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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致命的挑戰 第09章 彼得·摩爾的敘述

第二部分 致命的挑戰

第09章 彼得·摩爾的敘述

「胡說八道。是你淹死了安娜——你心裏最清楚不過。」
「戈登,我剛才花了一點兒時間討論你的性格,是有用意的……我第一次遇到安娜是什麼時候,你知道嗎?我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不錯……那是在莫赫塔尼婭號郵輪上。一九三三年的時候,她剛剛和弗瑞斯特離婚,帶著女兒返回故土,而我,我離開美國前往英國進行巡迴演出……這場巡迴演出持續的時間稍稍超出了我的預期——以至於我現在還在英國。你知道郵輪上的生活方式嗎?非常舒適的生活,乘客非常放鬆,有充足的時間,可以和其他乘客聊天。聊天的內容也很廣泛,會遠遠超出客套話的範圍——因為大家都認為以後再也不會見面了。就在那次旅途上,我結識了安娜和施拉……」
「當然是從我和安娜結婚開始,我們那時候就認識了,然後我們開始了合作!」
「……我相信了你的話?當然了,我親愛的多納德!我早就知道你是安娜的秘密情人!我已經預料到了你的做法:你在這兩年裡處心積慮地要從背後捅刀子——我相信你做得出來。不過,我還是有一點不同意見……就是謀殺安娜的兇手的真實身份。」
「我舉雙手贊同。」多納德·閏桑姆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
「好了,多納德,把左輪手槍放回原處。否則的話,我會不相信你剛才的話。說真的,這種結尾可不太好—一完全不符合你的風格。」
「這不重要,我的朋友,謀殺對象可以是任何人!當然了,除了我們兩個人!」
「我明白了……」
「真是太好笑了,這種話居然出自一個你這樣的演員之口——不管是在舞台上還是在生活中,你最喜歡嘩眾取寵……你知道嗎?我曾經遇到過你在波士頓的一個朋友,他了解你剛進入演藝圈時的情況。我記不清楚他的原話了,大意是這樣的:『我從來沒有遇到過像多納德·閏桑姆這樣的野心家,也沒有見過如此自負而虛偽的人……他的野心非常大……大到讓人感到不安。我見過不少像他這樣的人,但是把他們的野心都加起來也比不上多納德·閏桑姆。』當然,這都是題外話。抱歉,我打斷了你的話。」
戈登爵士冷靜地搖著頭。
「確實如此。不過,我在考慮一場非常特別的決鬥——說句自誇的話——必須是符合我們身份的決鬥。用左輪手槍或者利劍https://read.99csw.com相互殘殺?……這不合我們的口味。我在考慮略微高雅一些的決鬥。當然了,這樣的決鬥要求我們兩個人都絕對地誠實,必須要嚴格地遵守決鬥的規則。我們相互都非常了解,儘管我們相互仇恨,但是在某些方面我們都相互尊重,或者說是職業上的惺惺相惜。我們之間唯一的聯繫,也就是我們的『藝術』:戲劇,演出,更確切地說是遊戲和謀殺。」
「我等了兩年——漫長的兩年,我耐心地等待,就是為了這一刻。戈登,你的末日到了,你必須為你的罪行付出代價!」
「了斷?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兩個人用這樣的語調爭吵了好幾分鐘。他們的火氣越來越大,語言越來越尖刻,彼此對望的眼神也越來越兇狠。令我稍稍安慰的是,他們沒有動手。我認為如果真的打起來,倒是能夠打破這種可怕的、充滿仇恨的氣氛。他們都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都很有自制力。我無法判斷到底誰在撒謊。
「沒錯。而且和你猜測的正相反,我要娶施拉並不是什麼陰謀,也不是要暗中報復你……我要娶施拉是因為我愛她。」
您可以想象一下,在我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地上的硬幣是正是反。更糟糕的是,兩個人神秘莫測地相對微微一笑,我根本無法判斷哪一個人中籤——我不知道誰會去執行謀殺。
「好了,好了。多納德,你的態度有點兒可笑,你很明白我的意思,我相信你的心裏如明鏡一樣清楚。你謀殺了安娜,手法就如同我剛才敘述的那樣。至於動機……我很榮幸地向你解釋一下。首先,安娜並沒有隱瞞她和你之間的情人關係,她老早就告訴我了。而我,我並不是你所想象的嫉妒成性的惡魔。我並不高興,這是事實。其實你心知肚明:她很快就對你厭倦了,但是她不知道如何讓你明白過來,因為你死纏住她不放……真是可悲。到了最後,她已經無法忍受了,以至於她要求我作調解,讓你清醒過來……嫉妒成性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多納德,你無法忍受安娜回到我的身邊。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透露一下我的個人意見:對於一個情人來說,最糟糕的事情是什麼?——就是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情人回到了丈夫的懷抱!這是讓人無法忍受的失敗。我知道你對女性很有吸引力——這是眾九*九*藏*書所周知的事情,但是你遭遇了滑鐵盧,你沒有辦法挽留安娜,你更無法忍受看到她靠在別的男人的懷裡。於是你謀殺了安娜。」
「嗯……非常新穎。」多納德·閏桑姆表示讚賞,他的眼睛里出現了一絲滿意的光芒。「很顯然,『兇手』的處境看起來比較有利,但是『另一個人』已經有所防備了,也不乏撒手鐧……如果他能夠破壞『兇手』的不在場證明……嗯,這個主意非常好,結局很明確:我們當中的一個註定會倒霉,也就是說會因為謀殺而被絞死。不過,有一個問題,受害者是誰?誰會被謀殺?你有什麼意見?」
「在郵輪上,安娜還向我透露過你的其他行為。在她第一段婚姻期間,你一直和安娜保持著聯繫。你經常給她寫信,在困難的時候向她表示支持和安慰。這種堅實的『友誼』對安娜很有影響。她做出和羅伊·弗瑞斯特離婚決定的時候,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你的影響。簡而言之,安娜把你當成了一個中世紀的騎士,認為你全心全意地為了心愛的女人著想,她覺得你抱有純潔的友誼,正直而忠誠——因為從表面上看,你並沒有對安娜嫁給弗瑞斯特、離你而去的行為懷恨在心。她當時是這麼認為的。但是和你結婚幾個月之後,她就改變了觀點。她很快就清醒過來了:你想要得到她,完全是出於嫉妒,出於報復心態。你無法忍受青年時代戀情失利的痛苦,你決心要奪回安娜,就是為了治愈你自尊心上的傷口。在你們成婚不到一年的時間里,我和安娜成了秘密的情人,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並沒有費多少力氣。我們經歷了很多……算了,沒有必要細說了。戈登,我可以肯定一件事情:你從來都沒有理解過安娜的感受……你……」
「一場遊戲的目的就是讓參与者獲得快樂,不管用何種方式……按照這個邏輯,我毫不猶豫地認為這確實是一場遊戲。」
多納德低頭看著他的手,一動不動——至少表面上是一動不動。
多納德·閏桑姆說完之後就把硬幣拋了起來。硬幣掉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輕響。兩個人都俯身觀察。
「怎麼,你還認為這是一場遊戲?」多納德·閏桑姆問道,他的眼神難以捉摸。
「在進行深入的分析之前,我覺得有必要作一點兒逆向思維。我想到了你的某些性格:你是一個以自我為中心的九_九_藏_書人,你有病態的佔有慾望,你總想引人注目——甚至成了一種強迫症,你不惜一切代價要贏得讚賞……」
「夠了!我再重複一遍,我知道你是兇手!」
「確實沒有必要。我相信我和你一樣了解安娜。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她是我的妻子……」
「現在只剩下一件事情了:決定誰來當『兇手』。你能允許我來操作嗎?」多納德·閏桑姆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了零錢包,取出了一枚一先令的硬幣。
「嗯,如果這麼說的話……應該是從……實際上,是從安娜去世之後。」
「我正要對你說同樣的話……」
「完全贊同。」多納德·閏桑姆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微笑,「我說,你不會是在計劃一場決鬥吧?」
在這一刻,我期待著兩個人都開始狂笑不止,或者說是我希望他們能夠大笑起來。其實,我開始擔心了,因為我已經有了一種可怕的念頭:這兩個人現在不是在開玩笑——我正在目睹無情的對決。我的期待最終落空了,兩個人都沒有發出笑聲。
多納德·閏桑姆點了點頭,他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笑意。
「我?可是為什麼是我?又怎麼可能是我?」
「很好,我同意。」
戈登爵士眯著眼睛,盯著多納德·閏桑姆看了半天。然後他轉身走向牆壁,摘下了一把東方樣式的匕首,用食指輕輕地拂弄著刀刃。他的臉上是溫和的笑容,但是刀刃反射出來的陽光照到了他的眼睛上,表現出了一種完全不同情緒。
多納德·閏桑姆點頭表示同意。兩個人緊緊地握手,都發誓會嚴格遵守約定。
「多納德,這些我都知道……」
「真的嗎?如果你們真的感情融洽,她為什麼沒有提出離婚?」
戈登爵士朝著對面的多納德緩緩地吐出了一口雪茄的煙霧。
「……好吧。但是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們曾經在郵輪上深入討論過關於你的話題。她一上來就把你說成是未來的丈夫,她說收到了你給他寫的信,你在信上請求她嫁給你——她剛一離婚就收到了你的求婚信……」
「這樣爭吵沒有意義。多納德,我們必須想個辦法了斷……」
「我還了解到,你們從小就認識了。」多納德的態度很鎮定,他繼續說道,「你們以前都住在布里斯托爾,在二十四歲到二十五歲之間,你們的交往很頻繁……但是羅伊·弗瑞斯特突然出現了。儘管他沒有什麼特別九九藏書的魅力,儘管他只在英國做了短暫的停留——我相信只有一兩個星期,但是在離開的時候,他帶走了你非常眷念的女人——安娜。一個月之後,安娜成了弗瑞斯特太太,成了一名美國公民。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一九一七年十月份的事情。」
「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你是在偽裝友誼,這隻是一個幌子。你想要接近我,以便準備你的復讎計劃……」
「請便。在這種情況下,你應該允許我先來選擇正反。如果是正面,我就會是一位傑出的作者,如果是反面,就由你來執行。」
「我們也沒有必要再討論安娜了……我們該考慮施拉。我絕不允許她嫁給一個凶……這麼說吧,看到她嫁給你會超過我的承受能力。你現在打算娶她為妻,對嗎?」
「我親愛的多納德,現在的事情開始變得有趣了。」戈登·米勒爵士直截了當地說,「說真的,我要向你承認: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我們的對抗非常有意思——確實如此。」
「我向你作出如下的提議:我們抽籤,選定的人必須實施一樁謀殺——當然必須是完美的謀殺——而這樁謀殺的特徵又把懷疑指向另一個人。兇手可以採用各種方法,以便為自己準備無可挑剔的不在場的證明,還要留下各種線索,讓『另一個人』成為懷疑對象。而『另一個人』也完全有權利用各種手段來為自己辯護,必要的時候甚至可以指出『兇手』,但是絕對不能提及這場決鬥——永遠不能;另一方面,當『兇手』的處境不利的時候,他也不能泄漏這次決鬥的秘密。」
「嗯,太妙了!如果不是你,又會是誰?」
多納德·閏桑姆的臉上洋溢著勝利的喜悅,他抓起了一把左輪手槍,朝著他的對手舞動著。
「沒錯,當時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我的僱主點燃丫一支雪茄,含含糊糊地說。
名演員緩緩地點頭,表示贊同。
「戈登,你很有說服力。」多納德·閏桑姆緩緩地回答說,「無論如何,我已經決定了,我要向你介紹所有的細節。我想,我沒有必要再分析安娜,分析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不對!在那個時期,我們之間只是友好的合作關係,我說的是真正的『友誼』——請允許我這麼說……」
戈登爵士用怪異的笑容上下打量著他的客人,然後說:
「我現在需要問你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能夠在很多九-九-藏-書方面啟發你……你我之間的『友誼』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2

「戈登,她正準備這麼做——你心裏很清楚,而且你知道她害怕你將會作出的反應。」
「我的朋友,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詞!沒關係,請繼續說。」
「多納德,我猜測你施展了全部的魅力。安娜可不會輕易地向陌生人吐露心扉!不過這也很正常,你當時已經算是一個名人了……」
戈登·米勒爵士小心地把匕首放回了原來的位置,然後轉過身說:
「我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可以定在今年年底之前。你同意嗎?」
「會是誰?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比你更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多納德,兇手就是你自己……」
「事實很清楚,我們當中的一個必須被消滅。」
戈登爵士放下了玩偶,然後轉過身。
「你會不相信我剛才的話。」多納德·閏桑姆用尖刻的聲音重複著戈登爵士的話,同時把左輪手槍放回了原處,「你這句話的意思是說……」
「沒錯,就是安娜死後。你還不明白嗎?我成了你最好的朋友——自從安娜去世之後,或者說是自從你謀殺了安娜之後!」
「請允許我在這個問題上保留意見。我們還是言歸正傳吧,我剛才說了,我們當中的一個人必須消失,你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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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登爵士一邊說一邊走到了一個小壁龕跟前,他從壁龕里拿出了一個三十多厘米高的玩偶。他審視著玩偶,同時用眼角的餘光留意著背後的多納德·閏桑姆。那個玩偶非常特別,穿著一件長大衣,戴著一個白色的面具,面具的中央是一個長長的鼻子……就像是瘟疫時期的醫生。
戈登爵士皺起了眉頭。
「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戈登爵士無動於衷地說,「多納德,用不著演戲——這裏沒有觀眾。」
多納德·閏桑姆挺直了身子,似乎是察覺到了陰謀。
「可以是任何人……」多納德·閏桑姆沉吟著,「很好。那麼我們的決鬥期限?」
「戈登·米勒,你把我當做傻瓜嗎?你犯下了罪行之後,你真的指望說服我,讓我相信自己才是兇手?」
「很好,我們可以繼續討論了。我們剛才說到哪兒了?啊!對了!你自稱是安娜的情人。我現在不作任何的評論,你可以盡情敘述……按照遊戲的規則,每個人的論點都必須有足夠的證據來支持,或者是足夠令人信服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