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帶蛋糕來了。」智子站起來，再一次熱起茶壺。

「我讓他們用那種最小的箱子把那筆錢封裝起來。」

老媽進入廚房時，我正好下樓。

「依那護士的個性，對這種事絕不會默不吭聲。她連續收到幾封同樣的信。於是，她報了警。而嫌疑人終於在昨天的信上要錢，還堂而皇之威脅她，說如果不付錢便要危及她的性命。對方指定交錢的日子就是今天，時間是晚上七點三十分，地點在四谷站前的咖啡店Pearl，還指明要她手上拿份賽馬新聞報當標記。」

我們回到廚房。舅舅捧著包裹不聲不響地放在桌上。

我精疲力竭地跌坐在椅子上，比出OK的手勢。舅舅憋著聲音笑了出來。

「搞定！」我上氣不接下氣地迸出一句話。當我們回到廚房時，美沙子和智子也說著話從停車場走回來。只聽到智子說了一聲「真是奇怪」，然後便板著臉關上大門，掛上鏈條。

「阿姨，有件很像咪麗穿的衣服掉在停車場上。」智子說完，撲哧一笑。真是夠大胆。

「可是，這樣不就把逃稅漏稅的證據還給對方了嗎？那怎麼向稅務局或警察檢舉呢？還是你已經把銀行戶頭和賬號記下來了？」智子傾身向前。

美沙子說了些什麼。

設計好這些的確需要兩個星期。

「今天真早啊。」我說，心想還好聲音沒發抖。

起初都是舅舅解釋計劃，我和智子靜靜聽著。

要找的包裹就放在客廳的沙發上。我小跑著上前將它挪到一旁，把手中的包裹放到那裡，封箱的位置也調成一致。就在我抱起要找的包裹往回跑時，忽然瞥見沙發對面的鏡子里映出一個人影，我心臟猛然一跳。是我自己的臉。我從齒縫間倒抽一口涼氣逃了出來。

一如她剛才練習時的台詞和口吻。實在了不起！

「阿九-九-藏-書姨，在停車場那邊……」

「有趣的還在後面哩。」舅舅笑道，「那麼，我們開始吧。我可愛的外甥和外甥女。」

我瞪大了眼睛。

「因為裏面還要裝點別的東西。」舅舅又是一副惡作劇的樣子。

我和智子都正襟危坐。舅舅則像魔術師一樣誇張地拆封。

剛一轉身，她立刻換了副面孔。

我試著想象，當美沙子說：「約定物，請你快一點。」而那個護士則聽成：「約定者，請你快一點。」

「那麼……」舅舅剛將手伸進箱子，門鈴響了。我們像蠟像一樣動也不動。

「知道啊。我們曾經用那種箱子寄過東西。」

一跳進家裡，我作勢要摟住等在玄關邊的舅舅。

「不，項圈不好塞在口袋裡帶出去，衣服則可以揉成一團。說話的方式照剛才那樣就可以了。希望這樣可以順利地把美沙子誘到停車場去。你不是假裝幫她一起找過咪麗嗎？我想她一定會相信你的話而出門。」

「沒問題啦，這樣比較好。隔壁應該會對陌生人比較敏感吧，所以得先製造舅舅我常來你們家玩的印象。」

我則取代舅舅戴上手術用的手套，穿著襪子，在玄關邊拚命調整呼吸。

我轉了轉眼珠子。哎呀呀……

「那男人一出門，隔壁不就只剩美沙子和裝滿錢的包裹了嗎？這時換智子出馬。」

……

第二天，舅舅肩上背個大包，還提了個皮箱過來。剛好是四點整。

「哈啰。」

「我們拐走咪麗第二天，那護士便開始收到匿名信。她一個人住大廈公寓。我們的員工通訊簿上有住址，可以輕易查到吧……不知是哪個受過她刁難的人，開始寫信反擊。」

「我回來了。是老媽。」老媽大喊，「小誠，智子，你們在家吧？」

「我花了一番苦心才弄好的。由於我跟read.99csw.com對方指定那筆錢一定要用萬元紙鈔，每一百萬捆成一疊共二十疊，所以我提光個人賬戶的存款，計算好百萬元鈔票的重量，然後將報紙慢慢加進去，直到比乘上二十倍的重量輕一些為止。箱子掉了包，如果重量不對，對方一拿起來就會察覺。這些報紙都是從車站的紙屑箱和報紙交換箱找來的，為的就是要小心不留下線索。」

「咦，毅彥，你來啦。」老媽說。

我默默配合著舅舅的步子。

我們在酒屋買了一打罐裝啤酒，回家時彼此只談了一句。

過了約三十分鐘。

「我懂了！是那些存摺和印章。」智子壓低聲音，但臉色發亮。

「哪裡都可以。總之要離這裏夠遠，主要是引開他。」

一疊疊萬元鈔票，整齊地排了五排。我不由得想吹口哨，但立刻捂住嘴巴。

「我可沒打算騙你們。這麼做，對我們一點好處也沒有。好了嗎？我只說一遍，聽清楚，別搞錯了。在中央線四谷站前，嗯，往四谷口的檢票口出去……有家叫作Pearl的咖啡店。裏面有個拿賽馬新聞報的長發女人。你一眼就認得出來，因為拿賽馬新聞報的女人並不常見。那女人負責收錢。一進到店裡，請你坐到女人的對面跟她說：『約定物，請你快一點。』這是接頭暗號。請你把包裹直接交給那女人。」

「這麼優哉好嗎？」我開始擔心起來。

我慢條斯理地說：

「舅舅。」

「沒錯。那嫌疑人也這麼想過，所以接頭暗號就是『約定者，請你快一點』。」

「然後怎麼做？」

沒多久，傳來了智子的腳步聲。隔壁的門鈴響起。對話的聲音。

舅舅踏著悠然自得的步子，臉上浮現出滿足的笑容，然後像是自言自語般說道：「雖然不能說出名字—其實名字並不重要，卻真的有九九藏書一個護士，而且是個討人厭的傢伙。我們醫院秘書處的女孩也都很討厭她。我在工作上也曾吃過她的虧。」

「啊，是哦。」

「接下來要做什麼？」智子催問道。

「舅舅，你會用文字處理機？」

「還早……先打開這個瞧瞧吧。」

「我會打電話給橋本美沙子，」舅舅低聲說，「跟她說我們這邊是雙人拍檔，一個會在某個地方和她老公見面，另一個會去她府上，直接拿裝錢的包裹。一旦確定收到錢，再立刻聯繫和她老公見面的拍檔，把他們所要的東西還給他們。」

智子打開門。「老是你看家啊。看，禮物。」舅舅很有精神地說道，並遞給智子蛋糕。

「扔項圈不是比衣服好嗎？更令人印象深刻。」智子說。我真懷疑自己的耳朵。

「當然嘍。」

箱子被打開了。

我們優哉游哉地溜達到商店街的酒屋。途中，舅舅進入公用電話亭。我把腳橫擱在半開的門邊上，聽他打電話。

我喝了口冰紅茶好將噎住的蛋糕吞下。

吃進去的蛋糕幾乎全卡在喉嚨里，我忽然覺得廚房的牆壁全變成半透明的，對方好像可以把我們看得一清二楚。

「她離開之後，屋裡只剩下那筆錢了。」我說。終於知道自己的角色了。「真了得……要我趁那個空當去拿錢是吧？我比舅舅瘦小些，動作也更靈活。」

「嗯……約好的客戶放我鴿子。你們老爸還在工作，老媽我覺得好累，忽然很想看到你們。」

「接下來怎麼辦？」智子爬上高腳椅。

我明白他的意思，便說道：「我也去。」

「怎麼可能！我只叫他們事先裝箱封好。然後，昨天我打電話給他們，通知他們今天拿現金交換那些印章和存摺。接電話的是橋本美沙子，她說今天她老公也會在家。所以，他們現在應該正焦急地在隔壁等著ｈｔtｐs://read•９9cｓｗ•ｃoｍ。」

「信是手寫的？」

「我？」智子指著自己的鼻尖。

「真的？哪兒呢？」美沙子語氣急切。「這邊，這邊！」智子拉起她的手。兩人的身影在停車場方向消失時，舅舅悄悄推我的背。我抱著包裹往隔壁的大門跑。

我和智子都點點頭。

「喂？我是那個人。」沒想到舅舅竟很有禮貌，「我很想親自登門拜訪，但你們那兒有管理員吧？這樣不太妙，可不可以麻煩你把錢帶出來？嗯，如果我們拿不到錢，當然不會把東西還給你老公……」

「那你們也知道有賣郵寄包裹專用的箱子吧？」

「不，不對。」舅舅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不只是要你去拿錢，而是要你去掉包。」

「我去買些啤酒，晚上和姐夫喝一杯吧。」說著舅舅站了起來。

「可是，為什麼重量要輕一些？不是應該一樣重才對嗎？」

那男人離開五分鐘后，智子將咪麗的衣服塞進口袋出門去買煙。她握著舅舅給的零錢，感覺真像只是出門買煙而已。我心想，老妹將來一定可以成為演員。

「那護士一定會找警察，然後在Pearl守株待兔吧？」

美沙子好像回答說知道了，舅舅便掛了電話。我們走出電話亭。

大門半敞著。我沒碰把手便溜了進去。到了裏面，看到了和我們家一樣的格局，但客廳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很像當初「集合公寓大町台」預售時的樣品屋。屋裡收拾得相當整潔，左手邊通往廚房的通道口掛著漂亮的珠簾。

接著，他打電話給隔壁。我盯著玄關旁的小玻璃窗，沒多久便看到美沙子的老相好從容不迫地外出。舅舅指定他前往新宿車站東口廣場，還表示知道他的長相，會主動跟他打招呼，讓他耐心等待。由於廣場總是擠滿人群，想必隔壁那男人會淹沒在重重等候見面的戀人及大學社ｒeａd•９9csｗ•ｃom團的成員里吧。

「你該不會還要他們寫上寄件地址吧？」

「不，是文字處理機打的。」

「沒錯。隔壁的男人出去之後，你瞧，那停車場後面不是有個香煙自動售貨機嗎？你去那兒買包煙。記得帶上以前從咪麗身上脫下來的衣服，離開停車場時，順便把衣服扔在適當的地方。然後，裝作剛發現，去通知美沙子。」

舅舅撥了橋本美沙子的電話號碼。鈴響了三聲，對方接起電話。

「嗯。」

「現在誰都會用啊。」

「如果我是那個嫌疑人，一定會說些接頭暗號之類的話。」

「進行得順利嗎？」

我們在廚房吃蛋糕、喝茶，共商大計。

「要在哪裡和隔壁的男人碰面呢？」

舅舅考慮周到，帶來了一副手術用的手套。他戴上手套，將存摺和印章放進塑料袋並擦乾淨，連準備好的包裹箱外側也謹慎地擦了兩次。如果留下指紋就不妙了。

我愣了一下，望著舅舅從大包中取出規格最小的郵政包裹。包裹還沒封上。舅舅把它放在桌上，打開蓋子。裏面放著用橡皮圈捆好的一疊疊報紙。

「日語真是好用。一樣發音為mono，卻可以寫成兩個漢字『物』和『者』，但意思不一樣。」

舅舅指手畫腳下指令—這些暫時藏到小誠的房間。我再次抱起包裹就跑。智子則拉長「嗨」的一聲回答，慢慢走向玄關。

「怎麼回事？」我問，「根本沒有那樣一個女人吧？你該不會只是要放她鴿子吧？這樣並不能檢舉他們逃稅漏稅呀。」

舅舅看看表。五點四十分。

「發現印章和存摺那天，我已經打電話向他們要了兩千萬。當時，我先聲明了我會在自己方便的時間聯絡，讓他們馬上準備好錢。」舅舅喝了口紅茶，「可是，光準備好那筆錢是不夠的，我還附加了個條件。你們知道郵寄的小包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