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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斧與錘——麻里亞 5

第10章 斧與錘——麻里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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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
他如此說道。
也有其他人發覺這件事了。是前田夫婦與小菱。他們說都是在日常無意間感覺奇怪而發現的。冴子喃喃自語說:「這樣說來的話……」因為江神學長投出的一石,滿座都吵吵嚷嚷地喧鬧起來。
是江神學長的聲音。
琴繪似失望一般聳著肩。
江神學長開始前進,我也跟隨其後出了公館。
我回答說是的。他右手持匙,凝神望著盤中。
是誰殺害了小野博樹?
「喂,麻里亞!你能不能從那兒過來?」
「我們最近剛吃過咖喱吧?」
「幸虧您狠狠地說了她一頓。您那句『這可不行』太管用了!」
我沒有繼續追問,逐漸緊張起來。江神學長發現了什麼?我邊焦急地等待著他告訴我的那一刻,邊認真地擦拭著盤子。
「我昨晚問了麻里亞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殺人案的根源在哪兒,便讓她告訴我我來此之前這裏發生了什麼。我問及了一些非常瑣碎的事情,其中有這樣一件——在她準備前天的晚餐時,小野君問著『今晚吃什麼』而從後面進來,隔著她的肩膀窺了窺鍋里。
是誰殺害了小野博樹?
他用手電筒的光亮,從正下方照自己的臉給我看。
過奇觀稍行之後,江神學長停住了腳步。我將光亮照在天花板及岩壁上,看是否有何意義。
我們尋求的答案只有一個。
然而——
大聲叫喊之後,我不再猶豫開始前進。我循著記憶,選擇了通往岩石大殿的路線。我前行中沒有喊學長的名字。我怎麼能大聲喊叫「江神學——長!你在哪兒呢」,絕不能這樣喊。
這一點我在發現屍體時也感覺到了。
「盤子里有什麼東西嗎?」
「江神學長?」
「我有原因的。我以後會告訴你的。」
「那麼……這有什麼關係嗎?」
「可是,」我說道,「他說的『今晚吃什麼』或許只是開玩笑的。」
「可是我覺得開玩笑說『哎喲,今晚吃咖喱啊』走進來也可以的。——這已經無所謂了。木更夫人剛才說過了。小野君實際上確實嗅覺遲鈍。」
被叫到名字,我身體微微顫抖。這或許是因為江神學長的臉為黃色燈光自下而上照射,使他看起來與往日不同九_九_藏_書吧。
「有沒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情?」
在我如此詰問之前,江神學長拋過來一句話:

從聽到腳步聲走向我這裏到現在,只過了十幾秒鐘吧。然而,對混亂之中的我而言卻像過了幾分鐘。
我說道,他難為情似的微笑了一下。他大概覺得能幫上她真好吧。——我看著他的側臉想道:真希望由衣能早一天對這個人產生遠不僅止於好意的感情。
「你……是如何知道的?」
「麻里亞——」
「你能不能在這兒稍等我一下?」
「什麼啊,你在這兒啊!」
江神學長雙手支在桌上,探出了身體。
聽到我的回答,江神學長抬起了頭。
「前天晚上也吃的咖喱。」
「江神學長,你要去哪兒?」
「是的。可以說是一種嗅覺障礙吧,聽他說是無嗅覺症。他生來就不知道東西的味道。」
我對自己說道。
我點了點頭。馬龍·白蘭度所扮演的瘋狂大佐,主人公終於到達柯茲于湄公河上游所構建的千年王國的場景。瘋癲的犧牲者們全身赤|裸,或浮於河面,或吊于樹枝上。為了演出該場景的真實性,弗朗西斯·科波拉導演使用了真屍體而招致社會非議。
他凝望著走廊對面說道。與我同樣的聯想。加百利·戈爾是出現於G.K.切斯特頓的形而上推理小說《詩人與狂人們》中的古怪偵探角色,他是畫家亦是詩人,有倒立的習慣。戈爾曾經說過:「人若倒立,便可看見事物的原貌。——是的,這不僅在美術中是真理,在哲學中同樣是真理。」小菱也說過類似的話吧。
給讀者的第一次挑戰
「我知道誰是兇手了。」
「我想待會兒再去一次鐘乳洞,你能不能跟我來?」
「兇手是想製造題材嗎?以屍體為素材……」
學長突然說什麼呢,我從未聽說過。我搖了三次半頭。
「喂,喂!」我搖搖晃晃地擺著手說道,「請你不要那樣照了!」
「你為什麼一個人去?都到這兒了,我也要一起去!」
「我可往右走了哦!」
江神學長沒有回答是或不是。「我一直在想兇手是誰。我感覺馬上九_九_藏_書就可以知道了。——只是,我無法理解兇手為何在殺了小野君之後還要做那麼精緻的裝飾。雖然有些部分我是可以理解的。」
「前天晚上?是麻里亞你炊事值班那天晚上嗎?」
你說我能不能從這兒過去?喂,你說錯了吧?可是即使我說不可以也無濟於事。一個人于黑暗之中發怒的確也是一件令人害怕的事。我慪氣似的回答說「知——道——了」,便朝著聲音的方向走去。
「你記不記得《地獄默示錄》中出現了真屍體的事?」
總之先撿起手電筒吧。我踏出的腳再次滑倒。這次結結實實地撞在了膝蓋上,我不禁疼得齜牙咧嘴。儘管如此,我還是咬緊牙關沒有出聲。
大家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甚至有人連咀嚼的動作都停止了。時隔五秒開口的是離他最近的人——菊乃。
我邊洗盤子邊說道,江神學長又無精打采地答了句「嗯」。
正當我趔趄著彎腰想要撿起手電筒時,不知何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一時間我無法判斷是從何方而來。我凝神側耳傾聽。是從後方。聲音正從我剛才來的方向靠近。
「沒有什麼意思。我只是突然想到了,所以確認一下是否正確。」
我希望你可以循著江神二郎同樣的邏輯找出來。現在你與他掌握的條件完全對等,他並沒有獨佔之前沒有陳述過的事實。
此時無須作出一切解答,這也是不可能的。
「江神學——長!」
「怎麼了?」
「由衣沒有下來嗎?」
「那當然了!」
午餐時有兩人沒有出現——志度與由衣。恐怕是因為早上的事不悅而難以出現在大家面前吧。志度大概在家中享受單人午餐,所以可置之不管,我們有些擔心由衣的狀況,八木澤與我便去她的房間。房間中只傳來「我不吃」的回答聲,她並沒有出來。我們只告訴她說:「如果你想吃了就下來哦!」她正準備向過食症反彈時卻緊急剎車了吧。
學長的回答很明確:
不久,左右兩邊出現了岔路。我想以他的光亮為目標前進,便望了望兩側道路裏面。然而,我什麼都看不見。都是道路蜿蜒曲折惹的禍。我大聲呼喊江神學長的名字側耳傾聽九-九-藏-書,想從回聲中聽到回答。令人驚訝的是,我一直視為紳士的學長沒有作任何回答。
說完,他迅速轉身走向了黑暗之中。我準備慌忙追上去,卻設法停了下來。為了得到他的理由而只能稍作忍耐。然而,當他進入蜿蜒曲折的道路、燈光消失時,我突然害怕起來。我為何不向他說「如果有合理的理由就請你先告訴我」呢?我為此悔恨不已。——腳步聲很快便消失了,只留下了遠處水流的聲音。
江神學長邊以記事本進行確認邊選擇道路。當然是走向殺人現場之岩石大殿吧。我們無視左右兩邊出現的所有支洞而前行。不久便到了千疊敷和百枚皿。這裏無論看多少次都美得令人窒息。然而這夢幻般的景色,在此刻正疾步前行的江神學長眼中卻宛如不存在一般。
我將手置於胸前,等待自己的心跳平靜下來時,我便想要抗議。我想指責他為何把我扔下,為何我喊叫也不回答我。
我輕輕地詢問,他只「嗯」了一聲便緘默不語,陷入了沉思,樣子很奇怪。菊乃與我問了同樣的問題,他便酌情回答說:
我不能一個人留在這地底下。我想雙手合十祈求他說:「請帶我一起去。」
「江神學——長!請你回答我!」
「好的……你有什麼發現嗎?」
「他是這個村裡的加百利·戈爾啊!」
「誰?」
「我一說前天的晚餐是咖喱,他好像就明白了。」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側臉,「這與小野君的鼻子有關係嗎?」
江神學長淡然地解釋道:
到了第四次,我們已經習慣了些在洞內行走。我默默跟在變成啞巴的江神學長身後前進,也不再害怕屍體會不會起身在洞內徘徊之類的孩子般的空想。
我驚叫著說:「你說什麼?!」
——難道是出什麼事了嗎?
「是那樣的吧?」
依舊沒有回答。我只是聽到了微弱的腳步聲。令人焦躁的是,我無法判斷這聲音來自左右哪一側。我被捉弄了嗎?若真如此就太低級趣味了。
「我與他一起生活卻完全沒有發覺。若是與雙目失明、無法說話的殘疾人一起生活,是不可能發現不了的吧。然而,若是無法嗅到味道的人,周圍人則可能發現不了。https://read.99csw.com即使發覺,之前也可能有過不足為奇的場景。重點恐怕是觀察力。」
午餐的菜品讓所有人的期待都落空了——又是咖喱。尚有兩三日的時間不用為食物發愁,可菜品卻開始變得極為有限。
還能有誰啊!只有他而已。雖如此想,我還是感覺到自己體內正在迅速分泌腎上腺素。若不是江神學長?如果走向這裏的腳步聲的主人襲擊了江神學長使他暈倒,然後意欲加害我而迫近?不會吧,不會吧……
——這個人確實是江神學長啊。
「據說科波拉是用錢籌集的屍體吧。該案的兇手是在親手製作屍體嗎?」
「誰是兇手?」
一感覺到這種責任感,我便滑溜溜地摔倒了,怎麼會有這種事!我聽著自己「哎喲」的慘叫聲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手電筒離開我的手骨碌碌地滾了出去。光環照射著不該照射的地方,我被黑暗包裹在了掌中。
「我去看看前面。你等著我。」
「那裡集中了村中的藝術家所專攻的藝術種類。香西女士的香水,小野君的畫是自然了,除此以外還有其他人所專攻的藝術。水滴所奏響的音樂。倒立的舞蹈。其總和形成了題材。所有的人都有。」
——是江神學長。
腳步聲從十米左右的後方拐角處傳來。那個人所持的光亮照在了岩壁上。我想詢問是不是江神學長卻喊不出聲。我凝視著光亮,將身體向前匍匐。
「不是。」學長放下了匙子,「喂,麻里亞,小野君鼻子是不是不太好?」
我拚命抑制著自己將要走樣的聲音。
被遺棄在黑暗世界之中的我,看著手錶的指針邊等待,邊想著我如果問問「就一會兒」是幾分鐘會不會丟人。——不久便得出了結論。江神學長所說的「就一會兒」是指二分十一秒。他從黑暗之中呼喚著我。
「就一會兒。」
一陣特別的不安襲來,莫不是紳士般的學長也腳滑摔倒、碰到頭不能動彈了嗎?若果真如此,我必須去救他。
我不再意氣用事,大聲呼喊道。https://read.99csw.com我邊呼喊邊往裡走去。可是依舊沒有回答。
中斷的午餐再次開始。江神學長沉默著將咖喱飯送至口中。我也不再開口說話。
人影拐過角落出現了。光亮在地面蔓延著不斷靠近,我卻無法判斷是誰的人影。我摸到了一塊拳頭大小的圓石頭。以防對方是個危險人物。光亮已經逼到了我的腳前。
收拾完之後我們取出手電筒,準備離開公館。這時,走廊邊緣出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不,也不是那麼稀奇,是小菱在倒立而走。初次見此的江神學長不禁停住了腳步。
「打擾大家用餐很抱歉。」江神學長對圍桌而坐的全體人員說道,「請哪位回答我一下。——小野君是不是鼻子不好?我說的鼻子不好不是說鼻炎什麼的,而是說嗅覺是不是有些遲鈍。有沒有哪位知道的?」
「我知道,」琴繪回答說,「這與香味有關,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敏感。我很久以前就發現他對香味很遲鈍了,而且我也聽他本人說過。我調好那個名為『ヒロキ』的香水送給他時,他坦率地對我說:『非常抱歉,我聞不到任何味道。』」
用餐結束后,我與江神學長負責善後。大家都散去了。我聽見冴子邊出食堂邊說了一句「照這樣下去很難想象明天之前可以找出兇手吧」。或許是這樣的。
「洞穴深處的那個殺人現場,對兇手而言或許果然是件藝術作品。」
他邊走邊一點點地說道。
「我昨天只聽說了這些,可麻里亞剛才說那時的菜品是咖喱。『今晚吃什麼?』在料理的味道之中,恐怕沒有一種食物比咖喱的味道傳得更遠吧。日暮時分走在大街上,為飄溢而來的咖喱香味喚起飢餓感,我想每個人都有這樣的記憶。千原小姐剛才在吃塗有咖喱的麵包,我們從後門一進來便聞到了味道。儘管如此,小野君不看鍋里就不知道做的是什麼。我想這不會發生在一個有正常嗅覺的人身上。」
如此詢問時,我們到達了第一洞門前。
我發出了聲音。
可我始終沒有看到用心不良的學長的光亮,他難道一直在往裡走?不會吧!若如此都可以稱他為鬼了!那是我走錯路了嗎?
「嗯。不過你為什麼知道這件事?你明明只和他見過很短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