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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致命的挑戰 第11章 初步調查

第二部分 致命的挑戰

第11章 初步調查

兩個偵探的眼睛盯著棋盤,但他們都不時地、小心地朝門口的方向張望。
「他很快就會出現的,我們有一筆賬要算……」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抬起了頭。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用一個威嚴的手勢打斷了多納德·閏桑姆的話。
「這麼說,警官先生,您打算寫一本回憶錄?」多納德·閏桑姆說。
「我早就想對你說同樣的話!」多納德·閏桑姆立刻反駁,大家都鬨笑了起來。
戈登爵士仰頭望著天花板。
「各種各樣的面具……兩個人不斷地扮演不同身份的人物,以便騙過另一個人……他們作案的時候還會更換面具——戴上對手的面具,這樣就能讓警方懷疑他的對手……或者就用常見的狂歡節上的面具,比如說……」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皺著眉頭,就好像一個靈感突然出現了,然後他轉身對他的朋友說,「圖威斯特,你還記得那個奇怪的案子嗎?在那個案子里……」
「這個主意確實很有吸引力,但是寫回憶錄太簡單了。我想要說的是,我想要寫一本小說,就是您所寫的那種,戈登爵士……」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想了想,然後聳了一下肩膀。
「怎麼可能?」圖威斯特博士用調皮的語氣說,「我想到了您的最後一個劇本……裏面的素材足夠寫三本或者四本小說。」
「……阿徹巴爾德,如果決鬥是彼得·摩爾編造出來的故事,那我們就沒有什麼可擔心的。可是,如果他沒有撒謊……一點點小錯誤都會讓我們陷入尷尬的處境,而且彼得·摩爾會丟掉工作——他重新回到職業介紹所的時候肯定不會開心的。所以,我再次提醒您,每一句話都要仔細斟酌,而且只說我們已經商量好的話。我們的兩個對手比一群猴子還精明——這您肯定很清楚,把福爾摩斯、菲爾博士和波洛三個人的洞察力加起來可能也比不上這兩人。」
「戈登·米勒爵士……」警官結結巴巴地說,「確實夠巧的……真是巧得難以置信!」
「警官先生,要當心。我看到我的朋友已經豎起了耳朵……我要提醒您,他可是一個大騙子。如果他對您的主意感興趣,他會毫不遲疑地據為已有……」
兩小時之前,圖威斯特博士靈光一現,他想起了戈登爵士和他的朋友多納德·閏桑姆的嗜好:幾乎每個星期五晚上,他們都會在這個酒吧里比試擲飛鏢的本領。儘管博士已經想不起是誰提供了這個信息,但他相信這個情報是準確的。於是他們制定了read.99csw.com一個應急的策略。
酒吧的服務員薩姆走了過來,送上了四杯威士忌。等他走遠之後,多納德·閏桑姆低聲說:
「晚上好,先生們。真巧啊!」
「……所以要用最模稜兩可的方式來暗示……絕不能讓他們從我們的話語中猜到我們的底細。別讓他們起疑心,要適可而止……最重要的是觀察他們的反應,但是要用最謹慎的方式,要非常謹慎……我們必須表現得非常自然,您要表明我們出現在這裏完全是巧合,我們遇到他們也是巧合,我們……」
大本鍾敲響了二十一點。鐘聲在保爾摩爾街上迴響著。但是在綠人酒吧里,正在進行各種遊戲,檯球在案子上相互碰撞的聲音、骰子滾動的聲音、紙牌被扔在桌子上的聲音,還有飛鏢射中靶子所發出的沉悶的聲音。嘈雜的人聲和遊戲的聲音混雜在了一起,完全掩蓋住了鐘聲。就在離掛著飛鏢靶子的柱子不遠的地方,我們的兩位偵探專心致志地盯著他們面前的棋盤。酒吧的這個區域是專門留給玩飛鏢的人的,而兩位偵探選擇這個位置也是為了飛鏢。
「就是那個……(警官清了一下嗓子,然後用帶著歉意的目光看了看戈登·米勒爵士和多納德·閏桑姆。)先生們,很抱歉,我無法透露案子的細節……」
「沒錯,沒錯。」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神氣活現地說,「我正好有幾個主意,我認為都是與眾不同的好點子……」
「非常正確。」演員回應說,「求人不如求己……哈!哈!哈!……(他晃動著空酒杯,向酒吧服務員示意。)喂!薩姆!給我們加滿! (然後多納德·閏桑姆閃閃發亮的目光又落到了警官身上。)儘管如此,我贊同戈登的說法,必須要有一個非常可靠的故事骨架,而且我要補充一條:必須有獨創性!」
「順便問一句,您的朋友多納德·閏桑姆最近怎麼樣?」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漫不經心地問,「我上次看到他還是……」
「其實,有何不可呢……這個小小的細節並不是國家機密。是這樣的,在一樁謀殺案中,兩個案犯裝扮成了瘟疫醫生。」
著名的劇作家給人一種冷靜而有力的感覺。戈登·米勒身材健壯,他的裁縫手藝很出色,穿著有一種年輕人的風度。他手上有一個閃閃發亮的、刻有姓氏首字母的金戒指,背心上掛著一條同樣質地的懷錶鏈子。他五官端正,既沒有飽經風霜的痕迹,也不像經常熬夜的樣子。他的臉上是一個誠摯的微笑,露出一口完美的牙齒。他有一頭濃密的黑髮,裏面找不到一根灰發。他的眼神活躍、帶著笑意,像墨玉一樣閃閃發亮,能夠輕易地贏得對方的好感。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向演員回報以笑容。
戈登·米勒打了九-九-藏-書一個響指,向酒吧的服務員示意。然後他說:
「職業秘密。」戈登·米勒爵士會意地說,「但是,您至少可以告訴我們您的案子和狂歡節的面具有什麼關係……」
「我剛才說到哪兒了……對,我剛才在說擲飛鏢的遊戲。上個星期我慘敗了一回,多納德·閏桑姆必須給我報復的機會……正好,我想到了一個主意,我們可以四個人一起進行競賽!」
「不錯……但是,您的主意還不夠清晰。」戈登·米勒爵士又說,「他們為什麼進行決鬥?決鬥的性質是什麼?警官先生,您能具體說說嗎?」
「您到這裏來肯定是要追捕罪犯……」他用知情人的口氣開著玩笑。
名演員笑了起來,然後也坐了下來。他有一頭金髮,棕色的皮膚,迷人的臉龐,而且笑起來就會出現酒窩。有些男人到了三十多歲就會停止衰老,多納德·閏桑姆就是其中之一。當他微笑的時候,眼角也許會出現一些細微的皺紋,但是這些皺紋更強化了他的魅力。他和戈登·米勒一樣,都是中等身材,但是多納德·閏桑姆比較瘦,給人一種精力充沛的感覺。他的活力不僅表現在他的體形和敏捷的回答上面,還表現在運動員一樣的動作和優雅的衣著上。
「又在吹噓他超群的智力……」多納德·閏桑姆撲哧地笑了一聲,然後舉起了酒杯。
「我真不明白,我為什麼要繼續和一個整天說我壞話的人合作……」
「……注意,阿徹巴爾德,別被表面現象所迷惑……即使他們表現出最誠摯的友誼,也並不等於他們之間沒有進行殊死的決鬥……這兩個人都是『賭徒』,如果他們已經開始了決鬥,他們就會把爭鬥堅持到底……什麼樣的結局都有可能!您還記得他們的惡作劇嗎?媒體和公眾都毫不猶豫地落入他們的陷阱!請您時時回想戈登·米勒爵士所設計的可怕劇情,還有多納德·閏桑姆那令人瞠目結舌的即興發揮能力……」
「我的朋友,您在說哪個案子?」圖威斯特博士整了整他的夾鼻眼鏡,輕聲地問道。
「……但是和我認識的某個人比起來……」
「先生們,你們在舉行關於犯罪的研討會嗎?晚上好,圖威斯特博士,晚上好,警官先生……請允許我猜測一下您在這裏出現的原因:戈登缺乏靈感了,所以他向您求援……」
「嗯,其實……我還沒有完全想好,目前只是一個梗概,只有很少的幾個主要人物……實際上,只有兩個主角,是兩位偵探小說作家,他們厭倦了寫故事,於是決定要……」
剛才漂亮的一擊給警官先生贏得了一些讚賞的低語,所有的人都沒有意識到——圖威斯特博士除外——這完全是巧合,是撞大運蒙中的。他的第二隻飛鏢釘在了頂棚的木樑上。(赫斯特警官怒九_九_藏_書氣沖沖地盯著剛才從他身後經過的酒吧服務員——其實那個服務員根本就沒有碰到他。)第三隻飛鏢落到了漢尼拔——就是那隻貓——的鼻子跟前;漢尼拔跳到吧台上,逃走了。(赫斯特警官又惱怒地揮舞著胳膊,要驅趕一隻別人都看不見的蒼蠅。)至於第四隻飛鏢……飛到了柱子右側五六步遠的地方,一位女顧客彎下腰撿地上的紙牌,露出了後背的底部……她尖叫了一聲,跳了起來。
「不對,我設想的並不是一對犯罪同夥。正相反,是兩個狡詐的惡魔之間的爭鬥——是殊死的、可怕的決鬥!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層出不清的詭計、陷阱、假的謀殺、假的自殺、假的不在場證明,是一連串的、越來越驚人的情節!」
「當然不是!我們只是碰巧……(圖威斯特博士輕輕地清了一下嗓子。)準備……沒什麼大事。戈登爵士,您和我們喝一杯好嗎?」警官猛地一揮手,把棋盤上的棋子都碰倒了。
「警官先生,您剛才說到的點子,到底是什麼?」
「真的是這樣,現在我的腦子裡空空如也……」
「哎呀!我還沒有想好。我再重申一遍,這隻是一個梗概。至於動機,我假定是和女人有關,可能是合法的妻子,也可能不是,反正是這一類的故事——不管細節如何,這個女人都不重要。整個故事的重心是兩個人的對決……我現在還沒有想清楚的也是關於對決。兩個主角之間的決鬥必須非常特殊,最好是某種賭約,某種約定,某種挑戰……大概是這個意思,我還要仔細考慮一下。相反,我對於故事的背景已經瞭然于胸,各種各樣的場景,兩個對手輪流摘下他們的面具……」
「真不錯。」多納德·閏桑姆說,「這可以編成一個非常好的劇本,一幕就行了。背景是這樣的:在聚光燈的燈光下是兩個仇敵,他們的身邊是死屍——無關緊要的角色——它們就像棋盤上的卒子一樣接連倒下。遠景是一個俯視圖,由黑色和白色的石板所拼成的國際象棋棋盤。」
戈登·米勒爵士從煙盒裡抽出了一根香煙,慢悠悠地點燃香煙,然後回答說:
「一個車和一個馬……我把我的馬放到這個位置上就能控制住他的棋子……沒問題,沒有看到什麼陷阱……好了,就這麼辦……好了,圖威斯特,你已經走投無路了,看您怎麼辦!……他在幹什麼?將我的軍!他現在只剩下三個棋子,卻能夠……」
「原因很簡單,因為你找不到其他人來演繹你的恐怖故事當中同樣恐怖的謀殺犯……但是,最讓人不解的是,我每一次都屈從於你的決定……」
「……想一個妙計,狠狠地教訓一下這個惱人的、整天喋喋不休的阿蘭·圖威斯特……天殺的!真見鬼!我以為他被我吃掉了皇后是因為疏忽導read.99csw.com致的失誤……我早該想到他另有陰謀!阿徹巴爾德,保持冷靜,形勢還沒有糟糕到令人絕望的地步……他現在只剩下一個象,一個車,還有……」
「我明白了。」戈登·米勒爵士說,「嗯,是差不多明白了。這兩個主角是相互爭鬥的仇敵……而他們對決的武器就是死屍。」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在強迫自己集中精力,一方面是棋盤上的較量——在這些年中,警官一直想要戰勝圖威斯特博士(他在期待著第一次勝利)。另一方面是博士剛才的叮囑——博士一直嘮叨到綠人酒吧的門口,警官的耳朵都快磨出趼子了。這些不同性質的思緒在他可憐的腦子裡亂撞,都想要獲得優先權。
「榮幸之至。我很少有機會和如此傑出的偵探碰杯……在與您愉快共飲的同時,我也很想從中獲益——您能夠向我介紹一些關於案件的回憶。我現在正缺乏靈感……」
在隨後的日子里,每當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回憶起這段插曲,他總是固執地聲稱他是故意表現出笨拙的投擲技巧的,是為了營造輕鬆和隨和的氣氛——以便「打消敵人的疑心」。圖威斯特博士比任何人都更加了解他的朋友,他知道警官的說法有悖事實,但是從來沒有向別人透露過他的感受:那隻倒霉的飛鏢落在了一個體面的人說不出口的地方。到底是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投擲飛鏢的技巧糟糕透頂,還是他在故意迷惑對手?這個故事里沒有必要深究這個問題,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不管怎麼說,警官成功地讓劇作家和演員都偷笑了起來,這確實有助於拉近關係。等四個人回到桌子邊,劇作家和演員——甚至圖威斯特博士——都無法抑制他們的狂笑,因為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寬闊的臉頰上有兩個火辣辣的巴掌印——來自那位女復讎者。晚上十點左右,戈登·米勒爵士和多納德·閏桑姆興緻盎然地傾聽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敘述一段案情,而警官臉頰上那些巴掌印的痕迹也漸漸淡去了。
「嗯?怎麼了?沒事,我很好……我正在想……別管我,戈登爵士,請繼續說。」
「保持冷靜,保持冷靜……按照邏輯來分析棋局。有三種脫身的方法,而且只有三種。第一種……不行,我會輸的。第二種方法也不可取。只剩下……這也不行,下一步他就會把我將死了!」
赫斯特警官立刻大笑了起來。
「一筆賬要算?」警官吃驚地重複著。他立刻感覺到有人在輕輕地踩他的腳。
「哈哈,我的朋友,這是因為在內心深處,你比我更加邪惡!」
「嗯,其實我已經想了很久了……」
劇作家用慈父一樣的眼神看著警官,然後解釋說:
一個莊重而響亮的聲音把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從腦力對決中解放了出來。
九*九*藏*書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輕輕地咳嗽了幾下,同時揮著手,試圖把他剛剛吐出來的煙霧驅散。
「設計一個劇情的方式千變萬化……當然,也有不同的難度。這個話題太複雜了,即使是概括地介紹,我也不可能在幾小時之內講清楚。警官先生,我現在只能給您一條建議:在著手寫作任何東西之前,您必須有一個非常可靠的故事骨架……」
「說得對極了。」劇作家一邊說一邊轉過身,看著剛剛走進來的多納德·閏桑姆,「不過,如果是我,就不會滿不在乎……因為在我的劇本當中,我親愛的朋友,你會倒大霉的!」
「沒錯,我們每個星期都會進行決鬥……他……警官先生?您不舒服嗎?」
「阿徹巴爾德,您準備寫作一本偵探小說?」圖威斯特博士驚訝得摘下了他的夾鼻眼鏡,「可是,您從來沒有向我提到過這個計劃!」
「他們的面具?」多納德·閏桑姆笑吟吟地重複著,「什麼樣的面具?」
「……把理論付諸實踐。」多納德·閏桑姆接過了話頭,他半眯著眼睛,目光越過杯子盯著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親愛的警官,這並不算創新……一對罪犯輪番作案,每次都由另一個人提供不在場的證明……」
周五晚上。
戈登·米勒爵士沉吟了片刻,沒有做聲。然後他慢慢地向他的朋友轉過身,把那句話說完整了。
過了一會兒,四個人都站到了飛鏢靶子的對面,戈登爵士和演員一組,挑戰圖威斯特博士和警官。這場比賽進行的時間不長——這讓酒吧里的其他顧客鬆了一口氣。首先上場的是兩位偵探,而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第一支飛鏢就正中靶心。這不僅讓戈登·米勒和多納德·閏桑姆大驚失色,更讓圖威斯特博士感到萬分驚詫。在警官開始投擲飛鏢之前,博士作了相應的預防工作——在離靶子相當遠的一張長凳上有一隻貓在打盹,博士把貓抱走了。赫斯特警官擺足了架勢,閉上一隻眼睛,緊咬著牙關,在手上轉動著飛鏢,在一旁的圖威斯特博士則因為擔心而直冒汗。
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停了一下,把酒杯舉到唇邊,而圖威斯特博士若有所思地往煙斗里填著煙絲。儘管兩位偵探都表現出漫不經心的態度,但是一個細心的觀察者肯定會注意到真相:在這一刻,兩位偵探比當晚任何時刻都要警覺——他們偵查的目標當然是戈登·米勒爵士和多納德·閏桑姆。劇作家和演員對視了一下,然後都讚賞地點著頭,他們都稱讚說這是一個非常好的主意。他們的態度都很正常,看不出任何吃驚的表現。
「您知道嗎?寫一本偵探小說的難度遠遠超出常人的想象。我有資格這麼說,因為我自己就嘗試過很多次,但是都失敗了。不過,還是讓戈登爵士來向您介紹經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