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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荒唐的約會

一次荒唐的約會

「菲利浦,你在聽我說話嗎?」
「菲利浦,是你?真夠滑稽的!艾蘭娜剛剛給我打過電話。」
一陣沉默之後,他又說:「我說,你能聽懂他們在說什麼嗎?我是說另外一根線上的對話。」
他喝了一口。可是突然間,他的動作完全僵住了,兩眼瞪得溜圓。
「親愛的,去了『六個赤|裸的妖怪』……你還不明白嗎?去了『六個赤|裸的妖怪』,非常荒唐!你聽到的『非常荒唐的約會』,實際上是在『六個赤|裸的妖怪』的約會!」
菲利浦謹慎地看了看他的妻子。
「是的,這是部分因素。」菲利浦謙遜地說,「實際上,這個問題毫無難度,只要選擇正確的方向就行了。很顯然,出現那段雜音的線路和我們的線路鄰近,或者是和你母親的線路相鄰。不過,你母親住在一個相當偏遠的地區,而且周圍的鄰居都和她的年齡相仿。在我們這個小村子里,除了我們倆,就只有喬納特和克瑞尼處在朝三暮四的年齡段……搞清楚約會的地點之後,剩下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想想看,那條小路非常狹窄,你聽到的話是:『……我會在那裡等著……這會是一次驚人的潛水表演!這個辦法讓人噁心,但是這樣就幾乎能保證我們不留下任何把柄……』把兩個線索聯繫在一起就很清楚了,受害者將會被出現在現場的某個人推進『流沙』,另一個人負責把他或者她的配偶引到池塘邊。剩下的問題就是,是克瑞尼給丈夫戴綠帽子,還是反過來?你怎麼看?」
「天哪……可是……」
「我明白你在想什麼……實際上『去六個赤|裸的妖怪』——確切地說是那個小棚屋——就是你聽到的兩個神秘情人的約會地點。然而,這裏幾乎沒有人知道那個棚屋的綽號,除了老雷歐……和勒瓦瑟夫婦。換句話說,勒瓦瑟夫婦之一很可能就是『情夫』或者『情婦』,另一個人就是即將遇害的人。」
「嘿,你看起來心不在焉,你……我覺得你不是在為工作的事情操心。」
「你剛才說過她已經半聾了……」
「他們……我還沒有得到答覆……不過,他們會通知我的。我會告訴你事情的進展。」
「神秘的串線故事,這真是妙極了。他深信不疑,而且他以為母親聽不到串線的聲音是因為她耳背!」
「說真的,你滿頭大汗……不過,今天屋子裡確實夠熱的……要我打開風扇嗎?」
「別擔心。」菲利浦把手槍放進了口袋,「我說,你先把香檳冰好吧!」
「肯定是關於修女的故事,絕對錯不了!」菲利浦「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車庫的門被推開了,克瑞尼·勒瓦瑟走了出來,手上提著一個噴水壺。克瑞尼的個子比艾蘭娜矮一些,不過同樣迷人。但兩個人的風格不同。克瑞尼的線條更有肉感,她有一頭濃密的黑色頭髮,一雙顏色很淺的、柔媚的綠眼睛。
「敬『六個赤|裸的妖怪』。」菲利浦表示贊同。
蒙戈家所在的小村子里有六棟房子,其中只有四棟房子有居民。住得最近的鄰居是一對退休的農夫。稍遠一點的房子里住著老雷歐,他是一個木工,馬上就要退休了。更遠一點兒是喬納特·勒瓦瑟和克瑞尼·勒瓦瑟的兩層樓房。勒瓦瑟夫婦都很年輕,和蒙戈夫婦年齡接近,所以兩個家庭之間的關係很融洽。
他沉默了良久,然後說:「他們的聲音能讓你想到什麼嗎?」
「我正好想九*九*藏*書提醒一句。你們沒有忘了吧?明天晚上我們會等著你們,晚飯之後,我們會暢飲香檳。明天是艾蘭娜的生日……」
「……她說聽到串線的聲音?說聽到別人的對話?是的,艾蘭娜向我提到過。而且今天她說又聽到了!可是,我什麼都沒有聽到!但是,我還沒有聾……什麼,你說什麼?」
「什麼?」片刻沉寂之後,艾蘭娜蒙戈問道。
兩個人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房間里充斥著蟋蟀的「唧唧」聲。
「我樂在其中。」
「不能……即便我認識其中的某一個人,我也不可能從電話里判斷出來。串線之後,他們的聲音都走樣了,好像在捏著鼻子說話……我甚至很難分辨出哪個是男人的聲音,哪個是女人的聲音。菲利浦,你怎麼不說話?你平時很善於解決各種類型的難題……說真的,你的變化太大了。」
「親愛的,先弄一點兒清涼的飲料,然後再說別的。」
「親愛的,求你了,千萬小心……」
他問道:「親愛的,請你仔細想一想……關於那段至關重要的對話,你不記得其他內容了嗎?也許有一個詞,一個細節能夠……能夠幫助我們了解更多的情況。」
「沒錯……瞧!他們轉向了右邊,朝著樹林走去,這麼說……」
「喬納特·勒瓦瑟可比你浪漫多了!」
「聽不太清楚,而且媽媽的嗓門很大。不過我聽到了一些片段……那是一對年輕的情侶,他們好像心神不寧……看起來是隱秘的私情。我相信上個星期聽到的對話也是這兩個人,情形差不多。當然了,我並不是根據嗓音判斷的——聲音太模糊了,但是我能夠根據他的用詞判斷出來——『我的迷人天使』和『我的甜蜜小寶貝』。另外,有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上個星期,他們的對話好像很歡快,語調溫柔而活潑,而這一次……他們的調子變了。實際上,我聽到的是兩個戀人之間的爭吵。我還記得他們對話的某些內容:『不行,我的甜蜜小寶貝,不能這麼繼續下去了……我受不了了……』,『必須按照我們的約定行事……』,『我明白,我的迷人天使,我很清楚……而且現在沒有其他辦法了……』,『我們已經研究了所有的細節,我們幾乎沒有什麼風險……』」
「我剛才就是給那邊打電話,了解情況。」
「你在給誰打電話?」菲利浦冷冷地打斷了妻子的話。
艾蘭娜想了想。
「沒錯,是關於六個修女的故事。有一天晚上,六個修女在月光下散步——差不多就是這個鐘點兒。別問我為什麼,我真的一無所知。她們朝著兩個水塘的方向走去,樹林里有兩個水塘——離這兒不遠。就是在那兒,她們遇到了六個赤身裸體的吃人妖怪。妖怪們從池塘里跳了出來,撲向六個修女……你們能夠猜想到妖怪們的意圖。她們第二天都死了,不是因為遭受到襲擊,而是羞死的!六個修女都羞死了!」喬納特做了一個致歉的手勢,「我知道,世界上無奇不有……不過,我覺得有點兒累了……」
「沒有了,我想不起什麼其他東西……除了那些戀人們常說的話……我當時沒有留心聽他們的對話,而且媽媽也在電話的另一頭嘮叨……等等,有了!有一件讓我感到疑惑的事情——他們當中的一個人提到了一個『非常荒唐的約會』……」
「很好,我現在歸納一下。我們現在有充足的理由相信即將發生一起謀殺案,謀殺將會發生在明天晚上,而且似乎就在附近——大概二十公里的範圍之內。兩個主謀是一對情人,受害者是某一個主謀的配偶……基本情況就是這樣的。我們完全不知道他們的身份,我們甚至不知道受害者的身份。是一個『妻子』,還是一個『丈夫』?你覺得我們能做點兒什麼?報警?假設他們九九藏書認真地對待——請注意,我是說『假設』——你覺得警方會在行政區的每個居民身後安排一名警員嗎?」
他接著說道:
「我說,菲利浦,通往巴黎的線路是不是有問題了?」
「算了吧,你臨時編造出了這個故事。」菲利浦笑嘻嘻地說。
「……我說,你們知道嗎,在北面不遠的地方,曾經有一座女修道院。」時鐘指向午夜的時候,喬納特仍然滔滔不絕,「現在什麼都不剩了……在百年戰爭期間,最後一批磚石也被搬走了。」
「你說得對……你總是判斷正確。你那麼富有洞察力,憑藉著只言片句就推斷出了兇手的謀殺計劃。而我,我總是讓你心神不寧……我很清楚這一點……你的思路怎麼會如此敏銳,是不是因為經常玩填字遊戲?」
「你想說這是一起謀殺?」
菲利浦從床頭柜上摸出了一包香煙,慢慢悠悠地點燃了一支。
一位細心的觀察者必然會注意到兩個人態度的微妙區別:新車主人的心醉神迷並沒有足夠的感染力,菲利浦的臉上流露出來的讚賞表情完全是出於禮貌。菲利浦並不是瞧不起汽車,只是他不喜歡這種新式的、機器人一樣的風格。他更喜歡英國風格的車,線條柔和,高貴,皮質的內飾,鑲嵌著胡桃木的面板。仔細一想,菲利浦發現對於車子在審美情趣上的差異實際上是他們兩個人性格差異的鮮明寫照。喬納特,喜歡激烈的對抗性運動,比如說拳擊和打獵——就像他的體形所暗示的那樣。他身材高大,肌肉發達,留著毛刷一樣的鬍鬚。而菲利浦喜歡高爾夫、國際象棋和填字遊戲。其實兩個人之間的鴻溝遠比表面看起來深得多。
艾蘭娜的臉色蒼白,憂傷地搖了搖頭。
「沒有了,我想不出來了,不過……菲利浦,我很害怕……你不明白那段對話的意思嗎?」
「我也一樣,別不信……他最終消失在爛泥里之前,我告訴他說克瑞尼在等著他——就在他的下面,已經等了一整天了,他那副表情……」
艾蘭娜就躺在他的身邊,他好像看到妻子在黑暗中圓睜著眼睛。
「沒錯,真是不同凡響!」
「他們將要傲一件違背人道的事情。」艾蘭娜又說,「我仔細地想過了,我的腦子裡只有這麼一件事情。他們好像要除掉……妨礙他們幸福的最後一個障礙。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一帆風順!我毫不費力地逮住了他,他被泥潭吸進去了,還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你真應該看看他的表情,他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有如此出色的計謀——讓他自己跳進龍潭虎穴,哈哈哈!其實,我們完全可以用更簡單的方法除掉他們,但是我一心要讓他見識一下我的手段。」
「是的。」艾蘭娜回答說,「更奇怪的是,母親似乎並沒有聽到電話中另兩個人的聲音。我提醒母親說有串線的聲音,但是她向我保證說她只聽到一個人的聲音。」
二十四小時之後,座鐘敲響了十一下,隨後是一陣令人不安的沉寂。蒙戈夫婦家客廳的窗戶敞開著,但是沒有一絲清風吹動窗帘,一切都預示著即將到來的暴風雨。艾蘭娜的臉色慘白,死死地盯著她的丈夫。菲利浦·蒙戈正在小心翼翼地往左輪手槍的彈巢里填子彈。
走到他房子門口的時候,喬納特在菲利浦的前面一閃身,用揚揚自得的、顫抖的聲音宣布說:「瞧瞧我的小寶貝!」
「嗯,真夠奇怪的……一個『非常荒唐的約會』?我有點兒懷疑……算了,這對我們沒有太大的幫助。除了這個,你還能回想起什麼嗎?」
「真是讓人笑死了!不過,請允許我祝賀你,親愛的,你的表現棒極了,非常完美!」
「我們必須做點兒什麼。」她宣布說,「我知道我們對他們一無所知,但是他們應該是住在附近的人,對嗎?」
九_九_藏_書十分鐘之後,菲利浦和艾蘭娜站在了門口,他們看著鄰居的身影逐漸遠去。夜色很柔和,銀色的月光照耀著房子附近的一切。
「我又聽到了他們的聲音……」艾蘭娜嘟囔著,迎接她的丈夫。
「他們……他們……他們想要……」
「我的心肝,我們晚一點兒再討論這個問題。」菲利浦看了一眼座鐘,「別忘了勒瓦瑟夫婦今天晚上會來……天哪!今天是你的生日!這個荒唐的故事沖昏了我的頭,我完全忘記了這件重要的事情!」
「今天下午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更奇怪的是,上個星期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我想要告訴你,但是這中間母親給我找了不少麻煩……」
「我一直在回想我在電話里聽到的那段奇怪的對話……我覺得其中有……不過,你怎麼了?你平時睡得像根木頭,今天怎麼醒了?」
凌晨兩點的時候,菲利浦·蒙戈掀開了被單,坐在了床沿上窗戶敞開著,外面的蟋蟀惱人地叫著,比起夜間沉悶而潮濕的感覺更加讓人難以忍受。他用手背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在桌子上摸索了一陣,尋找他的水杯,然後突然轉過身。
菲利浦·蒙戈點燃了一支香煙,用力地吸了幾口,眼睛出神地盯著窗戶。他的身材適中,是個運動型的人,看起來和他的妻子一樣年輕。他有一頭棕色的長發和一張精明的面孔。現在這張面孔後面的頭腦顯然在深思熟慮。
克瑞尼從寶馬車子的旁邊經過,喬納特卻仍然在極盡讚美之詞;「真是漂亮極了,這是真正的奇迹……」
「啊!隨便問一句,您在通話期間遇到以前出現過的問題了嗎?昨天,艾蘭娜告訴我說……」
「親愛的,這沒有什麼可奇怪的。有時候,電話系統會出現這種現象。有多種因素可能引起串線。你知道電話線是什麼東西吧?有時候一根管道里有成百上千條電話線……挖土機或者水患都可能損壞電纜,造成短路或者接觸不良。即使沒有物理上的接觸,兩根電線之間也可能產生干擾。在這種種情況下,一根電話線上的對話者有可能聽到另一根電話線上的對話,而另一根電話線上的對話者反過來並不一定能聽到串線的聲音。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需要……」菲利浦停了下來,若有所思,然後他又說,「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了串線,如果你能夠聽到另一根線上的對話,正常情況下,你的媽媽應該也能聽到……」
「『保證我們不留下任何把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她低聲嘀咕著,「還有他們所說的『非常荒唐的約會』……要是我們知道……」
兩個小時之後,已經冰好的香檳被拿了出來,瓶塞也被撥開。
「就在離此不遠的兩個池塘附近,我剛才已經說過了。在兩個池塘之間有一條小路,通向一個破舊的棚屋……」
「如果不熟悉地形,我可不敢貿然前往。那兩個池塘實際上是兩個泥潭,而分割兩個泥潭的小路也很危險,有些地段很狹窄。稍不留意,就會陷入泥潭……好了,我們也許該回小窩了,你說呢,克瑞尼?」
「這我並不感到奇怪,她已經半聾了!」菲利浦冷笑了起來。
「應該是克瑞尼……我一直覺得她的骨子裡有墮落的本性。」
「我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菲利浦問。
「絕對不是。是我們的鄰居,雷歐老頭告訴我們的。對嗎,親愛的?」
菲利浦原本慢慢地喝著他的威士忌,現在突然一仰脖把剩下的酒都倒進了喉嚨。
「是我們的鄰居,喬納特·勒瓦瑟,他要給我看一樣東西,我很快回來。」
「……媽媽的聲音非常響亮,好像是在故意掩蓋另一條線上的對話。而且,她仍然堅持說沒有聽到串線的聲音。我可以告訴你我聽到的內容,雖然只是斷斷續續的片段:『明天晚上,午夜時分……想九-九-藏-書方設法把他引到那裡,全靠你了……我會在那裡等……這會是一次驚人的潛水表演!我知道,這個辦法讓人噁心,但是這樣就幾乎能保證我們不留下任何把柄……』然後他們就掛斷了。」
「是的,漂亮極了……」菲利浦重複著。他強按著想要給鄰居一個耳光的衝動——這個蠢貨對著一堆爛鐵驚嘆不已,卻不知道欣賞站在旁邊的動人美女。
艾蘭娜聳了一下肩膀。
「嗯,這是一個好主意……聽,有人在敲門!別動,親愛的,我去看看……」幾秒鐘之後,菲利浦又同到了廚房裡。
「我沒睡,我根本合不上眼睛。」
「親愛的,一切順利嗎?」
他恭喜喬納特獲得了一個新的寶貝,然後向兩個人道別。
「親愛的,我已經想了一整天了。昨天晚上的大部分時間都沒有合上眼。實際上,形勢很明了。有兩種可能性:第一種可能性,我們搞錯了,不會發生任何事情,這再好不過,第二種可能性,我們的猜測是正確的,我有機會阻止一樁即將發生的謀殺案。如果我們現在報警,結果發現我們的猜測是無中生有,那麼勒瓦瑟夫婦絕對不會有好臉色……不管怎麼說,我認為現在通知警方已經太晚了。」
「那是獵場看守人的小屋,我和那個看守人很熟悉……我說到哪兒了?對了,在小棚屋前面,大概二十米的距離,『六個赤|裸的妖怪』的故事好像就是發生在那裡。」
「我想要給你打電話,但是你辦公室的電話佔線。」她帶著歉意說道,「於是,我就打電話給……」
「我知道了。」菲利浦介面說,「順便說一句,那個棚屋外表很破舊,裏面其實並不那麼糟糕。我……有一次,我曾經進去看過一眼。那個棚屋其實很舒適。裏面有一個碗櫥,一張床……」
又是一陣沉默。
「好啊,我真想找個機會去看一眼!」艾蘭娜興高采烈地說,「最好是一個月圓之夜!」
菲利浦沒有說完那句話。
艾蘭娜厭煩地合上了手上的雜誌。她完全無法集中精力看完一整篇文章。她瞟了一眼手錶,已經下午三點三十分了。她從躺椅上站了起來,然後穿過了陽光明媚的露台。走進客廳的時候,她的目光落到了電話機上。艾蘭娜呆立了片刻,猶豫不決。接著,她堅定地朝電話走了過去,拿起了電話聽筒,撥通了她母親的號碼。
艾蘭娜沉默了一陣,目光盯著食指——她正在用食指順著桌布的刺繡邊緣移動。隨後,她又說道:「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你知道,人們總是嘲笑女人的直覺。但是,我相信在這件事情上……菲利浦,你在聽我說話嗎?還是飄到雲端去了?」
「你……我是說……你睡不著是有什麼特殊的原因吧?」
艾蘭娜投有接過話頭。菲利浦抓起了酒瓶,向妻子示意,艾蘭娜表示拒絕,於是菲利浦給自己倒滿酒。
「另外,那個地方被命名為『六個赤|裸的妖怪』。」喬納特又補充說。
說這番話的時候,菲利浦帶著平靜的笑容——有點兒像是哄孩子。一個專業人士耐心地回答門外漢的問題——現在就是這種情況,菲利浦已經在電話交換局工作很多年了。
「很好。於是你給你的媽媽打電話,但你昕到了另一段對話,你想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嗎?」
「這很正常。雷歐老頭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本地人漸漸地都遺忘了。」
艾蘭娜轉過頭,調皮地朝丈夫一笑。
「嗯,我在聽著呢……」
菲利浦牢牢地盯著妻子的眼睛。
克瑞尼簡潔地向菲利浦打了個招呼,然後開始給車庫門口賞心悅目的花草澆水。
「你……」
菲利浦毫不猶豫地站了起來,把妻子攬在懷裡,溫情地親吻著她。
艾蘭娜·蒙戈一口氣吹滅了生日蛋糕上的二十九根蠟燭,周圍的人都熱情地鼓掌表示祝賀。沒https://read.99csw.com過多久,高腳杯里倒滿了冒著氣泡的香檳酒。喬納特·勒瓦瑟興緻高昂、口若懸河,給晚會增添了歡快的氣氛。他的葷段子獲得了巨大的成功。艾蘭娜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無憂無慮的樣子,她的笑聲爽朗而輕快,而且發笑的頻率不斷增加。菲利浦·蒙戈和克瑞尼·勒瓦瑟也用笑聲作為回應,不過他們的態度更為謹慎。
「……很古怪的事情。」艾蘭娜·蒙戈繼續嘮叨著,「我覺得你最有資格向我解釋這個現象……那是下午三點,在打電話的過程中,聽筒里傳來了另外一段對話……聲音並不清晰,不過我還是能夠聽懂其中的隻言片語……」
「確實如此。」菲利浦一邊說一邊向乳酪發動了兇猛的進攻。
「我就知道……我給你的母親打過電話。」
「他們真的很不錯。」等勒瓦瑟夫婦的身影被黑暗吞噬之後,艾蘭娜輕聲地說。
克瑞尼謹慎地點了點頭,同時壓抑著想要打哈欠的慾望。
「還有一小時……」艾蘭娜用顫抖的聲音說,「菲利浦,求你了,再好好地想一想,別貿然行事……」
「菲利浦。」艾蘭娜突然用毫無色彩的聲調說道,「我受不了了……『必須按照我們的約定行事』……『現在沒有其他辦法了』……『我們已經研究了所有的細節,我們幾乎沒有什麼風險』……」這番話可以出自任何戀人之口,但是艾蘭娜的聲調給這段話染上了特殊的味道。
「我猜又是女人的直覺。」菲利浦「嘿嘿」一笑,「在這個問題上,我認為你想錯了。我認為是喬納特有一個情婦,我十拿九穩。他是一個典型的大男子主義者,傲慢自大,喜歡吹牛皮,夸夸其談……他每半年就換一輛汽車,這就是最有力的證據。說實話,在我的潛意識裡,我一直無法忍受這個傢伙……好了,我必須走了,以防受害者提前赴約。」
「親愛的,你沒有睡?」菲利浦小心地問。
在三點四十五分左右,在電話交換中心的辦公室里,菲利浦放下了電話聽筒。同一時間,一名同事沖了進來。
艾蘭娜緩緩地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具體在哪兒?」艾蘭娜笑著問道。
「又給媽媽打電話!天哪,你好像沒有別的事情可干!」
回到客廳之後,菲利浦倒上了兩杯香檳,聲稱不能在瓶子里留下酒。
「給媽媽打電話……」
艾蘭娜眯起了眼睛。
「他們怎麼說?」
「我今天下午剛買的。帶天窗,超級複雜的防盜裝置,輕質合金的大號輪轂……怎麼樣,菲利浦,你覺得怎麼樣?這車子棒極了!不是嗎?這麼漂亮的東西真是讓人精神一振,我保證你沒有料到!」
「嗯……我……是的,那件事情反覆出現在我的腦海里……」
艾蘭娜似乎被丈夫語調的變化嚇了一跳,她用天真爛漫的大眼睛盯著丈夫,就像一頭受驚的、猶豫不決的母鹿。毫無疑問,艾蘭娜天生就有一種嬌柔脆弱的美感。她有一頭金色的長發,身材苗條,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快三十歲的女人。
菲利浦·蒙戈並沒有把目光從盤子上挪開。盤子里的食物似乎比妻子的話更讓他感興趣。
在小石子路的盡頭,一輛嶄新的寶馬323在夕陽下閑閃發亮。
「敬『六個赤|裸的妖怪』!」艾蘭娜舉起了杯子,笑著說道。
當天下午,菲利浦離開辦公室的時間比往常要早。五點四十五分的時候,他找到了艾蘭娜。看到她委靡不振的神色,菲利浦意識到事情又有了相當大的進展。
菲利浦沒有做出任何評論。等他的同事關門離開之後,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接著,他又一次拿起了電話機,給他的岳母打了一個電話。電話幾乎立刻就接通了。
「他,浪漫?你想錯了!來,進屋去,我要讓你知道我們兩個人誰更浪漫!」
過了一會兒,菲利浦開始傾聽妻子敘述她不經意間聽到的對話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