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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致命的挑戰 第10章 七種解答

第二部分 致命的挑戰

第10章 七種解答

「摩爾先生,您剛才告訴我們說多納德·閏桑姆和施拉小姐交往的時間不長,只有幾個星期……在這之前,施拉小姐有其他意中人嗎?有沒有什麼戀情?」
「第七種假設?但是,我認為我已經列舉了所有的可能性!」
圖威斯特博士把焦慮不安的臉貼到了窗玻璃上,似乎在專註地凝視倫敦城——黑暗和升起的煙霧正在緩慢地吞噬英國的首都。他又用沮喪的口氣說:
「這說得通……但是,他們為什麼要搞得這麼戲劇化?如果是要除掉一個礙事的人,他們用不著讓受害者消失然後重現。如果動機真的是您剛才分析的那樣,他們就會『悄悄地』幹掉戴維斯·柯亨,如果兩人自以為是『犯罪天才』——如同您猜測的那樣,他們就會隨意選擇謀殺對象,並且把謀殺搞得驚天動地——純粹是為了消遣……」
「第三種可能性。戈登·米勒、多納德·閏桑姆和彼得·摩爾是同謀。為什麼要搞這樣的奇聞?也許他們準備要搞謀殺,想要預先攪亂警方的視線?……我認為這樣做是弄巧成拙,而且非常危險。那麼,可能是一出鬧劇嗎?也許是針對我們兩個人的玩笑?」
「好了,好了。我的朋友,別這麼灰心喪氣。您調查的大方向是正確的。我想要讓您明白的是,事情並不總是像我們想象得那麼簡單……而且我們不可能永遠面面俱到。另外,在我們以往的調查中,我們已經得出了一個規律:我們沒有考慮到的解答方法往往就是正確的答案。我說有第七種假設,就是這個意思。也許我們現在遺漏了某種可能性……」
圖威斯特博士陷入了靜靜的沉思,他的一隻手擋在了眼前,另一隻手握著煙斗——博士完全忘記了吸煙斗來保持燃燒。
「您說得不錯。」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帶著遺憾說,「這是最讓人安心的一種假設……不過,我完全贊同您的分析。
「您來找我是很明智的。」偵探用安慰的口吻說,「別擔心,這個故事不會被傳出去——至少目前不會。我們很理解您的處境。但是,在作出任何假設之前,我想要問您幾個問題。在您所聽到的對話當中,有沒有日期上的錯誤,或者其他異常之處?具體地說,他們是否在某些細節上撒謊了?」
「第四種可能性。彼得·摩爾和戈登·米勒是同謀。很自然,他們倆一起編造了整個故事。他們的目的是什麼?用精心策劃的鬧劇來欺騙多納德·閏桑姆?我覺得不可能。為了要讓我們上當?我們剛才已經排除了這種可能性。那麼,只剩下一種答案:謀殺。他們準備謀殺某一個人——也許是他們之中某人的仇敵。調查工作會證明戈登·米勒爵士有嫌疑,這又證實了彼得·摩爾的決鬥故事……於是懷疑都轉向了多納德·閏桑姆。然後會出現幾個巧妙地『被延遲』的證據,多納德·閏桑姆就會被認定是罪犯……」
「阿徹巴爾德,九_九_藏_書還有第七種可能性。」過了一會兒,博士說道。
「沒有。根據我所了解的情況,他們應該沒有撒謊。當然,我無法作出保證,比如說他們提到的日期。不過那些日期似乎都符合事實——根據我所知道的情況判斷。至於米勒夫人是否有一個情人——不管是不是多納德·閏桑姆——我沒法給出確切的答案。他們偶爾會提到安娜·米勒,但是他們的對話當中沒有什麼信息能夠幫助我作出判斷。」
「您特別地強調了問題的這個方面,似乎是和我們的案子有很大關係。」赫斯特警官打斷了博士的話,「請回想一下巡警愛德華·瓦特肯的證詞,然後是敏登夫婦——也就是戴維德·柯亨的房東——的證詞,現在又出現了戈登·米勒爵士的秘書,向我們講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故事……我們聽到的所有的故事,都像是瘋子所敘述的荒誕故事。圖威斯特,他們全都瘋了,您聽我說,他們都是變態,全都神志不清,都……」
幾秒鐘之後,阿徹巴爾德·赫斯特朝著話筒聲嘶力竭地嚷著:
「如果沒有人的因素,一切都很容易。但是我們手上的案子現在變得異常複雜了,因為我們面對著各種各樣的人——他們的回答常常完全不合邏輯,他們敘述的事情荒謬絕倫,他們編造的故事沒頭沒尾。」
「我們可以排除您剛才提到的這種設想。我們確實認識戈登·米勒和多納德·閏桑姆,但是我們並不是親密的朋友,您也會同意我的說法,我們和這兩個人的交情還沒有達到能夠開這種玩笑的程度。另外,在彼得·摩爾的敘述中有一個細節能夠完全排除這種假設:他說戈登·米勒爵士拿起了一個『瘟疫醫生』。我們剛才已經分析過了,我們基本上斷定戈登·米勒,或者是多納德·閏桑姆,抑或兩個人都和戴維德·柯亨遇害的案子有關係……由此能夠得出的結論就是:他們非常樂於向我們提供線索,以便讓我們發現他們所犯下的謀殺罪行。這完全是瘋狂之舉。」
「我們不能坐視不管,阿徹巴爾德,也許一個公民的生命正受到威脅……而且,我嗅到了謀殺的味道。」
「我當然考慮過這種可能性。其實這是我想到的第一種可能性,但是我認為這種假設站不住腳——有很多因素都無法用這種假設來解釋,比如說,他們一口氣演到底,如果是在排演戲劇,為什麼中間沒有任何停頓?這種假設不成立!」
「對……沒錯。您用數學的方法來分析問題。在我們這個行當里,我們總是用科學的方法來處理問題,嚴格遵循著定律。但是這些定律過於僵硬了,有時候對於調查工作並沒有太大的幫助。您儘管在公式里加上各種各樣的變數,但是分析某些案件比解答最複雜的公式還要困難上百倍!因為在案件當中存在著一個至關重要的、任何科學都無法控制的因素:人的因read•99csw•com素!
「我正有此意。」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的臉上掛著笑容,就如同一名賭徒(初級賭徒)翻開自己的牌,看到了四張A。「實際上,我想到了六種可能的假定……」
「如果您有不同意見,請隨時打斷我。好了,我開始了。
赫斯特警官帶著滿意的笑容放下了話筒,他走了回去,坐進了扶手椅里。
戈登爵士的秘書敘述這段離奇故事的過程中,圖威斯特博士和阿徹巴爾德·赫斯特都專心地傾聽著,沒有任何不耐煩的表示,但是他們曾經多次交換眼神。
「很好,我們可以放棄這種假設。
「也許他們在排演或者練習一齣戲劇,您想過這種可能性嗎?」
「我的朋友,今天您腦子裡的灰細胞在全速運轉!那麼,我洗耳恭聽。」
彼得·摩爾帶著歉意聳了一下肩膀,最後總結說:
「我承認,由於職業的特性,他們的思維方式會有些不正常,但他們可不是瘋子。如果他們為了不為人所知的動機殺人,他們就不會冒沒有意義的風險。儘管如此,我承認他們肯定和戴維德·柯亨遇害的案子有某種聯繫——至少案子牽扯到他們中的某一個人。不過,我們可以先把這個問題放到一邊,我們以後有的是時間思考。目前,我們還有更嚴重的問題:我們要搞清楚,這場決鬥只是一個玩笑,還是說真的會有一樁謀殺……正在準備中的謀殺。」
「第一種可能性。戈登爵士和多納德·閏桑姆在愚弄他的秘書,也就是說他們在表演一出小鬧劇。」
「我不知道……我只能說我已經有好幾個星期沒有見到過戴維德了,而且再也沒有人提到他。我覺得這很正常,考慮到目前多納德·閏桑姆和弗瑞斯特小姐之間的關係……」彼得·摩爾看了一眼座鐘,「已經過了五點了,時間過得這麼快,我都沒有留意……我必須走了……」
「中等身材,很年輕,黑色捲髮……」
「阿徹巴爾德,我洗耳恭聽。」圖威斯特博士笑嘻嘻地看著他的朋友,「在這個案子里,您似乎比我看得更清楚。」
「……對,我要找布瑞格斯警官,別跟他說是我要找他,他總是躲著我……很好,我等著……布瑞格斯?您是不是在打盹兒?……是我,阿徹巴爾德……我需要您,我要在最短的時間里獲得情報,請記下來……關於多納德·閏桑姆的全部信息……沒錯,那個演員……關於戈登·米勒的全部信息,還有他的妻子死亡的信息……另外,請想辦法弄一張他女兒的照片,施拉·弗瑞斯特……他的女兒還是繼女,這都是一回事,不是嗎?……什麼意思,怎麼了?這又不是什麼難事,對嗎?……還有,去一趟柯亨九_九_藏_書演奏過的夜總會……戴維德·柯亨,就是我們在垃圾桶里找到的死者……他有一個女朋友,但是我們一直沒有查清她的身份……對,就是這個意思……我認為他的女朋友就是劇作家的女兒……您今天的反應可有點兒慢……不過,要當心,必須絕對保守秘密……很好……就這樣。」
彼得·摩爾被這種「盤問」的形式嚇了一跳。
「第六種,也是最後一種可能性。彼得·摩爾忠實地向我們敘述了他的所見所聞。也就是說,戈登·米勒爵士和多納德·閏桑姆真的展開了一場殊死決鬥。這種說法確實很荒唐可笑……但是,我覺得沒有其他可能性了。圖威斯特,你這次又有什麼反對意見?」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如此說來,我就沒有必要敘述第五種假設了。第五種假設和第四種假設類似,只不過這一次同謀犯變成了彼得·摩爾和多納德·閏桑姆。
「沒錯。如果他們的瘋狂是顯而易見的,那倒不會有什麼問題。問題是,很多情況下……」
「第二種可能性。彼得·摩爾獨自編造了整個故事。他可能有多種動機。我們可以考慮最可怕的一種動機:他自己準備要搞一樁謀殺。謀殺案中的線索會指向米勒,或者是閏桑姆;謀殺案可以證明他們的決鬥計劃,這樣一來,彼得·摩爾自己就不會受到任何懷疑。」
「哎呀!您和我一樣清楚,這種調查可能會花很長的時間,而且能否調查出結果也未可知。最好是利用我們現有的信息,嘗試通過推理來找到答案。我們可以列舉所有可能的假定,然後逐步消除不合理的假定。」
圖威斯特博士笑著去執行了這個請求。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默默地品嘗著「提神劑」,博士走到了窗戶跟前,宣布說:
「呵呵。」警官謙遜地說,「現在只能說是看到了一絲隱約的希望。其實,仔細想一想,在八月三十一日前後所發生的『假面舞會』已經明白無誤地表現出了那場戲劇作者的扭曲心態……其實我們早就應該有所警覺。那個案子里散發著刻意表演的味道。那是一場宏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演……其實在整個倫敦,只有兩個人能夠實現這樣的演出:戈登爵士和多納德·閏桑姆。當戈登·米勒爵士盯著那個打扮成「瘟疫醫生」玩偶的時候,他說:『遊戲和謀殺,就是我們的藝術。』……這還不夠明確嗎?還有,您記得嗎,那位馬庫斯醫生自稱是『犯罪學博士』……我可以打賭,這兩人都和戴維德·柯亨遇害的案子有關係。馬庫斯醫生,施爾頓醫生,還有羅斯醫生……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分配角色的,但是我們現在知道他們的真名實姓:米勒,閏桑姆,還有科斯閔斯基——最後一個人可能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同謀。如果能夠證實——在我看來這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戴維德·柯亨的女朋友就是弗瑞斯特小姐,他們就有了一個絕read.99csw.com佳的動機。戈登·米勒認為兩個年輕人之間的關係有辱他的名聲,多納德·閏桑姆又鍾情于弗瑞斯特小姐,兩個人都有理由去除掉那個卑賤的樂師。」
「我覺得您的話有道理。阿徹巴爾德,我們沒有必要把事情搞複雜。目前重要的任務是搞清楚戈登·米勒爵士和多納德·閏桑姆是否真的在進行決鬥。如果這是真的,某一個潛在的受害者正處於死亡威脅之下……我還要補充說他逃過一劫的可能性很小。我們必須採取行動,但是我想不出應該用什麼方法……直接了當地去質詢他們?這麼做等於是違背向彼得·摩爾作出的保證,而且我們也很難得到有價值的情報。」
「等布瑞格斯向我們彙報之後,我們可能會加深了解。」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瞥了一眼電話,「比如說,如果米勒夫人淹死在海灘的事件有可疑之處,我們就可以斷定他們沒有撒謊——至少他們之中的一個人說了實話,由此可以證明他們確實相互仇視,他們的決鬥就不是笑話,必須嚴肅對待。」
「等一下,我必須立刻打斷您的分析。他們無法預見到彼得·摩爾會在門邊偷聽——至少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您能否告訴我們,施拉小姐從什麼時候開始停止和戴維德交往?他們斷絕來往的原因是什麼?」
彼得·摩爾搖了搖頭。
「我對他了解很少。他曾經到戈登爵士的家裡拜訪過一兩次。」
「是有個男朋友……但是不太……這麼說吧,那個男孩子和施拉小姐不屬於同一個階層。實際上,我的僱主,還有多納德·閏桑姆先生都不願意有人提起這段已經過去的、一時衝動的戀情……」
「您能向我們描述一下她的男朋友嗎?」
圖威斯特博士捻著他的鬍鬚。
「但是,這兩種因素並不相互矛盾。他們要踢開一個絆腳石,在機會允許的情況下,他們為什麼不能『稍稍娛樂一下』?」
「您認識她的前男友?」
「如果真是這樣,我要向彼得·摩爾脫帽致敬了,多麼出格的劇情!天啊!我真的不敢想象……這對他自己來說太危險了。我們今天聽到他所敘述的離奇決鬥的說法,明天就真的發生了一起謀殺案。我們假定謀殺案的線索都指向多納德·閏桑姆,那麼我們會認為戈登·米勒是真正的兇手。我們會向兩個犯罪嫌疑人介紹彼得·摩爾所敘述的故事。兩個人會使出渾身解數來辯解——而且他們確實是無辜的——我們會被迫考慮彼得·摩爾撒謊的可能性,然後就會懷疑他是兇手……我覺得我們可以排除這種可能性了。」
彼得·摩爾原本蒼白的臉上出現了少許血色,他清了清嗓子,然後用略微窘迫的語氣說:
「也有可能……」圖威斯特緊緊地咬著煙斗,猶豫不決地說,「但是這一次我還要表示反對。他們為什麼要在故事當中添加『瘟疫醫生』的細節?」
赫斯特警官寬闊的臉龐上出現了一個怪異的read.99csw•com笑容,他又問道:
兩名偵探都頻頻點頭,然後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發問:
「我不知道他的姓氏,只知道他的名字是戴維德。」
「活見鬼,真是活見鬼!」赫斯特警官大聲地說,「這肯定和八月三十一日晚上的離奇事件有聯繫,如果沒有聯繫我就吃掉我的帽子!彼得·摩爾是如何形容施拉·弗瑞斯特小姐的? 『一個漂亮的洋娃娃,一頭長長的黑色捲髮』。圖威斯特,也許你不相信,我一聽到這個描述就聯想到了八月三十一日的事情。戴維德·柯亨的樂師朋友們描述他的女朋友的時候,他們用的是一模一樣的描述。至於另外一個『玩偶』——就是站在戈登·米勒先生的客廳里的『瘟疫醫生』,彼得·摩爾的描述再一次引起了我的注意……這絕對不是巧合。我可以打包票,那個玩偶和戴維德·柯亨遇害的案子有聯繫……好了,我要先給局裡打個電話,我能用一下您的電話嗎?」
圖威斯特博士的夾鼻眼鏡後面閃爍著怪異的光芒。
「簡單地說,他們都是瘋子!」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嚷了起來。
「您聲稱已經考慮了所有的可能性……大錯特錯了。您的分析是建立在一條準則之上的,這條準則從某種程度上說很正確,但是它的局限性也很危險:一件事情要麼是真實的,要麼是虛假的——要麼A在撒謊,要麼A沒有撒謊,諸如此類的分析……但是,請您注意,撒謊的是人,而不是機器。有時候,人只是偶爾說一些無關緊要的小謊言,在某些情況下則會說很多謊話。所以說,在絕對誠實的人和謊話連篇的人之間,存在著不同級別的撒謊者。而每個人撒謊的方式和撒謊的性質都千差萬別。有些人只在心神不寧的時候掩蓋真相,另一些人撒謊純粹是為了尋開心,還有人只在特定的問題上撒謊……這些不同的特點數不勝數,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他們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地握手。然後多納德·閏桑姆朝著房門走了過來。我毫不猶豫地離開了觀察崗。這些事情搞得我頭暈腦漲……先生們,請理解我,我和戈登爵士沒有仇怨,和閏桑姆先生也沒有仇怨,但是我覺得我不應該獨自保守秘密……」
在臨走的時候,彼得·摩爾向兩位警官保證說會小心地留意戈登爵士家裡的情況和事情的後續發展。圖威斯特博士把他送到了門口,然後回到了客廳。他興奮地在阿徹巴爾德·赫斯特警官面前走來走去。
「我同意您的說法,但是這對於我們的調查毫無幫助。圖威斯特,您的做法有時候很可笑,我提出了各種可能性,您逐一加以否定——我的假設基本上都被您否定了。您說了一些貌似深奧的大道理,把我搞得頭暈腦漲,然後您得意揚揚地宣稱有另一種可能性,但是最後您又說不知道這最後一種可能性是什麼。我說,您還是給我倒點兒陳年白蘭地吧,讓我振作起來。」
「他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