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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膛手狂躁症

開膛手狂躁症

「不過,我們算是當場抓住了他嗎?您不覺得這麼說有點兒牽強嗎?」
「好了,我們可以開始了。」心理醫生和藹地微笑著,「這個測試其實非常簡單。我說出一個單詞,您需要用另一個單詞回應,不要深思熟慮,要快速作答。您必須條件反射地作出回答,只有這樣我們的測試才能成功。」
「煤氣燈。」
不是有一句格言嗎——「沉默是金」,那麼,現在就是「談吐是銀」。實際上,在第二次診療的時候,查理·林克醫生就開始不時地打斷病人的獨白。醫生會說:「您不應該這樣,不過請繼續……」不過這一次的費用和前一個星期的「沉默」同樣昂貴。
「明白,頭兒。不過,您能夠肯定他會來跟我搭話嗎?」
「我當然聽說過,可是一一」
警官摘下了帽子,從裏面拿出了一個袖珍錄音機。
「或者說是全靠她迷人的脖子。」
「醫生,我需要您的幫助。您必須聽我敘述,這能讓我放鬆下來,我會感覺好得多。」
「醫生,下個星期太遠了,我已經要崩潰了……我們能不能明天就見面?」
「您這麼一說,我想起來了,好像是有馬蹄聲……」
「我也有點兒擔心。」他的同事笑嘻嘻地說,「我很懷疑局裡是否會給您報銷這筆費用。如果他不是我們要找的兇手,那就更沒門了!」
在最近的幾個月里,那個惡魔在下港口區肆意行兇。儘管警方仍然無法猜測出兇手的身份,但是他們已經非常清楚地知道了兇手作案的動機。弟七名受害者依然是一名妓|女——這絕對不會是巧合。負責調查的警官聲稱兇手就是一個歷史上常見的「殘殺妓|女狂躁者」。兇手作案的方式也是一個有力的佐證。最近的一位受害者也被割破了喉嚨——從一個耳根一直劃到另一個耳根,受害者的身上還有多處傷口。為了避免有傷風化,本報無法詳細介紹傷情。我們的某些同胞必然會感到膽戰心驚,我們對她們深表同情。出於職業要求,她們必須深夜時分在街道上閑逛……
第七次行兇之後,割喉者仍然逍遙法外
「鮮血。」
「光明……」
「腳步聲……」
「非常好,我的小傢伙。」警官低聲地說,「我希望您沒有受傷。」
「套在車子上的馬匹,也許是一輛四輪馬車?」
「刀子……」
一場追捕開始了,但是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林克醫生狂奔著想要逃走,但是他的體力根本比不上兩個訓練有素的年輕警員——他們被選中參加這次行動,就是因為他們擁有出色的身體素質。當兩位獵手撲向逃亡者的時候,帕爾蒙蒂警官卻在那個角落停下了腳步。貝爾蒙特中士仍然趴在地上。
「石子路……」
「好了,讓我來猜測一下……您對於這個邪惡的人物了解得並不多,對嗎?您只知道他用聞所未聞的兇殘手法謀殺妓|女,而且警方一直沒有抓到他。」
「我https://read.99csw.com們的『小山羊』呢?」
在旁邊街道的中間有一個角落,阿蘭·帕爾蒙蒂警官發現貝爾蒙特中士就站在一盞路燈下面。這一次貝爾蒙特中士沒有穿制服,而是一套特殊的服裝——完全符合那個自古以來就存在的職業的要求。這套服裝穿在她身上倒是很適合,突顯出了她那完美的大腿和豐|滿動人的體形。
「就是這個意思。」醫生表示同意,他坐在了椅子上,「您準備好了嗎?很好,我開始了。女人……」
按照心理醫生的建議,阿蘭·帕爾蒙蒂坐了起來。他吸了幾口香煙,抓起了一份昨天的報紙,漫不經心地翻看著。不過,報紙上的一篇文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對……沒錯,就是這樣,一輛四輪馬車。我的夢裡沒有汽車,都是四輪馬車,您說得很正確。不過,馬車非常稀少,因為我夢到的都是深夜裡的情境,街道上空空蕩蕩,根本看不到一個人影——除了偶爾出現的流浪漢和娼妓……」
「解剖刀。」
「醫生,那我現在該怎麼辦?」等醫生敘述完之後,阿蘭·帕爾蒙蒂問道,「您打算給我開什麼藥方?」
「我再重複一遍,我絕對沒有搞錯。」阿蘭·帕爾蒙蒂冷冷地說,「好了,不要說長道短了。我們馬上就會知道結果。所有的人都就位了嗎?」
「傷口……」
「謝謝您,醫生,感謝您所做的一切。」阿蘭·帕爾蒙蒂臨走的時候說,「我現在已經感覺好多了,我已經知道了自己的問題。」
「我不得不承認,這純粹是運氣。我在附近的書店裡多次見到這個人,我還注意到他每次都購買關於英國犯罪學的書籍。我暗中詢問了書店的工作人員,他告訴我說那個人是心理醫生。我的腦子裡靈光閃現。」阿蘭·帕爾蒙蒂微微一笑,然後接著說,「順便說一句,我認為在心理學這個領域里,完全沒有人能夠診斷心理醫生本身是否有心理疾病。我撒了一個可笑的彌天大謊,哄騙了一個心理醫生,正常人絕對不會相信我的故事。」
「老闆,我們都開始擔心了。」年輕一點兒的人說道,「要是再過半小時,我們就要上去看一眼了。怎麼樣?是他嗎?」
「非常好!我們已經抓住了他的把柄。現在只要再等幾分鐘,就萬事大吉了。這都是您的功勞,您的表現非常出色。」
「一些原本模糊的東西逐漸清晰了。」查理·林克醫生非常鄭重地說道,一邊說一邊朝著診所的門走去,「不過,我現在還不想過早地透露我的看法。您下個星期能再來一次嗎?」

「倫敦……」
「可是,如果心理醫生並不是真正的罪犯怎麼辦?」貝爾蒙特不安地說,「另外,我個人感覺他並不……」
「他差不多每隔一天就會出來溜達一圈。考慮到我和他剛才進行的對話,我有理由相信他會蠢蠢欲動……瞧,出來了,就是他!」
「首先,您需要去收集和開膛手傑克相關的所有著作,以便深入地了解九*九*藏*書案情。然後,儘早找個機會,給自己放假兩個星期,去一趟倫敦。兩個星期,這是最低限度。您可以去白教堂地區,讓自己沉浸在當地的氖圍之中。然後,您再回來找我。我相信,經過這種治療之後,您會好起來,會好得多。」
林克醫生滿足了病人的請求,他花了將近一小時來敘述開膛手傑克的故事。病人則專註地側耳傾聽。
兩個警員點頭稱是。
「肚皮。」
「很好笑。好了,待會兒見。從現在開始,要保持警惕。他隨時都可能冒出來。」
「老天爺!」年輕的警員驚呼了起來,因為他看到警官一個人走了過來,而且面色凝重。「別告訴我說……」
「醫生,請您再介紹一下這個案子。」
「這是一種心理疾病,我們把染上這種病的人稱做『開膛手心理疾病患者』。一個『開膛手心理疾病患者』就是指一個非常迷戀開膛手傑克的案子的人……您對於『開膛手傑克』這個名字並不陌生吧?」
「哦!您要知道,我其實沒有做什麼。他剛一抬手,我就尖叫了起來……」
「您所說的這些娼妓,她們的頭頂上是否戴有插著羽毛的帽子?」
「您猜對了。」帕爾蒙蒂瞀官咬牙切齒地說,「趕緊把這個混蛋帶走,否則我當場剝掉他的皮!惡棍,下流胚,他竟然有時間割破貝爾蒙特的喉嚨!她渾身是血,可憐的孩子……看看,我想把她扶起來,結果兩手都沾滿了血!」
心理醫生站了起來,走過房間,消失在通向他私人房間的房門后而。
「很好。我現在要趕過去看一眼。」阿蘭·帕爾蒙蒂說,「這次行動的重擔完全壓在了她的肩膀上!」
「警官,我能私下裡和您說說嗎?如果是我處在他的位置上,聽到刺耳的哨聲,看到兩個人影撲了過來,我恐怕也會作出相同的反應……」
「我備感榮幸。」金髮美女用調侃的語調回答說。
「再跟我說說您的夢境。」
「好吧。那麼,我們繼續,晚一點也不要緊。」
「醫生……」
「兇手。」
「很好。」帕爾蒙蒂有些心神不寧地說,「我看出來了,您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小妮子』……中士,您的裝束非常成功,我向您表示祝賀!」
「喉嚨。」
「我們的對話都錄下來了。等你們聽完了錄音,就不會再有絲毫懷疑!這裏面的鐵證能夠說服最多疑的陪審團!」
「您打算進行某種聯想測試?」
林克醫生若有所思地撫摸著下巴。
「嗯,在我的蘿中,我也在狹窄的街道上閑逛。那是一些非常昏暗的街道,但是我夢中的街道和本地的街道不同,我夢到的街道更加狹窄,更加複雜,路面也不平整;街道兩旁有能通過車輛的大門,有死胡同,有通向後院的小路。環境都非常昏暗,而且經常是霧蒙蒙的……」
「我說老闆,」另一個便衣警察說,「您一直沒有告訴我們,您是怎麼發現這個線索的。」
「我明白了。」林克醫生微笑著點了點頭,「我要向您承認read.99csw•com,我很少能夠如此迅速地為病人的問題找到答案——而且是非常準確的答案。不過,種種跡象都表明我這一次的判斷是正確的。不過,我們還需要做最後一個測試。在開始測試之前,我建議您休息一下,徹底放鬆下來。您可以坐起來,吸一支煙,翻翻雜誌。我馬上就回來。」
過了幾秒鐘,他又說道:「當我從這些怪夢中醒來的時候,我通常不在自己的床上。有時候我正在房子外面,貼著一條狹窄街道的牆壁行走,而且衣著整齊——我穿著雨衣,戴著帽子。我總是筋疲力竭,滿頭大汗,心怦怦亂跳,就好像我奔跑了很長時間。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跑到外面的……醫生,您不明白嗎?這很嚴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還有種感覺,好像我幹了……一些不太正當的事情……非常可怕的事情。」
「您說貝爾蒙特中士?」年輕的警員笑著說,「據我所知,她正在焦急地等待著『大灰狼』!」
五分鐘之後,帕爾蒙帝警官找到了他的手下。兩名警員正在把逃犯塞進一輛小卡車。那個可憐的傢伙被戴上了手銬,他在拚命地申辯,絕望地聲稱自己是無辜的。
「……唉,現在這種癥狀發作越來越頻繁了,有時候每天晚上發作兩次……我會驚醒,氣喘吁吁,大汗淋漓,我必須花上好幾分鐘才能平靜下來。我的腦子裡總是出現可怕的情節——每次都一樣……那些女人粗俗地笑著,似乎在嘲弄我。她們濃妝艷抹,戴著誇張的帽子,穿著艷麗的服裝——顏色很刺眼……」
帶著一個怪異的笑容,阿蘭·帕爾蒙蒂鑽進了樓梯井。他下了五層樓,來到底層。外面已經是燈火闌珊。阿蘭·帕爾蒙蒂走出大樓的時候,兩個穿著雨衣的人迎了上來。
三名警察悄無聲息地緊緊相隨,一直跟著心理醫生走到了小巷子的入口處。他們看到查理·林克走了大概五十米遠,然後在那個角落停下了腳步——就像他們預計的那樣。十秒鐘之後,一聲尖厲的慘叫打破了寧靜。帕爾蒙蒂拚命地吹響了早就放到唇邊的哨子,另外兩名警員像子彈一樣沖了出去。
林克醫生停了下來,房間里出現了一陣古怪的寧靜。阿蘭·帕爾蒙蒂突然打破了靜寂,他的眼睛望著遠方。
阿蘭·帕爾蒙蒂歇了一口氣。他躺在一張沒有扶手的長沙發上,幾乎一動不動;他剛才滔滔不絕地敘述了差不多一小時。另外一個男人坐在旁邊的一把扶手椅里,一直默不做聲,只是偶爾點一點頭,讓人很難判斷他是在深深地思索還是表示贊同。那個男人身材微胖,四十多歲,比阿蘭·帕爾蒙蒂大十幾歲,頭髮也更加稀疏。他戴著一副細銀絲邊兒跟鏡,鏡片後面明亮的跟睛沒有透露任何感情。他的衣著考究,但是並不張揚;他的動作很謹慎,態度禮貌而莊重;所有這些都給人留下客觀和中性的感覺。這個男人是中性的,他周圍的環境也是中性的——完全的中性。實際上,當客戶把手指九九藏書按在門鈴上的時候,他們的腦海里自然而然地會聯想出這樣的環境。在門鈴的旁邊,他們會看到一個非常樸素的牌子:查理·林克,心理學家。
查理·林克醫生寬厚地微笑著。
「普通人大概就知道這麼多。但是這個名字常常會不知不覺地喚起一種完全不同的心境。人們會回想起上個世紀的倫敦:街道上跑著的馬車,街道兩旁的路燈,四處瀰漫的霧氣,街邊的小酒館,農著艷麗的女人,昏暗的街道……接著人們又想到了那個瘋狂的兇徒,他犯下了令人髮指的罪行,但是人們既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也不知道他作案的動機。所有這些聯想都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魅力,不是嗎?我敢肯定,您沉醉於這個故事當中,被這個人物和他所處的環境迷住了。別擔心,像您這樣的人不在少數。『開膛手心理疾病患者』的數量遠遠超出常人的想象。他們多數是歷史學家和退休的警員,他們不知疲倦地反覆研究這個謎案中的每一個細節,都想要找到真兇。他們總是說這純粹是為了澄清歷史,但是我懷疑他們另有所圖,他們的調查工作有不便言明的動機。他們通常每年都在倫敦聚會,還會到多處謀殺地點去朝聖:別克羅爾街、漢伯利街二十九號、波內街、密特爾廣場的一角,米勒花園……」
「如果殘殺那些女孩子的惡魔不是他,我就去上弔算了。」警官阿蘭·帕爾蒙蒂回答說,「這是一個病態的傢伙,開膛手傑克的故事讓他神魂顛倒。我最後說服了他,讓他毫無保留地吐露實情。在上兩次診療的過程中,他一直保持沉默;可是這一次,一旦談到了他感興趣的話題,他就滔滔不絕,攔都攔不住。他詳細地向我介紹了開膛手傑克的故事,列舉了非常詳盡的細節,肯定是他,錯不了。」
阿蘭·帕爾蒙蒂已經按過三次心理學家的門鈴了,而且是在不到半個月的時間里。在第一次診療的時候——如果那能夠算作診療的話——他們一同度過了兩小時。在那兩小時里,林克醫生幾乎是一言不發。直到結束的時候,心理學家才用非常專業的口吻,若有所思地對新病人說:「現在做出診斷還為時過早。您下個星期再來一次。同樣的日子,同樣的時間。很好,您需要付一千五百法郎。」
「老闆,您怎麼知道他今天晚上會出來閑逛?」
矮桌上的電話輕微地震顫了一下,引起了阿蘭·帕爾蒙蒂的注意。這部電話應該是和心理醫生房間里的電話串在一起的。很顯然,房間里的林克醫生剛才在打電話,經過簡短的交談之後,醫生剛剛放下了電話。阿蘭·帕爾蒙蒂想了幾秒鐘,然後放下了報紙,走到了衣帽架跟前,取下了自己的帽子。他仔細地檢查了一下帽子的內側,又把帽子放回去,然後回到長沙發旁邊,躺了下來。這時林克醫生也回到了診室。
「毫髮無損。」年輕的金髮美女站了起來,「您看到了,我剛才一絲不苟地遵照您的指示,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白教堂。」九-九-藏-書
「在此期間,他騙取了差不多五千法郎——只給您做了三個療程……這差不多是我半個月的工資。我真不知道是誰在哄騙誰!」年輕的便衣警察說。
「我已經告訴過您了,不是嗎?他是這一帶妓|女的常客。如果他對於……您所扮演的角色無動於衷,我會萬分驚詫。好了,我走了。我再說一遍,要非常小心,嚴格地按照我們的約定行事!」
「嗯,好像是的……我在街道上行走,孤單一人,我感到恐懼……但是,我應該怎麼形容呢?好像我很喜歡那種心慌的感覺。很明顯,周圍的環境令人噁心,而且還可能潛伏著危險,但是……但是這種恐懼和焦慮都給我帶來一種快|感。我感覺在每一個路口,在每一個隱秘的角落裡都有人隱藏在黑暗中。那些暗藏著的惡徒都在等待著合適的時機,他們想要干出最卑鄙的勾當、最兇殘的罪行,還有……」
「不管怎麼說,我們必須制止這起系列謀殺案,我們必須逮捕罪犯,不能讓他再繼續下去了。現在所有的人都受到了懷疑,人人自危,這個城市中最體面的人也不例外……甚至是警方內部的人。」
「非常好。」
「貝爾蒙特,請嚴肅一點兒,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尤其是考慮到我們要對付的罪犯的性質。用不著我再重複對您的指令了,對嗎?您應該已經瞭然於心了?您要設法讓他注意到您,讓他來和您搭話。只要他做出比較突兀的動作——即便是看起來很平常的動作——您就趴到地上,大聲地呼救,我們不希望您有任何危險,會立刻趕過來抓住他。而您,貝爾蒙特中士,您不要動——一根頭髮絲兒都不要動,直到我趕過來,明白嗎?」
「婊子。」
「是的,我只知道這麼多。」
「開膛手狂躁症?」阿蘭·帕爾蒙蒂瞪圓了眼睛,「這是什麼意思?」
阿蘭·帕爾蒙蒂凝神盯著林克醫生模糊不清的眼鏡——眼鏡的鏡片反射著燈光。
「我的小姑娘,您怎麼還是不明白。」帕爾蒙蒂警官鎮定自若,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閃閃發亮的東西。
五分鐘之後,帕爾蒙蒂和他的兩個手下埋伏在大樓的出口處,等待著他們的獵物。
「明天?哎呀,這不太可能……」
心理醫生舉起了手,堅定地說;「不用再繼續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疑慮了,您得了『開膛手狂躁症』。」
「迷霧……」
「您是否偶爾聽到馬蹄的聲音?」
「他的罪行就是最好的證據。」
「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