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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徒有其表的機關

第十七章 徒有其表的機關

「由於宗兒是被倒立人偶殺死的,這樁連續殺人事件的犯案特徵,不就顯而易見了嗎?殺死透一是利用玩具熊,殺死香尾里是利用萬花筒中裝的子彈,宗兒則是被倒立人偶中彈出的毒針所殺。所以,兇手殺死鐵馬也是利用機關玩具。」
「朋浩成長為一個陰鬱又自卑的青年。這時他認識了真棹。真棹很同情朋浩,這或許算是一種母愛的本能吧。這種愛和男女之間的戀愛,在性質上有點不同。真棹起初大概也誤以為那是戀愛,然而宗兒的出現卻令她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她明知不該背叛朋浩,卻還是無法拒絕宗兒的邀約,就是最好的證明。」
「朋浩有別的企圖,這個待會兒再說。朋浩對向日葵工藝懷有敵意,是從他父親那一輩就開始的。朋浩的父親龍吉和哥哥鐵馬拆夥,另創新公司,但卻經營不善,反而被迫將自己的創意廉價賣給鐵馬。朋浩從小就聽父親發牢騷,聽得不勝其煩。結果龍吉在失意中英年早逝,留下幼小的朋浩,被父親的敵人鐵馬收養,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朋浩的怨憎一定是連同父親的份一起深深埋在心底。」
告訴她這件事的就是敏夫。真棹先失去了丈夫,接著失去透一。然後是香尾里、宗兒、鐵馬相繼遇害,自己還背上了殺人嫌疑。最後當她知道這一切全是自己丈夫乾的時,她陷入絕望,在昏迷之中一心求死的心情,敏夫可以悲哀的體會。
為了謹慎起見,狐澤從堆積如山的箱子下方又抽出一箱。然而,每一箱都一樣。
「沒錯。宗兒看到熊寶寶的肚子里,明明裝了電池。但是翌日,當真棹打開熊寶寶時,電池是真的不見了。」
「朋浩出發旅行當天,我和小勝從早上就奉命開始跟綜真棹。那時朋浩剛剛替所有的自動殺人計畫上緊發條,放手丟出。他的目的當然不是要追查真棹的行蹤,而是要讓我們確定,他和真棹已經按照計畫從機場搭機起飛。如果馬割家連續發生殺人事件,我們說不定會被警方叫去問話。到時候,我就會這麼回答:朋浩和真棹的確在那天搭機離開了,他們現在應該在國外,所以和所有的事件都毫無關係,是吧?」
狐澤難以置信的說。
「當然不對。因為如果沒有電池,朋浩就不能把安眠藥放到透一枕邊了。這個謎底就是剛剛才解開的。」
「為了殺鐵馬?」
「我知道的事,狐澤先生你也全都知道。」
洞窟中只剩下敏夫、舞子和狐澤,各懷心事的在石頭上坐著。舞子點燃香煙,火光將她的臉映得一片通紅,又和煙一起消失了。狐澤也想起來似的點著煙。
舞子繼續說:
「告訴我?」
「你們仔細看!」
「所以真棹才會察覺。比方說她曾替鬧牙痛的宗兒打過止痛針,不知為什麼那支針筒卻被朋浩拿走了。可能發生過類似的情形,所以真棹才會知道是朋浩殺死宗兒的。」
「不管怎樣,他都必須讓真棹出國。朋浩雖然也知道太牽強,但他除了再三重複那句話,已經別無辦法。」
「就連真棹也看穿了兇手用的把戲。」
舞子伸出手。敏夫把魔童女交給舞子,舞子按下背後的按鍵,魔童女就變成骷髏的臉。
「這不是天保錢嗎?……」
舞子看著敏夫。
那恐怕是朋浩一生中唯一的一次命令,結果真棹卻沒有聽進去。
狐澤「啊!」了一聲,手電筒差點掉到地上。
舞子坦然的說。
傳來狐澤的沉吟聲。
「對,宗兒想讓熊寶寶動動看。他到處摸索了半天,最後說:『沒有電池了。』就把熊寶寶還給透一。『沒有電池了。』宗兒的這句話,直到最後都令我困惑不已,害我不敢確定透一真的是朋浩殺的。透一死掉的翌日,熊寶寶就放在小小的棺木旁。真棹似乎對透一依依難捨,不停的翻弄著熊寶寶。那時真棹也曾打開過熊寶寶的背部,正如宗兒所說,裏面沒有電池。」
「舞子,等一下,你也讓我想想看。鐵馬服毒的前一天,也就是周日早上,他照例從自己的藥瓶中取出一粒膠囊吞下。這點馬割家的女傭可以證明。可是,翌日早上吃的膠囊,卻裝了毒藥。藥瓶沒換過,只有膠囊被人掉了包。剩下的膠囊中,『全部』都裝了毒藥。周日鐵馬吃過正常的膠囊后,藥瓶一整天都被他帶在身上。接近過他的人,只有真棹和女傭。兇手必須從鐵馬懷中抽出藥瓶,和有毒的膠囊掉包,再把藥瓶放回鐵馬懷裡才行。這種事就連職業小偷都做不到。到了晚上,鐵馬就把自己的房間上了鎖。鐵馬的房間雖有通往洞窟的密道,可是從周日到周一,洞窟並沒有被打開過。」
「我不致於那樣異想天開。不過,根據鐵馬被殺的https://read.99csw•com狀況分析,朋浩用的手法非常明顯?」
「對了,我們本來不是正在找那筆財產嗎?舞子,那筆財產在哪裡?」狐澤站起來。
「朋浩企圖讓人以為,透一命案是意外,香尾里和宗兒則是被外來者謀害的。」
「那不就沒人能將膠囊掉包了嗎?更別說是已經死掉的朋浩了。」
「結果老天爺卻明察秋毫……」狐澤嘆息的說。
「安眠藥的瓶子,不管是形狀或顏色,都和一點五瓦特的電池一模一樣。如果放在裝電池的地方,任何人都會以為那是電池。安眠藥瓶當然不會有電力,所以宗兒打開熊寶寶背部,瞄了一眼后才會說:沒有電池了。」
「朋浩什麼時候確認了透一不是自己的兒子?」敏夫說。
「你們看那兩顆彈出來的眼珠。一邊是紅的,一邊是白的。這兩顆眼珠合在一起,不就可以製造出和鐵馬吃的膠囊一樣的東西嗎?」
「為了讓人以為是外來者乾的而特地準備的針筒,因此變得毫無意義。」
「對,計畫之所以會改變,是因為他發現怪屋藏有一筆莫大的財產。讓他察覺到這筆財產的,我想還是宗兒吧。宗兒從怪屋的老房間找到了大野弁吉做的倒立人偶,當然一定也在朋浩面前炫耀過。然而,引起朋浩興趣的,卻不是天保時代的人偶,而是一直默默藏著那具人偶的房間,結果朋浩就發現了怪屋的洞窟。」
「真棹應該告訴過你朋浩用的手法吧。」
「這是什麼意思?」狐澤按捺不住的叫道。
「……我說過很多次了,朋浩是個非常膽小謹慎的人,雖然心中的殺意已如烈焰噴出,他卻無法親手殺掉對方,就連在同一個屋裡看到對方結束生命,他都不願意。如火一般蔓延開來的殺機,必須靜靜的包圍對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搖倒對方才好。因此朋浩必須讓自己的犯行自動進行。他只要先替自動機械上好發條,然後離開現場,接下來自動機械會自己開始行動……」
那的確是天保錢。
舞子繼續說:
「難不成鐵馬每天吃的都是毒藥嗎?你是說他吃了毒藥卻沒有死,直到那天毒性才發作,害他死掉了嗎?」
「就是說世人以為他是大財主,但其實他根本沒幾文錢。馬割家的財產,正是名符其實的虛有其表……」
「噢,原來警方也調查過了啊。對,真棹的血型是O型。那你還記得透一的血型嗎?」
「現在你們明白兇手不能慎選行兇日的原因了吧。朋浩不知道透一什麼時候才會發現熊寶寶體內的安眠藥,當然更不會想到,透一會在自己喪禮的那晚死掉。這在香尾里命案時也是相同的狀況。殺害香尾里的日子,反而是先預定好的,但是那一天即使我們和警察齊聚怪屋,他也無法變更行兇日。」一「行兇日預定好了?你是說香尾里遇害的日子嗎?」
「——你說的沒錯,根本不可能。我說的不可能,是指沒人能將鐵馬的膠囊掉包。鐵馬的膠囊不是被調過包,而是藥瓶里的膠囊原本就全部都有毒。」
「那是利用機關。自動人偶只要上緊發條,就會自己去做出各種動作,朋浩早已計畫好自動連續殺人計畫。」
「真棹留給你的信上,不是壓著一個東西嗎?」
「對,透一不是自己的孩子,那會是誰的孩子?朋浩在調查的過程中,也發現了真棹和宗兒的關係。我想朋浩一定嫉妒得快瘋了。他是個膽小的人,所以起初的計畫應該只是想殺死透一。他一邊嚴格禁止旁人給透一吃甜食,背地裡一定又準備了形狀像安眠藥糖衣錠的糖果,偷偷拿給透一吃。找到機會後,朋浩就假裝不經心的將安眠藥瓶隨手放在孩子面前。愛吃甜食的透一,已經習慣吃朋浩給的糖果,所以會吃下那些葯。——這就是他的計畫。」
「沒有電池有什麼不對嗎?」
「根據朋浩的計畫,萬花筒在爆炸的反作用力下,從香尾裏手中飛出,滾落東屋的斜坡,掉入下方的水中。雖然萬花筒裏面裝著子彈,可是筒內幾乎是中空的,所以不會立刻沉沒。他大概以為會順水而流,被衝到離殺人現場很遠的地方沉沒吧。以朋浩那種周密的個性,很可能還事先做過實驗。由於真棹關閉了洞窟,萬花筒被衝到更隱密的場所,同時也改變了瀑布的流向,反而使得萬花筒容易被發現。」
「一定是朋浩打開的。」舞子說。
「就是透一很喜歡,每晚都抱著睡覺的那個玩具吧。」狐澤說。
「真棹剛才在這裏提到她發現透一是朋浩殺死的關鍵,你們應該還沒忘吧。真棹是這麼說的:『今天,我擔心手電筒的電池「用光」了。』我當時心中就啊了一聲。電池這種東西九_九_藏_書不會被用光。用光的是電力。真棹想說的是,她擔心手電筒的電池電力用光。正如我們通常只說『電池用光了』來表示電池沒電了。於是,我發現宗兒在玩熊寶寶時說的話,跟我以為的意思完全不一樣。宗兒說的『沒有電池了』,應該解釋為『裏面的確有電池,可是電池沒電了。』」
「剛剛?」
狐澤笑了出來。
「是的,的確不可能。這裏不就溜出自動殺人事件的缺點了嗎?即使在條件矛盾的情況下,殺人事件依舊被自動實行。」
朋浩連殺馬割家四個人,想要一手獨吞的,原來只不過是堆積如山的天保錢。
舞子的聲調恢復正常。
狐澤又搬下另一個箱子。這個蓋子就不容易打開了。狐澤拿起掛在腰上的螺絲起子。撬開箱蓋后,出現的也是用和紙包裹的方餅,裏面還是同樣的天保錢。
「用機關玩具殺死鐵馬?難道你是說,自動機械人偶把鐵馬的葯掉包嗎?」
「於是香尾里就照著他的話做了?」敏夫問。
「那也難怪。如果事先知道膠囊里裝的是毒藥,誰還會去懷疑膠囊本身呢?相反的,如果膠囊裏面沒裝毒藥,或許就會懷疑膠囊本身有毒了。」
「你別說這麼壞心眼的話嘛。真棹說殺死四人的兇手是朋浩,那是真的嗎?」
「我立刻讓他們化驗膠囊。」
「如果家中只有真棹的母親秋子一個人在,那就完全是意外過失。可是當晚有許多人進進出出,反而使透一的死蒙上一層懸疑。」狐澤說。
「真棹曾經告訴過我。她和朋浩去蜜月旅行時,二人一抵達飯店,就有人送花到房間。花束上還附著香尾里的卡片,卡片上寫著,她將為二人彈奏鋼琴做為禮物。二人吃完晚餐后,把窗子敞開,一直豎起耳朵凝聽。我認為朋浩正是利用了香尾里這種浪漫的個性。朋浩的計畫是這樣的:在他們出門旅行前,親手把裝了子彈的萬花筒送給香尾里。當然,他沒有告訴她裡面包裝的是什麼禮物。不過,他卻悄悄許下了這樣的約定——我無法在你生日當天為你慶祝,所以只好先把禮物送給你。不過在生日來臨前,你絕對不可以打開喲。你生日那天,我在洛杉磯。我們就約定在你生日那天的下午二點——洛杉磯當地時間是晚間九點,我會站在飯店窗邊朝西看。香尾里,當你打開禮物后,請你到怪屋的東屋去,用這個禮物說不定可以看見我們喲,就像以前我們打開窗子,聆聽你彈鋼琴一樣……」
「這麼說,朋浩早就知道透一不是自己的孩子嗎?」敏夫說。
「替朋浩守靈的那晚,我也看到透一抱著熊寶寶,當時宗兒哄著透一。就是宗兒告訴我,熊寶寶玩具裝上電池就會走路。真棹之前也不知道那是用電池啟動的玩具。當時我就覺得很奇怪,既然是用電池啟動的玩具,朋浩為什麼沒把操作方法教給小孩呢?」
狐澤打開另一包。還是一樣。全都是生著綠銹的黃銅色天保錢。
狐澤喃喃自語道。
狐澤噢了一聲,便沉默不語。
「……朋浩說他自己無所謂了。當時我聽不懂他說什麼無所謂,現在終於明白了。面對自己的罪行,這種報應是應該的,他覺得這樣無所謂。」
狐澤搬下身旁的一個箱子。似乎相當重,四角上釘的鐵片已經生鏽,表面破舊不堪。箱子沒有灰塵,顯然最近才剛被打開過。
「我記得真棹趕到醫院時,說過一句很重要的話。真棹對帶她去病房的護士小姐說:『如果要輸血,就用我的血吧。』可以輸給A型人的血型,就常理來說,應該是A型或O型。」
敏夫想起初次看到真棹的照片。背對著松林,微微笑著的真棹。就在那時,朋浩可怕的計畫已經開始逐步成形了。
真棹曾說過,透一出生后朋浩就失去了男性雄風,可能就是因為朋浩直覺到透一不是自己的孩子,又得到了醫學上的證明,這樣的打擊造成他肉體上的退化吧。
「裏面有電池?」
「怎麼會有這種事?」
「朋浩是什麼血型?」舞子反問道。
「朋浩大概在出發旅行前,就把真棹交給鐵馬的藥瓶里的膠囊整個掉包了。塑膠制的膠囊中全都裝著毒藥,唯有一粒是普通的水溶性膠質膠囊,也裝了毒藥混在瓶中。正如狐澤所說,鐵馬從朋浩去旅行的隔天開始,就逐日服下一粒毒藥,但由於膠囊是塑膠制的,裏面的毒藥無法被體內吸收。當朋浩和真棹抵達國外某地時,鐵馬才會吃到正常的膠囊,然後毒發身亡。」
「太過分了。」
「是真的。」
「沒錯。」
敏夫拿起一枚放在掌上端詳。
狐澤斬釘截鐵的說。
「你再回想看看鐵馬死掉那天的前後經過。」
敏夫的雙腳被https://read.99csw•com洞窟中的水浸濕,感到很冷,幾乎已經完全失去知覺。然而,舞子所揭露的驚人犯罪計畫,卻令他連痛苦都忘了,根本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敏夫等著聽舞子最後的話。
「找到了?在哪裡?」
「他沒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嗎?」
「沒錯,朋浩先把瓶蓋扭松,讓力氣小的透一也能打得開,又把瓶口塞的泡棉拔掉。透一睡覺時抱著熊寶寶,躺在被窩中,發現了安眠藥瓶。至於事先扭松瓶蓋、拔掉泡棉的事,朋浩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釋,只要說這是他吃藥時的習慣就行了。」
「當時朋浩身陷那場車禍中,卻還拚命想取出旅行袋。那個袋子里裝了重要物品嗎?」
「舞子說的沒錯,的確有血液反應,而且是和宗兒相同的血型。」
敏夫回想起病房中的朋浩。朋浩當時罩著氧氣面罩,倒掛著的輸血瓶上的字母……「是A型。」
「朋浩發生意外那天,你應該有進入北野第一醫院的病房吧。」
「的確是舉頭三尺有神明。殺死朋浩的隕石,就是耶和華從天降下的石頭。」
「於是,朋浩在熊寶寶內部裝進安眠藥,就出門旅行去了。」
「鐵馬藥瓶里的膠囊,原來是塑膠制的膠囊嗎?」
敏夫用力吞下一口口水。
「搞不好這是幌子……」舞子聲音嘶啞的說。「聽說江戶時代,有錢人的倉庫都會準備裝滿破鐵釘的千兩箱,據說對於防盜還滿有效的。」
「這我怎麼會知道?」
「……」
「那真棹也是共犯嗎?」
狐澤難以置信的說。
舞子看著敏夫。
「小勝你好像認為真棹繼承了朋浩的殺意,殺死了宗兒等人,但是你錯了。這個殺人計畫,從頭到尾都是朋浩一個人設計的。」
狐澤手中橢圓形的東西,看似金幣,卻又不是。那是已變為褐色,有相當厚度、形狀粗糙的金屬。
「魔童女!」
「聽起來雖然過分,但對朋浩來說,這是對真棹和宗兒的報復。對於遺傳了宗兒愛吃甜食的透一,這是最佳的報復方法。透一的死一定會被當作意外處理吧。真棹說不定會懷疑,不過朋浩反而期望真棹起疑心。他要在暗中讓真棹明白他的可怕,等到真棹忍受不了,就會主動向他告白一切,乞求他原諒。」
舞子吐出一陣煙。在手電筒的燈光中,煙顯得白白的。
「在四人遇害前,朋浩就已經死掉了耶。朋浩怎麼可能在死掉之後,還能逐一殺死四個人呢?」
「那倒不是,真棹一直毫不知情。殺死四人是朋浩一個人乾的,尤其是殺害透一,更是絕對不能讓真棹知道。」
舞子斷定,朋浩殺死宗兒四人,全憑他單獨設計,是他一個人乾的。然而,真有這種可能嗎?在四人遇害前,朋浩不就已經死了嗎?
狐澤站在房間中央,環視著三面牆,嘖嘖稱奇。敏夫也是頭一次看到這麼多千兩箱。
「那怎麼可能?」
「就像朋浩利用的倒立人偶一樣。自動人偶一旦失控,就會朝四面八方亂走,即使撞到東西倒下,齒輪也不會停止運轉。」
「財產可是麻煩的東西喲。」
「對,殺死鐵馬的機關就是利用了魔童女,真棹就是想告訴你這個。」
「製造這個魔童女的人就是朋浩。可是,朋浩為什麼要做這種玩具呢?即使宗兒不批評,任誰看了也都會覺得是個低級的玩具,當然更不可能會有銷路。像這種玩具,朋浩為什麼要做呢?——簡單的說,朋浩原本就不打算賣這種玩具,他是為了殺死鐵馬才做出這個玩具。」
敏夫像陷在迷宮中旁徨失措。
通往真棹倒卧的房間的路,已經又被水淹沒了。舞子移動橢圓形石頭,把水放掉。
「對,那天是香尾里的生日。裝有子彈的萬花筒,就是朋浩送給香尾里的死亡禮物。」
舞子用力站起身。
「你應該懂了吧。宗兒打開熊寶寶背部時,看到的不是電池。而是與綠色電池形似的綠色安眠藥瓶。」
「宗兒當時拿起熊寶寶檢查了一番。」
「不是已經找到了嗎?」
「真是個令人窒息的故事。」狐澤說。
如果有人把金子花光,改放入天保錢,那個人應該就是蓬堂。當年蓬堂的奇行之一,就是存了不少天保錢。
「就在真棹倒卧的房間呀,那三面牆堆的都是古老的木箱。」
「真棹是藉由別種方式發現朋浩的犯行。真棹擔心電池會用光,所以去店裡買新電池,接著為了自殺,又去別的店裡買了跟透一吃的一樣的綠色安眠藥。這時,她忽然發現這兩種東西相似得可怕。透一吃的安眠藥是在他們旅行當天,朋浩特別指定真棹買的牌子。——朋浩殺害透一的計畫,如果列出程序表,大概是這樣的:第一、平常嚴格禁止透一接觸甜食,可是read.99csw.com背地裡卻偷偷把很像糖衣錠的糖果拿給透一吃。第二、把事先拔掉電池的玩具熊送給透一。抱著玩具熊睡覺的習慣,恐怕也是朋浩讓透一養成的吧。然後朋浩再打開熊寶寶背部,把裝電池的地方也告訴透一。第三、開始實行計畫。朋浩叫真棹去買那種瓶子和電池很像的安眠藥,因為他希望到時真棹可以替他作證,證明這個安眠藥其實是朋浩買來旅行用的,但是因為太匆忙,才會忘在家裡。他之所以要選擇和電池相似的廠牌,就是為了當他不在時,即使被第三者看到——我想他顧慮的應該是真棹的母親秋子——也不會想到那是安眠藥。事實上,就連看過熊寶寶內部的宗兒,都沒想到那是安眠藥瓶。」
狐澤似乎也在等舞子解釋。舞子的音量雖然不強,卻清楚的響徹洞窟的每一個角落。
「什麼時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據我猜想,朋浩起初一定覺得奇怪,孩子對食物的喜好怎麼和自己完全不同。透一愛吃甜的,乳牙全都蛀壞了,朋浩卻正好相反,有一口漂亮的牙齒。不是聽說朋浩常帶他去看牙醫嗎?我想透一的血型可能是牙醫驗出來的。朋浩嚴格管制透一,不準家人給他吃甜食。不給透一吃他愛吃的,也許滿足了朋浩心中那股虐待人的喜悅,同時這也被當作殺害透一的必要準備工作。」
敏夫覆誦著朋浩的話。
「一定是馬割家的人把錢花光了。」舞子說。
箱中堆滿和紙包一裊的方餅。狐澤拿出一塊,撕開封條。敏夫的手電筒照出裏面的東西。
然而,她的聲音毫無自信。
「……你別管我。立刻出發。現在去的話,還來得及趕上飛機……明天,你去見盧哲福特·戴維斯,把魔童女交給他……」
「朋浩想要的是塑膠制的膠囊。可是如果只向工廠訂購塑膠膠囊,人家一定會奇怪。不過,如果是讓工廠做魔童女的眼珠,就沒有人會起疑了。」
舞子依舊保持平穩的口氣。
「啊!」狐澤叫道。
「我不懂,到底朋浩是用什麼方法把鐵馬的葯掉包的?」
「屍體做過解剖,所以絕對不會錯,是B型。」
都是明治初期,連一錢都不值,只有八匣價值的天保錢。這個房間就堆滿了那種天保錢。
「可是,為什麼事到如今朋浩才拜託宇內小姐調查真棹的行動呢?」
「這樣最好。鐵馬換了新瓶子后,曾向真棹抱怨身體不適。當時鐵馬其實是處於缺葯的狀態,所以才會如此抱怨……」
「……朋浩是根據波士頓舉行的國際玩具展的日程展開計畫的。兩星期的旅程,自己和真棹都在國外。在他們出國期間,所有的殺人計畫都必須完成。兩周之內,透一應該會從熊寶寶的肚子里發現安眠藥瓶吧。香尾里的生日也正好在他們旅途期間。剛弄到倒立人偶的宗兒,在這段期間至少會操作一次看看吧。出發旅行的前一天,他把鐵馬藥瓶中的膠囊,和他事先準備的有毒膠囊調換。那個藥瓶中有十五粒膠囊,其中一粒用普通的膠囊裝著毒藥。」
狐澤語氣沉痛的問。
「真棹說透一不是朋浩的孩子,這件事宇內小姐你也知道嗎?」敏夫問。
「真棹也發現了這一點?」
敏夫回想起當時的情景。
當時朋浩全身燒傷躺在病床上,扯開氧氣面罩高叫的聲音,還留在敏夫的耳底。
「真是瘋了。」狐澤環顧洞窟說。「在這種地方弄出這樣的洞窟。」
「沒錯。」
「你想想看,A型和O型的夫妻怎麼可能生出B型的小孩?」
「於是,朋浩找到了洞窟中的財產嗎?」狐澤說。
「他也知道透一是宗兒的孩子?」
舞子泰然自若的回答,反倒是狐澤呆住了。
舞子轉向敏夫。
「應該不是什麼參加國際玩具展的玩具。八成是他還留著幾樣足以成為殺人證據的東西,預備在旅途中滅跡吧。比方說,剩下的塑膠膠囊或是殘餘的毒藥,類似這樣的東西。」
「雖然自己的生命即將如此結束,但殺人事件卻正要開始。自己如果死了,那些殺人事件也就失去意義了,可是他已經無法叫停。自動人偶早已從手中脫出,自己開始前進了。真棹如果留在國內,說不定會發現他的計畫,尤其是殺害透一的事。就算那是無可奈何的,真棹也很可能因此被當作命案的嫌犯。面對死亡,朋浩當時在想什麼呢?」
「我本來是為了找你說的那筆錢屋五兵衛的財產,才進這個洞窟的,沒想到真棹會在這裏。在確認那筆財產之前,先把你知道的真相告訴我好嗎?」
舞子把變成骷髏頭的魔童女送到二人面前。狐澤用手電筒照著魔童女,影子晃動,魔童女的臉也跟著扭曲。
敏夫還是不明白意思。
「一點也沒錯!」
「而且朋浩read.99csw.com也沒想到,應該身在國外的真棹竟然留在命案現場,甚至差點演變成真棹被殺。對了,狐澤先生,在怪屋外面找到的針筒上,應該有測出血液反應吧。」
「原來那是箱子啊。舞子,我們去看看吧。」
敏夫連忙從口袋取出魔童女。那是真棹踏上旅途之際也不忘放在皮包中的魔童女。照宗兒的說法,不僅品味低級,構造也了無新意,算是朋浩的失敗之作。
「他們抵達國際玩具展之前的旅程,我想就連向日葵工藝的職員也不清楚。他們待在國外的期間,也許會收到馬割家某人死亡的通知。就算真的有,朋浩也打算把消息掩蓋下來吧。在所有殺人計畫沒有結束前,他不能回國。只要說出國旅行不熟悉狀況,在手續上出了一些差錯,就不會有問題了。」
「結果計畫改變了嗎?」
「……哎,舞子。」
「真棹是O型的。」狐澤說。
「當時由於真棹打開了洞窟出入口,所以水流速度變快,萬花筒掉進了洞窟中。這完全是偶然吧。」
「他想當作自己一個人的秘密吧。接著,他又發現了迷宮和洞窟的對應關係,更進一步去調查了建造這座迷宮的馬割蓬堂。他一路追溯,探究馬割作藏創辦鶴壽堂的事情,終於發現作藏其實就是鈴木久右衛門,以及他和在金澤製造倒立人偶的大野弁吉之間的關係。就在那前後,朋浩和真棹前往金澤旅行,目的當然是為了確認鈴木久右衛門和大野弁吉的關係。這時,他明白了蓬堂修建洞窟,建造迷宮的真正用意。錢屋五兵衛這個偉大的人物,就在朋浩面前出現了。」
「是的。這時殺害透一的計畫,由於意外的變化,已經轉為更龐大的形態。他大概也想起了對這筆財產毫不知情,窮困而死的父親龍吉吧。不,他甚至可能認為鐵馬明知有這筆財產,卻不告訴龍吉,想一個人獨吞。現在自己雖然發現了財產,說不定根本得不到,於是朋浩復讎的念頭,又加上了好幾重的貪慾。只要殺死透一、宗兒、香尾里和鐵馬,財產就屬於自己了。當然,他根本不在乎馬割家檯面上的那一點財產,洞窟中的財產才是他真正的目的。朋浩認為,就算是為了告慰父親在天之靈,他也非親手奪回財產不可。這份感情形成一股推動他前進的能量,令他跑得超乎想象的遠,就像那種裝了彈力輪的小汽車一樣。」
狐澤幾乎毫不費力就打開了蓋子。
「朋浩被送到醫院,知道自己快死了,他大概也相信這是天譴吧。小勝,你還記得朋浩當時說的話嗎?」
「以香尾里的個性,即使朋浩死了,她還是會遵守那個約定。朋浩送的禮物是萬花筒。等到兩點時,香尾里就偷偷跑到東屋。你知道她為什麼要背著別人去東屋嗎?因為她要獨享朋浩和她之間的小小秘密。當她站在東屋,面朝東方。你也知道,東屋的東側是一個陡峭的斜坡。香尾裏面朝東方把萬花筒放在眼睛上。——接下來的事,就和我剛才說的一樣。」
「人類比人偶更容易失控。時代一亂,就會做出驚人之舉,幕府末期就是這樣。人們為了保護自身安全,設計出各種機關,還蓋了迷宮來隱藏財產。」
「他知道。」
「有句話叫做虛有其表。」
「那時朋浩就已定下了殺人計畫?」
朋浩的遺言乍聽之下毫無意義。就連真棹,也把朋浩掙扎說出的話,當作受到意外衝擊后意識不清的囈語。
「鑒識課的人驗屍時沒發現嗎?」
狐澤熄掉火柴后,用牙齒咬著火柴棒。
「這就是朋浩的企圖,但卻像自動人偶一樣無法隨機應變。會吹肥皂泡的人偶,即使盤中已經沒有肥皂液,只要上緊發條,它還是會繼續做出吹泡泡的動作。同樣的,前晚下過雨,東屋周圍的泥土變得容易留下腳印。但是一旦啟動的自動殺人計畫,就無法延期或取消。香尾里所站的位置,只要槍聲一響,就會有很多人跑來,反而使現場形成兇手消失的不自然狀態。這種情形同樣也發生在宗兒的命案,倒立人偶在眾人環視下殺人的情況,形成了最大的敗筆。」
「連真棹也知道?」
宗兒的自動機械人偶在記憶中蘇醒。小小齒輪的聲響,帶動出人偶手腳的僵硬動作,但卻一板一眼非常確實……「首先就是透一的命案。我想朋浩費了最多苦心的,就是第一樁犯行。要瞞過警察那是當然,不過最重要的是,他絕不能讓真棹發現他是兇手的證據。真棹對朋浩的懷疑,必須只停留在懷疑階段,因為絕對不能讓真棹離開他。殺害透一的準備工作早已完成了一半,剩下的只要完成『那個』就行了。朋浩從金澤買了一個熊寶寶玩具給透一當禮物,這種玩具是狗熊絨毛玩具,裝上電池就可以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