髒廉價服裝的映襯下,那袋子顯得格外純潔耀眼。一根金色項鏈在斯蒂芬妮的脖子上左右搖晃。
斯特萊克回過神來,突然意識到周圍已經站滿人。他們都瞪大眼睛盯著他,茫然而驚恐,彷彿是燈光忽然亮起后看台上的觀眾。酒吧的窗戶上仍然擠滿看戲的臉。在那輛老破車轉彎之前,他在心裏記下車牌號,然後怒氣沖沖地轉身走人。旁觀的人群四散開來,給他讓出一條路。
他注意到客戶的表情,連忙掩飾幸災樂禍的笑容,邀請斯特萊克喝茶。
「為什麼要——怎麼——」她不明所以地抗議。
「斯特萊克。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