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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岔說：「住口！你簡直像小學生……大吼大叫。你不希望卡拉以為我們正在吵架吧？」
她說：「如果酬勞夠高，他會感興趣的。這件事不能找個只會翻法典、背法條的人來辦，需要法律才華。」
蜜德蕾告誡說：「別急，尤其剛開始走動，一定要慢慢來。」
「加班？」他問蜜德蕾。
蜜德蕾·佛克納撥了號碼，發現那是一家電話服務處，專門處理專業人士的電話。她說她有重要的事情想和梅森先生會面，能不能在當天晚上見他。接電話的女人問了蜜德蕾正在用的電話號碼，請蜜德蕾掛斷，自稱兩分鐘後會打過來。
她微微一笑，「我經常加班，總有事沒辦完；薪水報表啦、所得稅啦、估價單啦，事情多得很，反正才七點嘛。」
「一本新書，應該有深刻的社會意義，但我看不出來。」
她把燈光調暗，使房間充滿柔和的玫瑰色光芒，嘴裏說：「蜜蕾，我打算不等你了。」
「他可能會要求查閱。」
「鮑勃……股票還在吧？有沒有問題？你……」
於是她駕車到警察局的交通科，查詢那件車禍的記錄，發現鮑勃的別克轎車和另一輛車相撞，錯在鮑勃。
她皺皺眉，然後笑起來。「噢，對了。我們組織公司的時候，有一張五股的證券給了柯琳·戴爾——董事會需要三個人。那張股票正好使她有資格擔任董事。」
「是的。」
「派瑞·梅森。」
「好吧，那就把這五股登記過戶吧。」
「為什麼？」
她搖搖頭。「哈利·皮維斯不會受人擺布。他有企圖……我有點怕他，他也許有權利看我們的帳冊，說不定他圖的就是這一點。我不知道，明天早上我要去見一位律師。」
「在樓上。」
他故作坦白說：「沒什麼。我不會幹涉你工作；我會當個沉默的股東。你儘管努力賺錢吧。現在利害相關，我樂於看見總經理加班苦幹。」
「沒有，不過他們開得很快。」
「噢，一切還相當順利。」
蜜德蕾把門鎖鑰匙往裡插，咔啦一聲開了鎖，走進起居室。鮑勃·勞萊正趴在一張椅子上看報紙，左手拿一本皮面小筆記簿，右耳後面夾著一根鉛筆。他皺眉抬頭望，看見蜜德蕾，勉強微笑歡迎。她發現他匆匆將筆記本塞入大衣的側袋裡。「嘿，蜜蕾，我沒聽見你開車上來的聲音。」
「你姐姐患心臟病以後，你很辛苦，對不對？」
「睡著了？」
「九-九-藏-書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柯琳·戴爾——你別忘記她嫁給皮維斯手下的一名員工，我猜她丈夫叫她賣出股票。我該在她離開前收回股票才對。說實話，我完全忘了這回事，只是小股份……」
「不，多謝，」她坐在他對面的一張椅子上，接過他遞上來的香煙，探身去迎接火柴，往後坐，定定看著他。「你想我們三個人坐下來談談生意不是挺好嗎？」
「明天早上十點三十分方不方便？」
蜜德蕾說：「我上去一會兒。鮑勃，你不出去吧？」
「今天晚上哈利·皮維斯來了。」
「她好吧？」
「卡拉，我但願能給你更長久的健康。現在你沒有大礙，最嚴重的時期已經過去了。」
「是什麼車禍，鮑勃？你沒跟我說過。我是從卡拉那兒聽來的。」
皮維斯說：「我知道——生意歸生意。你忽略了這張股票的賭注，我卻沒有。我喜歡你，希望你也喜歡我。不過你只要犯下一個事業上的過失，我能從中得利，我一定加以利用；生意就是如此。你知道我們不妨計劃處理其它的股份，你繼續留在這兒經營，我拿百分之五十一……」
「我認為該拿出所有的股票券和股權書，他一定想看。」
蜜德蕾說聲「謝謝你」，就掛斷了。
「卡洛塔？」
「好。」
她搖搖頭。
卡洛塔拾起書本，蜜德蕾輕輕關上門，靜靜走下樓梯。
有人敲敲玻璃板，她一抬眼，看見哈利·皮維斯。
鮑勃顯然無意解釋他車上有夜總會女郎的事。
「現在卡拉不該為生意操心。我和醫生談過，醫生說她不再插手管生意，病情才大有起色。怎麼，有什麼問題？」
「噢，普通的車禍，有一個傢伙沿著街道過來，喝得爛醉。我根本不在車上。我把車停在路欄邊，不知道他怎麼會撞上來，一定是由側面滑進來的。」
鮑勃連忙說：「噢，用不著這樣。」
「她大抵還卧病在床，但是一天比一天進步。」
雪維斯路繞著山峰外圍盤旋，山頂北面俯臨好萊塢。卡洛塔和鮑勃住在山麓的一棟灰泥屋裡，房子白天白燦燦的，現在則像灰色的長方形怪影，與下面市區的燈光相映成趣。
「你到底想幹什麼？」她問道。
「真是萬幸。」
「我想和你談談。」
「你記下他車號沒有？」
她說：「好吧，我猜可以。」她的聲音有沮喪的意味。
「你有三間店吧？」
「他就是這樣。叫他少插手。」
她把股票券放在書桌上，坦然仰視他。「聽著，皮維斯先生，我不喜歡這樣。不公平。我不知https://read.99csw.com道你有什麼打算；你是競爭的對手，我們不希望你插手管我們的事。柯琳不該賣那張證券；我想她在那種情況下身不由主，不過我要你明白我們的立場。」
她站在門口，回頭說：「鮑勃，你計算賽馬積分時，不必因為我不告而來就急急忙忙藏東西。」
她的年紀比蜜德蕾大，肉色白裡帶青，身體不胖，組織卻顯得柔軟無彈性。
他咯咯笑著站起來，密德蕾望著他大模大樣走過花店的甬道，知道那雙濃眉下的利眼不會放過任何細節。
「沒有。我說過我不在場；車子停著，兩個目擊證人告訴我這件事，但是他們真笨，沒記下他的牌照號碼。」
鮑勃似乎放心不少。他笑道：「他能用來幹什麼？才五股，滄海一粟。叫他滾蛋——增加應繳的股款，逼走他。」
「很好，到時候梅森先生會接見你。晚安。」
皮維斯說：「你會發現一切合法，背書之類都沒有問題。」
她把素描推到一邊，點頭叫他進來。
「是佛克納小姐嗎？」
她在店鋪的長鏡前逗留一會兒，細細打量自己。她今年三十二歲，身材宛如二十二歲的少女，創業七年的經驗使她身心敏捷，有一種活潑能幹的風采，肌肉結實，沒有贅肉。唯有努力工作的人才有那種效率和苗條的曲線。
他由椅子上站起來。「拜託，別再嘮叨了！就算你不追著念你的鬼股票，我的煩惱已經夠多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一向不喜歡。你一心想叫卡拉討厭我，現在……」
鮑勃的聲音因緊張焦躁而沙啞。「哎，蜜蕾，明天早上我有個重要的約會，股票在保險庫里。告訴你怎麼辦：如果他要看股票，以後我再拿去給他，我想他不會要求查閱的。早上我跟一位保險公司仲裁員有約——真討厭。當然啦，必要時我可以取消，不過我好不容易才叫他出面辦這件事。」
「你不……蜜蕾，你一向不喜歡鮑勃，對不對？」
「不，我喜歡這些書。其它的故事害我太興奮，睡不著。這本我再看十頁，不用吃安眠藥就會睡著。」
「那個大老粗！他要什麼？」
「我說啦，不過他現在好像是股東了。」
蜜德蕾問道：「他們有沒有喝酒？」
蜜德蕾·佛克納笑著搖搖頭，「多謝皮維斯先生，不過我們做得挺順利，這是一家不對外開放的小公司。」
「我想可以。我——噢，說實話，剛才我是一時衝動打那通電話。幾分鐘前我知道那件事，一直很不安。」
卡洛塔的眼神充滿渴望。「他感覺得出來，蜜蕾。我希望你試著了解他。https://read.99csw.com」
「噢，我還好。生意不錯，瑣碎的工作很多……好吧，我走了，鮑勃。」
鮑勃叫道：「股東！」她看見他臉上現出驚惶的神色，匆匆別過眼睛說：「咦，他怎麼能……」
她默默走到門口，走進夜色中。
「絕對不行，蜜蕾。明天早上我有兩三個約會，現在不能取消。他若需要看股票，我以後再拿去，你可以跟我聯絡。你和他談話用不著帶呀，別死心眼！下星期還可以。」
皮維斯由口袋裡抽出一張折起的股票券，「你知道，柯琳·戴爾嫁給我手下的一名員工——咦，我把股票接收過來了。你不妨辦個證券過戶，把我列為新股東。」
蜜德蕾唇邊帶笑，眼睛卻另有含義，她應道：「我會的，我下樓立刻開始。卡拉，別操心，剛開始複原，可別過勞了。」
「不，謝謝你，我們做得很好。」
她靜坐深思幾分鐘，收起素描圖，對店鋪前面值班的羅伊絲·卡林說：「羅伊絲，九點半打烊，我不回來了。」
辦公室號碼下註明：「下班后請撥葛蘭伍德六一八三四五號。」
「也許不見得完全不對外開放喔。」
她打電話給另一輛車的駕駛人，對方告訴她出事的時候，別克車上不只鮑勃一個人。有一位很迷人的金髮少女和他坐在前座——那人曾記下她的名字，要她當證人。等一下……有了，她名叫艾瑟·狄梅耶，地址是「金角」夜總會。她好像說是在那邊工作，但他不敢確定。開軍的勞萊先生很客氣，說車禍全是他的錯，他會解決。後座還有一個人。不，事情還沒解決，但勞萊先生明天早上十一點會打電話來。女士，請問你是誰？
「是的。」
鮑勃·勞萊承認道：「嗯，你若能使他接下案子，他倒是應付皮維斯的最佳人選，不過你是小題大作。」
「聽著，鮑勃，你能不能到保險庫去……」
她笑一笑：「不對外開放，股份完全歸卡洛塔和我所有。」
他疲憊地坐下。「噢，混蛋，有什麼用呢？……如果梅森要看股票，叫他打電話給我。你害我汗毛豎立，你若不想吵架，滾蛋吧。」
蜜德蕾說：「我想股票不一定非要不可，只是我很想要。鮑勃，你能不能到下面的保險庫……」
蜜德蕾自忖道：「我猜我是個討人嫌的傢伙，不幸我對姐夫太清楚了。」
「那是什麼書？」
她連忙說：「我在工人補償基金會做事。我們聽說狄梅耶小姐受了傷。」
「好多了。」
他那雙濃眉下的灰綠色眼珠向她眨呀眨的，「你得再想一想。」
「我想是吧，我知道自己現在比以前好九*九*藏*書多了。」
「不，當然不。你怎麼想起要問這個？」
皮維斯接受邀請，思緒深藏不露，步子也毫無改變。他是骨頭大、肌肉硬的男人，由肩膀和雙手可看出少年時代在農場操勞過。現在他相當富有，幾乎壟斷了全市的鮮花零售生意，費盡苦心扮演成功的企業家角色，西裝作工講究，指甲仔細修剪磨光，與操勞變形的手指極不相稱。
他提高嗓門打斷她的話。「主啊，不行！你都快變成老太婆了，別擔心嘛。」
「買你們公司的股票啊。」
「佛克納小姐，我是梅森先生的秘書狄拉·史翠特。你能不能告訴我要安排的事情屬於哪一方面？」
卡洛塔笑咪|咪說：「各方面都逐日好轉。」
他臉紅一陣子，然後怯生生笑道：「你嚇我一跳嘛。」
蜜德蕾·佛克納開車順著雪維斯路滑行，完全無視於清爽的星夜美景。鮑勃為什麼滑腔滑調細談那次車禍呢？和保險仲裁員會面為什麼這麼重要？他何必費心叫仲裁員出面？叫他拿出股票，他怎麼竟嚇得半死？她剛才不夠圓滑。她不信任他，幾周以來她一直想找個合法的借口取回他手上的股票。卡拉曾在所有證券上背書，交給鮑勃……懷疑他對卡拉不忠實未免太荒唐，但她忍不住產生疑慮，而他車頭被撞的說法也很奇怪。
「那就好。」
卡洛塔柔聲說：「可憐的鮑勃，家有病妻，他恐怕很難受。蜜蕾，他真是棒極了。」
她抬起眉毛。「我們現在別說這些。我們會好好相處的。」
蜜德蕾·佛克納說：「晚安。」心裏輕鬆多了，就上了車，往雪維斯路的卡洛塔家開去。
「他想買下公司——能控制營運的大股份。」
卡洛塔望著蜜德蕾穿過門口。「身體這麼好一定很棒，真希望你能分一小時的健康給我。」
皮維斯說：「嗚呼，我想投資你們的生意應該挺不錯的。」
「沒問題。」
蜜德蕾看見侍者將她的汽車開上路面，忙打開電話亭，表示她馬上出來。他點點頭，將汽車拐到左側的加油機旁，蜜德蕾踏入電話亭的時候，鈴聲響了，她拿起聽筒說：「喂。」
蜜德蕾停車的車房前面有個電話亭，她等侍者開車過來的時候，忍不住查查律師派瑞·梅森的電話號碼。
「是的。」她知道對方不僅熟悉店鋪的位置，連營業額都略有所知。
「好主意，你要去見誰？」
「醫生也這麼說。」
「心臟好吧？」
「明天會面可以嗎？」
「沒有，她躺著看書。」
「我有事耽擱了。今天還好吧？」
鮑勃·勞萊折起報紙，耳朵後面的鉛筆不見了。他問道：「喝一杯吧，蜜蕾九-九-藏-書？」
「很好，今天醫生說我再過兩星期就可以開車了。能出去一定很棒；我打賭我的雙人小汽車都忘掉怎麼走了。」
「還不行，蜜蕾。」
蜜德蕾來到樓上姐姐的卧房。她背後墊著枕頭，肩膀高高抬起，姿勢很舒服。一盞玫瑰色的燈系在床頭，燈光由她的左肩後面射到書頁上。
蜜德蕾·佛克納一面皺眉，一面把證券翻過來。
蜜德蕾·佛克納坐在「佛克納花店」玻璃板辦公室的書桌前，選了一枝色調恰當的藍色蠟筆；她善於素描，特意用蠟筆來勾繪花朵組合的面貌。她左邊有一張艾爾斯華斯家的餐廳速寫圖——艾爾斯華斯太太打算用暗綠色蠟燭照明，她想找些能搭配的花。
「卡拉呢？」
蜜德蕾低聲笑起來。「我來晚了，真抱歉，我順道進來看看你的情形。我下去和鮑勃談一會就走。」
他說：「你賺的錢會跟現在一樣多，又有無限的資金供你擴展，我會當個好股東。」
「怎麼不找點輕鬆的東西來看？」
對方說：「只有我受傷，我受到嚴重的驚嚇。有一個男人坐在勞萊車上，必要時你可以請他當證人，他名叫……等一下，有了，辛德勒·柯爾。」
他說：「你若要股票，傳個口信給我；後天我可以拿來——不過我想象不出他怎麼會有興趣看證券。」
為什麼鮑勃費盡苦心向每一個人隱瞞車禍的經過呢？汽車保了險，保險公司會負責……但保險公司顯然沒插手。鮑勃要在明天早上十一點會見對方設法和解，看來保險公司對車禍一無所知。
「他不處理這種事，謀殺案他才感興趣。」
羅伊絲·卡林望著她走出門，眼神帶點不滿和羡慕。羅伊絲·卡林年輕活躍，具有新酒般的熱勁兒。蜜德蕾·佛克納則像上選的葡萄酒，成熟又有個性。羅伊絲·卡林只擁有美色，一心想找成功的良方，自然免不了要問自己：「她有那些我所缺乏的條件呢？」——羅絲不是提出質問，而是企圖探索人格的特性。但哲學性的問題和她的心靈環境實在相差太遠，她乾脆打開櫃檯的抽屜，拿出一盒哈利·皮維斯剛才給她的糖果，吃一塊巧克力糖。
「蜜蕾，你太辛苦了。你不能放輕鬆一點嗎？」
蜜德蕾·佛克納要回去設計花型，但現在她覺得另外一件事更重要。
「好的。我經營佛克納花店，是一家公司。有一位競爭對手買下了唯一不屬於我家族的幾股股份；我認為他有意搗亂，我想知道該怎麼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