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勝利退場 7

勝利退場

7

KA、ZU、MI。
「那個涮了勝子姐姐的男人現在到底在哪裡又在做什麼呢?」
「新谷先生不是來幫忙的……」
那男人信中羅列的敷衍理由激怒了北野。對於一個決心跟自己私奔的人,居然說出這種話來。
「反正真喜子都說要賠償了,這次可得狠宰她一下。」伊佐子見縫插針。
新谷出現在了眼前,用手帕不斷擦著稀疏的頭髮和紅臉膛上的汗水。
新谷似乎仍在暢快地聊著,可浩美卻沒在聽。無意間抬頭一看,只見母親伊佐子、奈津子姨媽,還有站在廚房門檻上的君子舅媽,大家全都眼神茫然,若有所思。
「不是不是,慌什麼。叫和美的多著呢。」
「最初以為只是偶然的重名。可是,在閑談的過程中,我聽勝子老師說在三河島事故的時候,她因為在日暮里下車才撿回了一條命。啊,沒錯,是真的,僅僅是一個偶然,當時我真的非常吃驚。」
「我去洗洗手。」
給他重生機會的就是勝子,是重返社會中心。兩人的相遇是在北野第二次出獄重獲自由的時候,也就是說,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還是媽媽厲害。」
伊佐子笑了起來。「哎呀,真是恭喜。這是第幾個外孫了?」
「難道是來消滅證據的?」
所以,他就選擇了第三條路:把信擱置了。
北野稱勝子為「勝子老師」,簡單地稱呼著這個比自己還年https://read.99csw.com輕卻一臉嚴肅難以接近的女人。
左腿大腿部骨折,四個月痊癒。
「哎呀,秋老虎還這麼厲害啊。」他爽朗地說著,撲通一下坐下來,「名單有進展嗎?」
「可是,奈津子姐,在這種情況下還是……」
「勝子老師交遊廣闊,累壞了吧。今天本來也想把我家那口子帶來幫忙的,可不巧的是女兒臨產,心思全在那邊了。」
「怎麼說呢……干我們這一行的,經常會體驗到偷窺他人人生的滋味,可當時,我卻覺得不只是偷窺,更像是偷竊了他人的人生一樣。並且,只要我把這封信當作證據保留著,只要我手裡掌握著把這個女人不幸的命運偷走的證據,我就覺得,這個女人的私奔就沒有被爽約,這個女人仍能幸福地生活……」
「幸虧浩美買的是廉價喪服。」奈津子露出假牙笑著說。她指的是浩美奮力制止發瘋的順次時,喪服的袖子被撕下來的事。
「因為勝子老師是老師啊。」他訕訕地笑著,「雖說如此,可就算我把信擱置了,老師的人生也還是沒有變好啊。畢竟老師最終也沒有結婚。」
四人悄悄伸長脖子,望了那起居室一角的遺像一眼。
「蛋糕馬上就烤好了。」
「哦?」
照片中的勝子依然一臉嚴肅。
「可是真遺憾。」浩美笑了,「勝負早就分出來了啊。勝子姨媽九*九*藏*書獲勝!」
「好像來了。」伊佐子也說了一聲。
「勝子姨媽一直受很多人的尊敬。雖然未必很招人喜歡,可她做的是有意義的工作,過的是有價值的人生。」
「我也想借用一下洗手間……」
自從上次的事情發生后,浩美一直等待著跟那個男人詳談的機會。由於當時並沒有跟母親和姨媽們挑明這件事情,她就一個人去了。
於是,在偷走裝著信的包八年後,他造訪了重返社會中心,在那裡邂逅了一個名叫「勝子」的生活顧問。
北野先鋪墊了一句。然後他說發現那人的包里竟裝著寫給勝子的信。
「可是,熱鬧啊,不是嗎?」奈津子笑了。
「等輪到我的時候,可得穿上那件好的喪服來啊。」
「嘿,這下順次大概也能稍微清醒些了吧。」伊佐子一面瀏覽著所收奠儀數額的清單,一面心情舒暢地說,「酒癮和女人癮,兩樣沒一樣是好東西。真受不了。對真喜子或許也是一劑良藥吧。」
「不是的。」
可是他卻不想大張旗鼓地還回去。一旦讓人看了信,勝子的過去就會一目了然。他想儘可能悄悄地把信交到勝子親屬的手裡,只需讓他們放進棺材燒掉就行。因此,他把信藏到了勝子公寓的信箱里,因為不放心,連告別式也參加了。
君子不自然地說著,奈津子也慌忙打起圓場。
這件事他此前從未對任何人提起。read.99csw•com當然也沒有對勝子姨媽提起過。
「是啊,我女兒真稱得上是日本的母親啊。由於我們老兩口只生了一個女兒,老婆還擔心取KAZUMI的名字不好呢,我於是胡亂說就算是把KAZU理解成數字,我們也不是那一二三的一,我們是和平的和,沒事……」
「啊,請先用茶。」
「二十九年前,我在埼玉縣大宮車站偷了一個男人的包。」
事情發生在葬禮和爭執結束的十多天後。奈津子跟浩美及伊佐子正坐在勛守著佛壇的老家的起居室里。
「第四個。」新谷毫不拘束地笑起來。
男人名叫北野三郎。正如奈津子姨媽所說,的確有過兩次盜竊前科。似乎專擅溜門盜竊和玩調包計,是個一度讓警方頭疼的厲害角色。但他已改邪歸正二十年,已經是一家小餐館的老闆,有妻有子。
「啊,就是新谷先生啊。守夜時跟太太兩人都來過了,對吧。他啊,好像跟勝子姐姐來往了很久,人緣好,又會照顧人。這次的客人中,有一些跟勝子姐姐到底是何種程度的來往關係,我們這些人也不清楚,是吧?到底該返還多少好,光看奠儀的數額又無法判斷,還有周年忌的通知啦什麼的,真是千頭萬緒。新谷先生說要好好給我們說道說道,於是我們就拜託他了。」
「可已經無法再還回去。我早就不記得那人的臉了,只記得是一個快四十歲、抹了頭九*九*藏*書油的文雅男子。更何況,我也無法把信交給那女人。唯一的線索只有『Lucky』的店名。並且也沒有時間。因為私奔是在次日下午兩點……並且,就算我知道兩人碰面的地方,我也不願把那封信交給那女人。太……太……殘忍了。」
「哇,這麼多孩子。」浩美笑著說。
「沒錯。」
至於勝子去世的消息,北野是從重返社會中心的朋友那裡得知的。據說他後來就想,返還這封信的時刻終於來了……
三年後,他在一次為溜門盜竊所得銷贓時不小心露了馬腳,鋃鐺入獄。
「誰來了?」
「先收拾收拾桌子,休息一下。」
「一般我們都是只動值錢的東西,可那信封上既沒有寫字,又封得很結實,我想裏面一定是裝著現金,就打開看,結果看到了那個,嚇了一跳。」
「嗯,進展不少呢。」奈津子回答道。
正在這時,玄關處的門鈴響了。奈津子和君子同時「啊」了一聲。
四人湊到新谷看不到的廚房一角,一齊瞪大眼睛,忍不住笑了出來。
起居室的一角安放著勝子姨媽的遺骨,周圍圍著君子舅媽所插的佛花。嶄新的牌位反射著天花板上熒光燈的光。
「勝子老師的恩情我一輩子都感謝不盡。要不是有老師幫助我,我現在恐怕早就死在不知哪裡的小飯館或是下等旅店街了吧。」
「就是他?」
於是,他沒丟棄那封信,而是一直保管下來九*九*藏*書
聽伊佐子一說,奈津子姨媽笑著說:「管他呢,肯定已變成一個正兒八經的老頭了吧。」
「經過那一次后,我幡然醒悟。於是下決心出獄之後一定要金盆洗手。」
三人正在趕製奠儀的回禮和感謝信的名單。舅媽君子雖是長房媳婦,可由於是未婚大姑子的葬禮,就把一切都交給了她們,但會在休息時烤一些蛋糕之類的給她們吃,現在正待在廚房裡。
可是,北野和勝子的關係卻不只如此。
聽到這裏,一直坐在床邊凳子上傾聽的浩美輕輕搖了搖頭。
聽奈津子這麼說,浩美使勁拍了她一下。正在這時,君子端了茶來。
「君子,我幫你。」
「要不就是來刺探情況。」
「就算是這樣,男方也只需重新寫一封交給她吧。但我還是不由得這麼做了。」
「若是平常,都快夠上傷害案的份兒了。」奈津子說,「聽說對方是有過前科的人,好像在勝子姐姐曾做過生活顧問志願者的一個叫什麼『重返社會中心』的地方受過姐姐照顧,所以才說不想把事情鬧大,跟我們私了了。」
和平的和,和美。
「奈津子,那也得是我家那老頭子先走才是啊。」撂下一句后,君子又笑著返回了廚房。
君子舅媽朝專心核對著名單的三人招呼道。
聽北野說了這些話后,浩美對母親、奈津子姨媽和舅舅夫婦出示了那封信,說明了一切。母親和姨媽大哭了一場,卻是痛快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