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這樣又有什麼好處？還不都是讓店裡賺去？」

「什麼意思？」

他想，只要十五分鐘后叫她回來就好了。雖然不允許女侍應生挑選客人，但，有時候她們也眞可憐！

「別忘了，只是我端兩盤水果的時間。」

高志替旁邊桌的客人換煙灰缸。客人正瞪視著五號桌——那是禮子的熟客。

「不錯！令人佩服。」如何解決女侍應生的困擾大致有原則，彷彿已成為長谷川和高志兩人之間的默契。長谷川雖然不太認同，因為事情總這樣就平息，他也無法抱怨。

這種地方確實沒有眞實的感情，但，也沒什麼不好，只要不惹主任和經理不高興，甚至還可算是能過得滿舒服的地方。

「村井勇次一定要叫禮子坐枱。」

「這樣的話，惠子就不會再找妳麻煩，其他人則都會同情妳。」

只要客人一離去，桌面立刻得收拾乾淨，等送客出門的女侍應生回來時，該座位已有新客人。

打掃店內要花三十分鐘。之後，是檢查酒類是否足夠，再將椅子、盆栽排列整齊。到了五點五十分，女侍應生們會陸續來上班。

「川本，你遲到五分鐘啦！」他是個有些啰里啰嗦的人。若是平時，高志會站起身，低頭致歉，但，此刻卻坐在圓板凳上，轉頭不理。

見到裏面丟有三截煙屁股的煙灰缸，高志向一旁的服務生做個暗號。

正在換衣服時，長谷川進來了。

「眞的？」

只有每星期一才開會。

高志走出外面吸幾口冰冷的空氣。十二月初旬，即使六點不到，戶外也已經頗暗。可聽到良介的聲音，好像是與想停車在店門口的人爭執。

長谷川在五號桌旁晃著。

「十分鐘就回來了。」他在客人耳邊說。

「也許你在學會之前就不幹了。」良介才來上班四個月。而，天氣剛剛開始轉冷呢！

「只要幹上一年，你也會。」

旅行車啟動引擎。

一位在電視上常見的明星正拉開椅子坐下。此人最近才來過三次，在入門時親了女侍應生一下，reａｄ•9９cｓｗ.ｃｏｍ所以才引起尖叫。

「需要嚇阻的人，也只有採取這種手段了。」旅行車上的兩人很明顯是害怕高志而離去。高志記得似乎在哪裡看過這樣的手法——講話的口氣很客氣，但是猛踢對方的車身。

服務生忙碌穿梭于座席間，但，即使這樣，也不能跑步，不能讓客人心浮氣躁。使酒瓶里的酒減少，乃是女侍應生們的責任。

女侍應生們好像在更衣室內吵架。通常，這種爭吵會被制止。

「不知道，反正是男人。」惠子出去了。

「良介才十九歲吧？」

「是良介那傢伙又來摸魚吧！」

加上高志，服務生共是七人。另外還有招攬客人的良介。這幾個人中，高志資格最好，連總經理也認得他，更記得他的姓名。

「已經六年啦！惠子一向如此。」

最初，他是以客人的身分前來，卻不知自何時起變成站在廚房。那女人早就辭職不幹，但是，從那時起，阿純就一直以同樣的穿著在廚房裡，現在都已五十歲出頭了。

在這六年間，他見過幾位因為和店裡的女人姘上而不得不辭職的服務生，他們通常淪落至更低級的店內，但，幾個月後，女人卻單獨回來了。

「有好處的。」

長谷川捺熄香煙，站起。

「主任也不是很高興扣人薪水。」

「我不會不幹，如果在成為內勤職員之前不幹，這四個月豈非白忙一場？」即使在裏面，最初也只是打掃廁所。然後是替女侍應生跑腿。高志常想，自己實在很能忍耐！

下午五點至凌晨一點是正式的上班時間，提早十分鐘上班只是長谷川自己的規定，他是想博取經營者的歡心。

即使視線交會，對方也不說話。雖然才剛三十齣頭，卻活像個老頭子。

眞沒辦法！這種事總需要高志去打圓場。

安排女侍應生至哪個座位由長谷川決定。客人有時會給服務生小費，指名某女侍應生，但，若拿到的小費不交給長谷川，該女侍應生不會上枱。

「阿純ｈttps://reａd•9９ｃｓw•ｃoｍ，年紀大了，沒辦法的。」

八點左右，店內客人開始多起來。

「如果有車子趕不走，叫我！」高志進入店內。

「別對他太苛求，以前你不也是這樣？」

「川本先生，你眞行！」

高志走進廚房，掏出香煙。在忙碌時，唯有這裏可以抽煙。廚師阿純不在乎二手煙，只忙於揮汗製作佐酒用的小菜。

再過兩年高志升上主任時，長谷川可能是經理了吧？此刻，高志彷彿已可見到在警方臨檢時，他邊哭喪著臉辯白的神情！

「為何又提到警察？」

警方臨檢通常是為了她們的「非法入境」！

看看表，距打烊不到一個鐘頭了。賺外快的女人已消失一大半。

高志一腳踢向旅行車車身，很客氣的說：「這裏雖然不禁止停車，但……」他丟掉煙，踩熄。

「有耳朶當然聽見了。」系好蝴蝶結領帶，高志站起來。

「川本先生。」

「雖然瀟洒，卻有些嚇人！」良介的身材矮小，穿上燕尾服制服顯得松垮垮的。即使站在門外，外面也不能加任何衣物，只能擠在燕尾服裏面，像他這樣，倒是最合適。

對女侍應生會關心只是剛開始的兩年左右，也曾喜歡上其中之一，不過，了解這樣只會帶來痛苦后，他告訴自己：女人和酒瓶毫無兩樣！

「一旦升上經理，豈非有很多麻煩？」提到經理，人就正好進入店內——算是高官上班吧！看了看座席后，徑自走進櫃枱。

六名服務生已開始打掃，廚師阿純也開始在廚房忙碌工作。一切似乎都沒問題，和平日一樣。

開始上班后，最先受苦的是良介的工作。夏天還好，冬天就難受了，再怎麼抱緊懷爐，身體也會完全冰冷，腳尖連一絲感覺都無。

「算了，主任會啰嗉的。」高志走出更衣室。惠子正好回來。

「放心！禮子也不喜歡村井勇次。」禮子是三個孩子的媽媽。不管是村井勇次或任何人怎樣想盡辦法引誘，她都是一打烊就沖離店門，客人們再不九_九_藏_書高興，也只能找那些賺外快的女人。

年紀較大的女人轉過臉。「誰打來的？」

高志頷首。良介邊嘀咕的走出去。

高志用力揍了他屁股一拳。在店內，員工禁止抽煙。

叫淳子的女人才來三個月，不過，干這行好像已經很久。

良介已站在店門前。他的工作是趕走想在店門口停車的人，並招攬路過的客人，另外，晚一點時，則幫客人攔空計程車。高志也曾干這種工作一年！

鋼琴師已開始彈奏。四目交會，高志微笑。

「怎麼說？」

坦白說，阿純不該是會在這種店裡工作的人，他有極高明的烹飪技巧，即使在一流餐廳當主廚都不足為怪，而且，事實上聽說也曾在某著名餐廳待過。只不過，四年前他迷上這家店裡的年輕女侍應生！

「明白了吧？」

「川本，你應該知道吧！再過兩年，你也會當上主任，你必須有心理準備，如果其他人提早十分鐘上班，你就得提早十五分鐘。」高志低著頭。他並不稀罕當什麼主任，即使當主任，上頭還有經理。經理的薪水確實是很多，但，一定包括被關進拘留所時的補償費吧！經理也是拿薪水的，只有總經理和董事長是經營者，而再怎麼爬，也爬不上總經理的職位。

「主任，我的耳朶不見了嗎？」

「惠子，妳的電話。」

坦白說，他希望成為汽車修護技|師，也曾去應徵，但是，工廠表示必須專科學校畢業，所以，他去食品工廠當工人。「東方」的工作只能算兼差！

「有件事必須告訴你，像你這樣是沒辦法和條子談判任何事情的。」

車內的兩人窺看著他的表情。

高志頷首，敲更衣室門。沒有應答聲，只聽到吵架聲。他推開門，靜靜聽了一會兒——兩名女待應生背對背，各自開罵。

店裡並未強迫她們接客。

高志緩緩走向良介聲音傳來的方向。是輛藍色的旅行車，車內坐著兩個比高志年輕的男人。

「川本，你有什麼不高興嗎？」

高志叼著煙，靜靜聽良介那帶有關西腔的九-九-藏-書聲音。

「在客人來之前，還有一個鐘頭啊！」

「規矩可眞多。」

「要和我交往看看嗎？」

店內規定有兩截以上的煙屁股時就得換煙灰缸，通常，發現者得馬上更換。

「川本。」長谷川在裏面叫著。

高志走進更衣室。「喂，妳該扣錢。」

「妳也不必向她道歉，只要扣薪一萬圓就行。」

打掃后，把煙灰缸擺放桌上，扭暗燈光亮度。這樣的話，女侍應生看起來會年輕四、五歲！

「好像有感冒的跡象……」

鋼琴師臉色蒼白的進來了。見到高志，低聲說了聲「早」。

不必他吩咐，高志也知道，早就給美惠子打過暗號。美惠子露出不願意的表情，但是，高志搖搖頭。

長谷川凝重的頷首。

有時候，會碰上怎樣也趕不走的傢伙，因為，這兒並無禁止停車的號誌！

「可以這樣嗎？」

鑽過簾幔進入店內。

「我並不是看他不順眼才對他嘮叨，只是，若被主任發現，會被扣薪水，這樣豈非划不來？」

「也沒必要用電話騙我。」

「川本先生，你今天有點不一樣。」

店內傳來女侍應生們尖叫的聲音。高志捺熄煙，走出廚房。

「叫美惠子和禮子到五號枱，村井先生喜歡她們。」長谷川來到身旁，低聲說。

太自以為了不起的人！上次來時，上台唱了一首不忍卒聽的歌，就說結賬應該打折。

中央是鋪大理石板的舞池和雪白的豪華型鋼琴。「東方」確實是高級俱樂部，日本女侍應生二十幾位，來自菲律賓和台灣的十四位。二樓以上就是飯店，外籍的女侍應生有時也會陪客人上飯店開房間，只要能賺錢，她們相當開放。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良介的聲音不耐煩了。

高志和平日一樣的穿梭于座席之間，注意著桌上的狀況。十點過後，淘金的女侍應生開始消失於樓上的飯店內，飯店也是同一位經營者，可謂一石二鳥。

不過，晝夜沒休息的工作，身體還是不堪負荷，當時只是想擁有睡眠時間。後來選擇夜間工作，主要九九藏書也是因為早上可以睡晚。

「喂，你聽到沒？」

良介抬起臉來。

「看起來脾氣挺暴躁。」

「沒關係！如果你在裏面的時間，店門口有人停車，一輛扣薪水一千圓。」嘴邊常掛著「扣薪水」的是長谷川，將近六年的時日，高志耳朶都聽得長繭了，而且，也眞的被扣了幾次，每次，也曾經打算要揍對方兩拳。

「你在這裏很久了？」

他最不會應付這類人物！似乎自己也會作曲，沒有客人就彈奏自己的曲子，大概所謂的藝術家都有些怪裡怪氣！看起來一臉笑容，卻活似第二天就可能自殺。

「至少總比被稱為壞人好些吧！」阿純擤鼻涕。口袋裡已塞滿搓成團的衛生紙。

「我先在店裡看過。」

「怎麼了呢？川本先生。」那口關西腔又惹高志滿腹不高興。「別叫得那樣親熱！你工作的場所是在外面吧？」

「為了怕影響生意，我們派人站在這裏勸止停車。如果你們一定要停在這兒，會有點麻煩。」他又踹了車身一腳。

「看起來好像變了一個人呢！你是在哪裡學到的？」

良介叼著煙進入，一見到高志，笑了笑。

「怎麼說？」

「是嗎？」

「你這樣覺得？」

「當時的廚師是個壞蛋，根本沒辦法摸魚。」

女侍應生開始上班了，店裡熱鬧起來，時而可聽到幾句生硬的日語互相打招呼。

最後，高志迫不得已告訴對方說又非我們要求上台演唱。當時，氣氛雖有些緊張，但，村井立刻乾笑，表示那是開玩笑。

「別再找那女人麻煩了，我已扣她一萬圓薪水。」

「如果要當妳的面扣她錢，這是不可能的。搞不好她惱羞成怒不幹，那就輪到妳被扣錢了。」走回店裡。

只有一位客人。距忙碌的時間大約還有一個小時吧！經過屏風旁，往櫃枱內看，長谷川正在抽煙。

「和那種老太婆吵架可眞划不來。」

「我扣她薪水一萬圓。」

跑進店內時，差五分就五點了。

經理坐在禮子身旁和對方打招呼。

「你可眞是個老好人。不，這是主任說的。」