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確定他們的清白？」

3月26日上午，根據柯魯奇上尉的指示，羅伊帶隊前往13號農場調查。羅伊向農場主旺達斯問詢，是否曾經通過地下渠道購買或者轉運無登記編號的克隆體，後者搖頭否認。但是當警官向他展示金民的畫像后，農場負責人立刻面露驚愕之色。在警察的詰問下，農場主頹然承認，有一個多年在農場工作的後勤工相貌和畫像一致，名字叫作金路南。由於他是農場主偷偷僱用的黑工，所以身份沒有經過核實。這個人大約在十二年前進入13號農場，一直勤勉幹活兒，但是在一個月前突然離職。旺達斯雖然心中存疑，但始終秉持對每位地下勞工的尊重：既不深究其背景，也沒有追問去向。

無人機提前投擲的照明點吸附在牆壁上，讓通道亮如白晝。儘管樓梯狹窄，僅容一個人通行，但一行人走得並無障礙。樓梯只有一層，眾人著地后，面前是一扇虛掩的門。也許屋主覺得，既然已經到達此處，再安裝一扇帶鎖的門也無意義。無人機先行穿過門進行掃描，安全警報解除，眾人推門，魚貫而入。

「一走幾天的情況也有？」

「暫時沒有。」

「那麼，沙發的對面是——」搭檔停了停，歪著頭將視線投向另一個方向，「掛有很多照片的牆，還有通往二樓的樓梯。」

「當然，我們這裏又不是監牢。」

在照明點柔和的光芒之中，眾人看清了裏面的全貌。這是一個不足100平方米的地下室，布置得冷冰冰的。左側是寬大的工作台，上面擺放著各種科學器械、瓶瓶罐罐，警察們也叫不出名字，另外有一些手術刀具和一隻攜帶型的器官冷凍箱。右側是一排可移動的監測設備，排線縱橫交錯。正面靠牆的是陳列架和書櫃。儘管當下已沒有多少人閱讀紙書，但羅伊知道大多懷舊的人還是喜歡翻厚厚的大部頭查閱資料。

房間的正中間，並排放著兩張手術床。床上綁著固定帶，床頭分別有一個網狀的金屬罩，底部有一支鋼筆形狀的激光槍，各種監測設備的排線與之相連。羅伊和武田對望了一眼，他們都聽聞過海馬體臨摹器外觀十分簡約，一見之下，心想，確實如此。

「金民曾經住在這裏？」武田上前問。

「牆壁裏面也可能有，如果是裝在木頭和木頭之間，掃描終端會受到誤導。」

羅伊問：「他除了住在這裏，也會時常外出嗎？」

武田望向羅伊：「看來那傢伙不想留下證據。」

羅伊問：「房間之後一直空置嗎？」

他的搭檔盯著他，因為默契和信任，不用對方開口，他的眼睛已經睜大。

眾人走了數百米的距離，空氣質量漸漸變好，但牆壁上掛著水珠。又過了一會兒，眾人明顯感覺到有風。羅伊讓警員把照明點暫時關閉，果然看到通道盡頭有戶外的光線。眾人又走了幾步，已無疑問，先行的無人機反饋情況，這條通道直通地面，走到盡頭將重見陽光。

羅伊不置可否，默默執槍。眾人按照來時的順序，無人機和武裝警員再次打頭陣，鑽進通道。

一個警員站起，搖頭：「尚未找到殘留物。」

「找到了。」武田嘆了一聲。

羅伊說：「既然帶鎖，可能是回到地上的後門。」

羅伊轉身向外走，但是在跨出門的時候，他停住了腳步。門的邊緣，一些不同尋常的顏色吸引了他的注意。警長按住帽子，躬身觀察ｈtｔｐs://rｅaｄ.9９csｗ•ｃｏｍ，並用手指觸碰。改性材料製造的門框上有一些陳舊的油漆痕迹，但是根據當下的裝修工藝，修改目標色彩運用納米技術即可，塗膜材料早已被棄用多年。那些油漆是綠色的。

「嗯，和上次一樣。」

「是磁鎖。」武田說，然後讓到一旁。

武田望著羅伊：「你說這次通向哪裡？」

「但是這裏沒有樓梯。」

「不，是我們都對。」武田說，「那條通道，既通向地上，也通向地下。」

「那需要看具體情況進行判定。」

「稍等一下。」羅伊叫住對方，「先拆那邊。」他指了指另一個方向的牆壁，然後自己也戴上手套。

羅伊說：「再找找，不可能清理得一乾二淨，他在這裏生活了十幾年。」

「干透以後，則可能留下碎末。看來金民經常開著貨車在木屋和農場之間往返。」

「戴莉安家的樓梯，從這個位置開始拾階而上。」警長頓了頓，「而且，我聽說以前的人都喜歡在大致的地方安裝暗門。」

「嗯，是的。」

羅伊走到右側牆壁，旋轉鐵棍底部的開關。加壓鏟突突地振動，尖銳的前端發出刺目的亮光——這是最大功率狀態。持棍人朝著牆壁的右下角奮力突刺，「咔嚓」聲中，三四塊已經朽化的木板斷裂，鐵棍穿透了。羅伊把鐵棍拔出，再次突刺。這次，一個漆黑的破洞呈現在眾人眼前。

「嗯，那個方向是廚房，操作台保留著；餐桌靠著牆，凳子事實上代替了沙發。」

警員們逐一拉動把手，把每個冷凍倉抽出，放下來，一共有五個。其中四個空空如也，一個裡面平躺著一具軀體。一個警員想將倉門打開，羅伊抬手阻止。他和武田走近，透過透明的視窗望進去，看見一張皺紋密布的人臉。儘管面容老朽，但這個人的樣子在場的警察都很熟悉——嫌疑人金民。

武田和幾個警員一道，沿著牆壁敲敲打打，腳下的地板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有警員在房屋中央放置大功率的描繪終端，對整座木屋進行結構掃描，藍色的網格線沿著地板和牆壁延伸，房間籠罩在一種虛擬的幻境中。

「我說『都找到了』，這句話我收回。另外，我說『你押中了』，這句話我也收回。」

羅伊和武田湊近，看見描繪終端的上方呈現木屋的立體透視圖。武田撥動透視圖，讓其朝各個方向旋轉——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木屋都只有一層。

兩個警員跑出去，片刻后取回了幾根長條鐵棍。鐵棍的前端彎扁，分叉呈蛇芯子形。武田戴上手套，接過一根，在地板上選了個大致的位置，指揮幾個警員準備動手。

武田扭頭看羅伊，警長說：「也可能裝了隔離層，這樣能讓透視失效。」

年輕探員皺起眉頭：「那怎麼辦？」

「就是這裏。」

「嗯。」

「開始的時候？」

「那批也是路南負責運送，工作完成當天，他就離職了。」

武田撇著嘴，轉向農場主：「那個金路南離開以後，你們清理過他的房間嗎？」

眾人聚集上前，在地下室的角落有一扇小門，由於造型和牆體幾乎無差別，一時間不好分辨。門緊閉著。

背面的牆壁上有幾個灰色的把手，輕輕一拉其中之一，一個嵌入式的箱體翻轉下來。箱體密封，前部有透明材料做的視窗。

警察們先把小型無人機放下去，確認空氣成分安全，然後四個身穿防九*九*藏*書爆服的武裝警員先行，走下樓梯。羅伊和武田也拔出配槍，跟在後面。

傍晚時分，有警員把一顆不完整的頭骨送過來。柯魯奇上尉、羅伊、武田等人都趨上前，警員說道：「已經做了初步鑒定，是自然人的頭骨，死者是富場三。」

聽到警察的嘲諷，「聖誕老人」漲紅著臉，默然低頭。

羅伊把在13號農場所獲的線索向柯魯奇上尉報告，指出有必要將富場三克隆體的發現現場視作重點區域，重新進行全面的搜查。柯魯奇上尉當即增派警力趕往現場。

「那就把我抓起來好了。」旺達斯吹著鬍子，但聲調弱了下去，他用手撫摩臉頰，「那些人都早已脫離了有關組織，但是無處容身。如果所有人都將其拒之於門外，他們只能成為遊民。」

「也可能是通向地下的黑牢。」

武田走到羅伊身後，喟嘆了一聲。

羅伊和武田在農場宿舍的房門發現油漆痕迹以後，又對金民使用過的貨車進行檢查。那是一輛拖掛式的農用貨車，如果不用運載大批量貨物，則可以將二級貨箱移除，變成普通貨車。這輛車儘管不是懸浮車，但越野能力足夠強。金民在離開農場之前，對貨車進行了清洗。儘管如此，不久，檢驗組的警員還是在貨車的輪轂、底盤還有貨箱等地方，發現了類型相同的油漆痕迹，有一些則是已風化的碎末。

「我收回我的話。」

武田把手中的鐵棍丟過去，警長穩穩接住。

隨後，偵查組調來大量警力增援，蝗蟲般的無人機在沼澤上方來回巡查，藍茫茫的網格線籠罩著迷濛的沼澤區，像投下了巨大的捕蠅器。不久柯魯奇上尉也親赴現場。到了下午，打撈隊撈上來第一批殘缺的人類骸骨，然後是第二批。

夕陽漸漸低垂，羅伊站在岸邊，看見沼澤四周亮起照明燈火。他向前眺望，穿越迷濛的水汽，能看見林區之外落日餘暉中的滾滾黃沙，更遠處則是城市的邊緣。城市變成橙黃色，看著如此細小，就像一具泡在水晶球里的模型。

由於在郊區農場和工廠克隆勞工消耗量龐大，其附近往往設有若干集中回收站。克隆勞工報廢后，農場和工廠指派人員運送過去，分門別類進行焚化、堆填或者原料再生等處理工序。根據政府法案的要求，銷毀克隆體需要進行嚴格的登記管理，但是萬事在執行層面都會走樣。對於和生產垃圾並無本質區別的過期克隆體，大多回收站能夠堅守的原則，僅僅是檢驗確認送過來加以銷毀的是兔子，而非人類的軀體，而疏於核對其具體編號和數量。所以，如果負責運送的人員在報廢清單上略加篡改，譬如，在其中加入一兩隻無名兔子，是輕而易舉之事，而且幾乎無跡可查。

「是的。」農場主嚴肅地說，「我信任他們，他們都是兄弟姐妹。」

「那間小木屋。」

武田揚起嘴角，拍了拍老人寬闊的肩膀：「還是先確認了再說。」

羅伊的心臟猛然跳動。他心想，怎麼反而忽略了那個地方呢？

不到五秒鐘，機器呈現綠光，並且發出輕柔的提示聲：匹配。

羅伊走到凳子旁邊，朝左右兩頭來回看。他的搭檔看見他的舉動，走了過來。

「大傢伙沒有，只有加壓鏟，手持式的。」

話音剛落，一個警員已經找到了開關。儘管是聲控，但相當容易破解。片刻工夫，房間的天花板和牆壁亮起慘白的照明光。光線在各處都ｈttｐｓ://ｒeａｄ.９９ｃsｗ.coｍ沒有明暗差異，顯得毫無感情。

武田對羅伊說：「又被你押中了。」

「科學家都需要實驗室吧？」

一念及此，羅伊馬上調閱農場最近的克隆體報廢清單，並且責令旺達斯聯繫指定回收站進行核查。一個電話的來回，回收站那邊回復：以前的記錄無法核對，但是農場最近一次運送過去的報廢克隆體，焚化操作員有印象，一共有十三具，而且其中一具克隆體缺少眼球。聽到這個回復后，旺達斯臉色發灰，因為農場該批次登記在冊的應報廢克隆體僅有十二具，運送的時間恰好是一個月之前。

旺達斯說完這話，抬起頭望著一屋子的警察，沉聲發言：「各位警官，我想，最好先確認路南是否是你們要找的人。」於是羅伊一行來到嫌疑人曾經居住的房間前。

羅伊和武田走過去，看著那個形如棺木的箱子。他們都見過這種樣子的東西，那是用來存放克隆體的冷凍倉，當然，用來存放人體也可以。

「是普通的貨車？」

「那是怎麼回事？」

又有警員過來報告，說：「截至目前，已經發現了四具不同對象的骸骨……可能還有……」

「怎麼樣？」

旺達斯回答：「只是簡單打掃過，他房間本來就很整潔。他離開那天，雖然顯得有點匆忙，但是把能帶走的東西都帶走了。」

「畫完了嗎？」

「嗯，有可能，宿舍門框上的油漆痕迹看上去也很久遠。我對這種懷舊貨搞不懂，不過應該是在油漆沒幹的時候才會沾到吧。」

通道盡頭有一扇帶欄杆的鐵門，用鐵鏈鎖著，已經銹跡斑斑。欄杆鏤空很大，無人機已經穿了出去。一個警員朝鐵鏈開了一槍，用腳一蹬，鐵門斜向一旁。羅伊等人穿過鐵門，發現通道口掩藏在一個土堆後面，邊緣被凸出的岩石包圍，像一個天然的洞穴。估計在空中掃描的無人機也不容易捕捉到。

旺達斯沉默了片刻，點點頭：「我知道的都會告訴你們，關於金路南的情況。」

「理應如此，」搭檔收攏下巴，跟隨羅伊抬眼審視眼前的建築，「原來瘋狂科學家的老巢就在這裏。」

「布局和戴莉安的住所相像？」

「在開始的時候，不小心沾在身上了。」

「我們去看看車。」

負責搜查的警員陸續進入木屋，另外一些則以木屋為圓心，逐步擴大搜索半徑。這種架勢看上去和案件初發之時並無差別。然而，在半個月前，案件最初僅僅被界定為黑市克隆體遺棄事件，隨後才與本尊富場三失蹤案挂鉤，而且，克隆體的遺棄地點位於荒郊野嶺，這些因素都讓偵查組陷入「燈下黑」的誤區。誰也不曾想到，看似用以「拋屍」的現場，說不定另有蹊蹺。所以，儘管當下的搜查在形式上看起來與之前大同小異，但是搜查人員的心態和搜查的重點與之前極不相同。技術組甚至啟動無人機，在疏林區四周進行地形探測。

這次的通道沒有樓梯，以平緩的坡度向前延伸，而且比木屋內部的通道寬敞，可供三人并行。牆壁上裝有通氣孔，空氣有點潮濕。

武田轉頭看著旺達斯：「你說會知無不言，現在是時候了。」

「你已經說過了。」武田哂了一句，「反正你也不核查。」說著，他招手讓檢驗組的警員進入房間。

武田開聲說：「應該有電。」

「一根頭髮都沒有？」

負責電子技術的警員趨身上前，將探針插入控制面板。半分鐘后https://read.99csw.com，小門滑動打開。門口通向另一條通道。

羅伊向前走出，眼前的景象讓他駐足。在疏林區的邊緣，有一大片灰褐色的沼澤區，水面迷濛，漂浮著落葉和枯木。幾隻嬌小的水鳥停在沼澤區中央的樹枝上。沼澤的一頭靠近疏林，另一頭則伸向遠方，消失在一片迷霧之中。這番景色說不上讓人反感，但空氣中瀰漫著不祥的氣氛。

事實上，第一次搜查的時候，偵查組按照標準程序，也對木屋全局進行過掃描，結果和現在沒有差異。

「是的，我不確定他會不會回來，畢竟他工作了那麼久……」

路南的縮寫同為LN，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羅伊和武田都有瞭然於心的感覺。

隱藏的密道一路向下，直入地下10米以上。在這樣的深度，如果不調整至大功率參數，地表的常規掃描設備根本無法探測到。

武田點頭，明白了羅伊的意思。他走到負責描繪木屋結構的警員旁邊。

武田聳聳肩：「老派。」他揚手招呼了一個警員過來：「帶切割機了嗎？」

「應該是哪裡？」

「給房子刷油漆的時候。」警長的目光沿著木屋外觀遊走，在腦海里構想房子初時的模樣，「這座木屋是不是金民自己搭建的不好說，但我想他一定曾動手粉刷和布置——在十多年前。」

「沒有私人的，但農場運送克隆體的貨車他能開出去。」

羅伊心想，這也許是金民選擇在農場工作的另一種便利。他再次環視那個空空蕩蕩的房間，心裏想到另一個問題：除了居住之所，這個人理應還需要一個地方。而那個地方，顯然不是這裏。

「拆開？」

「他自己有車嗎？」

「在地下裝了隔離層？」

武田提腳踩踏了一下地板，發出了沉悶的聲音。

農場主的臉色說不上好看，但是眼神沒有動搖。他垂手站立，似乎做好了心理準備。

羅伊和武田走到小木屋旁邊，發霉的木頭上長著褐色的苔蘚和灰色的真菌。但是，如果仔細分辨，能看見木牆塗了顏料——綠色，因為年歲的侵蝕變得斑斑駁駁。

「我沒說對嗎？」

老人怒道：「OOP不是暴亂組織！」

在場的警員有一瞬間都不作聲。過了一會兒，一個警員打破沉默：「這裏還有一扇門！」

羅伊和武田步入房間，四下觀察。房間里空空蕩蕩，除了桌子、衣櫃等必要的傢具，只剩下四面白牆和整潔的床鋪。搜查的警員使用手持設備在房間各個角落掃描，藍瑩瑩的網狀光芒在不大的空間里相互交錯。武田高聲問：「有發現了嗎？」

警察們一字排開，驀然一個警員向前指了指，然後用一根樹枝撈起某件物品。羅伊和武田走過去看，發現那是一塊紅色的碎布，上面的字母模糊不清。

「你是指暴亂組織的人嗎？」

「我們沒有走私克隆體……」

「只能用傳統的方法了。」

羅伊和武田走進木屋，裏面仍舊是一片烏黑。儘管霉爛腥臭的肉體早已被清理、帶走，但空氣中腐朽的氣味並未淡去。一些細小的黑色蠅蟲在木屋中央旋轉飛舞，那個位置放著一張靠背凳，凳子和地板上還殘留著組織液滴落的痕迹。

農場主不作聲，警長望著他：「雇請黑工是重罪，足夠讓這個地方關門，更不要說走私非法克隆體的行為。」

「都找到了。」武田說。但是在場沒有人感覺鬆了一口氣。

獲知這個情況，羅伊和武田又驚又喜。這個金路南十有八九就是金民，其https://read.99csw.com實在案件發生當天，他們就造訪過13號農場，沒想到轉了一大圈，要找的人原本近在眼前。武田不禁嘀咕了一聲「回到原點了」。與此同時，一個問題隨之跳出：在這十多年間，嫌疑人為什麼要選擇隱身在此？

旺達斯想了想，點頭：「他有時會請假，沒有運送任務的時候，日程安排不算緊。」

「什麼話？」

羅伊也摘下手套，把鐵棍遞給負責搜查的警員。已經有人跑出去喊增援。

來增援的五六個警員揮動鐵棍，不到一刻鐘便將之前的破洞擴大到半人大。不用再往裡拆，因為他們發現了隱藏的暗門，把門撬開，看到一條向下延伸的通道，帶著狹窄的樓梯。被拆開的雙層木板之間，果然夾有電離屏蔽材料。建造這座木屋的人，顯然不願讓人輕易窺探到他的私密場所。

一個多小時以後，大批警員集結在距離13號農場兩公里的疏林區。疏林區的中部有一間廢棄的小木屋，3月10日，一具細胞衰敗的克隆體在其中被發現。

白須紅顏的高大老人側過身，讓負責取證的警員通行。他嘴唇緊閉，隔了一陣兒嘆了口氣，說：「世上不容易的人很多，他們只想有口飯吃。」

「我們還沒有回到原點，這裏還不是。」

在對農場主旺達斯進一步的質詢中，一個重要線索浮出水面。化名金路南的男人，在農場擔任的職務是「兔子牧師」。此處的「牧師」並非佈道之人，而是負責將過期克隆體送往焚化場的管理員，也就是送兔子最後一程的人。

「估計是衣服蹭到了，回農場時又碰到宿舍的門框上了。」武田叉著腰說。

「難怪那位路南兄弟可以在你眼皮底下做壞事。」

「鐵鍬呀？」警探嘆了口氣，「老派到家了。」

「我不知道他叫金民，他自稱金路南。」

「也沒有二樓。」

那是一件殘缺不全的衣服。

「嘖，單這句話就夠你受的。」

武田對羅伊笑笑：「你說得對，肯定會有漏網之魚。」

照明點關閉，警員們陸續把槍收起。一個警員說：「有發現。」

「你們想了解什麼？我始終相信路南不是壞人。」

13號農場坐落在本市和衛星城K市之間，距兩者各200公里。直至五年之前，富場三和花靜子一直生活在K市。假如富場三是金民的實驗對象，為了緊密地監控實驗對象的動態，不是應該直接在K市居住更為方便嗎？儘管13號農場地處荒郊，而且有僱用黑工的先例，但是巨大的城市之中也不見得沒有適合隱身的場所，也就是說，金民如果選擇長期在13號農場工作，除了這裏適合隱藏身份，他很可能還有其他層面的考慮。

武田走過來，摘下手套，問：「你怎麼知道這裡有料？」

柯魯奇上尉面無表情：「繼續找，今天大家辛苦一下，通宵達旦也要把這片沼澤翻過來。」

「嗯，農場的車都差不多。」

羅伊說：「這裡有多少人沒有核查身份？」

話音剛落，負責檢查衣櫃的警員轉身報告：「衣櫃內側有幾個指紋。」邊說邊開始用終端機進行掃描。

「嗯，我也覺得這裏不像能偷偷摸摸做實驗的地方。」

13號農場的負責人旺達斯在一間員工宿舍前止步，神情有些沮喪。他的身後有五六個警員，羅伊和武田走在前面。

「應該不是。」警長伸手摸了一下木牆，在指尖搓揉，「你可以實驗一下，蹭到身上只有黑乎乎的泥污，不可能再在別的地方留下漆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