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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飲血而醉 第一章 獄中的回憶

第一部分 飲血而醉

第一章 獄中的回憶

駱松從辦公室的窗前看到樓下的高川風風火火地開著車駛離分局,疑惑地撥打了高川的手機。
某小區某號居民樓的第六層,「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滿臉淚水的高川抓著一名年輕男子的頭髮,將其拖拽到某戶門口。此地已被警方控制,拉起了警戒線。剛到門口,刺鼻的血腥味就撲面而來,高川鬆開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聲嘶力竭地放聲大哭起來,而原本被他拽著頭髮的年輕男子這時也栽倒在地,他癱坐在地上,用手肘支撐著身體,渾身顫抖著。此時的他鼻青臉腫,一看就知道剛被高川打了一頓。
「你看看你這表情,實在是太賤了!」駱松不滿地說,「我們可是警察,打擊犯罪是我們的天職。」
駱松說:「你可千萬別笑,你一笑起來可能會把他們嚇暈。」
車停了,高川冷冷地說:「到地兒了,抓緊時間幹活吧,搜集完證據我還得趕回去和卉卉看電影呢。」
高川收住表情,白了駱松一眼:「長得帥了不起啊?」接著小聲說,「時代是變了啊,這年頭搶劫的都這麼彬彬有禮,你看光頭那樣兒,難道還不夠逗樂兒嗎?」
「要干你干,我可不喜歡打架。」
這兩個年輕男人,一個身材健壯,濃眉大眼,相貌堂堂,另一個看上去十分瘦弱,其貌不揚。這二人抱著雙臂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氣定神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好像這顛簸的道路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若是以外人的眼光去區分他們的話,這兩個人一個是長得好看的,另一個是長得不好看的。長得好看的名叫駱松,長得不好看的名叫高川。說高川長得不好看倒不是因為他五官長得不好,而是因為即使他閉著眼睛休息時,都是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他們是H市東區分局刑警支隊的偵查員,同時也是一對搭檔,這次下鄉是因為手上跟進的一件案子有了新的線索,而線索就指向這個鄉里的某個村子。
駱松立刻擺手求饒:「別瞪我,你這樣瞪我我晚上可要做噩夢了。」

02

年輕男子一臉驚恐,膽怯地看著滿臉是淚又怒氣沖沖的高川,嚇得拚命搖著頭蹬著雙腿往後縮。高川見他往後退,二話不說再次拽起他的頭髮,將他往房裡拖。
「也是啊,泡泡龍那一伙人畢竟是華北地區最大的販毒集團,泡泡龍本人還有緬甸武裝販毒組織的背景,不好對付啊。不過聽我在總局的朋友說,程老師這次已經掌握了切實的情報,很快就要策劃抓read•99csw•com捕行動了,你小子離結婚不遠咯。」
「嚯,都叫『程叔叔』了,很快又要改口叫『爸爸』了。」
「朋友,我是來借錢的。」
高川的思緒從五年前飛回到了現在,此刻他正躺在監舍的硬板床上盯著天花板發著呆,像是還未從痛苦的回憶中緩過神來。
「別過來,過來我捅了他。」矮個兒劫匪毫無底氣地說。
高川「嗷」地大叫一聲,撲了上去,身旁的警員想要攔他卻沒有攔住。
駱松抱怨的話還沒說完,光頭劫匪就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喂!對方三個人啊!」
程卉卉的屍體之所以用白布遮蓋,是因為她沒有穿衣服。高川是個經驗豐富的刑警,他一眼就通過程卉卉屍體下身的撕裂傷和雪白肌膚上一道道血紅的傷口,看出程卉卉死前遭受了怎樣非人的凌|辱和虐待。令他傷心欲絕的是,這個即將和自己走向結婚禮堂的愛人,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剛才發話的看上去是他們老大的光頭男回頭瞥了矮個子一眼,說:「注意你的素質,我說了,我們今天是向朋友借錢,借錢就要有禮貌。」接著,他又面向乘客:「我們有緣同坐一輛車,就是朋友,我只向朋友借錢,不借的,就不是我的朋友,我只喜歡我的朋友,我的刀可不喜歡不是朋友的人。」
後面的高川站起身,目露凶光,死死地瞪著矮個兒劫匪,冷冷地說:「他沒開玩笑,他在我們局裡是射擊冠軍。」
此時,光頭老大正領著另一名劫匪在前面挨個兒收錢,離駱松他們越來越近。

01

矮個兒劫匪沒有了起初的囂張勁,持刀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向前看,是三個站起身的壯漢,其中一人持刀架在司機脖子上,另外兩人拿著刀面對整車人,眼露凶光。
高川伏在程卉卉的屍體上放聲痛哭,他不停地親吻著屍體的臉頰和嘴唇,嘴裏不停地呼喊著愛人的名字。突然他猛地抬起頭,起身走出卧室,來到房門外,衝著仍癱坐在地上的年輕男子大喊:「你他媽給我進來!」
「來了來了,你頂住啊!我精神上支持你!」
在矮個兒劫匪看來,高川兇狠的表情和目光,像隨時都有可能撲上來將他撕得粉碎的野獸一般恐怖,他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最終刀子落地,乖乖束手就擒。
「她……是完整的……」回話的警員也不知道自己這樣說是否合適,他指了指床邊的一具被白布九*九*藏*書遮蓋的屍體,欲言又止。
「渾蛋!」高川看到年輕男子的嘔吐物和排泄物弄髒了卧室,更加暴怒,張牙舞爪地衝上前欲毆打年輕男子,可他只踹上了一腳便被其他警員拉開。被踹倒的年輕男子艱難地撐起身體,表情痴傻地看著高川。
「總之千萬別跟人家動手,傷到哪兒了你可是要受處分的。」其實駱松心裏並不怕高川把別人打傷,他反而擔心高川被人家打傷。在所有認識高川的警隊同事眼裡,高川是個只會用腦,手無縛雞之力的警察,要他分析案件還行,真正到了需要真刀真槍拼格鬥的時候,高川只有往後縮的份兒。
「卉卉呢?」高川顫抖地問。
目送載有三名劫匪的縣公安局的警車離開后,大巴車繼續往目的地行駛。
「我要去教訓教訓他!」高川在電話里怒吼道。
年輕男子顫巍巍地睜開眼,他的面前正是程楓華的頭顱,那雙睜得又圓又大的眼睛正死死盯著他,他被嚇傻了,過了好幾秒才恢復了視覺和嗅覺。滿地的鮮血,被肢解的屍塊一塊一塊地散落在房間的各個角落,隨之而來的是刺鼻的血腥味,這些都深深刺|激著他的神經,很快他就崩潰了,開始劇烈地嘔吐,緊接著,警員們發現他失禁了。
「快什麼,那件案子那麼大,緝毒大隊跟進了一年,不是說破就能破的,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呢。」高川的語氣有些苦澀,可仍然是面無表情。
藉著監舍外走廊上透進來的微弱燈光,他看著手裡的照片,照片中那個美麗的女孩正在對他微笑,他也對著她笑,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下來。
「你別管!」
他首先看到的是床尾擺放著的程楓華的頭顱。程楓華的臉正對著卧室門,他睜著雙眼,憤怒地看著跪在地上痛哭的高川,頭顱上的嘴巴微微張開,像是在責備高川「你來晚了」。床上、卧室的地板上不僅被鮮血染紅,還散落著被肢解的屍塊,梳妝台上放著的女性頭顱,是程楓華的妻子霍亞萍。
「問我晚上去不去看電影,《變形金剛2:墮落者的復讎》,2啊,第一部我都沒看過。」高川看著簡訊自言自語道。
二人的說笑引起了劫匪的注意,光頭老大朝他們看過來,微笑著說:「後面兩個兄弟好像很開心啊,真夠拿我當朋友的。」說完,他走了過去。
忙碌的警員們抹著淚給高川讓出了一條道,哭軟了身子的高川趴在地上,一邊呼喊著愛人的名字,一邊往卧室爬去。
高川瞥了一眼前方的劫匪,小聲對駱松說:「術業有專攻,你https://read.99csw.com能打,我不能,我是玩腦子的,這種情況就應該你上。」
「瞧你這話說的,好像我不是玩腦子的。我承認我沒你聰明,但我也不是個只懂拳腳功夫的莽夫啊。」駱松看著高川瞪著自己的表情,一下子樂了,「對對對,就是這個表情,你啊,不用打,瞪著罪犯看一眼就能把人嚇蒙,要是再笑一笑,都能把人給嚇死,哈哈!」
「你不是分局散打王嗎?你看我這體型,我這量級,你怎麼忍心把我推上去?」高川開玩笑似的說道。
「來來來,都聽我說,我們是來打劫的。」一個深沉的聲音從車廂前方傳來,說話的語氣很淡定,以至於車內的其他人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高川狠狠地瞪了駱松一眼。
「行了,我知道你打架的戰鬥力是負值,真不知道卉卉看上你哪一點,我比你帥,又比你高大強壯,她為什麼不喜歡我……」
「看看他們,全是因為你!」高川如兇猛野獸般對著年輕男子嘶吼咆哮著,「睜大你的眼睛看看他們!」
駱鬆緩緩地掏出手槍:「你搶劫也就罷了,現在還挾持人質,這種情況下,我是可以直接擊斃你的,你是不是想和我比一比,看是你出刀快還是我的子彈快?」
高川眯著眼,看似在怒視駱松。「上警校時你就喜歡拿這個取笑我,這麼多年了,你不嫌累啊?」高川是這樣子的,他在警局裡被稱為「邏輯機器」,一方面是因為他的邏輯推理在破案上屢立奇功,而之所以叫「機器」,更主要的還是因為他從來不笑,總是冷臉示人。其實他不笑的原因是笑起來太丑了,他從一開始有意控制著不讓自己笑,發展到現在形成了不笑的習慣。當然,遇到特別逗的事情時他還是會忍不住笑出來,對他不了解的人通常都會被他的笑容給嚇到。
「我們想下個禮拜雙方家長先聚一起辦一場訂婚宴,婚禮嘛……我想得等程叔叔把泡泡龍的案子辦完了才會辦吧。反正訂婚後卉卉就不是我女朋友了,升級為未婚妻,你也就可以斷了念想了。不好意思啊,兄弟。」高川面無表情地拍了拍駱松的肩膀。
經過長達一年的卧底滲透,在H市公安局緝毒大隊隊長程楓華的帶領下,緝毒大隊終於成功打掉了以綽號為「泡泡龍」的毒梟為首的華北地區最大的販毒集團。在這一戰中,警方共繳獲海洛因70公斤,販毒集團首腦泡泡龍因武裝拒捕而被程楓華擊斃,同時被擊斃的還有另一名重要成員,剩餘五名團伙主要成員被活捉,而警方無一人傷亡https://read.99csw.com。這本是一件值得H市乃至全國緝毒警界歡呼雀躍的事情,對高川來說更是應該激動無比,因為程楓華就是他未來的岳父,未婚妻程卉卉的父親。然而之後發生的一件事不僅令所有人都開心不起來,更是令整個緝毒大隊陷入了混亂甚至是恐慌。
駱松問高川:「你和卉卉什麼時候結婚?」
高川的痛哭聲響徹整棟住宅樓,樓道里不斷傳來他的哭喊聲,現場的警員無不為之動容。這群鐵骨硬漢在高川的哭聲中,也都忍不住痛哭流涕。
車內的乘客們皆不出聲,一群大老爺們兒面面相覷。此時一個小孩子哇哇大哭起來,挾持司機的矮個子大罵:「給老子閉嘴,再哭捅了你!」
令高川氣憤不已的是,程楓華押解販毒集團二號人物的照片不僅被曝光,程楓華本人的身份及親手擊斃大毒梟泡泡龍這一事件還被媒體大肆渲染報道。氣不打一處來的高川決定不顧警隊規定,親自去教訓一下罪魁禍首。
當程楓華和突擊隊警員們押解毒販的正面照片充斥于整個互聯網的時候,這群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的緝毒警員恐懼了。他們並不是怕死,他們恐懼的是,這不僅意味著他們將很長時間無法再進行下一項卧底任務,更意味著自己的家人也同樣被暴露在了危險之中。
時間:2009年某月某日。
「各位老鄉,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我們三兄弟今天有緣和各位同坐一輛車,這就是緣分,那我們就是朋友了。我們三兄弟最近遇到了點麻煩,所以今天才出此下策,想向各位朋友借點錢用。」三人中唯一的光頭用客客氣氣但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你太賤了!」
一輛開往某縣某鄉的長途大巴車在坑坑窪窪的路面上顛簸著。這條通往某鄉的必經之路年久失修,崎嶇不平,平日里很少有機動車通過,每天除了驢車和拖拉機,唯有這趟每兩個小時一班的大巴車會經過這裏。
此時還沉浸在幸福之中的高川,怎麼也不會想到,短短半個多月後,他和自己的愛人就將陰陽相隔。
抱孩子的年輕媽媽嚇得捂住孩子的嘴,眼淚汪汪地用求饒的眼神看著劫匪。
「睜開眼,看看他!」高川怒吼道。
「沒辦法,我和卉卉就快要結婚了,我可不想在結婚前被捅一刀,上吧,散打王,懲治犯罪就靠你了!」
年輕媽媽戰戰兢兢地從一個布兜子里掏出一個布錢袋,手顫抖著將錢袋遞給了光頭老大,光頭老大數了數裏面的錢,笑著說:「少是少了點,但也表示了你的誠意,謝謝你,我的朋友。」read.99csw.com
駱松好奇地勾著頭看高川的手機,看到署名的時候一下子樂了:「喲,『卉卉寶貝』,太肉麻了,想不到你這個冷麵機器人居然這麼肉麻,原來是悶騷啊,哈哈!」
大巴車猛地剎車,眾乘客受不住力全都往前傾,只有駱松和高川二人在剎車的一瞬間猛地睜開雙眼,同時本能地伸出右手,撐在前排椅背上。再看其他人,就沒這麼淡定了,有的人因反應過慢,整張臉都撞在了前排座椅的椅背上,車內頓時亂作一團,這時他們才知道出事了。
高川點點頭,這時手機響了一聲,是女友的簡訊。
光頭老大扭頭怒罵:「跟個小孩子嚷嚷什麼?瞧你那點出息!再亂罵人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接著又面向那位媽媽,笑眯眯地道歉:「對不起啊妹子,我這兄弟脾氣有點暴,你放心,我們是不會傷害你和小朋友的,我們只是想借錢。我看,就先從你開始吧。」
「都他媽聽到沒有!打劫!」另一個聲音響起。
駱松和高川坐在後面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這時高川的喉嚨里發出「呼哧呼哧」的奇怪聲音,駱松扭頭看他,原來高川是想笑又硬憋著不讓自己笑,因此身子不由得微微抽搐著。
駱松笑眯眯地看著光頭劫匪,猛地從座位上站起,腦門從下往上重重地撞在光頭劫匪的下巴上,光頭劫匪被撞翻。接下來就是駱松的個人秀時間了,不過過程並不具有表演性,因為像駱松這樣的高手,對付這種蟊賊只是幾下子的事,很快就結束了。駱松用自己和高川隨身帶著的手銬將兩名收錢的劫匪銬住,然後面向挾持司機的矮個兒劫匪。
「你別衝動,別忘了警隊的紀律!」
他們全都低估了高川,可能連高川自己都不清楚自己體內還蘊藏著那麼可怕的爆發力,但事後所有人心裏都明白,那是因為過度的悲傷和暴怒而激發出的巨大潛能。
年輕男子聽話地照做,他獃獃地看著滿屋的鮮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放聲大哭起來。
車裡有衣著樸素的攜帶寫有「化肥」字樣蛇皮袋的農民,也有穿著考究的可能是下鄉辦事的上班族。車內瀰漫著各種難聞的氣味,還有幾堆湊在一起打著撲克的老鄉,扯著嗓子大喊大叫。有些正在閉目休息的乘客因為噪音而惱怒地緊皺著眉頭,看上去像是敢怒不敢言。在倒數第二排的位子上,坐著兩個與眾不同的年輕人,並不是他們的穿著有多特殊,而是他們的氣質看上去與整車人都格格不入。
「大哥,別跟他們廢話了!」挾持司機的個頭略矮的劫匪喊道。
駱松小聲問:「怎麼樣?干不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