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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面——別墅「殺人」事件 第六幕 噩夢

假面——別墅「殺人」事件

第六幕 噩夢

此言一出,電視節目製作人瞠目不語,他知道自己掉進了對方的圈套。那個人表面在問為什麼要找阿星代替V8,其實目標卻是另一件事。
「胡說八道!」兜帽判官大聲叫道,但他的姿態毫無氣勢,「你自己也說過吧,我們每個人都沒有足夠的時間。」
女刑警姚盼發聲道,她的聲音有些激動。
「很遺憾,你幾乎沒有在樓下逗留過。所以我剛才說,你大體是沒有精力負責把手機丟進游泳池這項工作的。雖然不是不行,但要是這樣,你們的分工也太欺負女孩子了。頂替羅夏的角色可是很辛苦的。」

8

笑匠看著曼哈頓博士,後者抿住嘴唇,側過臉去。
曼哈頓博士發出低沉而堅定的聲音,他伸手指了指整晚和他唱對台戲的那個人。
「你。」笑匠指了指和他對話的人。
笑匠搖頭。
「和其他人不一樣嗎?那好吧,這樣的解釋也可以。」笑匠輕嘆了一下,「不過,有這類問題的可不只V8一個呢,羅夏也是。」
曼哈頓博士用低沉的聲音說了一句:「那個女孩有名字,她叫龔菲——哪怕只是個假名……」
「薄文星。」阿星靈活地眨了眨眼,他很年輕,語氣也很謙虛,「給你添麻煩了。」
「我到樓上去幹什麼呢?」
「只可惜借口沒找好,」笑匠攤了攤手,「其實直接說沒有V8這個人就好了,或者說V8和你是同一個人也可以。」
笑匠歪了歪頭:「有說過嗎?就算有吧。」
「是的。」笑匠點頭,「你下樓的時間大概是6點50分,所以你在6點40分左右找了個借口,跑到花園裡去了。」笑匠望向兜帽判官,「那個時候,你故意對羅夏出言不遜,就是為了給她製造離席的借口。」
曼哈頓博士驟然臉色通紅:「你說誰反應遲緩……我是說,這些不咸不淡的,和我們眼前要解決的事情有什麼關係?」
曼哈頓博士又哼了一聲,「少得意,能破案的人不止你一個。」
「我說,如果我答應加入你們,這件事要怎麼收場呢?」
絲鬼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想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是說我們串通一氣?」
笑匠略略點頭,但是他的表情很謹慎:「我已經說過了,我無法確認。羅警官說得對,我只是小說裡頭那種紙上談兵的私人偵探,包括剛才說的一切都僅僅是揣測。」
「那麼,那個人是誰?」
「是誰?」
「這……就是一瞬間的判斷而已。大家也沒覺得這種判斷有什麼不對嘛。」
「哎,我想起來了,V8和其他人不一樣。」兜帽判官改口道,「他本身就喜歡笑匠,以前他就經常說自己長得夠兇狠,如果扮演笑匠一定會很像。」
「不,一兩個人說假話毫無意義,因為只要有矛盾之處,別人立刻就會反駁。」
這個問題讓刑警們面面相覷,孫明玉想了想,說:「應該有,這樣才能方便放下和收起樓梯。譬如,從露台上爬下花園以後,可以在花園這邊把樓梯收起來——為什麼問這個?」
聞言,笑匠也默然不語,過了一會兒才說:「你是說她也是施虐者之一嗎?她對此怎麼解釋呢?」
「那還需要我往下說嗎?」
「總體來說無懈可擊,唯有一個地方不大通順。」
笑匠指著夜梟。後者立刻大笑起來。

5

「她死了,躺在樓下花園的屋檐底下。」
「但是從聚會開始到現在,大家好像都用角色名字互相稱呼,沒聽你們喊過網名哦。」
「對啊,是她在群里提出來,法老王問大家意見,我們都說沒問題,就是這樣子。」

3

被邀請而來的客人眉頭皺了起來,一個火花在他心中跳動。
「『當時大家覺得這個提議很符合羅夏的角色特點,所以沒有異議。』你是這樣說的吧?」
孫明玉說:「你說得對!在那個案件里,三樓房間露台直通花園的樓梯,差一點沒有完全打開。對這一點我心裏也有疑惑,但是得不出結論,所以把這個細節還原了。」
「到底是誰把大家的手機丟進游泳池的,這是今天晚上重要的謎題之一吧?」
女刑警顫聲說:「你是指那些惡棍對她進行二次傷害以後嗎?」
孫明玉靜默了一下,回答道:「我不知道她們實際上有多熟,她說和死者僅僅見過幾次。只不過,在死者的指甲里發現了好幾個人的皮膚組織,包括她的。相應地,死者身上的幾處抓傷,上面殘留了指甲油,也是屬於她的。」
「你在顛來倒去說些什麼,我一點都聽不明白!」
「不!」曼哈頓博士突然低吼了一聲,「為了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那些人很可能還下了毒手。」
「你剛才說我僅僅看到你的文章就邀請你來扮演劫匪很可疑,但你說漏了一點,我還說了我看過你參加的法制節目。」
「不是他們做的?」
曼哈頓博士說:「但是這個人到現在都沒有承認是他把羅夏推下樓的。」
「但是我聽說你向警隊投過應聘申請。」
笑匠說:「如果那個女子死了以後,別墅里的人立刻想出了這個脫罪之計,馬上打電話誘騙那個劫匪來當替罪羊,那麼死亡時間的差距也起碼有一兩個小時吧?這一點不能成為證據嗎?」
「啊,怎麼告訴……就是說停電的時候找不到了……」
夜梟斜著眼睛,說:「你想說什麼?」
「還有你和你。」他又指向兜帽判官和曼哈頓博士。曼哈頓博士叫道:「你在瞎扯什麼?那時候我們正在和持槍的劫匪搏鬥。」
「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是殺死羅夏的兇手乾的?」夜梟睜大眼睛。
「怎麼奇怪了?」
「你是說花園裡一直有一具屍體嗎?」
笑匠回答道:「沒什麼好解釋的,你一個人在花園裡演獨角戲而已。其實當時我心裏就生起了疑問:為什麼你們走進花園卻沒有打開照明燈呢?現在想來,無非是不想讓我看清花園裡的情形而已。」
「我只是說你到樓上來了而已。」
「是我說的,我需要確認這件事。」
夜梟說:「羅夏跑到花園以後,我也跟了出去和她說話。你要怎麼解釋?」
兜帽判官的小眼睛瞪得圓圓的,但是沒有說話。夜梟則叫起來。
「什麼?」
「但是你們不是來找我幫忙破案的。」
「什麼?這是……」
「對啊。」
「看來我說得還不夠清楚,那我再直白些好了。」他冷冷開口,「這位前電視節目製作人聲稱這是一個節目,而各位聲稱自己被蒙在鼓裡,是節目中的遊戲對象。而事實上,這是一個局中局。在這棟房子里發生的所有事情,都是在座各位戴著假面合作上演的一場戲。」
「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更何況你們也看不上我。」
「我收回之前說過的話。」笑匠說,「我說你在今天晚上的表演里戲份最少,角色可有可無。這句話我收回。」
「你認為我還有什麼想法?」刑警隊長看著對方。
「她……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孫明玉點頭說:「我也有同感,所以覺得困惑。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長著一張和善圓臉的刑警也低沉開聲:「我們的推測是,死者從樓上摔下來以後,其實還有一口氣,但是那幫渾小子不但沒有施救,反而絞盡腦汁想把這件事嫁禍給別人。他們任由那個女孩奄奄一息地在草地上躺了一個多小時,直到斷氣。」
「半年前那個案子是你經辦的吧?」
「不不,我不是說適不適合的問題,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不直接請V8飾演劫匪的角色呢?」
「在網路上的時候不會這麼叫?」
曼哈頓博士揚起眉毛想說什麼,但他的話陡然卡在喉嚨里了。他身體微抖,用驚愕的神情望向刑警隊長,接著,他又逐一看向其他的刑警。
笑匠仔細地打量對面的壯漢,嘆道:「反應遲緩也有反應遲緩的好,連演技都不需要了。」
羅加切入,冷冷地說:「哪有什麼解釋,開派對大伙兒玩得比較瘋嘛。那個女孩滿身的瘀傷,不是也一樣無須解釋?」
「但是,那個人不是你。」笑匠冷冷地看著對方,「而跑回走廊那個人,也並不是羅夏。事實上,那時候羅夏早就已經死了。」
羅加說:「就是為了營造一種羅夏在放下樓梯的過程中被人推下樓的錯覺。」
寬敞明亮的客廳里瀰漫著躁動的空氣,所有人都站立起來。
「我也是這麼想的。」笑匠撓撓鼻尖,「但這就奇怪了——你怎麼知道V8穿上笑匠的衣服會比我更相稱呢?」
「你什麼意思?」
「你抓住了兇手的尾巴,但是我們失敗了。」
「什麼!你到底想說羅夏是什麼時候死的?」
刑警隊長淺笑了一下,「你覺得今天晚上的事算什麼?」
「但是沒有人能做到這件事呀!」絲鬼緊繃身體說,「我們已經把事情的經過梳理了一遍,結論是,這裏的每個人,都沒有時間和機會能夠偷走所有人的手機,並且丟進水裡——除了行動自由的羅夏。」
「死亡時間相差不到半個小時!甚至更短……」
「我不是說過了嗎,那只是演戲。阿星和你們是同伴,雜物間可以不上鎖嘛。」笑匠側頭想了想,「對了,我想起來了,雜物間的鑰匙是你遞給阿星的,說不定那時你壓根兒沒把鑰匙交出去。等我們上樓以後,你就用鑰匙打開門跑出來了——至於後來把門撞開什麼的,自然就是裝裝樣子了。」
「包括後備樓梯沒有全部打開的狀態嗎?」
「不叫笑匠?哦,是了,是你們的群主組織這次聚會的時候,大家才選定了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吧?之前就聽你這麼說過。」
「聚會時所有人都不卸妝,這個規則是羅夏提出的?」笑匠向故事中他的老情人笑了笑,「這是你告訴我的。」
「不適合嗎?我還以為會選擇扮成笑匠的人,同樣有表演劫匪的天賦呢——找阿星就更合適嗎?」
「是啊,那又怎麼樣?」
姚盼「啊」了一聲:「她伸手摸了頭上的傷口!這麼說,搖桿上……」
「不不,你理解錯我的意思了。我是說V8這個ID到底存不存在。」笑匠停頓了一下,眼神突然變得銳利,「或者說,你們口中的那個網路聊天群到底存不存在。」
「你說什麼?」
「這話倒沒錯,問題是——」笑匠再次望向兜帽判官:「你又是怎麼知道阿星在剛停電的時候就找不到手機的呢?」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默不作聲。
「請便。」
「你不承認嗎?」
姚盼張了張嘴,然後捂住:「你是說……死者嗎?」
「他說得沒錯,捨棄了規則,我們就什麼都不是了。這隻是逃避責任而已。」
溫泉開口說:「當事人當然每個都聲稱自己不知道,不過按照我們對案情的推斷,只能理解為是那些渾小子在故意混淆調查方向。」
笑匠打斷他:「我想問一件事:控制緊急樓梯的搖桿,是不是樓上和樓下各有一個?」
「把一具陌生人的屍體拿來當道具,就是你們口中的靈活手段嗎?既然你們有這樣的決心,就該在規則之內把本職工作做得更好。」
「你到底在說什麼?」法老王覺得自己越發跟不上對方的思路,那個人具有讓人吃驚的邏輯思維能力。
「就是因為他當過群眾演員呀,條件是適合的。」
笑匠淺笑了一下:「可惜,霍警官沒有嚴格執行這個指示。」
眾人走到房子外面,雨後的天空有一種靜謐的藍色,甚至有星光從薄雲之中透射出來。
年輕刑警薄文星跳了起來:「我們沒有把責任推給別人,我們打算自己動手!」
「別誤會,我是真心感謝。」壯漢刑警認真地說,「老孫知道的,我是真的昏了頭,我心裏的天平已經搖搖欲墜。你們知道和我這種倔驢講道理沒有用,所以乾脆順著我的話來說,讓我自己被自己的舌頭絆住。這一招真的很精彩。對我這種人來說,要讓他理解一件事情的荒謬,最好的辦法是讓他自己去做一次。」
絲鬼終於忍無可忍地站起來:「你是說我是殺害羅夏的兇手嗎?」
「他和我念的是同一所學校嗎?」
「不過不要緊,反正我已經知道這個原因是什麼了。」
「無名屍體。」羅加開口道,「今天凌晨,一個夜釣的老人在城郊的水庫旁邊發現了她。她倒在水庫堤壩的樓梯下面,可能是從路基爬下水庫的時候失足摔下去了。她生前喝了很多酒,身上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資料。水庫周圍沒有其他人的蹤跡,從現場的情況來推斷,只能認為是意外。」刑警停了停,「或者說……大半夜獨自一人跑到水庫去,本來就是……」
「哦,因為這是法老王定下的聚會規則,看著裝叫人名。」
「從常理來看當然不可能,所以說這是個魔術。」魔術揭秘者笑嘻嘻地說,「通過你們五個人的通力協作,再加上適當的道具,其實很容易就能做到。」
「說了呀,頂替羅夏和我演對手戲。」
孫明玉斜斜地看過來,不動聲色,也沒有答話。曼哈頓博士說:「什麼別的想法?」
「什麼道具?」

2

孫明玉冷冷地問:「你是猜到的嗎?」
「是這樣子呀……」笑匠側了側腦袋,「那我真的很榮幸呢,因為我不但毫無九-九-藏-書戲劇經驗,也沒和閣下見過面。你之前說是看到我在網上發表的文章,所以才邀請我來的?」
笑匠說:「怎麼會,那自然是另外一個人扮演的了。」
笑匠搖搖頭:「不,更早的時候。」
一路說個不停的人做了個舒展筋骨的動作,然後轉頭:「然後是醫生。」
「幹什麼?」壯漢聲音有點緊張。
笑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對方:「是的,你們五個人相互配合,編造了『勇斗悍匪』的過程,從而讓人得出誰都不可能摸黑從花園裡穿梭來回的結論。事實上,你們幾個人在一片漆黑的客廳里,說不定相互有說有笑,而且每個人手裡都拿著一隻手電筒。」
「什麼?你說故事里的人嗎?」
「抱歉……」羅加說,「你別多想。」
兜帽判官悶聲不說話,笑匠又說:「要不你把外套脫下來,讓大家鑒賞一下你的身材?」
夜梟喉嚨里咕噥的一聲,似乎有話要說,又吞了回去。
薄文星霍然站直:「那棟別墅現在還空置著嗎?解封以後有人進去過嗎?」
「因為你們演技太爛了呀,簡直漏洞百出。」
揭秘者略作停頓,在筆記本上多加了幾條直線:下部「羅夏」和下部「兜帽判官」以反向的箭頭連線,時間是7點40分;上部「絲鬼」和下部「羅夏」連線,時間是8點零5分……
驀然,笑匠收回笑容,露出嚴肅的神情。
「一開始就說了呀,確認一下V8到底存不存在。」
「你說什麼……」
「哎,你想說什麼呀?」
笑匠輕嘆了一聲,放緩聲調說:「我看那個女孩左邊臉上有道傷疤,半年前死去的那位是不是也是?」
刑警霍鑫悶悶不樂地和他握手,說:「我可不高興——你的名字我們早就知道。」
絲鬼咬住嘴唇,似乎在思考如何辯駁,但對方沒有給她機會,他已經轉向了另一個人。
「你。」笑匠指著法老王,被他指住的人不說話。
孫明玉嘆道:「老霍比較謹慎……」
「不是開玩笑。」刑警隊長說,「這個案子需要一個句號。今天凌晨,我和羅加在停屍間看到這具女性屍體的時候,我就做了這個決定。在今天這場表演結束之時,如果老霍你解開了心結,事情到此為止;如果結果是另外一個,這位年輕人又同意相助,那我們就按計劃執行。我們每個人都參加,一個都不落下。」
「誰說我們耿耿於懷了?」
絲鬼愣住,不說話,夜梟在一旁開口。
眾人一陣沉默,曼哈頓博士突然「哈」了一聲。
「在殯儀館里存放一段時間,過了防腐期,一般會被送到學校。」
「廢話,在網路上當然是叫網名。我們只是比較喜歡《守望者》這個故事而已,不見得非要用裏面的人物命名吧。」
「算了,還有另一件事。法老王告訴大家節目是他策劃的時候,你說了這麼一句話對不對:『在劫匪闖入之前,你讓我上樓去找羅夏,也是為了你的節目劇情嗎?』」
法老王頷首說:「原來如此,這樣一來,我們這幾個人,確實誰都可能輕鬆地在客廳和花園之間來來往往。」
「別開玩笑了,我可忘不了緊急樓梯那玩意兒。只要把樓梯放下來,花園和樓上的房間根本是連在一起的。絲鬼進入花園,沿著樓梯爬上樓,回到房間換上自己的衣服,然後施施然從樓上走下來,和我相見,就是這麼一回事。」
「嗯,他們甚至沒有意識到這件事。如果我沒有猜錯,那段樓梯本身是完全打開的。那幾個學生原本想製造的現場應該是女孩因為被歹徒追擊,從樓梯上往下爬的時候失足摔了下去。這樣的局面最容易被警方定性為意外事故,頂罪的人也好擺平得多。」
「因為有人大力推薦我嗎?」
「你是在暗示停電之前羅夏就死了嗎?」
「我在想,也許方向反了。」
阿星聽到自己的名字,疑惑地抬起頭。電視節目製作人看了阿星一眼,淡淡地說:「因為他是群眾演員呀,我之前就說過了。至於你——」
笑匠說:「如果只是測試,主線吻合即可,有必要做得這麼精細嗎?」
「什麼花了不少功夫?」
笑匠說著,又將筆記本下部的「羅夏」和上部的「絲鬼」用另一條帶著反向箭頭的直線相連,標上時間:「6:50」。
笑匠手指交叉,用拇指抵著下巴,望著曼哈頓博士。
但是沒等電視節目製作人轉身,嫌疑人自己已經抬起頭來。雖然他坐在遠處,但眾人說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落下。
薄文星不滿地叫道:「別自視過高了,我們對這個案件早就進行過反覆的研究。你以為一個外行人單憑一次案件模擬就能發現一隊警察都發現不了的漏洞?」
「開玩笑,他和羅夏的身材也差太遠了吧!羅夏可是個小巧的女孩子,你說絲鬼冒充她也就罷了,這個一身肥肉的男人怎麼可能瞞得過別人的眼睛?」
「胡說,停電之前我們都被關在雜物間里!」
「羅夏的屍體是你負責搬運的吧?這件事是你今天晚上負責的主要任務。」
「希望我從中發現能夠翻案的新線索。」
「因為不知道雨什麼時候下、什麼時候停。」解謎者淡淡地說,「你們必須今天安排這個聚會,但是天氣預報有雨這件事是個需要解決的問題。因為如果提前把屍體放在露天的場所,一旦下雨會被打濕,而如果後來雨又停了的話,那麼渾身濕透的屍體立刻就會暴露矛盾之處。所以,你們需要安排一個人,專門負責根據天氣的變化對死者的屍體進行移動。」
說話人臉上的皺紋不深,卻十分清晰,說話的時候總是微微抖動。
「又要開玩笑了,讓你當笑匠果然沒選錯。」
「你看,在這場表演裏面,每個人都有既定的任務。絲鬼是羅夏的主要扮演人,夜梟和兜帽判官需要調換身份,法老王負責全局的把控,就連阿星也需要和我演對手戲——唯獨你沒有工作任務呀。對了,你幫忙關了一下陽台門,還被淋了一臉雨。」
女英雄嬌聲說:「不對,那時候我在房間里,後來你不是看到我從樓上走下來嗎?」
「我大概6點半左右抵達這棟別墅,法老王把我請進門,這時候客廳里有四個人,分別是夜梟、兜帽判官、曼哈頓博士以及羅夏。隨即,我發現羅夏是個女生,並且和她有了第一次對話。而事實上,那個戴著墨跡頭罩、身穿黑色風衣但是顯露女性曲線的人,是你。」
「我可以坐下來嗎?」
「一兩個小時算相差不多嗎?這種死因狀況的驗屍,死亡時間應該很準確才對。」
「老孫,我們……我說我……怎麼會認可這種事情呢?你說得對,這真夠荒謬的。」
揭秘人說:「我還有一個猜想。這棟別墅和那宗案件的案發現場完全一樣嗎?」
所有人都露出震動至深的神情,孫明玉輕輕噓了口氣。
「不過這次的問題,我想問兜帽判官。」
「什麼前提?」
「考慮到角色的關鍵性,與其信任一個素未謀面的網友,還是找一個有戲劇經驗的人比較妥當,對吧?」
霍姓刑警搖頭:「不,我確實有過動私刑的念頭。這個案件的卷宗合上以後,很多人和我說,那些人皮爛心的渾小子以前還干過更過分的事情,還不是一樣一筆勾銷了?但是我無法做到一筆勾銷。我去過那個小子的學校幾次,看著他駕駛跑車在校道上嗚嗚開過,看著他在社團新生見面會上派發他自己寫的書,把手放在女學生的腰間。我想,再過一段時間,他甚至會得意地把他的『完全犯罪』寫成偵探故事吧。他是一個年輕而有活力的生命,他應該為奪走另一個年輕而有活力的生命付出代價。」
「別說風涼話了——」
笑匠鬆開刑警羅加的手,望向他的上司,說:「人臉和名字都記住了,然後呢?」
「搞什麼——原來今天晚上的真人秀節目,我才是嘉賓!現在底細拆穿了,就此散了吧。」
笑匠看著他,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笑匠說:「需要我做什麼呢?」
「你說的是誰呢?」
笑匠冷冷道:「都是無名女子,又都是身有缺陷,而且死因接近,所以你們選擇她作為還原案情的對象嗎?」
「啊,我?」
他看上去有點疲憊,但是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
臉色青白的年輕人嘻嘻笑著。他的下巴上沒有一點鬍鬚。
年輕人用手指輕輕彈了一下別在胸前的黃澄澄的笑臉圖章。
孫明玉說:「我們的朋友已經說過了,確認是警察的工作。」

7

笑匠說:「既然案子已經告破,但是你們始終耿耿於懷,那麼只有一個解釋:雖然案情得到破解,但是沒有足夠的證據指控兇手。」
笑匠伸了伸脖子,問法老王。但是後者沒有理他。
孫明玉微微頷首,說:「你知道守望者的名字來歷嗎?」
「稍等一下。」孫明玉叫住他,「為什麼你會答應接受這個聚會的邀請?」
「但是屍體不是假的——現在輪到你們說明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法老王開口說:「你是說夜梟和兜帽判官對調了?」
「某種測試吧。」笑匠回答,「因為你既製造了一個所有人暫時無法脫身的局面,又製造了遠程監控這麼一出,意思無非要求我在規定的時間里破解謎題。你們打算給我的時間是多少?」
說完,他低頭畫上最後一條線:「羅夏」和「絲鬼」反向連線,時間是8點15分。然後,他將筆記本向前展開,以結語的語氣再次開口。
笑匠嘆氣說:「原本是,但是你們煞費心機在我面前重現這個案子,我也無法不感同身受。」他停下來,自嘲地笑了笑。
笑匠側頭想了想,怪聲怪氣地說:「不知道呀,也許是最近在家閑得慌吧。」
「啊,在!」群眾演員看上去在神遊,突然被叫到名字,他整個人挺直了身體。
絲鬼說說:「這怎麼可能做到,人怎麼可能憑空增加呢?你也和羅夏說過話的吧?」
「你就說誰能做到吧!」
「警察干私活兒只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中飽私囊,另外一種就是對某個已經完結的案子耿耿於懷了。」
笑匠說:「事情最後就這麼了結了嗎?」
「正是如此。」笑匠咧開嘴,沖夜梟露出讚許的笑容,「無論羅夏是否把手機丟進水裡,都不會改變『所有人的手機都無法使用』這個局面。既然如此,何必毀壞自己的手機呢?按照計劃,羅夏本人需要在花園的假山裡躲上整個夜晚,手裡拿著手機會安心得多吧?」
笑匠說:「當你們捨棄警察的身份,就成了警察以外的人。捨棄規則的行為,無論把話編得多麼好聽,都只是一種逃避而已。」
夜梟張了張嘴,但是沒有說出話。
「反過來說,會將羅夏的手機丟進水裡的人,其行為動機只有一個解釋:他很清楚羅夏的屍體最後會在花園裡,而非別墅之外——因此他必須把羅夏的手機也毀壞掉,才能完成『所有人的手機都無法使用』這件事。」
孫明玉微微搖頭:「她的屍體在停屍間里放了整整一周,一直沒有人來認領。後來可能是某些方面施加了壓力,來了一個小癟三樣子的,說是那個孩子經紀公司的人,簽了個字把屍體領走了。」
「我想說的只是,如果漠視規則,就會帶來新的痛苦。譬如,從停屍間取出一具陌生屍體當作道具,這麼一件小事也會給真正的警察帶來內心的掙扎。」
「可別小看這個『剛』字。停電的過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何況阿星還有先在樓上,然後回到客廳這兩個時間段。連阿星自己都出現了記憶混淆,但是你可以準確地判斷他的手機是在樓上就找不到的——我想,這必定是一種神奇的心靈感應。」
絲鬼匆匆申辯,但是她的話沒有說完,笑匠已經把手指向了另一個人。
「啊?推薦我幹什麼?」
「起碼有一點是顯而易見的。你們說這是一場測試,但是公安局那種死板的地方絕不可能允許發生這麼誇張的事情。也就是說,今天晚上的事情,是你們私底下的安排。」
兜帽判官無言以對,對方則繼續發起進攻。
曼哈頓博士哂道:「誰要你幫忙?別自以為是了,這個案子早已告破。」
曼哈頓博士哼了一聲:「那是因為你風評太糟糕了。」
「嗯,因為雖然只是收起來了一點,但是樓梯沒有卡緊,所以人就沒法爬下去。」
「別都繃著臉,那我問下一個問題可以嗎?」笑匠又看著曼哈頓博士:「你剛才說到眼前要解決的問題,現在我們來聊聊手機的事情怎麼樣?」
「所以,警察找你是常有的事情吧?聽說你和警察相當有淵源。」
「誰記得呀……我怎麼說的?」
搖桿和死者躺卧的位置雖然離得不遠,但是畢竟不是伸手就能夠著的地方。如果那個瀕臨死亡的女孩真的做到了這一點,那幾乎是一個奇迹。
笑匠說:「因為她相信警察。」
「你在說什麼?」
「開始我也是這麼猜想的呀。」笑匠一屁股坐在沙發上,肆無忌憚地伸了個懶腰,似乎剛才的講解消耗了他大量的體力,「你們六個人是演職人員,而我是唯一的真人秀嘉賓。布滿房子的攝像頭,連接著千家萬戶的電視屏幕。全國各地的觀眾正嚼著爆米花,津津有味地觀看我這個被陷害的可憐蟲,要麼抱頭求饒,要麼絕地反擊。」
刑警頭子九九藏書說:「那麼,你的意思是你沒有興趣嗎?」
「不說這個了——總之,今天的雨就是這樣下一陣停一陣。」笑匠轉向曼哈頓博士,「開始下雨的時候,我看見你匆匆忙忙地關上陽台門,身上被雨水打濕了。其實你是剛跑到花園裡,把羅夏的屍體搬到了雨水淋不到的地方。到了追逐戰快結束時,你看到雨幾乎停了,就連忙趕到花園,把屍體重新搬回露台的下方。但是這裡有一個細節需要考慮,那就是,如果要模擬羅夏是從露台掉下樓的,那麼她在露台上逗留的時候理應多少被雨打濕才對。所以,你往她身上澆了不多不少的水。我想,這個這麼周密的安排,是孫隊長給你的指示。」
「什麼問題?」
聽到這個詞,曼哈頓博士的身體驟然挺直,臉上的不屑消失了,一種深沉卻爬了上來。所有人也似乎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動,一時間都沉默不語。
「你的表演也非常用心。在整場戲中,你的性情和說話的語氣一直發生著微妙而自然的演變。這樣做的目的,我想,是讓我忽略你的聲音和開始時的差別吧?雖然我進門時也就聽你倆說了幾句話,但你還是周全地考慮到了。只不過,人策劃的事情總是難以盡善盡美。一開始的夜梟穿著滿身盔甲顯得搖搖晃晃,連走路都費勁,但是後來在樓上卻能上躥下跳、大顯身手,這個細節我可不會忽略不計。我想,這是因為這套盔甲製作太麻煩,沒法為你們兩個人分別量身定做,所以開始由這位小個子穿著,哪怕往裡面塞棉團也難以合身。相比之下,兜帽判官的服裝則好定做得多,可以做成兩套。剛來的時候,我還就衣服廉價這一點取笑過兜帽判官呢。」
羅加說:「這就是現實的世界。也許有人會疑惑,怎麼會這樣呢,這種程度的案子,不是應該幾個小時就能解決嗎?但是,智慧超群的偵探抓住一個邏輯漏洞,從而把兇手繩之以法,這樣的情節只存在於推理故事中。故事里的兇手會主動承認錯誤,甚至在觀眾面前痛哭流涕,但在現實的世界里,兇手既不會主動認罪,也不會反省自身,他們會逍遙法外——而所謂程序正義的捍衛者,則會騎在最聰明的偵探頭上,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
羅加向客人伸手:「我們必須向你道謝,剩下的請交給我們吧!後會有期!」
「先問你吧。」笑匠笑著望向法老王。
「沒有這樣的人,請把謊言收回去吧。」笑匠冷冷打斷對方,「沒有人會推薦我,這樣的人早就不在了,你們不過是看過幾份檔案而已。」
「什麼叫逃避!我們只是希望採取靈活的手段——」
笑匠點點頭:「你說得對。只不過,我剛進門看見的兜帽判官並不是他啊。」
阿星和兜帽判官都不說話,前者甚至垂下了頭。
孫明玉想了想,說:「那我們就去做。」
「我們自身的身份有很多限制,也需要更多來自民間的力量——我們需要你的力量,有人大力推薦了你。」
刑警隊長愣了一下,眼睛里的光慢慢亮起。
「你在說什麼?怎麼又多出來一個人?」
「這次我要問的人是絲鬼。」
「嗯嗯,是這樣說的。」
笑匠沉默了一秒鐘,然後將手指向在場的一個人。
「我是姚盼。」扮演絲鬼的女刑警高興地說,卸下偽裝似乎讓她感覺很輕鬆。
「對,你們五個人——只要是當時在樓下的人,隨便哪一個都可以。」
「你是說……義警?」
「很早呀。說什麼為了招募我,編一大段大話,甚至不惜偷偷運來一具屍體,怎麼想都過於誇張了。我不認為這是刑警應有的表現,除非他們做這件事另有目的。當然,確認這件事是你們剛才圍攻我的時候。」
他的同伴們默然不語,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結果,但是悵然的氣氛仍舊未散。
「你擔心,如果事情被定性成意外,自己要負上責任嗎?」
笑匠說:「我不知道血跡算不算過硬的證據,不過,如果那個女孩真的對外做出了呼喊,我想,她會在搖桿上留下痕迹——那些血跡就是她的呼喊。」
笑匠的手指最後落在阿星身上。
「不。」笑匠看著臉色和嘴唇一樣紅潤的女英雄,「是在停電之前。」
「接著你和兜帽判官有了一場互動的對話。你質疑兜帽判官在把你按倒在地的時候,從你口袋裡偷偷拿走了什麼東西,兜帽判官則對此進行了反駁。」
笑匠禮節性地和對方握手,但是臉上沒多少熱乎表情。
「你們每個人都在說謊,這是唯一的可能性。」
羅加呆了一下,然後啞言地張了張嘴。
笑匠淡淡說:「那個女孩叫作龔菲對吧?在劫匪到場時,也許她還沒有斷氣。」
「好了,現在可以告訴我讓我來這裏的原因了嗎?」
孫明玉說:「我們的心情和你的一樣。這個計劃不是假的,如果你點頭,我們就一起去做,這一點沒有變化。」
「我向那個女孩的身上澆了一瓢冷水,但當我準備澆下第二瓢的時候手卻不聽使喚了。我生出了恐慌。我想,如果我就這麼朝那具冰冷的身軀照頭淋下冰冷的水,我的心也會變得冰冷。一個內心冰冷的人,又有什麼資格談論公道呢?所以我伸手將那個女孩的頭罩摘了下來……她很年輕,比半年前那個女孩還要年輕,她緊閉的眼睛和鮮明的傷疤,都安詳得讓人不安……我把頭罩打濕,又重新給她戴上,但是一種更加巨大的恐慌抓住了我。我到底在幹什麼呢?如果向一具陌生屍體澆水這樣的事情都能讓我猶豫不決,我確定自己可以做到那些距離法規更遠的事情嗎……那個瞬間,我就在內心裡放棄了——」刑警指了指飾演劫匪的人,「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小子說得不錯,漠視規則只會帶來新的痛苦。」他又轉向他的同僚:「你們苦心演了這一場戲,說到底就是要我明白這個道理。」
「霍警官,你好,我叫杜學弧,很高興認識你。」
羅加的語氣里也有一些不悅:「你的洞察能力確實讓人驚嘆,但是別想多了。我剛才就說過,現實世界和推理小說是兩回事。如果有過硬的證據,我們早就把那些渾小子丟進牢房裡了。」
「果然……那段樓梯有問題嗎?」
法老王忙道:「這一點我也解釋過吧,因為V8這個人不適合當劫匪。」
沒有人說話。
「是你。」
「確認什麼?」
「是的。」笑匠回答。
笑匠看著那個姓霍的刑警,說了一聲:「原來如此。」
笑匠微微搖頭,笑道:「在這場遊戲里,只有一個真人玩家,那個人就是我。這就是你們邀請我來參加聚會的原因。為了避免我心生懷疑,你們設計了這個層層疊疊的局中局,並且安排了阿星這個角色,好讓我以為自己不是現場唯一的『外人』。而事實上,阿星同樣是你們的同伴。劇本是不錯的,可惜你們的表演太過業餘,幾乎每個人都不同程度地露出了破綻。譬如你——」笑匠指著夜梟:「明明是自己主動到樓上找羅夏,後來卻指責是法老王的指示,在現實中可不會有這樣的口誤——仔細一想,根本就是表演和劇本脫節的結果嘛。更不要提兜帽判官和阿星之間神奇的心靈感應了。」
刑警隊長沉聲問:「你是不是覺得很荒謬?」
「我是說這件事算了……」
笑匠笑起來:「你說對了。是襲擊,一前一後。」
笑匠肯定道:「沒有興趣。」
年輕人輕笑了一下,但隨即斂去笑意,換上謹慎的語調。
「那我算及格了?」
「夜梟——我是指最初的小個子夜梟——進入花園以後,脫下盔甲,穿上早就藏在花園裡的另一套羅夏的服裝和墨跡頭罩,然後原地待命。兜帽判官則換上夜梟的盔甲,走到樓上和我以及法老王碰頭。開始下雨的時候,已經換回絲鬼服裝的女英雄和『男版羅夏』並肩返回客廳。絲鬼故意拉我到活動室打檯球,從而避免我過多和『男版羅夏』接觸。『新夜梟』假裝和『男版羅夏』在一旁說話,然後走回來告訴我們羅夏上樓去了。其實,這時候『男版羅夏』根本沒有上樓,而是從我的視線死角溜出玄關,開門到了屋外。在屋外他換上另一套兜帽判官的服裝,並且穿上高領披風,然後和阿星會合,以剛從外面回來的姿態重新進入別墅,將整場戲劇推進到下一幕。後面的事情就簡單了,我和阿星把客廳里的人關進雜物間,但等我倆一上樓,絲鬼就溜了出來。她也許是通過位於花園的緊急樓梯,也或許直接走客廳的樓梯奔上三樓,因為有夜梟和阿星兩個人牽制我的行動,她有充足的時間回到房間,重新換上羅夏的衣服。在三樓的時候,她再次在我面前出現,並且和我近身接觸,目的是進一步強化羅夏這個角色的存在感。停電以後,她掙脫了我的控制,並在適當的時機和夜梟交換了藏身的方位。最後,由夜梟跑向走廊的方向,而她則跑向樓梯,下樓回到客廳,並換回絲鬼的服裝——從而成功製造了一個『羅夏始終在樓上』的假象。」
「你腦子有毛病吧?後來我可是和曼哈頓博士還有法老王一起襲擊你的!」
「稍等一下。」這時候,法老王緩緩開了口,「你剛才說,羅夏早就死了?」
「嗯……大概是這個意思……有問題嗎?」
「果然如此。」笑匠哈哈大笑起來。
「那你認為我們是誰?」
「『原來你不是我們認識的笑匠,難怪那個豆芽身材和衣服完全配不上。』剛見到我的時候,你是這麼說的吧?我當時就覺得挺奇怪,難道那個V8從前就向你們展示過他裝扮成笑匠的模樣?但是你和法老王都明確告訴我,選擇自己要扮演的角色,是在開始組織聚會以後……」
曼哈頓博士一言不發,轉身向外走去。
刑警哼道:「給我戴高帽也沒有用,我當然是警察。」
笑匠冷冷地看著對方,沒有回答。
「我來說明吧。」扮演醫生和鎧甲英雄的年輕刑警說道,「第一是死者的情況。死者因墜樓而死這一點無法否認,但是除了後腦的致命傷,她的身上還有多處瘀青和抓傷,這些傷都不是因為從高處墜落造成的。一開始,在別墅里開派對的年輕人,聲稱死者和他們是朋友關係,但後來證實,死者以及在場的另一個女子都是外圍女,也就是所謂的高級應|召女郎。從死者的身份以及身上的傷痕推測,死者生前很可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虐待。另外,她還喝了很多酒,服用了迷|幻|葯物——不過,這一點倒是支持了意外墜樓這個結論。」
「哎呀,還沒著落。」
笑匠冷冷地說:「所以你們把她當作測試的道具,也算物盡其用了。」
「我想不明白,羅夏為什麼要把自己的手機也丟進水裡?」
「顯而易見,面具。」笑匠指了指眾人之前脫下,現在散放在茶几上的各式眼罩或者頭套,「這就是這場不允許卸妝的假面聚會的真正用意——遮擋各自的容貌,從而方便各位從一個角色轉變成另一個角色。」
「因為她知道那些人要將她的死偽造成意外,所以把樓梯收起——」笑匠略略垂下眼光,「這是她的死亡留言。」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還有案由,無人認領的屍體三天就要被送到殯儀館——就和現在樓上躺著的女孩一樣。」
「你說:『有人去外面,然後又回來……』」
被指的那個人渾身顫抖了一下,然後用女性特有的尖聲叫起來。
「她是……」
「是的。」
「魔法,哈哈,這個人已經語無倫次了——警察到底什麼時候才到呀,最好是精神病院也一同派人來。」
女警官略略呆了一下,然後用肩膀輕撞對方:「但是我把你的手機踩壞了……作為補償,姐姐請你吃飯吧。」
笑匠看著她,微微一笑:「因為我相信警察呀。」
曼哈頓博士還想叫喚,法老王抬起了手。
「對這個案子不再管了嗎?」刑警隊長看著他的搭檔。
笑匠看了對方一眼,下巴略微抬起。他似乎想起了一件事,但是沒有說出來。
「這一點我也分析過了,這麼做是為了誤導我們以為這件事是其他人乾的。如果游泳池裡唯獨少了她的那部手機,大家不是很容易就懷疑到她頭上嗎?」
笑匠指向在場唯一的女性。他說著,將上部的「絲鬼」和下部的「羅夏」用帶箭頭的直線連在一起,並標記時間「6:30」。
笑匠沒有伸手,而是指了指別在胸前的黃澄澄的笑臉圖章。
「你們五個人,每個人說的都是實話。」
笑匠翻開放在茶几上的筆記本,又拿起鋼筆,在一頁的上部寫下「法老王、夜梟、曼哈頓博士、兜帽判官、絲鬼、笑匠」六個人的名字;在那頁紙的下部,除了抄寫上述六個人的名字以外,再加上羅夏的名字。
「如果我答應幫忙呢?」
被叫到名字的人迅速扭過頭,臉上掠過驚疑不定的神色。
已經急匆匆走在前面的曼哈頓博士突然折返回來。
刑警隊長說:「你抓住了關鍵點。一如你之前說的,這個詭計的最大漏洞是死亡時間的差異。像今天晚上的安排,距離屍體的真實死亡時間太久,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實現脫罪目的的。但是,如果相差的時間不長,在司法上就難以被認定為實證。」
笑匠怔了一下,擰著眉頭望向眼前的每個人。
姚盼說:「坦率地說,成為守望者一樣的團隊成員是我從小的九-九-藏-書夢想。雖然這個夢想很滑稽,但我也有自己的守則——我們想招募你一起參加。」
「為什麼後來又覺得不是呢?」
電視節目製作人看完表,揉了揉手腕。眾人都大大舒了口氣,然後又不約而同地把視線投射到坐在一旁的嫌疑人身上。他們都在想,這個人是不是已經做好了被警察帶走的心理準備。
「沒有多一個人呀,進門時我看到的兜帽判官其實是你。」
「那就是了,聽腳步聲就能分辨方位吧。」
「是啊,你沒記清楚,可是人家記得清清楚楚的。兜帽判官立刻指出:你的手機是剛停電時就找不到了。」
「叫我嗎?」夜梟身子抖了一下,警惕地望過來,「怎麼了?」
他停了一下,臉上浮現出粗野形象之外的惆悵。
孫明玉淡淡地說:「是的,我們沒有選擇。雖然我找了相熟的驗屍官幫忙,但是屍體最多只能徵用兩天。」他豎起兩個手指頭。
「可不是,他的言行太像一個警察了。說出不能帶槍上樓,因為在黑暗中交火會很危險的話時,那凜然的氣勢真的很讓人佩服。」
「10點15分了,我還有多少時間?」
「別後會有期了。在守望者的故事里,從高樓墜下、死於非命的人可是我。我很高興這個圖章今天晚上沒有染上血跡,但不知道下次還會不會這麼走運。我走啦,各位好夢。」
羅加皺眉說:「老霍,你幹嗎這麼麻煩?」
年輕的解密人點點頭:「她還有一口氣。當那些侵害她的人離開以後,她從地上爬起,把頭頂上方的後備樓梯收起了一些。」
「你說絲鬼在停電之前就上了樓,並且襲擊你。你是指在停電之前襲擊你的羅夏,是絲鬼假扮的?」
笑匠誠懇地說:「你雖然態度惡劣,但是從來不會對人動粗,對待每個人,哪怕是已逝者,無一不心懷尊重。你是一個真正的警察。」
「哦,原來你要說這件事。」
法老王淡淡地說:「你說下去吧。」
「可以的,因為你也說了謊。」
夜梟反駁道:「聚會剛開始的時候他就沒有穿披風呀,你又不是沒看見,他的身形也就比曼哈頓博士略小一號而已。」
「阿星。」笑匠喊了一聲。
孫明玉語氣堅決,他的其他同伴們也露出堅定的眼神。這讓曼哈頓博士說不出話來。
法老王說:「我再和他談一下。」
「我沒興趣當什麼蒙面義警,也沒有靠自己去維護正義的覺悟。」
「為什麼沒有必要?」
夜梟哼了一聲,說:「那和絲鬼一起從花園回到客廳的羅夏又是誰?難道絲鬼還能分身成兩個人嗎?」
羅加說:「如果無條件地捍衛程序正義,只會讓更多的殺人兇手逍遙法外,但我寧願捨棄捍衛它的身份。如果法律和道德的戒尺對有些人無能為力,那麼就必須在法律和道德之外製造更有力的戒尺和杖棒。」
刑警隊長說:「你也察覺到了。」
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沉默不語。
笑匠說:「關鍵是這般手法的案子我從來沒見過哪裡有報道,也就是說,這個手法並未得到官方的承認。」
羅加也搖頭說:「我們看錯你了,我們以為你會更有責任感。」
「大概半年前,市局接到報案,一群年輕人在開派對的中途遭遇了入室搶劫,劫匪被當場抓獲。起初我們還奇怪,如果只是單純的搶劫案,而且罪犯又已經被逮捕,交給派出所處理即可。後來才知道,原來現場還出了命案。死者是一個剛滿19歲的女孩,死因是顱內大量出血,引起嚴重的腦水腫。從現場的情況來看,死者的致命傷毋庸置疑是從高處墜地造成的。
「不,除了羅夏以外,還有人能做到這件事,而且輕而易舉。」
「可不是?」笑匠說,「為了讓我產生一種錯覺,這個安排真的很花心思。」

6

「我們對案情產生懷疑以後,就這個問題曾經反覆詰問過嫌疑人。但是他無法肯定,更加無法否定。那天參加派對的男女,倒沒戴什麼面具,但是兩個女郎都戴了假髮,一個是戴的金色長發,另一個是棕色短髮,而且穿的外套也不一樣——而這兩點恰恰是證詞的關鍵。除了他的表親,那個劫匪對現場所有人的相貌都很陌生,在當時的情形下也不允許他多看幾眼。他只能承認,在別墅里,先後見過兩個女人,留著不一樣的頭髮,穿著不一樣的衣服。而到了最後,棕色短髮的那個女子活著,另一個女子倒斃在花園裡,金色的假髮和外套掉落一旁,事情不是顯而易見嗎——你要知道,為那些傢伙辯護的律師團隊可不是吃素的,他們對我們提出的毫無證據支持的猜想,根本嗤之以鼻。」
笑匠笑著望向自稱醫生的人,嘻嘻笑道:「長著一張俊俏的小白臉,但是把一身盔甲撐得滿滿當當,而且動作敏捷,一路上把我和阿星兩個人打得滿地打滾——你就是傳說中那種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傢伙吧。」
「你說羅夏不在樓上,那她去哪兒了?」
「我也不能確定,關鍵要看你們對那宗案件的還原程度有多高。」
笑匠點點頭:「這種可能性很高,如果這個女孩最後被救活,事情就敗露了。所以,那些人估摸著劫匪快到達的時間,通過某些方法加速了那個女孩的死亡。譬如對傷處進行二次傷害。」
「你沒有工作嗎?」
「我是羅加,很高興認識你。」
笑匠突然發問,所有刑警都呆住了。
「很多學校都需要屍體,尤其是醫學院,做成標本,或者給學生練習解剖。」
那個畫了一臉油彩,整個一粗漢子形象的刑警用手搓了搓臉,向著刑警隊長露出苦笑。
「劇本嗎?」
「那我也來確認這件事——你去樓上找羅夏,確實是法老王讓你去的嗎?」
「隨便你。」
笑匠輕嘆了口氣:「就是字面的意思。從這場聚會一開始,也就是我踏進這棟房子的時候,羅夏就已經死了。」
「夜梟,你說得對,這個人完全瘋了!」兜帽判官開火道,「如果羅夏一早就死了,你在這棟房子里見到的羅夏難道是鬼魂嗎?」
笑匠看了對方一眼,低頭在筆記本上做了如下標記:上部的「夜梟」和下部的「兜帽判官」連線,時間是7點20分;上部的「夜梟」和下部的「羅夏」連線,時間是7點10分。然後,他繼續陳述。
「第二個情況是,劫匪在被捕以後,供出了和他裡應外合的同夥,也就是當時在別墅里參加派對的男子之一。那名劫匪是一名失業人員,有過偷竊的案底。他聲稱,案發當晚,他本來正在檯球室打球,突然接到那名男子的電話,說有幾個富家少爺在別墅里開派對,是個下手撈一筆的大好時機。劫匪和報信的人是表親戚,也不懷疑他,加上他的表親反覆強調,那棟別墅里存放了大量現金,而裏面的人已經喝得東倒西歪,完全沒有反抗能力,是個輕輕鬆鬆穩賺不賠的買賣。劫匪幾乎沒有猶豫,在街邊買了一把彈簧刀,就打車趕了過去。據送他到別墅的計程車司機證實,為了讓司機答應大晚上跑郊外,他付了兩倍的車費,由此可見,他對這單買賣抱有很高的期待。可惜結果和他的預期相差太大。他自己也很納悶,事後不住地說,剛到達別墅的時候,那幫人明明都爛醉如泥,乖乖被關進雜物間里,怎麼轉眼就變得生龍活虎了。」
「扯淡,我為什麼要跑回房間呢?」
「唉,每個人都說自己搞錯了,這樣的說法未免太狡猾了。」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為了營造一種羅夏還留在樓上的錯覺呀。」
自稱電視節目製作人的人攤開手。
「是啊,所以還有你。」
「是的。來到這棟房子以後,我一度想走進花園看看,但是被你託詞阻止了。毋庸置疑,你是不希望我看見不該看的東西。」

1

阿星有點委屈地說:「你是說我被他們收買了?」
老霍默然半晌,似乎終於明白了一切,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我又不是沒腦子的人。」他抓了抓自己塗滿髮膠的頭髮,哪怕弄亂了也無所謂,「只要警察到場,那具屍體的死亡時間不就一清二楚了?但是這場戲劇得策劃多久呢?最快也要一整天吧?所以,無論計劃得如何周密,如果目的是藉此脫罪,那都是天方夜譚。」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能做到這件事的人只有羅夏。」絲鬼開口道,「難道我的推理不對嗎?」
刑警隊長擺了擺手,他這個動作的意思讓他的部下都吃了一驚。
「對他來說,噩夢才剛剛開始。」兜帽判官朝嫌疑人抬抬下巴。
「方向反了?」
「神經病……」夜梟低聲罵著,隨即他抓住一個事件點,「那你剛才說絆倒你然後向樓下跑的人又是誰呢?如果我沒記錯,當時在樓上的只有你、我以及羅夏三個人吧?難道你要說跑下樓的那個人是羅夏?」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你說什麼?」對方睜大牛眼。
笑匠淡淡地說:「如果我沒有猜錯,霍警官往屍體上澆了水,然後摘下羅夏的頭罩,單獨把頭罩弄濕,然後重新給死者戴上了。」
「當時,在開派對的別墅里除了兩個劫匪,還有四男一女。根據現場每個人員的證詞,得到這樣的情節:包括死者在內,參加派對的人員有五男二女;派對進行到三個小時左右的時候,有一個持刀歹徒闖入,要求現場人員交出財物。隨後,劫匪將當時身處客廳里的四男一女鎖進雜物間,來到樓上打算翻找眾人放在房間里的財物,結果在三樓遇到了另外一男一女。劫匪和這對男女展開追逐,接著發生了停電事件,整棟別墅陷入了黑暗。在黑暗中,被困雜物間的人質破門而出,和樓上的另一個男人會合,最終制伏了劫匪。但是,當電力和照明恢復以後,一個女子的屍體被發現躺在別墅的花園裡。專案組很快形成了結論,這名女子在被劫匪追擊的過程中,意外從房間的露台墜落死亡。雖然嫌疑犯堅稱自己沒有對那名女子實施侵害,在停電以後他壓根兒沒有見到對方,但是過失致人死亡的罪名毫無疑問還是落在了他的頭上——哪怕現場留下了眾多疑點,最終也沒有推翻這個結論。」
「你確實有一雙洞若觀火的眼睛。」
聽到這句話,絲鬼、曼哈頓博士、兜帽判官以及阿星都閉上了嘴巴。
兜帽判官猶豫了一下,極力思考對方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但隨即放棄。
女刑警看向曼哈頓博士,說:「霍大哥,你說的一點都沒錯,他根本就不適合。」後者默然沒有說話。
「你也一樣,別以為我把你落下了。」
「對了,阿星只是說停電的時候找不到手機,沒說剛停電就找不到吧?」
刑警溫泉嘆息說:「這兩個女孩最後都成了無人認領的冰冷屍體,人生對於她們來說,也許只是一場噩夢。」
分析者頓了頓,神情驟然嚴肅起來。
「胡說,我怎麼來得及——」
「V8在網路上的時候到底是叫V8還是笑匠呀?」
「向走廊方向跑的人不是羅夏,而是你。」
「你有點無所事事呢。」
羅加點頭說:「半年前那個女孩是右眼角有胎記,雖然沒有這麼明顯,但看上去仍然像某種不幸的標記。當我和孫隊看到這具屍體時,都有種命運輪迴的恍惚感。」
笑匠微微愕然:「這果然是真實的案件嗎?」
「如果羅夏這個人並不存在,那麼,請問,那個冰冷的死者是誰?」
「調查我的事情,原來我這麼重要。」
笑匠皺起眉:「怎麼會這樣?」但他很快就猜到了原因。

4

姚盼快聲說:「那個為首的富家公子是一個在讀大學生,他甚至是學校什麼推理社團的負責人,不用問就可以知道,那個頂包的詭計是他動的歪腦筋!」
薄文星說:「那個保險鎖是個魔術道具,看上去鎖孔被人灌了膠水,無法插入鑰匙,其實只要撥動鎖桿後面的小開關,就能把鎖打開。」
這座以假面為名的暴風雪別墅,現在已經解除了封鎖。
飾演電視節目製作人的中年人露出溫和的笑意。
「不會,因為大家接觸不到別墅以外羅夏的身體,所以無法斷定手機在不在她身上。」
「不,」笑匠再次否定,「在你上樓之前,羅夏就死了。」
薄文星苦笑說:「兄弟,你自己也說了,機制內會允許這麼玩嗎?上峰甚至不讓我們重新調查!」
夜梟望了一眼法老王,用賭氣的聲調說:「是我記錯了……那是口誤,說明不了什麼。」
笑匠斜斜看著兜帽判官,說:「你真的是一身肥肉嗎?不會只是長了一張迷惑人的臉吧?何況,那件和外套差不多的特大號披風,也把你的身材包裹得看不出底細。」
孫明玉也輕輕點頭,然後他緊緊望著今天晚上成功破案的人的眼睛。
「這麼說,所謂的測試,不是警察局的入職考試嘍?」
「你還真記錯了。我已經說了,那時候羅夏躺在花園裡呢。」
「難道是……無證之罪?」
孫明玉嘆道:「那個女read•99csw•com孩臨死之前留下了一條需要潛心思考才能抓住的線索。這條線索,是給負責調查也就是作為警察的我們留下的。」
他停了停,用沉靜的目光看著笑匠。
笑匠沉吟了一下,又問道:「從他接到電話到抵達郊外的別墅,花了多長時間?」
「你是怎麼告訴大家你的手機什麼時候不見了的?」
孫明玉點點頭:「是的,守望者的前身被稱為『民兵』,最初的成員里就有警察。或者說,正是因為有一些包括警察在內的有志之士意識到,單單依靠機制內的力量難以整治所有的罪惡,所以締結了這個編外團隊。這個團隊的每個成員都秉承著和警察一樣的對正義的信念,但他們頭戴面具,遊走在暗夜的邊緣,執行著以他們白日的身份無法執行的任務。」
孫明玉靜默了一會兒,說:「是因為不忍心嗎?」
「是的。」笑匠點點頭,「通過某個魔術製造出來的鬼魂。」
羅加忙道:「不是的,我們重視的是你的頭腦和正義感。」
他停下筆,似乎想起什麼,又補充說:「對了,你們還有一個相當嚴謹的安排。停電以後,曼哈頓博士撞了第一次門,但是沒有把門撞開,大概相隔一分鐘,才進行了第二次撞門。什麼黑暗中找不準方位自然是借口,這樣做的目的其實是要營造一個局勢,從而讓我做出指派阿星下樓察看情況而自己則留在樓上的決定。因為如果門一開始就被撞開,我必然會選擇和阿星一同下樓,那麼你們在樓下的小把戲就玩不轉了,而且殺害羅夏的嫌疑就沒法落在我頭上。」
曼哈頓博士悶哼說:「我是不會戴著面具表演,我已經說了,整件事都很荒謬。」
笑匠朝站在他斜對面,長著一張圓臉、眼睛眯眯的男人抬了抬下巴:「他。當時客廳里不是有一個人不知去向了嗎?」
刑警隊長望著他對面的年輕人,眼睛炯炯發光:「你有興趣繼續當笑匠嗎?」
笑匠開口問:「他確定在樓上碰到的是另一個女子嗎?」
刑警隊長平淡地說:「相信你也發現了,那幾個開派對的孩子可不是尋常人家的。但那個負責聯絡劫匪的孩子不在此列,他是為首一個富家公子的跟班,平時幫人家跑腿,也跟著吃吃喝喝。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得出來給主子擋槍。」
笑匠像復讀機一般複述著,流暢得甚至讓人無法質疑他有沒有記錯其中的一兩個字。
「什麼錯覺?」
「你的敏銳確實讓人驚嘆,本來我們打算最後再說這件事的。」
「那你的意思是……」
「不,撲倒我的那個人最後是向樓梯方向跑。雖然在黑暗中,但是這一點我也可以證明。」
幾個刑警的臉都拉了下來,女刑警說:「哪怕知道有人平白無故地死去,兇手卻沒有受到一絲懲罰,你也覺得無所謂嗎?」
「你們六個人戴上面具,在這棟房子里進行了一場大變活人的魔術。這就是你們今天晚上的演齣節目。」
夜梟怔了半刻,最後嘆了口氣,似乎放棄了抵抗。
「當然——」
刑警說話時沒有刻意望向誰,但言語顯有所指。笑匠沒有回應,他只是說:「死者的家人沒有要求追查嗎?」
「手機怎麼了?」對方拉著臉說。
幾個刑警齊齊呆了一下,一時間無言以對。
「在《守望者》里,羅夏以性格孤僻著稱,哪怕是守望者的成員們,也從來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所以,你們覺得這個提議很符合羅夏的性格特徵,是這個邏輯吧?」
霍姓刑警愕然而對,笑匠繼續說:「這一點再明顯不過了,你是對這個案件最耿耿於懷的那個。而他們——」他指了指剩下的五個刑警,「作為你的同伴和朋友,一直都很擔心你的狀態。」
絲鬼張口說,但她立刻愣了一下。很顯然,她已經意識到其中的邏輯錯誤。
「從一開始。」
聽到對方的詰問,幾名刑警都呆了一下,就連他們老大臉上也露出不自在的表情。無論所持的初衷是什麼,這件事終究是對死者的不尊重,所以他們都沒有辯解。
「你們是警察吧,各種行為舉止都明顯得很。但是警察找我有何貴幹呢?」
阿星說:「是啊。那個替罪羊被按照入室搶劫和過失致人死亡兩罪並罰,判了八年;給他報信的被判了一年,他們現在都蹲在牢房裡。至於那幾個富家公子,仍舊過著肆無忌憚的日子……」
「不是啦,我要討論的還是叫阿星來的原因。」笑匠一邊笑一邊擺手,他的神態有些戲謔,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哎呀……」
「這,有錯嗎?」
「現在還有機會?」
孫明玉說:「你就不能不拆穿嗎?這樣做說不定會有反效果。」
「哪裡?」
「我想,今天的天氣,反而讓你覺得剛好吧?」
「我們來重溫一下事情的經過,就一目了然了。」
法老王也坐下來,其他人也逐一坐下。
「在案件里,對這段半開的樓梯是怎麼解釋的呢?」
「今天晚上被邀請到這棟別墅里的客人,其實只有我一個。」
法老王冷冷地說:「還有其他問題嗎?」
「連我們的計劃也不想聽?」
「當然——針對這種情況,一般的判斷應該是有人從外面闖進來了吧?為什麼你會認為是有人走出去了呢?」
「我說過了,阿星至少當過群眾演員,具備基本的表演素養。」
身穿鎧甲制服的俊俏醫生向笑匠伸出手。
「你剛才說,使用這個詭計無法實現脫罪的目的——但是在現實中,事情可沒這麼絕對。」
「樓梯不是沒有完全放下,而是被人收了起來,從花園這邊。」
最後剩下一臉油彩的曼哈頓博士,他側過臉去,說:「我沒必要告訴他我的名字。」
法老王說道:「你是指我們之中有人在說謊嗎?」
「朋友呢?」
刑警隊長說:「是的,這裏發生的事情和官方無關。屍體也是我向相熟的驗屍官借的。」
「我想,不會啦,霍警官是明白人。」
他定了定神,說道:「說到底,你要問的還是你被叫到這裏的原因,我也明白出了這樣的事,你會質疑——」
笑匠曖昧地笑了笑,指指沙發。
「V8呀,他在『雨果』上的ID就是V8。」
「你是說,停電以後,我跑到樓上和夜梟聯手襲擊你嗎?」
溫泉側頭說:「你說得有道理,但是樓梯——」
「學校?」
「難道說,你們……」
笑匠轉頭望著對方:「花了不少功夫嘛。」
姚盼不無哀傷地說:「對於女孩子來說,這種缺陷讓人心疼。而且,那個女孩子之所以受到凌|辱,我們猜想和這一點也有關係。那些渾蛋肯定以此作為口實,肆無忌憚地取笑她、欺侮她。」
「六個人變成七個人的魔術。」笑匠說,「不算阿星,這次聚會是一個七人聚會吧,但是事實上,到場的只有六個人:法老王、夜梟、曼哈頓博士、兜帽判官、絲鬼,再加上我飾演的笑匠——至於第七個人羅夏,則是一個無中生有的人物。」
笑匠對刑警隊長說:「你還有別的想法吧?」
法老王道:「如果跑進花園的人是絲鬼,她又怎麼能回到房間呢?」
「那麼,你是要指控我們幾個人合謀殺死了一個女子,然後設計嫁禍於你嘍?」
姚盼說:「是結構完全相同的房子。案發的別墅就在不遠處,但那是私人住宅,我們自然無法徵用。那棟別墅是其中一個富家子弟的家產。」
羅加說:「因為我們希望你能夠介入這個案件,真切地體會受害者和替罪羊的心情。至於完整地模擬作案過程,則是想對你的判斷能力進行測試。」
「因為她是死者呀,而且屍體還在別墅以外。」
「我不知道她是誰。」笑匠冷冷地和對方目光相接,「我只知道,那個人在我踏足這棟房子之前就已經死亡。而她的屍體,從一開始就被放置在花園的屋檐下面。」
夜梟說:「不管他承不承認,事實擺在眼前。要麼是他故意推的,要麼是意外,但都和他脫不了關係,緊急樓梯沒有完全打開就可以證明這一點。」
「我想,不是這樣的。」笑匠輕輕搖頭,「那個女孩只把樓梯收起一點點,是不想讓那些人發現她做了這件事。既然是指認兇手的留言,如果被兇手發現而清理掉就毫無意義了。證明這一點的是,她最後沒有倒在搖桿下面,而是回到了原來躺的地方。」
笑匠樂了,他故意向對方伸出手。
一矢中的。法老王輕輕抿嘴,不再說話。
「你開什麼玩笑,我一直都在樓下待著!」
笑匠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衣服,環視著在場的每個人。
「你的演技確實很糟糕,」笑匠用促狹的語氣說,「我剛到的時候,你偷偷查看我的背包,我想,你是忍不住要確認我帶來的霰彈槍是不是你們給我發的玩具吧?真夠沉不住氣呀。」
「什麼叫從一開始?」
刑警隊長介面說:「你知道這座城市每年有多少無名屍體嗎?」
「嗯,算了。」羅加說,「就算沒有這個人幫忙,我們一樣可以做這件事——」
兜帽判官搖頭晃腦,露出「還以為你要說什麼」的表情。法老王也點頭,對這件事表示確認。
刑警隊長答道:「那個女孩沒有家人。」
「我?」輪到女英雄茫然抬頭。
「是呀……我是一時沒反應過來,在下樓之前手機就已經找不到了,所以懷疑是兜帽判官下的手——但他一說我就想起來了。」
「玩笑話就不說了吧?」
「你說什麼?」電視節目製作人呆了一下,有點反應不過來。
這時曼哈頓博士鼓起了腮幫。
「你說樓下的人都是共犯,姑且可以解釋把手機丟進水中的問題,但是,請問,侵害羅夏的人是誰呢?除了你之外,無論我們幾個人怎麼配合,也沒辦法對最後往走廊方向跑的羅夏下手呀。」
走了幾步,他驀然轉身,伸手抓抓滿頭的髮膠,然後戴上之前去掉的笑匠的眼罩。
曼哈頓博士旋即站起,大踏步走向花園外面。其他刑警也緊跟其後。他們繞到花園後方,果然在羅夏原來躺卧的位置附近,找到控制後備樓梯開合的搖桿。屋檐的正下方有條走廊,那個搖桿隱藏在一根柱子背後,如果沒人提起這件事,誰也不會注意到。
「你不認為這是真人秀節目嗎?」
「那個女子墜樓以後,沒有立即死亡。」姚盼語帶義憤說道,「她手上有血跡,說明墜地后還有觸碰後腦撞擊傷口的動作。」
「你跑回房間里,隨便找個什麼地方躲起來就行了,因為那時候我根本就無暇到房間里去找人。」笑匠淡淡地說,「然後,等聽到我向樓下走去,你偷偷跟在我身後,當我和曼哈頓博士以及法老王在二樓相遇時,你迅速加入了搏鬥。這樣一來,哪怕是我,也無法分辨你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笑匠嘆氣:「笑匠可是個強盜哦。」隨即,他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為什麼要找我?」
笑匠望著說話人,嘻嘻笑道:「從分工合理性這一點來評估,負責把手機抱到花園裡的人還是你吧?兜帽判官、曼哈頓博士和阿星,多少需要製造一些咚咚砰砰、哼哼哈哈的響聲。至於絲鬼,要操持的事就更多了。」
笑匠說:「要走了嗎?鎖住門的鐵鏈不是還在嗎?」
夜梟冷哼:「看來你是瘋了……你以為向所有人開炮,就能為自己脫罪嗎?」
「仰躺在地上的羅夏,衣服只濕了前面的一半,但是毛織的頭罩卻整個濕透了。這一點很奇怪呢,按理來說,兩者不是應該濕度差不多才對嗎?」
「是的,我們今日扮演的那些故事里的超級英雄、他們的出身以及建立這個團體的初衷。」
「還能被誰呢?」
笑匠站直,毫不膽怯地與屋裡的六個人對視。過了幾秒鐘,他突然笑了起來。
羅加有點忸怩,但還是誠懇地說:「我言過其實了,請你接著說吧。」
「不適合?」
解謎者低頭思考,心臟驀然猛烈跳動了一下,他不禁吸了口氣。
刑警們望著那個搖桿,都一陣沉默。薄文星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他斷斷續續地說:「這……一段距離,她……」
「她是因為沒有力氣了,所以只把樓梯搖起了一點嗎?」姚盼問。
笑匠頓了頓,又對法老王說:「你還記得吧,之前我就問過你一個問題:為什麼聚會裡會有兜帽判官這個角色,兜帽判官是『民兵』里的角色,而非守望者。雖然兩者有某些淵源,但是兜帽判官出現在清一色守望者角色的聚會裡,還是會顯得格格不入吧?現在一想才明白,其實你們看中的是兜帽判官那件可以隨時脫又隨時穿、領子高豎的大披風,非常適合掩蓋人的身形。」
「沒有啦,我只是奇怪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完整地還原案情,連案發場地都保持一致。」
「我的時間不多了吧,那我就抓緊一些。」笑匠微微抬頭,緩緩說道,「下面,我們來揭開羅夏死亡之謎吧。」
「能夠模擬的我們都模擬了,包括現場的狀態。」
圓臉刑警趨前身體說:「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也許現在還有機會。」
「哎,大家當然不會覺得這個判斷有不對的地方。」
「因為我沒想明白你們把那段樓梯收起來一點點的用意何在。」
姓霍的刑警臉色變化著,他直直盯著對方,但沒有開口。
「其實現在回頭想想,羅夏偷偷把裝手機的垃圾桶拿出花園之外也就罷了,如果還要神不知鬼不覺地穿過客廳來到玄關,往鐵鏈的保險鎖里灌進超能膠,read.99csw.com那可真是一項高難度的任務。所以還是考慮做這件事的另有其人比較合理。」
「你不覺得這句話很奇怪嗎?」
笑匠逐一看向在場的每個人。
問問題的人怔了一下。
「你犯的錯誤就更明顯了。」
扮演曼哈頓博士的壯漢惱怒發聲:「我早就說這小子不適合,態度太輕浮了。」
「大晚上跑山路好像挺危險的,」那個沒有鬍子的白臉小子若無其事地說,「我還是跟各位警官一道走吧。」
「是魔術,不是魔法。」笑匠笑了笑,「魔術是人設計出來的,這裏面可沒什麼超自然或者神秘主義的元素,而且被拆穿了都不值一提。」
溫泉拍了拍自己的圓臉,說:「你們去吧,我在這裏看著羅夏的屍體。」
赤|裸上身的壯漢怒髮衝冠:「你是在小看我嗎?」
「哼,你是說我撲倒你以後跑向樓梯,然後和曼哈頓博士以及法老王會合的事情是假的嗎?其實我是沿著走廊跑回房間,然後把羅夏推下了樓?」
薄文星手裡舉著那把已經解開的保險鎖,對笑匠笑了笑,說:「這個障眼法的小道具,最適合用來打造密室殺人什麼的了——下次我們邀請你破解另一個謎題吧。」
「這裏向大家提出建議的是一個ID名字並不是羅夏的人吧,為什麼大家卻會得出這個提議符合羅夏性格特點的結論呢?這讓我在心裏產生了一個想法:你們從一開始就默認那個人是羅夏。這種矛盾之感,和V8如出一轍。」
「不必重複了吧?」笑匠被剩下的人團團圍住,但是他依舊好整以暇,「這場聚會,我是最後一個到達的。在我見到各位之前,羅夏就已經死了——如果真的存在羅夏這麼一個人的話。」
刑警不滿地回望,雖然他剛才認可了對方的話,但是心裏的憤懣還在。
「能做到這種事情的,要麼是犯罪組織,」笑匠停了停,「要麼就是政府特工。」
壯漢臉色漲紅,但說不出反駁的話。
眾人循聲望去,看到打斷他們爭論的人是曼哈頓博士。
羅加停頓了一下,繼續往下說。
「我犯了什麼錯誤?」
「你們的好網友V8。阿星是冒充他的身份吧?但是由他直接和我搭戲不就好了,這樣更不容易在其他人面前露餡兒吧?而且,還可以省下一大筆僱用費——你不是經費很緊張嗎?為什麼要找人替代他呢?」
「結案解封以後一直空著,我聽說屋主想處理掉,但目前沒有賣出去。你問這個幹什麼?你說的是什麼猜想?」
「你們幾位男士都身材高大,絕無扮成女孩子的可能性。所以你們安排了一個看臉顯瘦實際很強壯。另一個看臉顯胖實際很小巧的兩個人,進行角色互換。」
「你說,會推薦你的人早就不在了。」刑警隊長定神看著他,「如果我來當這個推薦人呢?」
「你再說一遍!」夜梟稜角分明的俊臉,從嘴角到耳根,都在微微抽|動。
「懲戒有罪的人、保護弱小的人不是警察的責任嗎?為什麼要把責任和規則推給別人?」
羅加沉吟說:「她只把樓梯收起來一點點,這樣哪怕那些人事後發現,也只會以為是當初把樓梯放下來時沒有放盡而已。」
曼哈頓博士皺眉道:「你還要開玩笑嗎?」
孫明玉說:「是我們一起商量的。」
姚盼說:「霍大哥,我們知道你不會亂來,只是覺得你一直很消沉——」
「我可沒興趣和這個小子共事!」那個身材魁梧的刑警朝他的頭兒粗聲說,「我霍鑫看著他煩——你要推薦的話,就推薦他到別的組。」
「你還沒說完吧?」電視節目製作人看著他邀請來的客人,「你至今沒有提及花園裡的屍體呢。」
「原來你們一直在騙我。老孫說制訂了一個周詳的計劃,並且找到適合的線人幫忙,其實是為了搶先一步,打消我動私刑的念頭吧。」
「你好,我叫溫泉。」長著圓臉的兜帽判官露出和他的名字一樣讓人寬心的笑容。
「我沒問為什麼找我。」
「大概2000具。他們靜默無聲地離開這個世界,不知道有誰知道他們的離開,也不知道有誰知道他們曾經來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實也沒什麼關係,我只是想確認一下而已。」
「羅夏?」兜帽判官眉頭大皺,「羅夏又怎麼了?」
「我想,這是唯一的解釋。」笑匠說,「雖然面對的是一具無名的冰冷屍體,但是霍警官不忍心直接朝她的頭和臉上潑水。儘管當時時間很緊張,但他還是選擇先把蒙在死者頭上的面具輕輕取下,浸濕,然後給她重新戴上。」
笑匠說:「那段樓梯的狀態不是那幾個學生所為。」
「不。」孫明玉說,「我確實對他抱有期待。」看到部下都張著嘴巴,刑警隊長望向笑匠:「唉,你這個人太過驕傲,我們也有身為警察的自尊要維護,所以這個期待只是我個人的期待。你發現了什麼嗎?」
姚盼也向年輕的客人眨了眨眼睛:「我同意你是個紙上談兵的傢伙。你看,這個鎖你也不檢查一下,我們說打不開你就信了。羅夏的屍體有沒有問題你也不多看兩眼——還有,丟進游泳池裡的手機都是假貨啦,不然成本多高。」
笑匠坐起身子,正色道:「我不知道哪個電視台會有這樣的膽量和本事。如果我沒有猜錯,那具依然新鮮的女性屍體,是從停屍間的雪藏櫃里運過來的。」
「劇本是這麼編排的。」
「為什麼找阿星當我的劫匪搭檔呢?」
曼哈頓博士變了臉色:「你說什麼?龔菲把樓梯收起來,她……」
眾人都默然不答,算是默認了。
「是的,為了不讓那些人察覺,她掙扎著回到了原地。」
「問我什麼?」
笑匠說:「另外那名應|召女郎呢,她也心甘情願做偽證嗎?她和死者不相識?」
「你到這個時候還要嘲諷人嗎?」女刑警姚盼疾聲說,「我覺得霍大哥扮演得很好。你說我們每個人都犯了錯誤,被你抓住破綻,但是霍大哥一點錯都沒有出。」
笑匠突然放鬆了身體,聲音變得無奈而自嘲。
「有哪些疑點?」笑匠將手肘支在膝蓋上。
「讓警方認為劫匪把人推下樓了?」
笑匠一邊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一邊開講。
曼哈頓博士沉默了一會兒,嘆道:「暫時放一邊吧,除非找到新證據——往後的日子里,我會準時上班打卡的。就像這小子說的,在規則之內把本職工作做好。」
「算了!」
「嗯,不過那是在某種前提下得出的結論。」
「什麼鬼魔術?」
「就像做了一場噩夢,幸好事情都明朗了。」絲鬼舉高雙手,伸了個懶腰,把身體陷進沙發里。
「哎呀,人都有記憶混亂的時候啦。」
「我只是說,這個表演完全可以精簡演員數量,你實在沒必要參加。」
「這個說法看起來是成立的,但事實上毫無必要。」
笑匠問:「如果身份不明,也沒有人來認領,這些屍體會被怎麼處理?」
「他犯了什麼錯誤?」
「大概一個半小時。」
「但是這樣一來,不就和今天晚上的安排存在同樣的邏輯問題了嗎?」笑匠攤手說,「為什麼要讓警方認為人是被推下去的呢?製造一個清晰無疑的意外現場不是更好嗎?從脫罪的角度來看,這種誤導完全沒有必要,反而會驅使警方深入調查,而且替罪羊的反抗也會更加激烈。」
笑匠冷笑著說:「把自己的失敗歸咎為規則的不完善,把抓住犯人的責任推給別人,你們不覺得可恥嗎?」
「怎麼又扯到V8了?你懷疑V8是法老王本人嗎?是他的……小號?」
「快10點了,我想,警察馬上就會來。」
「如果不能體會他的用心,你這個同伴當得不夠稱職呢。」
看到所有人都緘默不語,揭秘者繼續說道:「既然各位不作聲,那就由我代為解釋這場魔術的手法吧。」
曼哈頓博士臉上仍然爬滿疑惑,瞪著眼睛。孫明玉歉然道:「老霍,不好意思啦。」
過了片刻,笑匠說道:「劫匪的那個表親為什麼會配合這件事?他作為同夥,應該也難逃罪責吧?」
面相溫和的溫泉眯起小眼睛,聲音變得尖銳:「你這麼說有點過分了。」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早就認識吧?我是指在網路以外就認識。」
孫明玉說:「為什麼我們需要搬運羅夏的屍體?」
「我還想再聊聊V8。」
「從花園這邊收起來?被誰呢?」
孫明玉看著笑匠,嘆道:「這一點你又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正是如此。」
笑匠說:「我已經說完了,我無法確認,但是你們可以,確認是警察的工作——那個女孩的手裡不是沾了血嗎?」
眾人都看著他,不說話。
他轉而望向刑警隊長。
刑警隊長淡淡陳述。
「別墅的電力恢復以後,大家的手機找不到了,然後發現從陽台到客廳有一攤水跡。當時你是怎麼說的?」
「我叫孫明玉。」中年人淡淡地說,「隸屬市公安局刑警支隊第六中隊。」刑警隊長向其他人指了指,「他們都是我的同事。」
眾人離開花園,徑直走到玄關。薄文星幾下就把保險鎖和鐵鏈解了下來。別墅的大門被推開,戶外清冽的空氣流淌進來。
兜帽判官飛快答道:「他不是說了嗎,停電的時候找不到——」話到一半停了下來。
「那棟別墅現在還住人嗎?」
「什麼原來如此?」
揭秘者又望向夜梟。
「或者說早已和父母親人失去聯繫。」
刑警隊長用詢問的目光望向曼哈頓博士,但後者的眼睛流露出從未見過的失落,他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略略點頭。
刑警隊長舉起手,把話茬兒接過來。
「如果V8來參加聚會,全場就只有我一個外人了,這樣未免太明顯了,也就是說,阿星這個角色,能夠起到降低我的警惕心的作用。」
客廳里的人都沉默著,笑匠在筆記本上敲了敲,突然像發現什麼似的抬起頭,望向曼哈頓博士。
姚盼說:「但是我們辜負了她,那是她向我們發出的呼喊!如果我們當時就發現……」
笑匠說:「嗯,一開始我也受到了誤導。但是,從你們的整體安排來看,這個布置就有點畫蛇添足了。只是為了嫁禍於我而已,有必要非要營造一個人被推下去的現場嗎?而且,這裏還有一個邏輯矛盾之處:當初你們聲稱羅夏在花園和三樓房間之間來回了兩次,但是既然樓梯早已放下,時間又如此緊迫,羅夏何必把樓梯重新收起呢?這種矛盾的布置,無異於你們給自己找麻煩——所以我想,是不是因為在那宗案件里也是同樣的情況,所以你們把情景照搬了過來。」
笑匠搖頭:「不,他犯了比你們都要大得多的錯誤。我最初猜測羅夏的屍體早就放置在花園裡,就是因為他犯的錯誤。」
「嗯,你的原話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反正停電的時候就沒找到,可能掉在什麼地方了。』」
「啊?你說什麼?」
「這是謀殺!」曼哈頓博士在茶几上重重一拳。
「你們打算做類似的事情嗎?」
這些話在眾人心裏掀起了波瀾,大家都不說話。隔了一會兒,曼哈頓博士冷冷地說:「你說這些幹什麼?」
「說什麼招募測試,說什麼組建正義聯盟,大話說得太好聽了。說到底,只是我恰好適合當通風報信或者栽贓嫁禍的小老鼠而已。」
笑匠嘻嘻笑著,向黑漆漆的停車坪走去。
「她……又回到原位置了嗎?」
「是啊,時間不多了呢……」笑匠抓了抓頭髮,「這麼說吧——情況我一定會說明,但是在此之前,我有幾個問題想問。」
「原定是一個晚上,直到第二天中午。但你的精明讓人印象深刻,所以我編了一個遠程監控的借口,期望你在更短的時間里完成答卷。」
「你說什麼?」
「哈哈哈——」一旁的夜梟發出放肆的笑聲,「說來說去,原來你還是認為是我殺了羅夏。更早的時候,是指我上樓找羅夏的時候嘍?我要怎麼做呢?敲開她房間的門,然後把她推下樓?」
曼哈頓博士露出苦笑:「別開玩笑了,雖然我的腦子轉速比你們慢一些,但到這個份兒上還看不明白,以後就別當警察了。你讓我負責搬運屍體的時候,我就應該想到……不,當你們向我提出這個計劃時,我就應該想到,我也是昏了頭。謝謝你們照顧我的自尊心。」
羅加沒有繼續說下去,但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暗示。
笑匠露出促狹的表情:「如果我的記憶無誤,聽到劫匪敲門以後,你是自己主動要求上樓找羅夏的吧?而法老王則徑自去開門。」
「什麼意思?」
「咳……現在說這些也沒有意義。警察來之前,還是請你把情況說明一下吧。」
他邀請的客人眼睛微微睜大。
「問誰?」
「呃……是的,他肯定知道你,所以我們想……」
笑匠歪著腦袋,露出一種「差不多就得了」的神情。突然,他扭頭望向夜梟。
「根據節目劇本的安排,羅夏現在可不是安靜地躺在三樓自己的房間里,而是背後中刀,趴在別墅圍牆之外的山坡上。如果事情按照這個劇本發展,大家會認為游泳池裡缺少羅夏的手機是一件不協調的事情嗎?」
「這和我沒有關係。」
年輕刑警薄文星「啊」了一聲:「驗屍報告里提到,死者後腦的撞擊傷處有一些碎石,但是死者墜落的位置是草地附近,其實並沒有太多石頭。」他說著又嘆息了一聲,「可惜這些細微的證據也不足以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